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因之風語--玄幻魔法小說網

　　「父親，卡新姆叔叔……」傑洛雙目含淚，顫抖著向父親報告。

　　克洛倫斯的眼中射出深刻的憤怒和仇恨，燃燒著熊熊怒焰的眼光射向魔法陣中的諸人。

　　「尼古拉，我敬你是大魔導士門下，相信你是我們的朋友，想不到你竟然如此卑鄙，不僅出賣我們，還辣手殺我兄弟，我克洛倫斯定與你們勢不兩立！」

　　周圍的騎士團員們紛紛發出憤怒的咒罵和聲討，對於講求忠誠和勇敢的騎士來說，背叛是絕對不能被允許的最卑劣的行為，何況他們的副團長死在這些人手裡。眾人鼓噪著，端著兵器緩緩逼近。

　　「慢著！」芭露麗從後面跑出來，臉色蒼白。克洛倫斯看向她，眼中射出如針般的利芒，修依塔和威廉也神色不善地看著她，連老好人傑洛都沒辦法對她給予任何善意的表示，更別說周圍那些認出了她的身份、滿懷憤恨以殺意的眼神瞪視著她的騎士團員們。一瞬間，她便被淹沒在無聲的悲傷和譴責中。

　　面對如此氣氛，任她再大的膽子也不禁雙腿發顫，心生退意。然而心中那一分希望與執著仍然讓她鼓起最大的勇氣，抖著聲音訥訥地說：「這……這裡面或許有什麼誤會，大家……」

　　「芭露麗小姐，卡新姆副團長被你的同門所殺，這是大家親眼目睹的事實，還能有什麼誤會？！」修依塔利聲打斷她的說話，短短幾句話又是引得群情激昂。

　　我皺起了眉頭，芭露麗畢竟涉世不深，她不願意相信被同伴背叛的心情我可以瞭解，但這一輕率的舉動無疑在我們和飛羽騎士團的合作關係中留下了不可彌補的裂痕。雖然我讓帕特裡夏他們參戰從最大程度上表示了我們的誠意並與尼古拉一行人劃清界限，但芭露麗是他們的同門這個事實卻無法改變，她挺身而出想要為他們辯護的行為更是火上澆油，加上居心不良的修依塔從中挑撥，我知道我們和飛羽騎士團的關係再也無法回到從前，雙方之間的嫌隙更是已經無法修復。

　　面對對方的咄咄進逼，芭露麗顯然有些手足無措，她求救般的眼神飄向尼古拉等人，顫聲問道：「尼古拉先生，你們為什麼要這麼做？是不是有什麼不得已的苦衷？」

　　尼古拉看著她的眼神帶著幾許不屑，面對團團圍困仍然猖狂笑道：「芭露麗小姐，我們貝拉·弗一門在安岳受到越侯的許多關照，這次只不過是償還他的恩情，義助罷了。您如果還承認自己是貝拉·弗一門，就應該交出玄彩晶石，知恩圖報不是我們的信條嗎？」

　　「你……」芭露麗再單純現在也知道尼古拉等人確實是跟宇安·越相互勾結了，一時間氣得臉色煞白，說不出話來。

　　「竟然勾結外人出賣同伴，亂殺無辜，你們可算是我們一門中的敗類，還好意思跟我提到老師的教誨？！」她說話也不客氣起來。

　　尼古拉陰惻惻地笑了，說道：「芭露麗小姐不必大動肝火，你獨佔著貝拉老師的玄彩晶石，難道就沒有不可告人的目的嗎？」

　　芭露麗氣得臉色白了又紅，高聲叫道：「你說什麼？那是因為……」她突然頓住，在千鈞一髮之刻遏止了可能的洩密。她張了張嘴，終是什麼也沒說出來，只恨恨說道：「你不要得意得太早，我一定會把你的所作所為告訴蘇曼師兄！」

　　尼古拉毫不在意，哈哈笑道：「如果你認為這樣有用的話就儘管去說吧……」魔法陣閃耀中，一行人突然全部失去了蹤影。

　　「等……等等！你是什麼意思？！」聽出話中有話的芭露麗急忙喊道，然而白光過後，哪裡還有半個人在？

　　飛羽騎士團的成員大聲鼓噪起來，不少人更是對芭露麗大聲斥罵，如果不是她拖延了時間，又怎會讓他們眼睜睜看著仇人從眼前逃跑？

　　芭露麗卻充耳未聞，尼古拉臨走前的話深深衝擊著她的心靈，讓她隱隱約約間感覺到不和諧的音符在心中敲響。

　　「你居然會白白放過這些人。」艾爾魯沙的聲音在我耳邊響起，他不知什麼時候已經站到了我身邊。

　　我沒有轉頭，直視著下面的混亂場景說道：「沒必要跟他們衝突，他們之間的恩怨與我無關。」

　　貝拉·弗的門生不是那麼好對付的，經過這麼長的施法還能保留運行魔法陣的魔力，真要跟他們對立起來，一番手腳是免不了的。況且要阻止這些人運行的魔法陣，難道要我在眾目睽睽下使出暗黑魔法不成？

　　「要我去解決他們嗎？」艾爾魯沙的臉上有一種嗜血的衝動。剛才對黑騎兵本陣的襲擊似乎激起了他體內的暴虐因子，所以這次他向我主動請纓。

　　我皺了皺眉頭，說道：「不用了。」長期的戰鬥很可能激發出他體內的好戰嗜殺本性，一旦他陷入瘋狂的殺戮中，就算是我，想要制服他也不是件容易的事情。我必須避免這樣的情況出現。

　　「他們本身沒有任何價值，宇安·越不過是利用他們而已，否則如果真的想依靠他們奪取玄彩晶石，根本用不著這樣大張旗鼓展開搏鬥，應該還有更加婉轉隱蔽的方法才對。實在不行的話跟蘇曼說一聲，他是芭露麗的師兄，貝拉·弗的高徒，他說要收回玄彩晶石，芭露麗還能反對不成？這樣明目張膽對我們發動攻擊，無非是讓芭露麗和蘇曼之間互生嫌隙，打擊貝拉·弗一門的影響力，同時借刀殺人，借我們的手打擊蘇曼的勢力而已。我們沒有義務、也沒有必要照著他的劇本演出，白費力氣。」我冷靜地說。

　　艾爾魯沙愣愣地看著我，難以置信地問道：「那這麼說宇安·越從一開始就沒打算真的擊敗我們嗎？」

　　我搖了搖頭說：「不，從他投入如此龐大的兵力來看，他應該也真有一戰的打算的。只不過他老謀深算，能夠一戰打敗我們搶到玄彩晶石固然好，萬一失敗了他還留有後著，不論此戰勝敗，對他的最終目的都沒有影響。」

　　「後著？什麼後著？」他奇異地看著我。

　　我微微一笑：「他先在安岳城中給我們一個下馬威，再用尼古拉他們的背叛打擊我們的士氣，如果誘得飛羽騎士團跟我們翻臉，失去最大靠山的我們必然逃不出他的手掌心；如果飛羽騎士團不上當，那麼他埋伏在騎士團中的棋子就會發動最後一擊，掌握騎士團的同時我們也落到了他手上。簡單來說，他的目的不僅是玄彩晶石，還有飛羽騎士團。」

　　「你的意思是……」

　　「他要將飛羽騎士團收為臂助，為此他必須將克洛倫斯這些騎士團的精銳一網打盡，才能將他們的龐大戰力收歸己有。而這次玄彩晶石的事件，給了他一個最好的機會可以一石二鳥。」

　　艾爾魯沙深深地看著我，眼中閃動著複雜的光芒，幽幽說道：「看來我還是太低估了人類啊！宇安·越的奇謀固然令人驚心，你的洞察力和謀劃更是讓我出乎意料。如果我沒有猜錯，你在佈置我們的任務之前就已經考慮到所有的因素了吧？所以你才讓我們參與戰鬥幫助飛羽騎士團取勝，不然經過尼古拉的背叛，你們不可能逃得過他們的追責，更不用說繼續得到他們的保護。宇安·越的計謀雖妙，卻讓你輕易就破解了他的所有先手。流雲啊流雲，為什麼你不是站在我們這邊？」

　　我輕笑著，看著他說道：「你也不差啊！如果不是你，我又怎麼發現他在飛羽騎士團裡的伏兵呢？」

　　提起前事，艾爾魯沙尷尬地笑了笑，說道：「雖然是我先發現了修依塔跟宇安·越勾結，卻不像你據此就勾勒出事件的整個風貌，我不如你。」他雖然奸猾成性，但此刻的語意是真誠的，還有一絲淡淡的不甘和頹喪。

　　我淡淡一笑說：「你也不要妄自菲薄。別忘了我千世積累的智慧和經驗並不是你能比擬的。凡事都有根據，只要平時多加觀察思考，再複雜的事件也能整理出清晰的脈絡。就像這次的事，我的推理並不是從發現了修依塔的變節開始，查悉他的動作不過是給了我一個將所有事情融會貫通的機會罷了。」

　　他聽了我的話，眼神急遽變化著，許久，彷彿下定了什麼決心，神色轉為堅定。

　　我看著下方，亂哄哄的局勢已經得到控制，飛羽騎士團在克洛倫斯等人的指揮下，雖然失去副團長和大批兄弟的悲傷仍在，仍然有條不紊開始清理戰場，整理商隊，救助傷患，調查損失。帕特裡夏和特雷姆的浴血戰鬥和場上英姿得到騎士團員們深深的敬畏，極受尊崇；相反同樣為他們的勝利做出貢獻的芭露麗卻因為跟尼古拉一行人不可擺脫的關係和最後的那場糾葛，而在騎士團員心目中的地位大降，一種功過相抵的心態讓他們對她雖然不至於仇視，卻也不會表現得太過親近。

　　我對這場戰鬥的結果卻是比較滿意的。戰前的目標基本上已經達到，雖然損失了卡新姆和大批士兵，但飛羽騎士團元氣未傷，對我尋找「波酃波錁」的打擊無傷。另一方面，飛羽騎士團跟我們的合作關係並未完全破裂，這就足夠了。只要能堅持過了前面的耶波魯城，進入邪羅王國的境內，宇安·越的勢力受到限制，憑帕特裡夏他們的本事我也沒什麼好擔心的了。

　　「我們下去吧。」我淡淡說著，拉著艾爾魯沙落回地面上。

　　* * * *

　　天亮之後，商隊繼續上路。然而不論是非戰鬥人員還是飛羽騎士團，在昨晚的襲營中都受到了意料之外的重大打擊，消失在烈焰中的財物固然不可數計，人員的傷亡也相當慘重，飛羽騎士團失去了他們的四大副團長之一，那些毫無戰鬥力的商隊成員也在一個晚上的戰鬥中消失了三分之一。這種情況下當然不會有人會為最終的勝利表現任何高興的情緒，整個商隊都是靜悄悄的，低靡的氣氛散佈在空氣中。而與之截然相反的則是飛羽騎士團因為昨晚的挫折和悲憤而激發出從來沒有的高昂戰意，如果敵人現在出現在他們眼前，肯定會被他們一擁而上圍攻至死。低沉和高昂，兩種截然不同的意志詭異地交錯著，給人極不舒服的感覺。

　　芭露麗一反往日意氣風發的風姿，一路上都顯得萎靡不振，彷彿思考著什麼東西。這也難怪，沒有人會在被同伴背叛後還能保持高昂的意志——像我這種把陰謀和背叛當成家常便飯的人除外。嵐令珊華對我欲言又止，我知道她想讓我去開導芭露麗，不過我本人卻沒有雞婆的興致。

　　人，只有不斷自我突破才會有進步不是嗎？

　　中午時分，滿臉凝重、又帶著幾分沮喪的芭露麗卻主動找上了我。她一反常態安安靜靜坐在馬車前，沉默了很長時間。

　　我當然知道她找我不會只是為了坐在我面前發呆，但是她沒有說出自己的來意我也無意開口。

　　就在我分心觀賞兩旁的自然風景時，她突然說話了：「艾爾魯沙告訴我，昨天晚上的事情你早有預見，能告訴我為什麼嗎？」

　　艾爾魯沙，又是他！我恨恨地想。不過經過昨晚的談話他應該已經放棄了對我的試探才對，怎麼還在找我麻煩？！

　　我看了看她，她的眼睛明顯有些紅腫，不知道是由於勞累過度還是哭過，不過那與我無關。我突兀地問出一個看上去風馬牛不相及的問題：「你們的老師對於你們招收徒弟門生有什麼意見嗎？」

　　她愣了一下，不知道我為什麼在這種時候問這種無關緊要的問題，不過還是老實答道：「沒有。不過因為老師一項待人處事都非常淡然，我們對於招收弟子也不是很感興趣。」

　　我淡淡地說：「這就對了。如果你們都像你們老師那樣淡泊名利，你那位蘇曼師兄為什麼會招收那麼多門生弟子？據我所知你們這一門很少介入大陸政事，那尼古拉他們又憑什麼敢跟宇安·越這樣的一方大豪討價還價？只要注意到這些異樣，不論是誰都會對他們保持警惕的。」

　　她渾身一震，驚喘一聲道：「你……你是說蘇曼師兄他……」

　　我看了她一眼，沒有說話。

　　她大口喘了喘氣，說道：「老師在讓我們出世歷練的時候曾經明令我們不得干預大陸事務，蘇曼師兄不可能違背師傅的意思。可是……」她的思維似乎出現混亂，轉過頭用祈求的眼神看著我，「流雲，你說，我該不該把這件事告訴其他的師兄姐們？」

　　我轉過頭看向車窗外的美麗風景，冷淡地說：「這是你們同門之間的事情，我不好置啄。」

　　聽到我冷漠的話語，她的眼眶中迅速積聚起水分，晶瑩的淚珠順著秀美的臉龐落下，讓我不由大吃一驚——從認識她到現在，高傲、美麗而自信的她什麼時候出現過軟弱的神態？更別說在大庭廣眾之下哭泣了。

　　只聽她斷斷續續地說著：「以前，我總以為自己已經很厲害了，老師也說過像我這樣二十歲就成為大魔法師的人已經算是天才，可是看到你我才知道自己錯得厲害，你年紀小過我，魔法卻遠在我之上。我雖然不甘心，卻只能告訴自己，只要不斷練習、不斷積累經驗，總有一天會趕上你。魔法及不上你，智謀也輸給帕特裡夏，我知道自己性子急躁，不是深謀遠慮的料，所以只能認了。可是現在，連我的同門都背叛我，飛羽騎士團的人也敵視我，為什麼？我就這麼差勁嗎？你也不肯幫我，為什麼你肯幫嵐令珊華也不肯幫我？！」哽咽變成了抽泣，她就這樣哭了起來。

　　我歎了口氣，知道這個女孩子在這一路上受到了太多挫折，不論是對她本身的自信還是對世情的看法都受到了嚴重打擊，對於一個從未經歷過這種風雨的天之驕女來說實在超出了心靈的承受能力，所以才會在這個時候崩潰。

　　看著她梨花帶雨的俏臉，我不得不承認女人的眼淚確實有著極大的殺傷力，尤其是哭泣的美女——讓人心疼啊！

　　再歎一口氣，我認命地爬出馬車，溫柔抱住她，她就像撈到了一塊救命的浮木，靠在我懷裡大哭起來。

　　我耐心等她發洩著心裡的鬱悶和怨懟，這種負面的情緒憋在心裡會給她以後的發展造成不可想像的阻礙。等她哭得差不多了，我輕輕抬起她的臉，拿出手絹輕輕幫她擦去臉上的淚水。

　　「每個人的成長都必須付出一定的代價，沒有經歷波折的人永遠無法長大。你應該慶幸上天給了你最好的試煉，如果你能順利通過這些考驗，就證明你向著成熟的人生又邁進了一大步，這是好事才對，為什麼要哭呢？」我用從沒有過的溫柔撫慰著她，「個人的能力也是一樣，你們的老師之所以要你們在達到大魔法師的水平之後就出世歷練，就是因為從這以後的修習全在個人，你們已經掌握了足夠的魔法知識，想要更進一步只能依靠自己的領悟，領悟的源泉從哪裡來呢？只能從實際的經歷中來。所以你們必須不斷鍛煉自己，從各種各樣的人生經歷中領會生活和魔法的精髓，只有這樣才能突破能力的限制達到更高水平。理論上是這樣，但是很多人終其一生，也無法從平凡的生活中獲得足夠的經驗來提升自己。平凡的人生注定讓人一生平凡，而你卻在這麼短的時間內遭遇到普通人一輩子也不可能碰到的事情，這對於你有多麼大的意義啊！如果你能夠珍惜這種磨練，克服它，自然就能提升更高更強的境界。」

　　她聽得愣住了，就算是她的老師，大魔導士貝拉·弗大概也不能這麼系統地闡明魔法提升的奧義所在吧？聞所未聞的理論，難怪讓她張口結舌。

　　「珍惜……磨練……？」她似懂非懂，遲疑的重複著不知何意的詞句。

　　「對，」我笑看著她，說道，「閉上眼睛，用心感受一下自然中的元素，在你經歷了這麼多的歷練以後，你對它們是不是有了全新的感覺？」

　　她聽話地閉上眼睛，敞開心胸接受著來自自然元素的交流，很快地，在她的週身出現了一層淡淡的紅霧，那是自然中的火元素，經過淬煉的心靈以完全不同的角度和寬度向著自然開放，自然更能讓自然元素樂意親近於她。

　　我旁觀著她的進展，暗自點頭。難怪貝拉·弗也說她是魔法天才，經我這麼一點撥她就有了這種進步，據我的估計她突破瓶頸成為魔導士的時候不會太遠了。

　　半晌，她睜開了眼睛，眼中是難以錯辨的領悟和驚喜：「我明白了，流雲，我明白了！」她拉著我的手，雀躍不已。

　　我微笑地看著她，只見她欣喜了一陣，忽又低落下來：「可是，蘇曼師兄的事情……」

　　我拍了拍她的手，輕聲說道：「這件事是你們一門中的內部問題，我確實不好說什麼。如果他這樣的行為已經違反了你們的精神或者損害到了你們的利益，大可以向你的師兄師姐們報告，但是，這應該出自你自己的判斷。」

　　她看著我，鄭重地點了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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