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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牽君一發

作者:天人不寂寞

    聞聽此言,巫抵臉上的表情一僵,眼中掠過一絲驚駭的神色,強作歡顏道:「大王,您這話是什麼意思?小民我,自然是您的臣子,祀祭巫抵了,難道您會不認識我嗎?」

    軒轅悶哼一聲,鷹鷲般的眼神死死的盯著面前一臉謙卑之色的巫抵,道:「是嗎?那我還真好福氣啊,『巫卿』,你以堂堂神族之身,折節屈尊向我效忠稱臣,不知道,這是你本人的意思,還是整個崑崙神族的意思呢?」

    巫抵聞言,渾身劇震,眼中精光一閃,臉上的表情一變再變,突然長笑一聲,道:「不愧是人族之主,這麼快就看破了我的身份,既然如此,本座如不現出真身說話,豈非顯得有些失禮麼?」

    說罷這「巫抵」身軀猛地一頓,再猛地往上一提,只聽見幾聲細瑣的骨骼碰撞聲,先前那高瘦乾枯的滄桑老人一下子變成了一個威猛彪悍的高大漢子。端正的闊臉,寬廣的額頭,濃黑的眉毛一直延伸到髮鬢,深陷入眼眶中閃著幽光的巨眼,高挺的大鼻,厚實的嘴唇,整個人看上去雖然不是很英俊,但卻散發著奇異的魅力,他那張談不上俊俏的大臉上充滿了霸氣和狠烈的殺氣。站在那裡如淵臨亭,一派宗師風範,雖在眾人矚目之下,卻舉止鎮定,談笑自若,言語之間不卑不亢,毫無不適之感,顯然修為不凡,看得軒轅心頭不禁一凜,出言問道:「看你也不是個無名之輩,怎得卻藏頭縮尾喬裝假扮,行此鬼祟之事?豈非丟盡了你們神族的顏面,為天下笑?」

    為天下笑!

    這四字正是這彪形大漢剛才假扮巫抵時所出言勸諫軒轅的話,如今被他原話奉還,聽在耳裡,饒是這彪形大漢修為不凡,亦不禁感到面上一燙,現出幾分不自在來,不由的乾咳了兩聲,道:「本座崑崙方相氏,方才喬裝之舉,實有不得以的苦衷,還請大王勿怪。只是不知大王如何認出我來,還請賜教,一解方相之惑。」說罷雙手合抱觸肩,躬身一拜,正是神州大陸朝見異邦君主的禮節。

    軒轅見狀,面上怒色稍懈,道:「這有何難,巫抵雖然算計無雙,卻只精通行軍佈陣之事,這等一石二鳥的計謀,他還想不出來。」

    方相聽到「計謀」二字,心中一動,暗付:為何說「計謀」?為什麼不是說「詭計」?剛才他還有「若非我顧全臉面,早將此獠格殺,今日亦無謂諸多煩惱」之語。莫非這「黃帝」心中確是如此想的麼?不對,恐怕不止如此,聽說九黎部落為霸主禪讓之事對華夏部頗多怨言,這話雖說只是謠言,但無風不起浪,只怕這位「黃帝」還存著「驅虎吞狼」的心思罷!

    想到此處,不禁抬起頭來向軒轅望去,只見軒轅雙目之中閃爍著奇異的光芒,不禁會心的一笑,臨行之前,天帝的話又在腦中一閃而過。。。。。。

    「。。。。。。人,是一種很危險的生靈,他們有著高深莫測的智慧,但卻往往被一點莫名其妙的野心而蒙蔽,以至於做出一些自掘墳墓的愚蠢行為。。。。。。方相,你此去有熊,只需要將利害講與他們知曉,其他的不必多言。。。。。。」

    利害!

    何為利?何為害?

    這些東西在這位「黃帝」陛下眼裡,只怕早已經一清二楚了,也許,眼下對他來說,只是等著一個借口罷了。

    明白「利害」之後的方相,顯然要比剛才要自信許多,以為利害悠關之下,雙方必定一拍即合。他踏前一步,對著帳內眾人朗聲說道:「自古以來,崑崙百地兩族一向交好,本座對大王亦是崇慕已久。今日我奉崑崙神族天帝陛下之命,前來有熊商議兩族結盟之事。。。。。。」

    然而,出乎他意料之外的是,不待他說完,軒轅便現出一副嘲諷的表情道:「既然是奉命前來,為什麼不光明正大的覲見,卻要喬裝假扮而來,莫非你家天帝陛下便是如此教化你們的嗎?」

    方相聽到此言,一張老臉漲得紫紅,支支吾吾道:「這個。。。。。。」

    「住口!」軒轅看到方相的尷尬舉止,似乎怒火越來越盛,竟然拍案而起,大喝道:「你們殺我義兄,還有臉跑來說與我結盟,當真無恥之極。帳下武士何在,與我將他拿下!」

    話音未落,帳下眾人一下跳將起來,以獅子搏兔之勢向方相疾撲而來。

    從座上之客,到階下之囚,大好的形勢,突然之間一百八十度大轉彎,方相看得目瞪口呆,茫然不解,直到毫無提防的被兩個枯瘦的老人擒下,猶自莫名其妙——不是說得好好的嗎?怎麼突然就翻臉了?

    不過,眼下顯然不是仔細思考的時候,再不跑路,他可就要被人給生煎活扒了。方相眼珠一轉,迅速判斷出四周的形勢。不由的暗讚一聲:好傢伙,眾人或赤手空拳,或執兵刃,各據方位,封鎖住方相各處逃生的路線,防守之嚴密,恐怕連個蒼蠅都飛不出去,即便是自己這樣被擒的人,也不得不說一聲佩服。不過,正如天帝陛下所說,人類有著高深莫測的智慧,但卻往往被一點莫名其妙的野心而蒙蔽,以至於做出一些愚蠢的行為。眼下若非這些人都想擒下自己在軒轅面前立功的話,又怎麼會為自己留下一個如此明顯的破綻呢?

    方相長笑一聲,肩膀一振,卸下雙手關節,隨即反脫手臂,從身後兩老手下脫身出來,向前面疾衝而去。。。。。。

    擒住方相的兩人,眼見雙爪抓實,正以為自己立下大功之時,突然感覺從指尖處傳來一股冰寒刺骨的氣息,情不自禁的打了個哆嗦,然後便覺得手上一滑,眼前人影一閃,那方相竟然不知何時逃出自己的掌握,向台階之上的「黃帝」疾撲而出。駭得他們慌忙縱身搶上前去。。。。。。

    軒轅眼見方相搶上前來,眼中掠過一絲詭異之色,一閃而逝,隨即大喝一聲,不閃不避,迎著方相的來勢,一掌劈去。。。。。。

    電光火石之間,一聲巨響,方相朝前疾竄的身影,一下子被震倒翻出去,穿過大帳的頂棚,遠遠跌落下來。軒轅身形一個哆嗦,向前撲倒,正好落入前來救架的二老懷中。

    三人甫一接觸,那兩老便覺得不妙,觸手之處,渾身如同火燒一般,再細細把脈察探之下,又發覺一股詭異冰冷的氣勁遊走於全身經脈之間,所到之處體僵血凝,再加上嘴角處的一抹腥紅,分明已是受了傷及肺腑的重傷。

    這還的了,兩人慌忙轉身,意欲將那「刺客」拿下,然而只聽見空中傳來方相的聲音:「好一個人族霸主,好一個軒轅黃帝,本座領教了,不勞遠送,這便告辭,哈哈~~~~~」

    眾人出帳一看,那裡還有方相的身影。卻沒看見在他們的身後,軒轅露出一個大有深意的微笑。。。。。。

    若干日後,傳出「黃帝」為崑崙神族刺客所傷,命在旦夕的消息。

    消息傳到九黎,蚩尤聞訊大怒,本來接到「三界諸天」的戰報之後,他便煩躁不安,如今再聽到此訊,不啻是火上澆油,暴跳如雷。咆哮著衝出寨門揚言要「蕩平崑崙山」,駭得蝕天老鬼一把抱住他的大腿,連拖帶拽的將他弄回九黎寨。然後兩人點齊十萬魔卒,浩浩蕩盪開向崑崙。。。。。。

    崑崙。

    大羅仙山。

    天帝端坐在玉階瓊台之上的龍椅中,耐心的聽完方相在有熊的遭遇之後,臉色數變,終於按耐不住,破口大罵道:「廢物,簡直丟盡了我們神族的臉面。要你何用,黃巾力士何在,將這廝封入獸身,壓在麒麟崖下,五百年不得翻身。」

    說罷,大袖一揮,不理方相如何呼天搶地、哀號求禱,一道虹芒閃過,方相已是人影渺茫。

    力士領旨,將其裹去不提。且說天帝待方相去後,仍是愁眉不展,容顏乾澀,竟無絲毫歡娛之意。此情此景,看在旁邊眾神眼裡,走出一位長鬚老叟,上前躬身一禮道:「陛下,可是為那公孫軒轅心頭做煩麼?」

    天帝睨了那長鬚老叟一眼,問道:「參商,你看軒轅此人如何?」

    參商復又躬身一禮,回道:「此人雄才大略,乃人族罕見的明主,倘若被他得成氣候,神州諸族只怕均要看他顏色行事,從此再無逍遙之日。」

    天帝眉頭一跳,問道:「哦?此話怎講?」

    參商道:「陛下,那軒轅既然能成為人族之主,號尊『黃帝』,自然不會是徒有虛名之輩,方相氏修為雖然不低,但若要想在他的低頭傷他,只怕尚無此能耐。」

    「不錯,我亦覺得蹊蹺。」

    「是以,這行刺負傷之說,可以斷定必定是他自己放出的謠言。。。。。。」

    「哦?如此,目的何在?」

    「目的自然是有的,陛下且聽老臣一一道來。這其一嘛,自然是驕眾人之心了。我崑崙神族見方相之流亦能傷他,自然會就此心存輕視,從而降低對他的注意。。。。。。」

    「不錯,如此一來,我等必定會放鬆對他的顧忌,將注意力轉移到他結義兄弟身上。如此一來,他便可以安心的休生養息,擴展勢力了。」

    「不僅如此,那人族內部稍有反心之人,必定不會放棄這個機會。若冒冒然舉事,自然只有失敗的份了。。。。。。」

    「正是,如此一來,他這『黃帝』的地位便越發的穩如泰山。」

    「更何況,他受了傷,自然須得好生修養。這領兵做戰之事嘛。。。。。。」

    「原來如此,我當真小看了他,他既然受了傷,自然便避免了於我們發生衝突。到時候我們於九黎魔族打的兩敗俱傷,他便可以出來坐享漁人之利!哼,好個一石三鳥之計,此人留他不得。。。。。。」

    「陛下息怒,依老臣之見,其實他有一個致命的弱點。只要我們掌握這個弱點,任他有多麼妙的計謀,亦只能乖乖的俯首!」

    「哦?是何弱點,你快快講來。」聞聽此言,天帝一下子來了精神,慌忙之間竟然跳將起來,催促著參商。

    參商微微一笑道:「人族什麼都好,就是一點不好——壽元太短,在這一點上,神州無論那個種族都比他強,就算他修為通天,也不可能同壽天地,最多不過幾十年時間,他便。。。。。。」

    「不錯,不錯,原來如此簡單,哈哈~~,虧我還如此緊張他,哈哈~~~~~~~~~~~」

    「只要他一死,人族自然又會四分五裂,只要我們捱到那一天,我們遲早會得回我們失去的一切,在這之前。。。。。。」

    「在這之前,我們吃點虧,又有何妨,啊哈哈~~~~~~~~~~~~~~~~」

    「陛下英明!」

    於是君臣相對一笑,大羅仙山上一派和睦從容。。。。。。

    當然,這一切,舒舒服服的泡在聖言瑪古山山頂積雪冰封的「岩漿溶池」之中厲暝生自然是毫不知曉的。在他眼裡,現在最重要的是事情,第一是療傷,傷好了才有本錢報仇,這是睚眥的經驗之談。第二便是要讓西天佛族「三界諸天」永遠不得安寧。第三嘛,自然是那群被「圈養」在清風原的崑崙眾神了。除此之外,除非是心血來潮要給崑崙神族找點樂子,否則的話他很少會去關注崑崙山。雖然崑崙神族曾經在他與佛族對峙的緊要關頭派人圍攻他,但不知為何,他就是不想將與崑崙神族徹底的翻臉。也許,是因為有佛族在,與崑崙之間的恩怨就顯得不值得一曬了。

    人間凶獸,畢竟不是人間凶器啊!

    愜意的翻個身,厲暝生心神一動,萬里之外的清風原上立即煙塵彌天,受困其中的崑崙眾神人見狀,紛紛條件反射般的跳將起來破口大罵:

    「不好了,起塵了。。。。。。」

    「靠,又來了,到底還要不要人活啊。。。。。。」

    「狗賊,出來,有本事就殺了我,你家爺爺只要不死,日後定要將你抽筋扒皮。。。。。。」

    「藏頭露尾,算什麼英雄好漢。。。。。。」

    「。。。。。。%¥%……¥%……¥¥%……###……」

    「……¥¥#%……¥%#%#%……」

    正罵罵咧咧時候,盤旋嗚咽的怪風,呼嘯而至,風從不知名處吹起,瘴戾之氣刮地而生,人嗅之,心蕩神迷,六親不認,因此而自相殘殺者,不計其數。

    緊接其後,劈面打來無數鋪天蓋地的飛沙走礫,來去暝暝,無跡可尋,崑崙諸人豁盡飛劍法寶撐開護體罡罩,亦只能避開十之一二。好不容易真元怠盡了方才支撐過去這莫名其妙的「天災」之後,又輪到人禍了,用他們的話說,便是「罘煉師叔祖的個人表演秀」。罘煉一個人鑽進土裡「霹靂乓啷」大搞一通,出來除了變得灰頭土臉之外,什麼「收穫」都沒有。氣得他暴跳如雷,卻又無可奈何。

    然而不需片刻工夫,大地對罘煉方才熱情的動作的回報便到了。只見轟隆聲中,地面龜裂成縫,滾燙的岩漿與灰塵,挑釁似的朝天噴發,一道道赤紅飛焰筆直衝向天空。天空中黑雲迷布,電閃雷鳴。萬里之內轟鳴震盪,大地在一道道衝擊波的猛烈振蕩下撕扯出無數道裂痕,火紅色的岩漿在地面上長蛇般的游動著,極度的炎熱將空氣烤得一片蒸騰,所有的景物都模模糊糊。濃烈的硫磺氣息撲鼻而來,薰人欲昏。

    扶桑眼見如此慘景,卻借不到絲毫外界精氣,枉他有一身驚天動地的乙木神通,卻只能坐以待斃,不得不長歎一聲,欲說無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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