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庫首頁->《狐途 返回目錄


卷三 一入風雲就化龍 第十三章 問誰可測天公意

作者:口水神話

  揚州的早晨依舊有些寒冷,一陣呼嘯的的北風吹過,揚起了地上厚厚的積雪。

  填飽了肚子,我走出店門,望著陰暗的天,突然打了個寒顫,彷彿是幽魂襲進了身體。我縮了縮脖子緩解了那絲陰冷。看著滿眼的風雪不禁覺得堵心,我揚起衣袖,喚一陣大風飛揚,地上的積雪一蓬蓬兀自飄舞起來,將天空裝飾成一片班駁,街道已然顯得有些空曠乾淨了。

  拍手,回頭,正遇上店小二驚鄂的眼神。我謙虛的笑笑,拍拍他的肩膀,拉他進店門,他依然楞著,眼神卻已經望向我身後的牆邊,張口結舌的想說什麼。我順著他的目光回望,積雪飄散處,牆邊的一塊空地上,蜷縮著一個人,仿似凍的僵了。

  我走上前去一看,只見一個三十多歲的男子躺在地上,面色青紫,嘴唇緊緊的抿著,身體已然凍的僵硬。身後還背了一個狹長的包袱。

  我摸了一把他的脈,還有一息氣,趕忙喚來店小二將他抬到屋子裡。我吩咐店小二去附近藥店抓了幾味藥熬了,給那人緩緩灌下,又取過一床棉被給他嚴嚴實實的蓋好。過了大概一個時辰,那人悠悠醒轉過來,上下牙咯咯作響,滿頭都是冷汗。我上前扶住他起來,發現那他鋪蓋的棉被濕淋淋的像浸了水一般。

  那人翻身坐起,茫然四顧。店小二在一邊指著我:「虧的你命大,今天遇見貴人了,是這位公子把你救了。」

  那人虛弱的爬下床,雙手向我抱拳,目光裡漾滿感激。看他相貌古雅,骨骼清奇,一雙眸子湛然有光,大非常人。我好奇想問些什麼,又怕觸動他的傷心事,一時躊躇不知道該怎麼開口。那人看出了我的意思。

  「在下令狐蔥。」他主動的介紹著,神色已經安然自若,嘴角甚至掛了一絲笑容。

  接著他簡單的向我說了他的遭遇。他是來揚州投靠親戚的,結果親戚沒有投成,反而遇到了揚州罕見的天寒地凍,因為讀過幾年聖賢書,是以不肯抹下面子乞討,又冷又餓所以在牆角昏了過去,也算是命不該絕,被我無意中救了性命。

  我發現他說話清楚,知書達禮,不覺得有些憐惜。我以朋友的身份請他下樓吃了些酒菜,飯飽喝足,他站起來對我深深鞠了一躬:「救命之恩已是粉身難報,又承飽飯之惠,不知道該如何報答。欠你這條命在下願意以命來償還。」

  我不好意思的撓撓頭:「舉手之勞而已。」

  「於公子是舉手之勞,對在下卻是恩同再造。」他誠懇的看著我。「在下身無長物,一生惟有些許琴藝看的過去。若公子不嫌棄,請允許在下彈琴一曲以盡謝意。」

  說完,他取下身後背著的狹長包袱打了開來,竟是一古色古香的焦尾琴。我和若饒有興趣的對視一眼,店小二和幾位零星的客人也湊到近前。

  那令狐蔥眼睛空空茫茫的望著門外飄飄大雪,低頭調一調弦,伸手撥動琴弦,指尖一劃,如柳枝般在琴上撫弄,美妙的琴聲如風如雨鋪天蓋地的四散開來,蕩滿了天地間。

  琴聲中青山如畫,碧水縈繞,旭日溫和,柳絮脈脈。和風細雨,春意昂然。幾隻燕雀從雲中穿行而過,百花盛開,草木青翠,白雲裊裊而聚,遙遙而散……

  琴聲遽然急奏,風湧雲動,草木皆哀,刀光劍影,血雨腥風,前途殺機四伏,似有追兵呼嘯而來。琴聲漸漸弱了,老樹昏鴉,夕陽如血,變幻做一派淒苦之音,讓人肝顫膽酸,悲從中來,琴音漸低,縈迴低徊,如泣如訴,餘音悠曼,漸漸止息,卻結得蕭索之極;一股悲憤無奈之情湧上我心頭。

  那琴聲似乎還要說些什麼,忽高忽低,驟然縱橫零亂之極,聽的人心慌亂起來。令狐的手指彷彿有被重物拖帶一般,遲緩而沉重,琴音又變,驟然高起, 「錚」的一聲巨響,宮弦應聲而短,眾人全從夢中驚醒。

  令狐抬起頭來,一張臉黃黃的,非常憔悴,似剛剛用盡了一生的力量。

  他將琴用力一推,喃喃自語道:「天意,天意。」說著站起身來,仰頭長歎一聲,對我雙手作揖:「天機不可洩露,只好略盡心意報答大恩,前方路途尚多艱難,請多多珍重。」說著說著,他的眼睛裡一片潮紅。握了握我的手,扭頭走出門去,步子滯重,深一腳淺一腳的漸行漸遠。

  我呆呆的看著他沒在風雪之中,若有所思。

  「他好像在用琴聲告訴我們什麼。他的琴意裡描述的好像是我們前些日子的安定。後面,後面是不是在預示什麼樣的劫數,好像在提醒我們吧。我們是不是應該,是不是應該暫且閃避一下。」若的臉上寫滿了擔憂。「

  如果這是上天給的劫數,我們迴避的開麼?

  我堅定的搖搖頭。沒有什麼可以再阻止我。天意?哈哈,天是什麼東西,天意又如何?天注定又生我來做什麼?

  我心裡說不清是無奈,還是懊惱,或是憤怒。為什麼我會是妖?假如我是別的人,或是別的什麼生命,這個人間對於我又該有什麼樣的變化? 因為我是妖,只要毀滅就夠了,我所帶給別人的究竟是痛苦,快樂、厭惡、還是無所謂?我何幸生於人間,又何苦生於人間?

  上天安排我的命運怎樣,可是我的命卻不是正在我手裡,在我意念裡麼?

  既如此,那就儘管來吧,讓我看看這天的安排!


上一頁    返回目錄    下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