彩虹冒險物語--玄幻魔法小說網

    在白天，

    我渴望月色的降臨，

    這樣才能瞧見她動人的倩影；

    在夜晚，

    我期盼黎明的到來，

    如此得以一窺他雄壯的英姿。

    「白晝，我找到一些挺好吃的野果，你要來點嗎？哦，我忘了，鷹是不吃素食的。」哲捧著一堆黑梅，從林子裡走了出來。

    「那就來一點吧。」是女神官的聲音，語氣裡帶有一絲不常有的憂慮。

    「瑪利亞？你來啦？太好了，我還擔心傷疤沒法復原。」少年興奮地衝出遮擋視線的灌木，「……瑪利亞？」

    瑪利亞一臉愁容地坐在原本應臥著騎士的，被鮮血染紅的草地上。鮮血已經凝固了，但不止凝固在葉尖，也凝固在美麗的白衣女子的頭髮上、臉上……她的懷裡躺著黑夜，那頭大狗安詳地睡著了，胸前有一道長長的疤痕，左前腿上插著輸血的導管。

    「疑？白晝和塞利蒙到那兒去了？該不會被你們給嚇跑了？瑪利亞？你怎麼弄得渾身都是血？你在草地上打過滾了？那可不是淑女的表現。」哲故作幽默地問，他隱隱約約感到事情有些不對勁。

    「哲……」瑪利亞露出一個叫人心碎的淒慘微笑：「你還沒發覺嗎？善良的少年呵。在空中飛翔的不是別人，我就是白晝，而塞利蒙……他就是黑夜啊！」

    「哈？你在開玩笑吧！我還是教皇呢！」哲大聲笑道，他為自己腦海中浮現出來的可笑想法而大笑不止。

    「你應該早就發覺到我們有問題了，他只在白天出現，我唯有在夜晚才同你見面，而我們都來得無聲無息，去得杳然無蹤，這合理麼？」

    「那麼由人變成狼，由鷹變成人是很合理的事囉？呵呵，叫我相信這種無稽之談，根本是荒謬！」少年依然笑個不停。

    「你以為我們是存心騙你？不，我們才是受害者，我們因為這種詛咒，受過多少磨難與煎熬，度過了多少個沒有伴侶的日日夜夜，你知道嗎？你能瞭解嗎？」美貌的女神官啜泣了，眼淚不住地滴落到草地上。

    「輕別哭……好了，瑪利亞，傷心的應該是我，我本結交了四位新朋友，可現在平白無故地失去了兩位，就算要哭泣，也該我來哭才對呀？」哲一下子慌了手腳，連忙安慰傷心的女子。

    「謝謝你，把黑夜和白晝也當作朋友……」瑪利亞勉強做出一個笑臉。

    「唉……那麼請把這件事的緣由，全部說出來吧，我會做一個安分的聽眾，請說吧。」

    「這將多麼難以啟齒，因為它關係到了整個聖教的尊嚴……」瑪利亞輕撫黑夜的濃密毛髮，思緒回到了從前的回憶之中，「兩年前，我還是對世事一無所知的天真少女，『被選為高級神官，入駐丹內亞！』這於我而言，是難以想像的殊榮！剛到那兒的幾個月，天天聽著唱詩班的禮讚頌歌，無時無刻不感謝奇跡之神的恩典，我感到自己，彷彿生活在天國裡！」

    講到這兒，她的臉上浮現出幸福的紅暈，卻霎時變為驚恐的蒼白，「可是我漸漸察覺到隱藏在花團錦簇之下的罪惡，用香膏花露來掩蓋的撲鼻惡臭——那些女神官、女祭司，愈是美麗的，臉上便愈帶著惆悵，逾是年輕，眉頭便鎖得逾緊。有的夜晚，我竟聽到女孩子在花園中偷偷哭泣。怎麼回事？她們不快樂嗎？侍奉神的日子不快樂嗎？」

    「我好奇的詢問她們……搖頭、苦笑、將我摟緊——這就是她們的回答。」驚懼的神官痛苦地摀住她姣好的臉龐，「然後，在不經意間，在某個無光的夜晚，我發現了真相……哦！那污穢的景象真是奪命之藥！用無數天眼炯察人間行為的神明啊！你們為什麼不把眼睛給永遠閉上呢？瑰麗的明鏡，我曾是那麼崇拜您，倘不是這燦爛的寶箱裡藏滿了污物，我還將繼續愛您；可我現在告訴自己，我的信仰已經叛變了，因為只要是一個有一點廉恥之心的女子，在知道大門之後躲著的是下流的慾望時，她都會駐足不前的！丹內亞是一把美妙的提琴，當它奏出鈞天雅樂，所有的神靈都會側耳傾聽；可當它奏非其時，發出刺耳的尖叫，就只有地獄中的魔鬼會和著它翩翩起舞！

    憑我的良心，從那刻起，我已經對教廷沒有一絲留戀之情了。」

    「可是我又能做些什麼？揭發教皇的淫行？瞎眼的鼴鼠向天築起圓頂的土丘，表示在地上受到人們的壓迫，已經無法安居，這可憐的東西最後仍然因此而死去；君王們是地上的神，他們的意志便是國家的法令，他們的作惡是無人可以制止的，百姓只能自求多福。而我，一個小小的女神官，想要推倒代表神的權威，這可能嗎？恐怕我微弱的呼聲在沒有人聽到之前，就會被湮沒於無形之中……我只能得過且過，並暗自祈禱，但願教皇那醜惡的手爪永遠也不要搭在我的肩上。」

    她突然抬起頭，眼中冒起興奮的光彩：「就在這個時候，他出現了，就穿著這身黑色的鎧甲，帶著憂鬱的眼神！他作為聖教的忠實信徒，在每個月都要來教廷禱告，而為他禱告的人，正是我……」

    白衣的瑪利亞把頭緊貼住黑夜毛茸茸的大腦袋，「他向我傾訴自己殺戮的罪虐，對生命的迷茫，以及心中最細膩的情感，我用我不純熟的認知，盡量開導他，然後——兩顆年輕的心，是會互相吸引的，我們彼此仰慕對方，我們相愛了。」

    她輕吻黑狼的額頭，「他彷彿就是插在虛偽白幕上的一把黑色利刃，撕開了重重阻隔，我見到了希望，見到了我將一生珍視的寶藏……可就在這時候，最叫人害怕的事發生了！教皇要召見我！我知道這意味著什麼，代表了什麼！沒有時間了，我孤注一擲地把所知道的一切都告訴了他，驚訝、憤怒、冷靜之後，我們決定逃走，逃到天涯海角，逃到只有我們兩個人的地方！」

    「但我們都沒有想到，教皇的佔有之心竟是如此之強烈，他將之化為實質——是詛咒！最惡毒的詛咒從他口中吐出，我感到頭暈腦張，口渴悶熱，等我醒來——一隻鷹，白色的鷹，一種我從來不曾想到過的動物！本以為將以此種形態了卻殘生……這倒好了，至少我能常伴在他左右。可實際的情況更為悲慘，連他都受到了恐怖的詛咒！」

    悲憤的女神官仰望烏雲密佈的夜空，像是在控訴：「從白天到夜晚，由黃昏至黎明，我在一次又一次野性中醒來，又在一次又一次理智中睡去，不知自己到底是誰，是什麼東西……白晝？黑夜？也不知道是從何時，我們開始用陌生卻貼切的詞語稱呼對方，我們習慣了對方的另一種面貌，我們的愛未曾改變，我們的靈魂還是屬於我們自己！」

    激情過後，還是得要回現實，她又低垂下頭，輕聲訴說：「教皇起初還派人來搜捕我們，後來，就再也沒有動靜了，因為他明白這詛咒就是最有力的懲罰，能帶給我們最大痛苦的刑具！流浪開始了，我們根本不敢結交朋友，生怕嚇到他們，只能互相依偎著，自舔傷痛……你可以想像自言自語的無奈之感嗎？當聽到愛人的傾訴，而無法回應的那種撕心裂肺的劇痛……無法忍受！無法忍受！漸漸的我們不再言語，一個眼神，一個動作，我們就瞭解了彼此的心意……你或許不會相信，這一年多，我講過的話加起來，還沒有同你相遇的這幾天，說得更多。感謝你這些天為我們所作的一切，感謝你，哲，真的謝謝。」

    當不幸的女子說完這一切，她已經精疲力盡了，太多不快的，苦惱的，哀愁的回憶，把她壓得直不起腰來。

    哲滿懷憐慈地為她鋪上一張攤子，小聲地說：「……瑪利亞，你終於把一切都說出來了。現在，睡吧，我知道你已經很累了，安安穩穩地睡吧，就睡在你愛人的身邊。把一切煩惱都拋到腦後，別去管它。你不用謝我什麼。我想無論是誰，都會同情你們，幫助你們的……」

    「那麼也謝謝他們，謝謝所有人……」女神官祝福著進入了夢想。

    ……

    祥和的呼吸聲在耳邊響起了，哲獨自醒著，他在思索著什麼？

    「多麼可憐的人啊，她的活潑開朗、機敏好動，都是裝給那騎士看的啊！」少年自言自語道，「其實她才是最悲傷的人，更因為拖累了愛人而心中滿懷愧疚……單純而質樸的塞利蒙，你是否明白她的心意？而我，又能為這對不幸的戀人，做些什麼呢？」

    富有同情心的少年暗暗下了決定，一定要幫助他們脫離詛咒帶來的苦難。

    這絕不是誇誇其談，這是強者的誓言！哲的心中已經產生了動用魔仗機的打算，哪怕這樣做會改變世界的命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