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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三 一入風雲就化龍 第十章 遙知前路風雪深

作者:口水神話

  安靜的揣度著自己綿綿的愛意入睡了,我卻不由得陷入光怪陸離的夢中。我夢到自己初見若時的情景,精緻得無可比擬的五官,一雙不沾一絲俗氣的清澈眼眸……接著她的臉變模糊了。到了再能看清楚的時候,卻已變成大白若有若無的笑靨。雪花,漫天都是雪花……夢境逐漸的清晰起來,久別的二白的影子不期而至的來到了我的夢中。

  斷椽殘壁,破瓦半牆,瀰漫的冰雪肆虐,北風呼嘯而行。大白緊緊的將小白抱在懷裡,背靠著一棵銀裝素裹的樹,在寒風中瑟瑟發抖。

  她消瘦憔悴的臉上依稀掛著淚痕,眼睛有些紅腫,幾縷鬆散的髮絲掠過她的額頭,飄忽在凜冽的風雪中。她空茫的眼睛帶著楚楚的哀憐,死死的盯著小路的盡頭。雪花一朵朵落在她面前,她卻渾然不覺,眼光裡滿是期冀與堅定。

  小白在她懷裡蜷縮著,時不時的伸出芯子添去她手背上落下的雪花,偶爾也抬起頭,將載滿難以名狀的委屈的紅色眼睛望向路的盡頭,好像那裡有她們的久盼的希望。

  她們在期冀什麼?她們在等誰?……

  是什麼?是誰……

  一種難以言說的痛苦泰山壓頂般向我襲來,我覺得有東西堵著我的胸口,我的心都不會跳了。我在焦急與擔憂中驚醒過來,淚水無聲的流了滿腮。

  她們是在等我,在等我啊!她們在徹骨的寒凍裡無家可歸,我卻留戀在這個山谷樂不思蜀!我憤怒的將巴掌紅紅的印在自己臉上,大聲叫罵著自己,在若驚疑的眼神裡跑出門外。

  我在山谷的小溪水旁來來回回的走,整整踽行到夕陽西下,一直就那樣均勻地、單調地重複著同一動作,直到自己的心和腳一樣的酸痛麻木。對自己的失望、憤怒、對二白的心疼、牽掛,充塞在心裡。

  該清醒了!是清醒的認識目前的處境的時候了。我怎麼可以忘記了曾經一同面對的苦難的朋友而一個人在這裡逍遙自在呢?我怎麼可以這麼自私與荒唐!

  若輕輕的走到我的身後,面對悠悠的溪水,她的聲音裡有些走調和虛弱。

  「如果心裡有什麼事不妨說出來,那就會好受一點。」

  「我是時候離開這裡了。」我不去看她,努力的讓自己內心的波動不在情緒上有絲毫的顯現。

  若楞住了,她一言不發的盯著我,半晌才說:「出了什麼事麼?」

  「沒事。」我閉上眼睛。這時太陽已經下山了。山谷裡的群山、翠竹、溪流罩在一層淡淡的琥珀色色的薄霧中漸隱漸遠。

  若的聲音有些顫抖,但仍然是柔聲的:「可以告訴我離開的原因麼?其實這段時間以來,一直讓你費心照顧了。其實我們……其實我們或許可以嘗試著……」

  「你多心了。我決沒有任何厭煩你的意思,實際上我對你,恩——實際上是我的朋友們在等我,她們需要我。」

  我苦澀的盯著若,一時諸多複雜的情緒湧上心頭。 如果真的有天意,那麼初見若時我眼中的震盪是不是就是冥冥中早已注定的?而今生的相遇與離合是不是也根本就由不得自己呢?

  而大白呢,那溫柔如水的女子,自離別之後對她無盡的思念又是怎麼一回事?這麼久沒有她的消息我的心卻又何嘗平靜過?懷著她的愛慕已經經歷了難以計數的日與夜。她的溫柔羞澀,她的淡定從容,她的善解人意,以及的她的堅韌……無一不深深落在自己的心內。

  四週一派沉默,若靜靜地注視著我,目光中漸漸多了柔和之色。過了一會,若走到溪水裡,讓乾淨的水流漫過她潔白的腳踝,她幽幽地說:「其實早就知道應該離開了。一直都不捨得……不捨得這個世外仙境呢。」

  若微微一笑接著說: 「不過總歸是要離開的,我和你一起走。我應該回娥眉山繼續我的修行去了,而且還應該比以前加倍的勤奮,」她漾出一個笑來看看我,「現在的小妖怪都比以前厲害多了,再不加把勁的話我怕以後降不了妖怪,反而要被妖魔鬼怪反降著玩了。」

  我忍不住被她逗笑了。她的身影在這黃昏時分的溪水旁邊像迎風弱柳一樣輕輕的顫抖,清澈的眼眸裡似有一抹笑意。

  「 其實能從那場劫難裡逃脫,是很值得開心的事啊!明天,就可以回到人間的日子了。」

  說這些話的時候,若笑的像個孩子。可是我的心裡有著莫名的傷感。我大概可以瞭解她現在些許落寞和悲哀的心意,我還沒有來得及告訴過她,其實我已經學習了「讀心術」,有了一些洞悉別人心理的能力。可是有些事豈不是蒙在鼓裡更快樂些?

  我想,有些話她沒有說,也不能說,總有原因的。我猜到了,可是不能問,怕一問就結束了。

  「那我們今天早點休息,明天一早一起走,好不好?」我看了看天色,就要入夜了。

  「好的,只是——我怕今夜會有些捨不得,捨不得睡了。」若輕歎一聲,緩緩步向小屋,腳步裡竟是沉了許多。

  黎明的第一道曙光從天邊升起,披著朝暉,我一身輕鬆全無牽掛的坐在門前的小石凳上等若出來。早晨的一切彷彿都變得寧靜與祥和。太陽暖融融的,草木皆在熏風裡蓬勃的生長,空氣裡瀰漫了淡淡的讓人昏睡的氣息,我都忍不住小憩了兩次,若居然還在屋子裡收拾東西沒出來。

  女人真是麻煩極了,走就走了唄,有什麼行李是必不可少的呢?揮揮手不在走一塊雲彩,多麼瀟灑自在。硬是不肯,非要整的跟搬家似的收拾起東西沒完,左裝一件,右裝一件,沒完沒了,若非用來裝行李的百寶囊是個無底洞,恐怕一幢房子這會兒也被若盛滿了吧。

  又過了許久,若終於出來了,她叫醒又睡過去的我,示意可以走了。我在前面走,身後卻沒有腳步聲,扭頭一瞧——若正站在門口做躊躇思索狀,好像在回想有什麼東西被疏漏了。我不耐煩的催促說:「走了吧,別想了,你不是在尋思著把房子也一起帶走吧。」

  話音落下,我就為這句話後悔了。我看到若的眼睛明顯的亮了一下。她細細端詳了一下房屋喃喃的說:「我怎麼光記得小處了,倒忘記大的方面了。」

  她深呼吸了幾把,開始聚斂心神。她雙手閉目合十,纖纖素手結出蓮花一般的樣子,然後睜開眼睛, 對著那花枝搭構的房子吹了一口氣,房子驟然間縮成了花籃大小。她把花籃托在手裡,歪著頭想了想,大概覺得還不夠方便,就又吹了一口氣,花籃子現在變成巴掌大小了。花枝搭建的房子,小巧玲瓏,構造端正而又秀氣,像極了一件精美的手工藝品。若將小房子扔進百寶囊,然後將百寶囊掛在我上上,輕快的拍了拍手,長長的吁了一口氣:「你早說把房子帶走,我就不用費力又收拾那麼半天了。」她頗有些責怪的瞥我一眼,然後再次留戀的環顧了一下四周,對我說:「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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