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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三 一入風雲就化龍 第十一章 風雪灑來天地暗

作者:口水神話

  我留戀的再看一眼山谷,發現若已經走的遠了。

  我急走幾步趕上去說:「我們又不是凡人,為什麼要步行啊?在山谷裡呆久了,你不會忘記了縱雲術吧,我們可以騰雲駕霧的啊。」

  「恩……。」若略略有些尷尬。「我身上的隱傷還沒有……完全好,不能太過耗費真氣,大概只能步行。」

  我奇怪的回想,隱傷?什麼時候的事了?我期期艾艾的說:「那我……我攜著你一起飛吧。」

  若的眉頭皺了一下,一本正經的說:「男女授受不親。」 這樣說的時候她的雙眸閃閃,笑靨如花,滿臉都是精靈促狹的神色。我不由又急又惱,卻又不好發作。我心裡暗自嘀咕,每次危難的時候都我我抱著你逃脫的,現在想起來男女授受不親了,豈不是晚了些?

  若不再理會我,逕自慢而從容地向谷外走去。她的長髮飄逸,雪白的長裙曳地,翩躍欲裂,就彷彿是站在雲端走了出去,我只好強捺下想肋生雙翅飛越千山萬水去見二白的心思,垂頭喪氣的跟在若的後面。

  青山如眉,碧水似玉,滿山都是松柏鮮花的清香味,一道溪澗急流而下,一架竹橋橫跨澗上,竹橋翠綠,那橋板是方尺寬的竹排,搭在橋頭間搖搖欲墜、顫顫悠悠,這是出谷的唯一出路。

  若看著竹橋若有所思。我以為她不敢踩上這看似非常危險的竹橋,就自己先踏了上去。

  「記得以前聽師傅講道,提到過一線渡人的典故,當時聽的新鮮,卻不明其意,經歷了這麼多事,現在才懂。」若幽幽的說。

  「哦?一線渡人?」我站在竹橋中央回過頭來,在溪澗上空隨風搖晃。

  「就像是眼前的幾根竹枝搭成的橋,雖然凶險,卻可度天下可渡之人。凶險的並非竹橋,而是人心中的不定與雜念。生死繫於一線,善惡存乎一念。心中有生機,如在崖邊走,安穩不傷;心有善念,既是妖魔,也可立地成佛。」

  「救人未必水火,降魔未必殺魔。你終於懂了!」我歎了一口氣,「我一直沒有期望你能明白,我甚至做好了再次給你追殺的準備。」

  若明眸閃爍:「假若真有那麼一天,你莫非是想著再躲回那只有你自己才能安之若素的『一生潭』裡去麼?」

  我笑笑,不置可否,轉頭從那可以渡人的竹橋上走出了長久以來的拘囿。

  走出山谷, 我終於領略到天地造化之妙。

  谷內福地仿似暮春時節,雲淡,風輕,遍地都是各色各樣的鮮花。它們一年四季連綿不絕地開放著,一些枯萎了,就會有一些接著盛開,形成一派五彩的景象。而谷外的人間此時卻騰舞著鵝毛大雪,透過滿天紛紛揚揚的雪花,週遭風雪瀰漫,雪地冰天。

  我還是很喜歡下雪的。雪是很美麗的,它清淨而又自然,遠不像世間的景物,被人所雕琢,為人所變更。這個人間已經被世人自以為是為所欲為的裝飾的不成樣子。只有這漫天純潔的雪花,是誰也無法修改的。在空中,它們是自由的,無所謂牽絆,無所束縛,我喜歡那種無拘無束的感覺。

  凜冽的寒風在耳畔呼呼作響。雪花悄無聲息的覆蓋了整座山林,白茫茫一片。路上的積雪厚厚的,行路艱難,我們辛苦的走了半天,才走出蒼茫的大山。

  我已經修煉到一定的境界,些許的奔波倒不覺得疲累,只是肚子依然不爭氣的叫喚。我找棵老樹倚靠著,取下百寶囊尋找吃的。翻來覆去找了一遍又一遍居然未發現能吃的東西,露水倒是一瓶又一瓶。

  「吃的東西呢?」末了,我終於忍不住好奇地問一句,「你收拾東西沒裝吃的東西?」

  若美麗的面容上保持著一直的淡定自若:「我故意沒有帶。經書上說,飲露餐霞,可得永年也。」

  我怔一怔,沒有應聲,只微微詫異的看著她。

  「飲露餐霞?」我苦笑不得:「是不是真的?不過這大雪瀰漫,天陰沉的很,哪來的霞給你餐食啊。」

  若做出無可奈何的樣子:「那就只好餓著了。」

  她的雙眼輕輕地眨著,嘴角上掛著一絲若有若無的微笑,輕快的走開了。我差點給她的話氣暈過去,收拾了一天的行李居然就沒帶一點吃的,這還沒成神仙呢,神仙的派頭倒學足了。我想她大概已經修煉到了辟谷的境地了,所以吃喝已經不在放在心上。可是我還不行啊,我加快了腳步,一定要快點找到人間煙火所在,祭一下五臟廟了,否則以後大概就只有用元寶蠟燭祭奠自己了。

  若在風雪中伸出了手,舉在半空中收集著雪花,纖細的手指和小巧的手掌在陽光下似乎變的透明。一頭秀髮隨風飛舞,純白色的衣裙也在風中如百合般盛開。「倒是秀色可餐。」我心裡暗自想著,覺得似乎不那麼飢餓了。

  一路迤儷行來,這日終於到了揚州城。當日曾經大肆擾鬧的就是城東的西林寺。而恰恰就是在躲避悟用老和尚的時候在客棧裡遇見大白的。我的心忐忑起來,無法再掩飾自己內心漸趨強烈的波動。

  漫目翻騰的雪花在天與地之間飛舞,紛紛揚揚的像碎落了的玉石。冰封大地,寸步難行。呼嘯的北風捲地而來,刮的臉上生疼。我抬頭仰望蒼穹虛空處,儘是一片灰色。

  「揚州城怎麼會落雪呢?」我喃喃的說著。今年的冬天揚州城好像出奇的寒冷。我們一路由北行來,雪花已經日漸零星了。為什麼來到這江南溫潤之地,反正奇怪的落了紛揚大雪了呢?揚州城也落過雪的麼?

  尤記得那時的揚州城,落英穿樹,草長鶯飛。 江畔上,到處是濃濃的春意。米行、錢莊、當鋪、茶樓、酒肆、鏢局、妓院…熙熙攘攘, 真是人間繁華處。 可今日看去卻冷冷清清,地上的積雪有的地方已經深達兩尺,路有凍骨,到處一片淒涼的景象。

  我和若默然的走在街道上,無語。幾座破舊的寺廟橫在眼前。信步走進一間,是天師廟。廟宇中間供奉的位置卻空無一物。供桌殘破骯髒,香爐蒙滿了污塵。一道灰舊的橫幅斜飄在廟宇上空,隱約還可以看清上面的字:鼎內丹砂變虎形,匣中寶劍做龍聲,法水撒來天地暗,靈符書動鬼神驚。橫幅畢畢落落的被風吹拂著,像一個被遺棄的怨婦在嗚咽。

  我們出了廟門去了旁邊另外一座神廟。這裡供奉的是玉皇大帝。比天師廟稍微好一些,也是四壁塵封,殘破不堪。玉帝的塑像金漆剝落,歪倒在供桌之上,頭已經不知道去向,肚中現出一個破洞。

  若滿臉的震驚,面上隱約罩了一層憂色。我也暗自咋舌。雖然我一直對老天頗有微詞,但是我還不曾這麼明目張膽的表現過自己的不滿。或許這是無關緊要的吧,傳說中的神仙,都已經滌除了世俗的各種慾望,心境淡泊恬適,思清意定,不為利益所動,不為聲名所擾。那麼一個泥塑形胎,又有什麼要緊的呢?

  我走上前,把供桌上的殘破的玉帝半身像一骨碌撥到地上去了。一聲脆響傳來,我覺得自己心情愉快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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