狐途--玄幻魔法小說網

　　曾經高高在上不可一世的玉皇大帝泥塑金身，現在如同一爐燒壞了的瓷窯，像一堆真正的廢物一樣零亂的堆在我的腳底，在雪光下，閃爍著點點暗淡的光彩。

　　泥塑摔碎的瞬間，心裡，就好似贏得了什麼，莫可名狀的暢快起來。好喜歡這樣的感覺，我兀自靜默在供桌邊邊，彷彿與天地同在。一瞬間，無比安寧。

　　我接近嘲諷的目光在地上尋找到玉帝神情高傲的眼睛，卻找不到了，好像碎了。

　　碎了好，碎了好！天也應該接受教訓不是嗎！應該讓這天不再那麼剛愎自用，不再那麼飛揚跋扈，不再那麼自以為是目空一切，真以為自己是萬物的主宰就隨意的戲弄人間麼？這天應該知道知道敬畏，知道恐懼，知道人間的不滿。「

　　若神色飄忽，心緒不安的望著我，她好像被我臉上慢慢露出那種小狐狸般的，暖暖而狡詐的微笑而迷惑了。

　　她轉身正視著我，臉上帶著一種複雜的意味：「你怎麼，還笑的出來？難道你沒意識到什麼？」

　　「意識到什麼？」我小心翼翼的追問。我只顧的發洩內心的情緒了，卻沒有足夠的理智去思考事情的始末。

　　若俯身揀著地上的碎片：「這雪，這雪來的原因，是天譴——，天譴！揚州不敬神明，有人肆意毀壞神廟，是以天降災雪以示懲罰。」

　　「天譴！」我有點不可思議。我面龐上的笑意冷卻了，心頭，卻有一種怒火，慢慢的升起，不可遏止的。

　　僅僅因為一個不敬就要違背自然天常，就要天降災難，就要奪取這麼多人的生命麼？神仙不是淡泊性情不聞名利麼，怎麼卻在意人們敬他畏他捧著他，聽不得一句惡語，受不得一點怠慢呢？

　　抬頭看愈發陰沉死氣的天，片片飛雪點綴世間，頗見景致。而我的心，卻如同壓了十七八塊的大石頭，顯得如此沉重。

　　一路默默無語，憑記憶走到和大白約定的客棧。這家曾經喧囂熱鬧富麗堂皇的客棧如今門可羅雀。大概自天降大雪之後門庭就冷落了，「碧玉樓」三個金漆的招牌恍自在風雪裡搖搖擺擺，找尋著往日的氣派與輝煌。

　　客棧裡零星三四個客人閒坐，我急切的掃過去，沒有發現大白的身影。店小二穿開襟的白粗布小褂，黑竹布的燈籠褲，肩搭毛巾手托一個小泥砂壺緩步走來，添茶、遞手巾板：「客倌打尖還是住店？」

　　店小二熱切的看著我，我也熱切拉過他：「夥計，我和你打聽一個人。我想請問，前些日子你們店裡有沒有見過一個端莊秀麗的女子，專門在這裡等人的。她喜歡穿白色的衣服，恩，還喜歡吃蘿蔔。」說完我不由的有些自責，和大白一起生活裡那麼久，卻不知道該如何敘說她的特點。

　　店小二撓了撓頭：「是不是喜歡吃蘿蔔不太清楚，但是上個月呢，本店確實住進過一個容貌很美麗的姑娘，天天在小店裡等人的樣子。對了，她袖子裡還隨身帶有一條小白蛇，很機靈可愛，就是老偷吃我們店裡的東西。」

　　我立刻激動起來，一把抓住店小二的前襟：「她們人呢？她們現在還在客棧裡麼？她們住幾號房間？」

　　店小二齜牙咧嘴：「哎喲爺你輕點，別這麼著緊的抓我，我又不跑。骨頭給爺抓散了。她們已經走了，在哪我就不知道了，走了有段日子了。」

　　我不由的有些失望和擔心，她們等不到我，去哪裡了呢，難道回我居住的山谷為我收屍去了？那她們收不到屍又會怎樣？會不會以為我已經銼骨揚灰，不在輪迴之內了？她們如何生存著呢？

　　我望著門外飄揚的飛雪，內心就像掀起了驚濤駭浪，久久難以平息。

　　若在一邊神色複雜的看著我，清而亮的目光迷離痛苦，像是要洞穿我的心靈，我讀的懂她目光後的內容，所有的愛和遺憾，所有的過失和歉疚都隱藏在她深深的瞳仁裡了。

　　我衝她安慰的笑笑，找開話題：「我肚子餓了，先吃東西吧。」

　　我轉身對身邊伺候的店小二說：「來一份醬爆龍王膽，紅燒鳳凰翅，油炸神仙頭。再來一壺好酒。」

　　店小二楞在當場。「龍王膽，鳳凰翅，神仙頭……哎喲，爺你饒了我吧，這些個都是神靈啊，敬還巴不上呢，哪能吃啊，說一說都犯了忌諱啊。」

　　我悠然瞥他一眼：「你也知道神靈是不可褻瀆的。天師廟都給毀成什麼樣子了，玉帝廟也給人毀了，你們就是這樣敬謝神靈的麼？不怕神仙生氣啊。」

　　「爺您這可是冤枉人了，您是外鄉剛來的吧。」店小二用毛巾擦了擦嘴角，吐沫飛揚的講開了：「咱揚州百姓可是一直是燒香禮佛，對神仙恭恭敬敬的。上個月咱這鎮上不知怎麼的就忽然有了不乾淨的東西，忽然就鬧起鬼來，鬧的整個城裡上下白天晚上的不安生。咱這城郊有一個道行高深的道士。咱們把他請來，他設壇祭天作法作了好幾日，最後說有妖孽藏身在揚州城內的幾座神廟裡，然後他就在神廟裡和妖怪鬥起法來，最後把妖怪降伏了，神廟也毀壞的不像樣子。道士說廟內已經被他下了震魔咒，妖孽出不來了，但是也不允許我們輕易走進那神廟之內，更不許重新興土木再造廟堂，說是怕漏了妖氣放走了妖怪。您想哪，那神廟裡居然都鬧開鬼來了，這天底下還有什麼好叫人放心的地方。大家都聽那道士的，不去修那神廟。」

　　店小二神情淒苦的抬頭看著門外：「從那個時候開始，冬天就來了，今年的冬天特別冷啊，揚州城從來就不是三九地啊，自我懂事起就沒見下過雪，一開始大家以為天降瑞雪呢，別提那高興勁了，後來就覺出不對勁兒啦，這雪一下就沒個停哪，連綿著眼見有一個月了，揚州城裡的叫化們都給凍死絕了 .村裡所有的人都為這奇異的天相而震驚，不知所措。有人出個主意，去龍虎山請法力高深的道士來，你想天師廟出了岔子，請天師的弟子來降伏是最合適不過了，今個你來著了，龍虎山的道士今天就到。」

　　我和若相視愕然，這那設壇作法的道士肯定有問題。但是具體有什麼圖謀呢，我說不上來。

　　「沒有妖孽作亂，根本不用請什麼道士作法，重建廟宇為各尊神靈重塑金身恭恭敬敬的奉著，你們揚州的這場天災自然就化解了。」我思索著緩緩說。

　　「有沒妖孽咱不知道，不過小的也覺得是個理。咱著天底下都是神靈庇佑著，廟堂毀成那樣，神仙還能保佑揚州嗎？今天的龍虎山道士請來之後，但願一切快點恢復正常吧。」店小二在一邊搖頭晃腦的歎著氣。

　　我推他一把說：「還楞著幹嗎，上菜啊。」

　　店小二的臉扭的像個苦瓜：「爺你別為難小的了，您叫的這幾樣我上哪給你弄去啊？」

　　我說：「怎麼會沒有呢？雞為鳳，蛇為龍，猴為神，不就是雞翅膀蛇膽猴頭蘑菇麼，怎麼這幾樣這也沒有？」

　　「有，有，爺您稍等。」店小二恍然大悟的一溜煙跑到堂後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