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庫首頁->《非關風月 返回目錄


第一卷 情斷雲接 第二章 回村

作者:彩色漩渦

    亂葬崗。

    這裡是犬神、飛翼和高窟三族的交界處,是一個三不管地帶,為三族對葬禮不同的風俗所造成。飛翼族的圖騰是一隻七彩鳥,傳說是大海精魂所孕育的,隨日復旦而旦。她們相信水是生命之源,是最為神聖、純淨的。所以快要臨盆的孕婦都是在水中生產,據說這樣生孩子即不痛苦,而且孩子也更健康、純潔。飛翼族人死亡的時候,大都採用水葬,質本潔來還潔去。犯下惡行、罪大惡極的人死後才用土埋掉,她們相信這是最大的懲罰,這樣埋掉的人是不能重新化成水的魂魄的,再世為人。

    高窟族卻恰恰相反,他們崇尚土葬,人死之後應洗淨身體,用白布包裹起來,入土為安。有錢有勢的人還要放很多心愛的黃金飾物,器皿陪葬。他們奉行隱葬,就是家裡人把死者找個隱秘的地方埋起來,不作任何標記。大家也假裝家裡從沒這個人,覺得這樣死者就能很快忘記前塵往事,重新轉世做人。犬神族卻是奉行天葬的,死者死後棄屍荒野,任野狗分食。七日後,若屍體被吃得乾乾淨淨,家人才放心。如果還有很多沒被吃完,他們還會擔心有禍事延家。不但再不會踏足棄屍地,還要請族裡巫師作法事祈福。

    對於人丁興旺,又爭強鬥狠的犬神族來說,三天兩頭的打架鬧事,一個月死上三、四人是不足為奇的。那棄屍地就自然選在了三族交界處,常年累月下來,這裡就屍骸遍地,腐臭陰深,同時也聚集了一大匹食肉的野生動物。以前也又有高窟族的人把死者葬在此地,但後來發現有許多先人的靈寢被刨開,屍體慘遭狼吻,大量陪葬的黃金器物失蹤。牛脾氣的高窟人就沉不住氣了,把矛頭直接指向犬神族人。兩族在此地整整打了一百多年,各自死傷無數,結下化不開的仇恨。

    這裡原來還有個挺風雅的名字叫「眠月原」,很早就沒人這麼叫它了。像關情這一代就只知道它叫「亂葬崗」了,從來都是拿來恐嚇淘氣小孩的。「再鬧,就把你丟到亂葬崗去!」「哭、哭、要引亂葬崗的狼來吃人了。」很多人都不敢獨自去那兒,更別提夜探了。

    關情六歲就開始混這一帶,對這裡的一草一木瞭若指掌,他人眼裡可怕的景物、動物,他對卻早就視若無睹,毫無感覺了。他輕車熟路地摸到一棵大榕樹下,熟練地爬到樹上,隨手牽來一根籐蔓,輕盈到蕩到對面的大樹上。他撥開樹枝,現出一個僅容一人的小洞。「絲絲」一條銀皮紅斑的蟒蛇,吐著紅信探出洞口。

    關情拍拍蛇頭,道:「美人、美人,今天師父沒來,我也就偷懶了。明晚我多弄幾頭赤尾鼠給你加菜。」

    那條叫「美人」的蟒蛇聽話地游過關情的肩膀,繞樹枝上。關情看看「美人」,頗為遺憾地搖搖頭:「早知道把那混蛋拖到這,讓『美人』好好陪他過一夜『春宵』了。」「美人」好奇扭頭瞟了一眼喃喃自語的關情,聞言又像不屑似的扭扭腰肢爬到更高的枝椏上去。

    關情心不在焉地打開秘藏室的機關門,剛一出門就被人擰住了耳朵。「哎喲喲……舅舅、舅舅,疼死人啦!」

    「臭小子,還記得回來。風流快活吧。留你舅舅在這受苦,剛才長老找你,你這死小子卻出去風流快活了。今天怎麼捨得這麼早回來。」口氣雖凶,手卻緩了,熊春生改拎著關情的領子進地道。

    「您老精明能幹,狡猾,不,是機智百出,什麼能難得住您老人家。」關情見機趕緊拍馬屁。

    「少拍馬屁,我很老嗎?」

    「怎麼會,舅舅你真是玉樹臨風,風流倜儻,風華絕代……」

    「什麼亂七八糟的。」

    「不是,不是,是風采不減當年。」關情連忙改口,「別人都說我們是一個模子裡刻出來似的,看看我就知道舅舅您有多帥了。「熊春生是又好氣又好笑,斜眼看著關情,心裡想:「他要是我和飛鳳的孩子該多好,不過飛鳳的孩子就是我的孩子。況且,他從小是我一手帶大,生父不及養父大,我倆早就情同父子,不,情逾父子了。」

    「我對霞長老推說你晚上誤吃蛇菇,肚子疼吃了藥就睡了。她讓你明天一早去大廳問話。聽說雲翎失蹤了。」熊春生沒好氣地道,「炬目鳥這幾天都拉肚子,長鼻鳥派出去三個時辰,沒發現她的蹤跡,這孩子去哪裡了,平日也乖巧的,不知道為什麼,這陣子卻有些魂不守舍。霞長老擔心死了,她還指望雲翎當族長呢。」

    熊春生嘮叨了半天,見旁邊那人卻毫無反映,不禁拍了他的頭一下:「臭小子,在聽嗎?雖說雲翎和雲紗那倆丫頭平時老和你鬥氣,也算是你表姐妹呀,你就那麼沒心沒肺的……」

    「饒了我吧,好舅舅。我不知多幫她,她才沒心沒肺的,也沒見她對我那麼好過。」關情的聲音越說越小。

    「你這臭小子,快說,你這幾天作了哪些壞事了。」熊春生總覺得心裡有些不踏實,「今天我的眼皮直跳,每次這樣,你這臭小子就會闖禍,還一次比一次闖得大。上次你做飯燒了廚房,我剛蓋好新的。這次……」

    「哪裡呀,我一個才不會,是雲翎太笨了,根本不會燒飯,還硬是要自己弄。」

    「她幹嘛要燒?她用得著做這種事?」熊春生突然跳了起來,指著關情,臉色大變:「你你……你桌上有蛇菇,快說炬目鳥拉肚子是不是和你有關。」

    「我誤食蛇菇嘛,我自己都吃了,當然也就喂鳥吃了,它們的伙食一向和我們一樣的。待遇多好。」關情嬉皮笑臉地道。

    「長鼻鳥為什麼嗅不出雲翎的蹤跡?你給它又下了什麼藥?」熊春生瞪大眼睛道。

    「長鼻鳥是高大叔和小夏養的,它們又不吃別人給的食物。」關情打了個哈哈。

    「你能在村裡,犬神族來去自如,肯定又弄出什麼新玩意了吧。」熊春生面如死灰,歎道:「臭小子,還做了什麼『好事』一併說了吧。」

    「用了幾瓶『秘藏庫』的『春露』,制了一些『無影粉』。」關影老老實實地交代,「還有,我拿了『火羽草』送給小球,跟他說是在南坡找到的。」

    「你死小子,知道我總共才三十幾瓶『春露』我十幾年來也不過喝了十瓶,一年也喝不到一瓶,一年不到,你這臭小子卻偷喝了我三瓶,弄什麼『鬼影粉』又去了我三瓶。」熊春生心疼死了。

    「其實做粉到花不了幾滴酒,當中有試驗失敗費了些,你知道聞著那麼香的東西,間中自己也要忍不住要喝幾口的。」

    「我的『青露』!」熊春生哀嚎,「連江夜雨閣現在只怕也沒這麼好的酒了,『酒神』白雅川也不知道避世,避到哪去了。現在說不定都歸天了。十年後我也只能戒酒了,這還不算你小子又偷我的酒喝。」

    「所以我要幫你研究研究,不定哪天我也能釀出『青露』來。村裡人不也挺喜歡我釀的米酒嗎。」

    「他們是沒見過世面。當年我可是非連江夜雨閣不入,非『雲山雨露』不飲。白雅川這種至情至性的百年難得一遇的釀酒奇才,如果他沒有遇見碧簫仙子,他也釀不出『青露』。可惜,碧簫仙子失蹤後,他也跟著下落不明瞭。十幾年前『青露』存貨就不多了。早知道當年就多拿它幾瓶。」

    「舅舅您心腸好,想留點機會給別人。」

    「少顧左言他了,你早料到愛拍馬屁的小球會把『火羽草』送給雲織,而她和族長住在一起,族長一定會看到。今天族長和長老們定會去南坡找七彩神鳥。你怎麼知道神鳥和『火羽草』的關係?可,可是雲翎為什麼要離開飛翼族?她可是下一任的族長!」

    「女人為了什麼會不顧一切,還不就一個『情』字。她跟玉山遊獵的一個青年走了。」

    「你怎麼可以幫她叛族!」熊春生不滿地道。

    「雲翎有身孕了。」關情笑道,「你不老要我多順她的意嗎?」

    「那你不會幫她留住那小子嗎?」

    「遊獵族在哪兒都呆不久,他們是沒自由勿寧死的民族。再說了,蒼昊好像還是個頭兒。」關情苦笑,「我看雲翎是一刻也離不了那小子。再說呆在這兒,她如果生的是男孩,他們一年能見幾次。」

    「雲翎有那麼喜歡那人嗎?」熊春生有些不信。

    「你沒看見她在竹族圍月會上有多熱情,她是飛翼族的異類。她還和蒼昊對歌呢,大會還沒結束,兩個人就偷偷溜了。」

    「這哪是飛翼族女人做的事!」熊春生心情有些微妙,既有不悅,也有絲對那素未謀面的遊獵族小子的羨慕。

    「我常覺得我們族裡的女人都不像個女人,她們太無情了。」關情幽幽地道,「像舅舅你吧,等了族長半輩子,她有回過頭多打量你一眼嗎?」說完他飄然而去,留下一句話,「不想讓人知道你的秘密,以後就少喝點酒。」

    「你,你這臭小子……」熊春生怔怔的站在原地。


上一頁    返回目錄    下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