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庫首頁->《魔家子弟 返回目錄


卷三 劍傲江湖 第四章 雪域奇緣(下)

作者:雪渡

    水刀靜靜的看著他,心裡隱隱覺的前路將會遇到無數風險,但也沒有放在心上,只知挑戰越多,對自己衝破[魔家密典]中[洗心篇]最後一道關卡的修煉有莫大的幫助。

    饒塞的心情漸漸平復,抱歉道:「讓公子見笑了。」水刀微微一笑,並不答話。

    「老衲自跟隨先師以來,在寺中已過百餘年,今日已是大限。」饒塞的語氣根本不像是說自己的生死,反而像是在敘述他人。

    「原來他今天就要死了,難怪有事拜託我。」水刀暗吃一驚,心想:「不過他怎麼看也不像是百多歲的老人,倒像是四十來歲,看來雪域的佛學倒真有點門道。」

    「想必公子還不知道本派佛學與中土有何不同吧?」水刀聽他像是要解釋雪域佛學的淵源,忙問:「您說雪域佛學是蓮花生大師所創?」

    「不能這麼說。」饒塞說道:「一切佛法都是釋迦牟尼所創,佛主的後世弟子龍樹菩薩、提婆菩薩創立了空宗,以一切皆空為教義,後來世親菩薩、無著才菩薩創立了有宗,以萬法唯識為教義。而龍樹菩薩把密法單獨傳給了蓮花生大師,而蓮花生大師傳來雪域的正是佛學密法。」

    「這麼說大師是密宗傳人?」水刀問道:「那你們的教義就是[即身成佛]了?」

    「可以這麼說。」饒塞喜道:「既然公子知道密宗和[即身成佛]的教義,那是否知道如何才能[即身成佛]?。」

    水刀低頭想了一會,不確定的問:「是否通過你們特有的[灌頂術]密法?」

    「你是怎麼知道的?」饒塞大吃一驚:「[灌頂術]密法非親傳弟子是無法得知的。」

    「這……,我是從一本古籍看到的。」借口雖然勉強,但也能讓人接受。

    「古籍?什麼古籍會記載本教的不傳之密?」饒塞將信將疑:「不過你是從須彌世界來的有緣人,知道我們的密法也不奇怪。」

    水刀見他為自己找借口,不由鬆了口氣,心中暗暗好笑。

    「其實你知道更好。」饒塞說道:「老衲已決定將一生的修為用[灌頂術]傳予你。」

    「這不……。」

    「你先聽老衲說完。」饒塞見水刀欲開口拒絕,忙舉手打斷他:「以老衲如今的修為,無論哪個弟子都無法接納,到時反而害了他,而你不同,你的功力比老衲還要深厚,讓人看不出深淺,因此老衲這身功力對你來說也只是滄海一栗,而且總有一日你會把給你的功力還回,所以說這並不是單單傳予,僅是暫存在你那而已。」

    「我的同伴倒可以承接您的功力。」

    「他?」饒塞搖頭:「他的心不夠純淨,就算勉強接納了也會造成傷害,佛門密宗無上的功力會針對人心的慾望進行反噬。」

    「他說的也有道理,風鳴太過想出人頭地了,這對他的修煉有阻礙,長此下去難免會走火入魔,得想個辦法為他花解才行。」水刀沉默:「看在他就要去世了的份上,為他保存功力也無不可,也好借此機會一窺[灌頂術]的奧秘。」打定主意後便點了點頭。

    得他應允,饒塞心中歡喜得連說話的聲音都微微顫抖:「老衲先去安排後事,夜間自會差人請你。」

    入夜後,上天象感受到什麼似的,忽然愁腸百結,蹙眉長歎,下起了小雨。連綿不斷的雨聲象拖長淒涼的音調在低吟。排遣著不絕如縷的憂思,給人的心上添了一點淡淡的衷愁。

    晚膳後不久,水刀見風鳴鬼鬼祟祟的躲了起來,心中雖然奇怪,但更多的是慶幸:「他躲開更好,要不然還不知道如何跟他解釋呢。」

    水刀走進大殿時,看見饒塞盤腿坐在中間,另有七人在一丈開外圍著他垂眉而坐。

    饒塞微笑著招手讓他坐在對面,指著七人說:「他們是老衲的徒弟,今日為我們護法。」水刀見他們對周圍的事物不聞不問,連對饒塞的介紹也沒有抬一下眼睛。

    「今晚是老衲最後依次跟你談話了。」雖然他的聲音有種喜悅,但是水刀卻無論如何也高興不起來。

    「你不必為老衲難過,死亡並不是結束,只是另一次的開始。」饒塞看出水刀的心意,笑著開解:「等會老衲就會往生而去,以後我們還有機會相見。」

    水刀忽然想起密宗有轉世一說,但始終未曾見過,心中難免有懷疑。

    「如果你仍然為老衲而難過,這灌頂將無法繼續下去,你難道要老衲死不瞑目嗎?」饒塞的聲音如晨鐘般在水刀腦海內敲響,把他震醒。

    「晚輩受教。」水刀忽然有種大徹大悟的感覺,生亦何歡,死亦何懼,死是生的前提,死後將重生,而有生便又有死。如此循環不已……。

    饒塞見他領悟,欣慰的解釋佛門密術:「諸佛真言均具足無量無邊功德,十方諸佛皆從陀羅尼所生;若無真言,終不能成無上正覺。諸佛密法,為佛佛相傳之秘密心印。」話音剛落,結迦而坐的七人雙手成印,低聲吟唱。

    七人的聲音如水中漣漪般一圈圈擴散,身體隱隱發出金色的暈芒,逐漸漲大,最後形成七輪光圈自上而下罩住盤腿而坐的九人。饒塞見狀,十指纏繞,起手結印,亦跟隨他們低聲吟唱:「南無咕嚕貝、南無布達耶、南無達嘛耶、南無僧伽耶!」

    他的身體也隨著吟唱聲湧現淡淡的金色光芒,越來越盛,饒塞身體陡然一亮,金光化作一個拳頭大小的光團從他頭頂跳了出來,向上直衝而去。

    其中一人忽然全身顫抖,光團衝破第一道光圈繼續向上衝去,另一人又是全身顫抖,第二道光圈已告失守,這時光團似乎慢了下來,但仍然不依不饒繼續上升,連破六道光圈後被第七道阻了下來。

    水刀見他們緊張的面孔忽然緩和下來,口中不斷吐著梵音真言。那光團在七人的梵音真言安撫下,逐漸平靜,被重新集結的七輪光圈壓進包圍圈內。

    光團在圈內游弋了片刻,突然停了下來,然後像發現寶貝般歡呼一聲,飛快的向水刀頭頂衝去。

    水刀一驚,體內真氣自然轉動,陡然在體外形成厚厚的氣牆,將光團阻擋在一尺開外。

    「施主,你不必緊張,那是師父的畢生修為。」其中一人見他阻止光團進入他體內,不由急了。

    水刀一怔,心中恍然,撤去氣牆,閉上雙眼靜靜等待。

    那光團受到氣牆的阻攔,連沖了幾次都被彈回後,變得有點氣急敗壞猛烈衝撞,等氣牆一消失,發出一聲尖嘯,帶著一條長長的金色尾巴,飛快的從水刀頭頂衝進去。

    水刀只覺一股熾熱的氣流從頭頂直衝至腳底,然後再重返頭頂,再衝到腳底,如此來來回回的經過了四十九次才逐漸消失。

    當光團進入體內時,各種幻想接踵而來,另一個苦難的生命,佔據了他的心靈。

    出生、造劫、家毀,離鄉、乞討、拜師、學習、逃難、建寺、修煉、接杖、收徒、授業、老去,等待……。

    饒塞苦難的一生,在他眼前一幕接一幕的重演著。

    水刀在靈智跨越了時空的阻隔,若有若無,虛無漂渺,感覺身輕如雲似氣,飄然如騰空而起,身體已空虛消失。而饒塞百餘年的經驗,彈指間在心中一一經歷。

    水刀淚流滿面。

    「唵!」

    水刀心頭一震,在時空遨遊的靈智忽然停下了腳步。

    「嘛!」

    幻象陡然消失,眼前一片漆黑,不知該何去何從?

    「呢!」

    水刀的心頭再次震動,遠處似乎有一絲光亮傳來。

    「叭!」

    周圍都是黑暗,那絲光亮是否也是幻象?我是否該過去,水刀一時拿不定主意。

    「咪!」

    去吧,黑暗的盡頭就是光明,這是無法改變的事實!

    「吽!」

    眼前白光大熾,各種意識重新回歸,水刀吁了一口氣,睜開雙眼,不禁被眼前的異狀嚇了一跳。

    坐在對面的饒塞的身軀縮小到只有原來的三分之一,全身金光燦爛,像是一尊結袈跌坐的純金佛像,而圍圈而坐的七人則是形狀不一的或仰或臥的倒在地上,身上的衣衫象泡過水般濕漉漉的。

    水刀一震,頓時明白七人為助自己耗盡功力,心裡一陣感動,當即一躍而起,扶起最近一人,伸手罩住他頭頂,緩緩輸入剛得來的佛門真氣。

    眾人得他幫助,很快恢復元氣,齊聲說道:「多謝施主相助。」

    「不必客氣。」他以極端純正的雪域話回答,七人登時呆了。

    水刀感覺饒塞所有的記憶,已在腦海內生根發芽,成為自己全部記憶的一部分,再也不分彼此。

    「哈哈,師尊的旺估爾總算成功了。」其中一人大笑,捧起坐化成佛的饒塞金身,轉身跨出大殿,其餘六人低聲誦唱,跟著他出去。

    不多久梵聲大起,寺廟內眾僧跟著一起高聲同誦,這時雨忽然停了,銀白的月光灑在寺廟上,顯得格外聖潔……。

    七日後,水刀和風鳴告別[丹年寺]眾僧,繼續未知的旅程。

    「老大,[丹年寺]僧人的武功還不錯,特別是他們的[大手印]功夫,要是能多切磋幾次就好了。」風鳴意猶未盡。

    經過饒塞生命洗禮的水刀此時對天地萬物的生命認知又再升高了一個層次,故對風鳴的喜悅只感到好笑:「就算讓你多切磋幾次又如何?」

    「那我就可以學多點[大手印]的功夫啊。」

    「難道[流雲劍經]不如[大手印]嗎?」

    「當然不是。」

    「那你為何還要執著?」

    「是……?」

    「武功到了最高處,難道不都是一樣的嗎?」

    「我不知道,我還沒有到那一步。」

    「既然知道最高處,怎麼上去還是看你自己。你還記得我說過每個人都有一把鑰匙嗎?」

    「記得,這把鑰匙也就只能打開一扇門……。」風鳴恍然大悟。「我明白了。」

    水刀欣慰的微笑,風鳴天資聰明,一點就透,假以時日定能成為一代宗師。

    「老大,這些天怎麼不見你的驚天?」風鳴生性好動,剛安靜了不到片刻又想起了那只通靈神鳥。

    「他在天上。」水刀指了指天空。

    「他在上面幹什麼?」風鳴奇道:「他以前不是老膩著你嗎?」

    「他現在找了個伴。」說起驚天,水刀不由微笑起來。

    「啊?!什麼時候找的?在哪找的?」風鳴好奇心大起。

    「很久了,好像是在聖地找的,說起來我們自出了聖地也就沒見過了。」

    「這傢伙,有了異性就忘了老大,那麼長時間也不來問候一聲。」風鳴不滿的嚷著,全忘了驚天只是一隻能聽懂人言的靈鳥。

    水刀微微一笑,隨意招了招手,一滴黑點從天空直落下來,飛快的變大。

    驚天在二人頭頂一個轉折,穩穩當當的停在水刀肩膀。下落時帶起一道勁風,激得地上的沙石敗草漫天飛舞。

    風鳴驚訝的瞪著它:「你什麼時候變得這麼厲害了?」

    驚天「咕咕」叫了幾聲,傲慢的別過頭去,對他不理不睬。

    只有水刀知道它在問:「老大,你找我什麼事?」所以笑著說:「風鳴想念你,所以叫你下來見個面?」

    「有什麼好見的?我跟他又不熟。沒什麼事我走了,我的小乖乖還在上面等著我呢。」說罷拍拍翅膀飛起來。

    「他說什麼?」風鳴好奇的問。

    當水刀翻譯後,氣得他衝著驚天的背影大喊:「你這個沒有義氣的傢伙,虧我對你那麼好!」

    水刀見他一副氣急敗壞的模樣,心下好笑:「你知道萬物之間溝通的最大障礙是什麼?」

    「不知道……。」風鳴仍在生驚天的氣,鼓著腮幫子沒好氣的問:「是什麼?」

    「是語言。」

    「語言?怎麼可能?要是沒有語言,我們有怎麼知道對方想說什麼?」風鳴立刻被他的話語吸引,好奇的問。

    「正因為有了語言,只能聽到嘴裡發出的聲音,反而聽不到心的聲音了。」

    「心的聲音?」

    「你想聽懂天空中飛翔的鳥兒在唱些什麼?水中游弋的魚兒在說些什麼?山中奔跑的群獸在想些什麼嗎?」

    「當然想,可是我應該怎麼做呢?」風鳴這時已經忘了自己正生驚天的氣。

    「聽它的心。」

    「聽它的心?如何聽?」

    「那是一種很奇妙的感覺,你要用心去聽。」

    「就算我用心去聽,可實際上,我還是聽不到啊。」

    「當你急切想知道它在說什麼的心情超越了一切時,你就會聽到了。」

    風鳴望著前路,陷入沉思……。


上一頁    返回目錄    下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