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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篇 雲卷 第三十一章 自投羅網

作者:曉月聽風

  由於在安岳受到的教訓,飛羽騎士團故意放慢了行進的速度,原本在天黑之前可以到達的耶克魯城在入夜之後仍然不見蹤影,商隊於是只好宿營野外。儘管這樣很有被敵人再次襲營的可能,但比起進入敵人控制的城市裡被人甕中捉鱉要好得多。

  第一次遇襲可以說是偶然,第二次被攻擊就不能說是運氣不好了。在飛羽騎士團的保衛下仍然受到攻擊是所有商隊的人都不能想像的,商人們並不是傻瓜,經過這兩場戰鬥他們已經隱約發覺有一夥人似乎正瞄準了這支商隊。而每次攻擊敵人的目標似乎都不是放在商隊的財物上——他們毫不猶豫破壞著被商人視若生命的貨物,加上安岳城裡飛羽騎士團奇怪的行為,有頭腦的商人們甚至大膽猜測敵人是衝著飛羽騎士團本身來的。不論他人如何猜測,在已經導致大量貨物被毀的現在,無論如何騎士團都勢必必須在任務結束後作出大額的賠償,這是這種僱傭關係的基本準則。當然,如果被證實商隊受到的損失完全是因為騎士團的私怨導致,那對於騎士團的名譽和財務就更是致命的打擊了。可惜事情發展到現在,飛羽騎士團已經無法說出導致這些損失的真正原因,正應了一句話:啞巴吃黃連,有苦說不出。所以這一路行進,騎士團的高層都沒有什麼好臉色。

  不過這並不在我的關心範圍之內。只要他們能幫我找到「波酃波錁」,之後他們怎麼處理善後就不是我的考量範圍了。

  由於昨天晚上的出色戰鬥,帕特裡夏和特雷姆被傑洛客氣地請到騎士團去幫忙防守了——經過昨晚的廝殺,飛羽騎士團的大部分成員還沒有恢復過來,克洛倫斯送到各地據點要求補充兵力的信件也不可能很快得到回應,在這種狀態下如果有他們兩人助陣,無論從實力上還是從心理上都是非常有用的。雖然他們是我們的重要戰力,但一來我們的車隊被安排在最靠近騎士團的地方駐營,二來芭露麗的魔法仍然不可小覷,三來有我在這裡主持,艾爾魯沙好歹也算得上半個戰力,所以我們很爽快地答應了騎士團的要求,當然這裡面也多少含有修復因為芭露麗而跟他們破壞的關係的原因。

  特雷姆是帶著震驚和敬畏的表情離開的。他偷偷問我是否在帕特裡夏身上做了什麼手腳,作為朝夕相處的同伴和並肩殺敵的戰友,他對於帕特裡夏實力的提高是非常敏感也非常清楚的。我並沒有隱瞞他,並且用平淡的口氣提醒他不要招惹到帕特裡夏,因為那個人現在已經是神騎士的水平,當時他就張大了嘴巴,直到傑洛來提醒他是時候出發去巡邏也沒有發出半點聲音。

  我這麼做當然有我的道理。昨晚他雖然和帕特裡夏一起幫忙擊退了黑騎兵的進攻,但他在稍早時候攛掇我參與抵抗的表現令我戒備,為了防止出現尼古拉第二的情形,用神騎士的武力來鎮住他是非常必要的。在找到「波酃波錁」之前,飛羽騎士團的實力不宜繼續削落下去。

  我把艾爾魯沙叫到了我們車隊旁邊駐營,自從昨天晚上的交談之後他就變得很聽話,除了暗示芭露麗來向我求助以外再沒有什麼奇怪的動靜。我大概可以揣度到他現在心裡打的主意,而我並不介意他所下的決定,但相對的,他也必須提供相應的報酬來補償我付出的「勞動」,在這種情況下,他這個方便的助力當然就不能被白白浪費了。論實力,這裡除了我以外就屬他最高,何況還有紅麗幫手,有他坐鎮我當然省心了。

  明裡,是芭露麗陪著嵐令宏夫婦在帳篷裡休息;暗裡,則是艾爾魯沙在一旁隨時可以出手支援。至於我呢?我還要教嵐令珊華和可亞學習魔法,「很忙」呢!

  安排完一切,我向著自己的帳篷走去,一邊尋思著今晚要好好睡一覺。然而還沒有走到帳篷口,我就發現情況不對。

  雖然通常情況下嵐令珊華和可亞都是安安靜靜在裡面學習魔法,但現在實在是太安靜了,而且我根本感受不到人氣的波動。

  心念電轉,我知道自己太大意了。雖然早知道修依塔因為被我撞破秘密而心懷叵測,我也盡量用行動表示並沒有與他作對的打算,但他的疑心實在出乎我意料的強烈,並且居然敢在飛羽騎士團的重重警戒下展現他迅速而毒辣的行動力。

  我歎了口氣,維持著正常的腳步和頻率,走進了很可能已經變成陷阱的帳篷。

  帳篷裡面什麼動靜也沒有,當然也不可能還有那兩個應該在這裡用功的乖巧學生。我在臨時鋪好的床上發現了一封信,上面的內容簡潔明瞭:「西方,兩千五百比。」

  我笑了笑,一千比是飛羽騎士團的最大防禦範圍,在兩千五百比的地方如果沒有大規模的響動是不會驚擾到騎士團的警備人員的。我迅速翻動著腦中的地圖,如果我沒記錯,那個地方是個小小的盆地,有一個小泉水,方圓只有四十昂比左右,四周被陡峭的石壁圍繞,只有一個小小缺口可以通行。泉水並不是什麼有名的泉水,地點也在荒無人跡的荒郊野外,所以並沒有什麼人願意到那個地方去。顯而易見,在我到達那裡以後肯定會陷入敵人的包圍,他們還有嵐令珊華和可亞兩個人作為人質,如果真的只是一個普通的治療士,面對這樣的安排肯定會是九死一生。修依塔並不知道我的真正實力,設下這樣的陷阱,他可真是看得起我啊!

  不過不管他如何精明,也絕對想不到我對整個艾因大陸的自然地形之瞭解早已達到了我自認第二、就沒有人敢說第一的地步。當然,因為幾千年來人事的變遷,說到參雜了人工建築痕跡的地方我不敢托大,但既然他選擇了這麼一個天然的環境,就別怪我在出發前就對他的陰謀部署透析通徹了。

  冷冷一笑,我的身影倏地消失,眨眼工夫已經來到營地兩千比之外。

  剩下的距離我打算慢慢走過去。修依塔要用可亞他們來威脅我,所以現在他們的生命不會有什麼危險,反而是在我現身以後他們很可能會受到傷害。不過我也不怕,早在華魯城外分手的時候,我趁著輕輕抱住嵐令珊華的機會就為她加持了光明魔法中的「聖光祈禱」,這個防禦魔法可以長時間依附在被加持人的身上,具體時間長度根據施法人能力的不同而不同。它不僅可以防禦絕大多數的中級魔法攻擊,對某些高級魔法的防禦能力也比一般的防禦魔法強,更可貴的是,它還能在一定程度上降低物理傷害的程度。當時我以為沒有再相見的機會,考慮到他們路途險惡,才會暗地裡用這種方法為她護航,但是後來陰差陽錯我始終還是跟他們走在了一塊兒,這個動作就未免多餘,不過我也無意解除魔法,這不,現在就派上用場了。我可是為她加持了一年的光明防禦呢。

  不過這倒是給我提了一個醒,我告訴自己要記得回去以後也給可亞加護一個,萬一再碰上類似的情況也好有個防備。

  五百比的距離並不算遠,儘管我用平常走路的速度前進,還是一會兒就到了。然而眼前的情景令我驚訝,原本只有石壁圍繞的小泉水竟然已經被改造成一個小型的堡壘。它可能是在不知什麼時候的北部戰爭中,某方出於軍事目的而建立的軍事據點,但是經過歲月的侵襲和人事的變遷,現在這個堡壘已經完全荒廢了。斷垣殘壁因著地利建築在高聳的石壁上,使原來就非常險峻的天然障礙更加凶險;泉水已經被填平了,取而代之的是構成房屋結構的土石碎瓦,原本供人居住、提供隱蔽的房屋早已塌毀,破碎的土牆幾乎被滋生的荒草淹沒,在夜裡看過去,雜草淒淒,荒寂幽涼。

  很適合裝神弄鬼的地方嘛!我開始感覺有點興致了。

  地形上的改變並不構成我的煩惱,倒是修依塔選擇這個地方顯然不像我想像中那麼簡單。接下來呢?他會不會給我帶來什麼新的挑戰?

  沒有絲毫遲疑,我邁步走進荒堡,叢生的雜草中,兩個若隱若現的物體引起了我的注意。

  「珊華、可亞!」我快步走過去,隔著幾步就看清楚了那是他們沉睡或者說昏迷的軀體。

  黑暗中有一層淡淡的青藍色煙霧,如果不仔細分辨就會被忽略過去。我微微一笑,世間的劇毒中排名第五的「煙雨斷魂」又怎麼可能瞞得過我的眼睛?

  「煙雨斷魂」是一種霧狀的毒藥,散佈在空氣中通過皮膚的接觸就能致人與死命,它只有一層淡淡的青藍色,一般來說很難察覺,尤其它又能夠在空氣中集結不化,效力長久,中毒之人如不及時救治便藥石罔顧,所以就算是資深的治療士也很難解毒。

  修依塔好狠的心思,在他們兩人周圍布下這種劇毒,就算他們被平安救出也絕對活不下去。

  我卻根本不怕這個東西,快走兩步來到他們身前。嵐令珊華有「聖光祈禱」的保護,不會受到毒藥的影響,所以我只抱起可亞,往他嘴裡塞進一顆藥丸的同時高效率防禦魔法「聖光祈禱」也同時加護以防萬一。

  就在這一瞬間,四周的破毀牆樑上突然冒出數十個殺氣騰騰的弓箭手,手中弓箭瞄準的當然只有一個目標——我和那兩個躺在地上的人。飛羽騎士團並沒有弓箭手,而他們也並沒有掩飾自己,露出的是我從沒見過的面孔,於是我知道他們肯定是第五軍團的人。

  噙著冰冷的笑意,我慢慢站起身來。敢動我的人就必須要有付出代價的準備,如果說原本我並不打算趕盡殺絕,那麼最後的一絲憐憫已經隨著他們用在兩人身上的「煙雨斷魂」而消失殆盡,現在在我面前的這些人已經跟屍體無異。我不是逆來順受的善男信女,他們加諸在我的人身上的一切必將被我成倍收回。

  彈手一個響指,地上的兩具人體突然消失不見,我將他們收入自己的亞空間,沒有人能夠再對他們造成任何傷害。

  大吃一驚的弓箭手們同時放箭,密如雨下的箭矢帶著呼嘯的破空聲向我當頭飛落,同一時間我罡氣運轉,在我週身形成看不見的堅壁,即使鋒利的箭尖也無法穿透我的絕對防禦,在撞上堅壁的同時失去了所有力道在我身邊如枯草般墜落。

  不等敵人從驚愕中反應過來,我的身影已經化為流星,向著正前方的一排弓箭手衝去。弓箭手本來就不是近戰的兵種,更何況面對的對手是我,不用兵刃,也不用實際接觸,只要我手中發出的罡氣成劍,我有足夠的信心將所有人隔空斃於手下。

  然而世事總是難料的,就在我向他們發出致命的劍氣之時,巨大的反震力道通過指尖傳來,虛擬的寶劍和實質的金屬相擊發出清脆的金鐵交擊聲,我猝不及防下竟然被震飛回來。

  本來如果我一心求勝,就應該在落地後馬上發動連續攻擊。剛才我心生輕敵所以只發揮了三成的實力,但是我敢肯定這三成的實力在大陸上能夠硬接下來的人也並不多見,反震回來的力道更加證實了我的判斷:對方雖然擋住了我的攻擊,但也絕對沒有能力繼續追擊。這樣的情況下我絕對是有必勝的把握的。但我實在很好奇,究竟是誰能夠在千鈞一髮的時候挽救了那些人的生命?

  我靜靜地站著,一行五個劍手在我落地的同時也出現在二十步遠的牆腳下,全部一身青衣,眼中精光閃閃,一看就不是易與之輩。我不禁好笑——修依塔這回可是鐵了心,無論如何要置我於死地了,居然為了一個小小的治療士如此大費周章。

  為首的一個布衣青年大踏步向我走來,黑夜並不妨礙我觀察他的面容,那是個相當英挺的小伙子。如雕像般俊美的臉龐,劍眉插飛入鬢,閃亮的眼睛勇武清亮,緊抿的嘴唇顯示出相當剛毅的性格,雖然一身平民裝扮,但那渾身上下的氣勢讓他看上去就像一把出鞘的尖刀,凌厲的戰意撲面而來,我立時肯定剛才跟我交手的必然是這個人無疑。他走路的姿勢很端正,顯然是受過嚴格訓練的結果,除了軍人,我想不到會有什麼人會進行這種正規的軍事訓練。

  「閣下好身手。」對面的青年冷硬地開口了,裡面的敵意非常明顯。

  我一點都不覺得奇怪,既然會在這大半夜的大打出手,嘴裡自然不會攀親帶故。況且從他的形貌判斷,他並不是那種善於拐彎抹角、玩弄心計的人。

  「你也不差啊!」我笑了笑,「不過閣下竟然對我一個弱女子使用這樣的惡毒計謀,倒是真的讓人意外啊!」說完連我自己都有些好笑,居然好意思說自己是「弱女子」。

  他的反應卻耿直到令人汗顏,眼中居然閃過一絲愧疚,說話的聲音也放軟了許多:「在下身為下屬,自然只能聽從主公的命令行事。」他的語調中有些微的不穩,足夠令我察覺他對於上司的命令其實並不贊同。

  我有些欣賞這個人了,能堅持自己的信念,但也不會矯言飾非。

  「你的主公是誰?」我趁他心神不穩的一瞬間迅速進逼,看看能不能從他口中得到切實的情報。

  他皺了皺眉頭,語氣隨即恢復剛硬:「你務須打探,主人的身份我不會洩漏,而你今晚注定命喪與此,知道了也沒有用。」

  我心底可惜的感覺一閃即逝,反正我也對此也不抱希望,他說與不說對我都是無所謂的。倒是他能夠迅速恢復正常令我相當激賞,畢竟他還年輕,能夠有這種實力,將來絕對前途光明。

  我故作悲憤看著他,淒聲說道:「既然你也認為這種陰謀非君子所為,為何不肯放我走?」

  他為難地看著我,說道:「主人一向令出如山,我絕對不可能放過你。不過我可以保證讓你死得絕不痛苦。」他之所以這麼說,是因為在北方戰爭中被俘虜的女性大多不被當人看待,下場極慘。對於見慣了戰爭後的殘忍的人來說,他的心地無疑算是善良的了。

  我心中不由泛起好笑的情緒,有多久沒聽到過這種大膽而荒謬的言辭了?居然把乾淨利落殺死我當成是一種仁慈——雖然他並本身並沒有任何貶低的意思。從表面上看來我倒是確實插翅難逃今晚的圍殺——四周張弓搭箭的弓箭手嚴陣以待,功力高絕的劍手在我對面殺氣騰騰伺機而動,且不說那最高明的領頭之人,那四個一字排開的劍手無論哪個都不是普通一個人可以對付的。

  我微微一笑,卸下偽裝的畏懼,篤定和自信與淡然糅合在一起,整個人的感覺立時不同。

  那個青年對我的改變立刻生出反應,頓時一愣,神色霎時凝重起來。他看著我,緩緩說道:「今晚一戰在所難免,我想我們還是到外面去比較方便。」

  他說的外面也就是荒堡外的開闊場地,我不由暗自讚賞。雖然他已經察覺我並不像他想像中那麼簡單,但仍然不願意利用人多的優勢對我造成壓迫。要知道如果沒有斷垣殘壁和弓箭手的圍困,我脫身的機會就會大大增加。雖然出於命令他不能撤銷這種層層殺機,但他確實已經盡了最大可能為我營造一個相對公平的戰鬥機會。

  我搖搖頭,笑道:「不用,這裡就很好,我不在意。」在開闊地帶我固然增加了逃生機會,但於我擬定的戰略並不合適。今晚這裡所有的人我已幫他們在地獄報了名,一個都別想逃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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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s. 書評加精當然會以言之有物的評論最優先考慮,之後才到字數多的,萬金油與「加油」之類的相同待遇。^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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