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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 密旨

作者:零矢

    戰神平原是一片黑色的荒原,沒有樹,沒有草,沒有花朵,沒有小動物,總之沒有任何看起來賞心悅目的東西。傳說在很久以前,這裡也是一個美麗的地方,但在大混亂時期,戰神希沃德與火神離炎在這裡進行了一場驚天動地的大戰,二者恐怖的力量使這裡受到了最徹底的破壞,以至於雖然經過了數萬年的歲月,這裡依然寸草不生,即使是在大混亂的廢墟上重新建立起新的文明的人類,面對這裡惡劣的環境也束手無策,沒有誰願意生活在這裡,這片平原如今的全部價值,似乎只在於向渺小的人類展示神的偉大與可怕。

    拉斐爾縱馬奔馳在這片原野上,一邊走著,他一邊考慮聖王城那位皇帝陛下的意圖:魔族的神出鬼沒,皇帝應該是知道的,這從他們無聲無息就把旭日城的糧食燒了個乾淨便可看出,而且兩軍對壘之時,最忌諱的就是無故退兵,這不但會給軍隊的士氣造成打擊,更容易提供給對手追擊和埋伏的機會,事實上,以一個戰略家和將軍的立場來說,拉斐爾並不贊同皇帝的意見,但從一個臣子的角度來講,他又不得不服從。

    儘管拉斐爾從前是個鹵莽的人,可是如今的他,已經更多地使用大腦而不是肌肉來解決問題了,然而令他撓頭的是,他的兒子弗蘭簡直象及了他,卻是那個年輕的他,就像現在,拉斐爾想過但從未親口說出來的話,全讓弗蘭竹筒倒豆子般倒了出來。

    「爸爸,我依然無法理解您的行動,您難道不知道無故撤軍是戰爭中的大忌嗎?您難道……」

    「行了兒子,這些我都知道。」拉斐爾淡淡地說。

    「那您為什麼還要一意孤行?!」雖然知道旁邊馬上這個光頭是自己的老子,可脾氣暴躁的弗蘭還是忍不住又要發火。

    「這是陛下的命令。」

    「陛下的命令?」弗蘭哼了一聲。「這簡直就是死神的命令,他老人家八成想找我們去聊天了。」

    「神的名號可不要隨意拿來開玩笑,特別是死神。」對於弗蘭不太吉利的話,拉斐爾並沒有生氣,其實,他自己也有同樣的擔心,一旦魔族摸透了自己這三千人的行動路線而搞一次大規模的伏擊,那麼己方能否脫險還是個未知數。

    不過好在大部隊已經安全,就算自己這點人全死光了,鋼鐵帝國也不至於元氣大傷,自己所帶的人雖然是鋼鐵騎士團的精銳,但那些「影子騎士」的主力已經離開,因此就算整支部隊全軍覆沒,鋼鐵騎士團終究還會重生。至於自己這個鋼鐵騎士團的團長--普洛特瓦將軍想這個職位不是已經好幾十年了嗎?

    拉斐爾嘴角甚至綻出了一絲微笑,他並不把自己的生死放在心上,原本他可以和頭兩批部隊一起走的,但考慮到總帥離開對剩下部隊的影響,拉斐爾還是執意留了下來。

    弗蘭根本不知道他高深莫測的父親在想什麼,而當看到他父親臉上綻出微笑時,他就更莫名其妙了,於是他就按照他性格的指點,非常直率地提出了他的問題。

    「爸爸,您在笑什麼?」

    「哦?我笑了嗎?啊,是的,沒什麼。」

    在弗蘭狐疑的目光中,拉斐爾隨口敷衍了幾句。真是的,自己幹嗎總想這些不吉利的事?就算魔族真的設下了埋伏,就算指揮埋伏的是安狄美奧本人,想要讓自己這支精銳部隊全滅,恐怕也不太可能吧。

    平心而論,拉斐爾是相當欣賞安狄美奧的,他是那種十萬人裡都找不到一個的將才,如果年輕二十歲,自己就決不會是安狄美奧的對手,即使是現在,拉斐爾也有許多次憑藉著多年的經驗堪堪化險為夷,如果假以時日,這個安狄美奧絕對會成為世界上最優秀的統帥。

    不過眼下,以拉斐爾自己的能力還是可以抗衡安狄美奧的,不然安狄美奧也不會被他們困住這麼長時間。

    拉斐爾用力甩甩頭,將剛才腦子裡那些想法甩到一邊,就在這時,走在隊伍最前面的斥候回來了。

    「報告將軍,前面發現有人馬過來。」

    「人馬?有多少?」拉斐爾立刻警惕起來。

    「從揚起的塵煙看,似乎只有一人一騎,距離我們大概還有一公里。」斥候回答。

    「一人一騎?」拉斐爾摸摸下巴上的鬍子。「這麼說不是敵人羅?只一人一騎,對方應該沒有惡意,不過還是小心點好。」

    拉斐爾立刻傳令全軍擺好陣形,片刻之後,一道不大的煙塵自東南方向而來,一匹黑馬馱著一位身穿黑衣的人出現在眾人視野之中,一大塊黑布遮住了黑衣人的整個面孔,只有兩隻眼睛在閃閃發光。

    「前面是鋼鐵騎士團嗎?這裡是陛下的密旨,請拉斐爾將軍立刻接旨!」

    來到距離鋼鐵騎士團的隊伍大約一百米的地方,蒙面人高聲叫道。

    「密旨?」拉斐爾有些意外,這時候來什麼密旨?

    「是的將軍。」蒙面人回答,同時伸手從懷裡摸出一個黃色的小卷軸。

    「給我好了。」弗蘭眼中閃過警惕的神色,不等拉斐爾下令,他便策馬跑了過去,在伸出左手去接密旨的同時,他緊握長槍的右手時刻準備發動攻擊,然而他的準備完全沒有起到作用,蒙面人似乎根本沒有惡意,很爽快地讓他拿走了密旨。

    在急速掃視了一遍密旨之後,拉斐爾的臉色開始變得陰沉,這種變化自然使弗蘭感到疑惑,便伸長脖子努力想看清密旨上寫的東西,注意到兒子的舉動,拉斐爾隨手就把密旨傳給了弗蘭。

    才匆匆掃了兩眼,弗蘭便忍不住高叫起來。

    「什麼?!讓我們去守衛非克司?!」他的語氣不像是讓他去守衛某個地方,更像是讓他去送死,事實上弗蘭也正是這樣認為的。

    「讓我們去守衛非克司?!在這個該死的命令裡除了讓我們送死之外我看不到任何有意義的東西,這他媽的命令真的是那個他媽的皇帝下達的?!」

    弗蘭的話引起了一陣騷動。儘管眾人都知道這位弗蘭騎士對皇帝很有些意見,可當著這麼多人的面大叫「他媽的皇帝」,這還是破天荒頭一回,尤其此時皇帝的使者還在場。不過人人都知道讓弗蘭如此憤怒的理由:那個叫非克司的小村莊,所有的防禦措施不過是一堵低矮的土牆,地理位置處於戰神平原的邊緣,周圍一馬平川,根本無險可守,更何況,有史以來在那裡駐軍的最大規模也不超過一千人,自己這三千號人馬一窩蜂過去,村莊能不能住得下還是個問題,至於糧草補給就更令人擔心了,鋼鐵騎士團進攻聖域時的軍糧基本上都被前幾隊帶走,現在騎士們身上只有夠幾天吃的乾糧。

    正如弗蘭所說,這道命令真的是一道送死的命令,不過騎士們都沒敢吱聲,他們知道很快會有人對弗蘭的話作出反應了。

    果然,隨著一記響亮的耳光聲,拉斐爾對著他的兒子怒目而視。

    「拉斐爾將軍,這位騎士很大膽哦,請問他是誰?」送信來的忍者陰陽怪氣地說,他那種語調讓聽到的人無不感到弗蘭前景堪憂。

    拉斐爾憂心忡忡地看了看弗蘭,他不知道該怎樣說才能為自己的兒子分辯,這種事情會讓任何人都感到棘手。

    「我叫弗蘭,」事件的作俑者似乎根本沒有反省的意思。「我知道你對我不滿,可是既然那個混蛋皇帝可以這樣讓我們去送死,那我又為什麼不能罵他?!」

    「哦哦,弗蘭?難道您就是拉斐爾將軍的兒子?真是一位勇敢的年輕人。」蒙面人點點頭。「不過我年輕的先生,您似乎把您的勇敢用錯了地方,這種毫無意義的勇敢,更多地被稱為鹵莽。」

    不等弗蘭回答,蒙面人繼續說道:「我的朋友,即使您對皇帝陛下的旨意有天大的不滿,您也不應該把您的不滿如此直接地表達出來,尤其當現場還有我這樣一個外人的時候,您怎麼知道我不會向皇帝陛下告發您?您也許並不害怕陛下的降罪,但您至少應該考慮一下您的父親--您希望忠誠而勇敢的拉斐爾將軍由於您而變成一個褻瀆君王的人嗎?埃努克四世陛下與您和您的父親畢竟還是君臣的關係。只為了發洩您一時的不滿,您就願意把您的父親帶入這趟渾水嗎?不,您不能這樣自私。所以我要鄭重地告戒您,我年輕的先生,今天的事我什麼也不知道,不過下次您最好不要再犯這樣的錯誤了。」

    「……」

    眾人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聽這個蒙面人之前的口氣,他很像是要對弗蘭興師問罪,想不到到頭來竟說出這樣一番話,這是簡直是對弗蘭再明顯不過的開脫。

    事實上,在那話出口的一刻,弗蘭就已經後悔了。由於無故撤軍的事,再加上最近木精靈事件的影響,所有的這些使埃努克四世在弗蘭心中的形象壞到了無以復加的地步,因此,在看過那份擺明了打算派他們去送死的密旨後,火暴脾氣的弗蘭立刻就發作了,在他遲鈍的大腦作出反應之前,他的舌頭已經將那句大不敬的話公之於眾,而在頭腦終於反應過來之後,弗蘭幾乎立刻出了一身冷汗,他知道他惹上大麻煩了,然而以弗蘭的性格,讓他主動示弱幾乎是不可能的,於是他準備硬著頭皮撐下去,到時候再與父親劃清界線,一人做事一人當。

    僅僅為了一句氣話,便有可能付出自由甚至生命的代價,弗蘭心中的鬱悶是不用說了。既然瞭解到這一點,我們就很容易想到當蒙面人友好地表示「我什麼也不知道」的時候,弗蘭那種死裡逃生的心情有多麼激動,而在這激動中,自然也少不了對蒙面人的一份感激,儘管弗蘭連這傢伙究竟是誰也不知道。

    剛想道謝,拉斐爾卻搶先開了口--蒙面人的寬宏大量可是千載難逢的好機會,要是自己那個腦子裡只有一根筋的寶貝兒子再說出什麼不當的言語,把這機會錯過了可是後悔莫及。

    「啊,先生,儘管我不知道您是誰,但我要代表我的兒子,以及我自己感謝您的大度,請接受我的敬意。」

    弗蘭當然知道他的父親是怎麼打算的,既然父親已經開了口,他也就不再多嘴,只是對著蒙面人點了點頭表示感謝。

    「用不著感謝我,尊敬的拉斐爾將軍,我只是做了我應該做的。」蒙面人謙虛地說。「一位正直的騎士不小心的口誤,不應該成為別人迫害他的把柄。」

    這句話簡直說的太動聽了,一瞬間就使那些一直對他們的同伴弗蘭表示同情的騎士們的好感度大大增加,所有的人都在懷疑,這位不願露出真面貌的先生是不是同樣是一位高貴的騎士?

    大多數人只把這想法保存在腦海裡,而少數人卻把這運用到了口頭上,比如說弗蘭。

    「您也是騎士嗎?先生?」弗蘭盡可能讓自己顯得禮貌。

    「不,我不是騎士。」蒙面人望了弗蘭一眼回答。「我是一名忍者。」

    「哦。」拉斐爾點點頭。雖然忍者並不是普遍存在,但作為一國之君,埃努克四世手中還是有一支專門為皇家服務的忍者部隊的,只是平時很少出動,這次密旨居然用忍者來送,可見相當緊迫--確實很緊迫,如果這忍者晚到一天,恐怕自己的部隊就過了非克司了。

    可是陛下命令自己守衛一個毫無價值又根本無險可守的非克司,到底是什麼意思呢?

    或許……從這位大度的忍者身上可以得到一些消息。

    「對不起,請問您如何稱呼?」拉斐爾向忍者問道。

    「抱歉,將軍大人,可是忍者的真正名字對外面是保密的,如果您要稱呼我,叫我微拉就可以。」忍者回答。

    「哦,好的微拉,您能不能告訴我,陛下讓我們守衛非克司到底是怎麼打算的?」

    應該說,這是拉斐爾手下的鋼鐵騎士們此時最關心的問題,關於陛下要他們留在非克司的傳言早已流傳開來,幾乎所有人都同意那個頭腦簡單的弗蘭的看法:這簡直是在送死。

    此時,聽到尊敬的團長大人提出了這個大眾問題,眾人立刻都豎起了耳朵。

    可是,微拉的回答讓他們十分失望。

    「很遺憾,將軍大人,我並不知道陛下的用意,實際上,如果不是您告訴我,我就根本連密旨的內容都不知道,這些不是我應該知道的,我只是負責把這份旨意交給您。不過我想既然陛下下達了這樣的命令,那就一定有他的理由。」

    「這傢伙等於什麼也沒說。」幾乎所有騎士心裡都這麼想。拉斐爾皺皺眉頭:「可是這個任務實在太艱難了,在不瞭解陛下用意的情況下,我真有點不知該怎麼辦。」

    如果不是認出上面確實是埃努克四世的筆跡,拉斐爾簡直就要懷疑這是魔族偽造的讓他去送死的誘餌。

    「可是再難也得服從,不是嗎?」微拉發出一聲輕笑。「這畢竟是陛下親自下達的旨意啊。不過應該不會有什麼壞事吧,你們畢竟是鋼鐵騎士團,是鋼鐵帝國的支柱,陛下就算再糊塗,也不至於自己把自己家的頂樑柱拆了吧?還有就是,」微拉頓了頓接著說道,「如果您不接旨,我就只好一直纏著你們了,沒完成任務就回去,我可要受懲罰的啊。」

    瞳武手下的得力干將,化裝成人類的貓人微拉一番變相的恭維算是徹底將拉斐爾的鋼鐵騎士團葬送掉了,仔細考慮了一下,覺得微拉的話有一定的道理,何況這個大度的使者曾為自己的兒子開脫,如果自己不服從命令,正如這個忍者所說,他就等於沒有完成任務,回去肯定要受懲罰,服從命令也等於幫了他一個忙,有如此多的理由擺在面前,拉斐爾也就下定了決心--皇帝的命令還是要遵守的。

    「那麼好吧,微拉先生,麻煩您轉告陛下,我服從命令,我們會受住非克司的,不過也請您告訴陛下,非克司確實不適合防守。」

    與微拉道了別,拉斐爾回頭招呼他的手下,下令全速向非克司前進。

    *****

    看著鋼鐵騎士團揚起的煙塵逐漸遠去,微拉被黑布遮蓋的臉上露出了一抹微笑:瞳武隊長說的不錯,君子可欺之以方。

    故意裝成大度的樣子,沒有追究弗蘭「犯上」的罪過,輕鬆贏得了這幫沒腦子的騎士的好感。人際關係確實是十分重要的,如果剛才與弗蘭他們鬧翻,那對自己帶過來的這個任務,很難保證他們會真的感興趣,說不定還會懷疑是設下的圈套(雖然事實就是如此),儘管有那個傀儡皇帝的親筆信,但以拉斐爾的精明,他是否真的會去守衛非克司可是難說得很。而與他們搞好了關係,讓他們不起疑心,進而相信自己的每一句話。再假裝開玩笑地說出拉斐爾不接旨自己就會受懲罰,以拉斐爾重義的性格,他一定會在做決定時把這一點考慮在內,最終成為影響他前往非克司的籌碼之一。

    鋼鐵騎士團已經注定要滅亡了。

    *****

    (附:影子騎士:鋼鐵騎士團的戰士大部分人職業是騎士,而少數精英則有著光騎士或重甲騎士的頭銜,而作為騎士第三種轉職的暗騎士,鋼鐵騎士團中似乎並不存在,但是聖天使教會卻宣佈說,鋼鐵騎士團「收容正義的敵人,邪惡的暗騎士,並把他們訓練成『影子騎士』,執行無法正大光明執行的任務」。對於教會的宣言,鋼鐵帝國矢口否認,據他們說,所謂「影子騎士」組織其實是由一些已經無法再與敵人正面戰鬥的經驗豐富的老騎士組成,他們在暗地裡幫助年輕的鋼鐵騎士團團員取得成功,故此叫做「影子騎士」,對於這種說法,自以為是的教會是決不會相信的,他們把這看成是鋼鐵帝國的借口,不過既然無法證實「影子騎士」就是暗騎士的組織,教會對鋼鐵帝國的聲明也無法反駁。而對大多數人來說,他們對鋼鐵帝國和教會的說法都相信,在他們的印象裡,「影子騎士」應該是既有教會所說的暗騎士,也有鋼鐵帝國所說的老騎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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