驚夢殘天--玄幻魔法小說網

    𨪜𨪜𨪜𨪜𨪜𨪜𨪜𨪜𨪜𨪜𨪜𨪜𨪜𨪜𨪜虞美人𨪜𨪜𨪜𨪜𨪜𨪜𨪜𨪜𨪜𨪜𨪜𨪜𨪜𨪜𨪜𨪜𨪜𨪜𨪜𨪜𨪜——李煜𨪜𨪜𨪜𨪜𨪜𨪜𨪜𨪜𨪜𨪜𨪜𨪜𨪜𨪜𨪜春花秋月何時了，𨪜𨪜𨪜𨪜𨪜𨪜𨪜𨪜𨪜𨪜𨪜𨪜𨪜𨪜𨪜往事知多少。

    𨪜𨪜𨪜𨪜𨪜𨪜𨪜𨪜𨪜𨪜𨪜𨪜𨪜𨪜𨪜小樓昨夜又東風，𨪜𨪜𨪜𨪜𨪜𨪜𨪜𨪜𨪜𨪜𨪜𨪜𨪜𨪜𨪜故國不堪回首月明中。

    𨪜𨪜𨪜𨪜𨪜𨪜𨪜𨪜𨪜𨪜𨪜𨪜𨪜𨪜𨪜𨪜𨪜𨪜𨪜𨪜𨪜𨪜𨪜𨪜𨪜𨪜𨪜𨪜𨪜𨪜雕欄玉砌應猶在，𨪜𨪜𨪜𨪜𨪜𨪜𨪜𨪜𨪜𨪜𨪜𨪜𨪜𨪜𨪜只是朱顏改。

    𨪜𨪜𨪜𨪜𨪜𨪜𨪜𨪜𨪜𨪜𨪜𨪜𨪜𨪜𨪜問君能有幾多愁，𨪜𨪜𨪜𨪜𨪜𨪜𨪜𨪜𨪜𨪜𨪜𨪜𨪜𨪜𨪜恰似一江春水向東流。

    𨪜𨪜𨪜「丫頭，回來了？快讓堂兄看看，有沒有變瘦？」北宮庭森向她欣慰地微笑。

    𨪜𨪜𨪜「堂兄？不想要女兒了？淡如可好？」

    𨪜𨪜𨪜「在凝慧門的靜室，四肢已有些不聽使喚了，你哥哥——做爹的只剩這點能耐了，聽清源和芷雯說，『冰屑花』未必管用，你有把握麼？」

    𨪜𨪜𨪜北宮千帆吐舌頭笑道：「信不過我？」

    𨪜𨪜𨪜「信你餿主意最多，這次可不能胡來呀！」

    𨪜𨪜𨪜「我要借谷岳風、童師兄、追風和迎風！」

    𨪜𨪜𨪜「童舟已在山莊學了岐黃術，前天往天台山去了。」

    𨪜𨪜𨪜「那我借顧叔叔好了！童師兄想做什麼？」

    𨪜𨪜𨪜「童舟打算與俞豪英了結宿怨。他不願兩派廝殺，是以只身前往。」

    𨪜𨪜𨪜「你去幫我請谷岳風和顧叔叔，我去叫追風、迎風！」北宮千帆轉身便跑。

    𨪜𨪜𨪜蘭影、蘭魂將「冰屑花」汁捧進靜室，寂然辭出，留北宮千帆與顧清源、谷岳風、追風、迎風在室中。

    𨪜𨪜𨪜梅淡如注視著她，搖頭微笑：「我沒什麼事，不如你休息一夜，明天再來？」

    𨪜𨪜𨪜「可我還有事！」她微笑：「超心絕愛，什麼都別想，我用『春眠散』為你催眠。」

    𨪜𨪜𨪜「可是……」

    𨪜𨪜𨪜「可是你的傷最重要，其他的全是次要！」她自信地與他的目光相接。

    𨪜𨪜𨪜「好罷！」他盤膝坐定，讓她施「春眠散」。

    𨪜𨪜𨪜「追風、迎風，除下他的衣衫，我好施針！」

    𨪜𨪜𨪜顧清源點頭：「這個方法不錯：手太陰肺經、手少陰心經、足少陽膽經、足少陰腎經，四經穴道施針之後，塗了『清涼膏』，續以『冰屑花』汁吸除熱毒，我與岳風再合力從『中府』『極泉』『陽白』『俞府』四穴輸入真氣，將餘下熱毒從針孔中逼出來。」

    𨪜𨪜𨪜北宮千帆默默點頭，等追風、迎風在梅淡如各穴道上塗好「清涼膏」，立刻出手如飛，連刺他的「中府」「尺澤」「列缺」「太淵」「少商」等手太陰肺經穴道，滴上「冰屑花」汁，反手一針卻戳在自己手心的「勞宮穴」上，也塗上花汁，一聲不響地將戳破的掌心貼在他各個施針的穴位上，以內力吸他的體內熱毒。

    𨪜𨪜𨪜除顧清源默不作聲外，其餘三人皆感詫異。

    𨪜𨪜𨪜吸畢手太陰肺經熱毒，她又施針刺在他手少陰心經的「極泉」「少海」「神門」「少衝」等穴，塗了花汁，依法以掌心吸走熱毒，然後是足少陽膽經與足少陰腎經。等到四經熱毒吸走，她已是揮汗如雨、嬌喘不止。

    𨪜𨪜𨪜顧清源輕聲道：「你口含『清心丹』埋自已於深雪之中三日，將陰寒之氣積聚心頭，以此為淡如吸取熱毒，知不知道這對自身傷害甚大？你風丫頭，真是……唉！」

    𨪜𨪜𨪜谷岳風聽了更是感動，心道：「我還道北斗已是世所難覓的奇女子，原來還有她。童兄弟果然沒有走眼，可惜這個朋友，今天才讓我真正瞭解欽佩！她和北斗，真是難覓其三的性情中人，我有福氣，梅公子也很有福氣……」

    𨪜𨪜𨪜北宮千帆也不否認，只道：「再等半個時辰，有勞谷先生發功於手太陰肺經、手太陰心經的『中府』『極泉』二穴，有勞顧叔叔從『陽白』『俞府』二穴逼出淡如的足少陽膽經、足少陰腎經的餘毒。追風、迎風再替他穿上衣衫，守護三日，醒後餵服些補氣調元的湯藥，不出半個月，他必能生龍活虎！」

    𨪜𨪜𨪜顧清源道：「你卻受損耗元，將會大病一場！」

    𨪜𨪜𨪜「總比人家四肢殘廢無法練功划算罷？」北宮千帆笑道：「半個時辰已過，靠你們了！」

    𨪜𨪜𨪜谷、顧開始行動。然後，追風、迎風為梅淡如穿上衣衫，扶他躺下。

    𨪜𨪜𨪜北宮千帆長吁一聲，起身出了靜室。

    𨪜𨪜𨪜北宮庭森、葉芷雯已在外守候多時，顧清源出來將北宮千帆的療傷方法說了，眾人大是感慨，再看一眼她的疲倦與憔悴，更是心痛。

    𨪜𨪜𨪜葉芷雯一搭她的脈搏，見她搖頭，不覺歎息。

    𨪜𨪜𨪜迎風則興致勃勃地道：「五姑娘好高段，莫春秋果然在猜疑之下，掌斃了姜賢忠！」

    𨪜𨪜𨪜追風也笑道：「雷章采逃出莫州後，為了自保，讓姓莫的無暇顧及自己，竟將自己所知莫春秋的多年罪行，從人證到物證，全托人交上了少林寺，是以不到兩個月，武林同道已群起而攻莫春秋，雷章采這條喪家犬也沒了影！」

    𨪜𨪜𨪜北宮千帆淡淡道：「這倒出乎我的意料。當日只怕莫春秋在暗處偷襲，是以隨便想個法子引開他的視線，無法親赴兗州，實在是他們自作孽，我高估了他們！」

    𨪜𨪜𨪜顧清源道：「別再閒聊了，回去休息！」

    𨪜𨪜𨪜北宮千帆搖頭道：「我猜童師兄會手下留情，放俞豪英一條生路，可是其他武林人物必會痛打落水狗，加以狙殺。無論如何，俞大姐姐只剩這位親人了，我該替他想條隱遁之策。」

    𨪜𨪜𨪜葉芷雯皺眉道：「你的虛弱程度，自己心中必然有數，怎麼還想趕去天台山？」

    𨪜𨪜𨪜「又不用動手，我自有分寸！」北宮千帆滿臉乞求地看一眼葉芷雯，見她無奈地輕歎一聲，知道她答應為自己隱瞞了，這才轉頭道：「追風、迎風，立即替我打點！」

    𨪜𨪜𨪜「馬上動身？知不知道……」葉芷雯頓了一頓，道：「不等淡如醒來道個別？」

    𨪜𨪜𨪜「我知道他不久便會英氣勃勃，足夠了！」

    𨪜𨪜𨪜葉芷雯最後警告了一句：「帶上調養的藥，不要動手，不要奔波，總之——你好自為之！」

    𨪜𨪜𨪜天台山。

    𨪜𨪜𨪜童舟冷冷地看著面如死灰的俞豪英，道：「你輸了，俞、童、谷三家宿仇從此了結，你解散了貴幫兄弟以後，快快逃命去罷！」

    𨪜𨪜𨪜俞豪英啞聲道：「為什麼你不殺我？」

    𨪜𨪜𨪜「恩怨已了、勝敗已定，何須以命相抵？」童舟仰天長嘯一聲，內力充沛，行神如空、行氣如虹，震得人耳朵嗡嗡作響。他袖手一立，知道俞豪英已無能為力，忽地朗聲道：「兩位朋友是哪條道上的，請現身一見！」

    𨪜𨪜𨪜南來雷章采，北出北宮千帆。

    𨪜𨪜𨪜俞豪英頹然道：「雷先生，你用嚴公子作盾擋了莫掌門一掌，卻來我幫躲藏。莫掌門若追蹤而來，你豈非連累我幫數百兄弟？」

    𨪜𨪜𨪜北宮千帆聽到嚴子欽已死，心中大痛，向雷章采道：「你確實夠狠！可是虎毒尚不食兒，你把自己的親外孫女弄到哪裡去了？」

    𨪜𨪜𨪜雷章采森然冷笑道：「東土就算是我的骨肉，她不聽我的話，就連一條狗的價值也不如。我女兒不聽話，便要讓她女兒也不能聽她的話！」

    𨪜𨪜𨪜北宮千帆聽得心寒，切齒道：「你害死髮妻，奪走親外孫女，害我兩位丐幫的好哥哥泥足深陷，還在這裡自鳴得意？」

    𨪜𨪜𨪜雷章采趁她憤怒之際，踢出了「沖天腿」。

    𨪜𨪜𨪜「師妹小心！」童舟一聲驚呼，見她緩緩抬掌，乃是淨貞公主的獨門內功「自掘墳墓」，正抵在他足心「湧泉穴」上，既知雷章采終究自作自受，便不再擔心。

    𨪜𨪜𨪜果然，雷章采的足心被他一抵，立刻往地上重重一摔，「哇」地吐了一口鮮血出來。

    𨪜𨪜𨪜北宮千帆點頭冷笑道：「原來子欽哥哥也沒閒著，臨死前也偷襲了你一腳，加上莫春秋餘震的三成掌力，現在你又自掘墳墓，實在報應！我不殺你，自己找個清靜的地方去苛延殘喘去罷！」

    𨪜𨪜𨪜雷章采知她話既出口，就絕不會痛下殺手，便恨恨地撿了根樹枝，撐起來慢慢離去。

    𨪜𨪜𨪜北宮千帆一揚手，包袱扔在俞豪英腳下，向他淡淡道：「就這麼下山，還不知有多少人會趁機對你下手。這裡有一套平民布衫、一張人皮面具和一百兩黃金，你解散了貴幫兄弟，戴了面具逃命去罷！」

    𨪜𨪜𨪜童舟笑道：「師妹想得真周全！」

    𨪜𨪜𨪜「我只是不想俞大姐姐失去惟一的親人。」

    𨪜𨪜𨪜俞豪英拿了包袱便走，再不多言。

    𨪜𨪜𨪜「鬼——」雷章采收勢不住，一跤摔倒。原來，迎面走來了白珍珠、丘逸生、余東土與嚴未風。

    𨪜𨪜𨪜看著那張明艷的臉，雷章采坐在地上獰笑道：「徐眉，你不聽我的話，又不讓女兒聽我的話，現在，我也讓你女兒找不到女兒來聽話，哈哈哈！」笑聲淒厲，響徹山間。

    𨪜𨪜𨪜嚴未風見他已是窮途末路，不覺皺眉道：「你用我兒子作盾，勾結莫春秋、俞氏兄弟燒燬丘家堡，這一百多條人命暫且不和你算。可是，你怎忍心擄走自己親外孫女？這樣罷，你說出珍珠孫女的下落，我放你自去逃生！」

    𨪜𨪜𨪜白珍珠看著余東土的憔悴面龐，默然點頭。

    𨪜𨪜𨪜「爹，求你告訴我，你的親外孫女在哪裡？」歷經兩年的奔波尋訪，余東土早已肝腸寸斷，此刻再也撐不住，雙膝一軟跪下去，淚如雨出。

    𨪜𨪜𨪜丘逸生心中不忍，蹲下去扶她，轉頭厲聲道：「你有今天，全是自作自受，為什麼還要讓自己的子孫來承受你的罪孽？」

    𨪜𨪜𨪜「徐眉，你終於來索命了！」雷章采神智越來越亂，狂笑道：「你來索命，也找不到你的女兒，哈哈哈，找不到……」

    𨪜𨪜𨪜「爹——」余東土撕心裂肺地喚了一聲，見雷章采雙眼圓睜，已然氣絕。不覺也雙眼一黑，倒在丘逸生懷裡。

    𨪜𨪜𨪜北宮千帆在童舟耳邊悄聲道：「我先走了！」

    𨪜𨪜𨪜「你去哪裡？」童舟見她倚樹而立，面色蒼白，似是重病在身。他在巾幗山莊向葉芷雯學了大半年，略通醫術，便拉過她的手來把脈。

    𨪜𨪜𨪜她一驚，迅速抽回手，疾奔而去。童舟與她並肩跑了一段，四顧無人，才低語：「你懷孕已有兩個月了，趕回山莊替淡如療傷，又大耗元氣，剛才再硬接雷章采那一踢——你這樣很危險，我送你回山莊！」

    𨪜𨪜𨪜她轉過身來，星眸粲粲，昂然道：「不許管我！此事你若對第三人說出，我從此絕跡江湖，不見任何人！」

    𨪜𨪜𨪜童舟靜靜地道：「孩子的父親是誰？」

    𨪜𨪜𨪜她搖頭，目光漸漸柔和起來，歎道：「兩個月前，北斗陪我從兗州南下，有一天無意聽到她和谷先生私下聊天，才知道這些年……對不起，我是個粗心馬虎的瘋丫頭，配不上你！」

    𨪜𨪜𨪜「你已知道？」童舟微微一震，低下了頭。

    𨪜𨪜𨪜「我寧願不知道，不致如此負疚……原來，我是這樣一個這樣不敢承擔責任的人！」說完這句，她已在十幾丈之外。等到童舟驚覺抬頭時，已追趕不及，眼睜睜地瞧著她消失在夕陽之中。

    𨪜𨪜𨪜

    𨪜𨪜𨪜「何謂『遠、近、輕、重』？」

    𨪜𨪜𨪜「遠者，遠招賢士；近者，近去佞臣；輕者，輕賦萬民；重者，重賞三軍！」

    𨪜𨪜𨪜「何謂『虛』，何謂『空』？」

    𨪜𨪜𨪜「軒冕浮雲絕塵念，三峰長乞睡千年！」

    𨪜𨪜𨪜「扶搖子，真隱逸高人、風流名士！」

    𨪜𨪜𨪜「臨風居士，雖有慧根，卻惜之偏執，直塵世情種耳！」

    𨪜𨪜𨪜北宮千帆與陳摶相對大笑。

    𨪜𨪜𨪜「丁少微已入朝，下一個自然會召你扶搖子。真人若是拒絕，趙炅可能容你？」

    𨪜𨪜𨪜「攜取舊書歸舊隱，野花啼鳥一般春！」

    𨪜𨪜𨪜北宮千帆再出黑子，淡淡道：「世傳『燭影斧聲』弒兄篡位之謠言，即便是訛傳，也足見趙炅覬覦龍椅久矣，路人皆知。若趙炅一意強留，真人何去何從？」

    𨪜𨪜𨪜「有意求仙到洞門！」陳摶下一白子，微笑道：「另覓他處隱居便是。若遼主要居士獻圖，爾待何如？」

    𨪜𨪜𨪜「我的身份，和莫春秋之於高勳、女裡有何區別？一樣是為人爪牙罷了！」

    𨪜𨪜𨪜「如今居士已是逍遙宮新任左護法，果然穩重了！」見北宮千帆不答，陳摶又道：「新任的南郭宮主很需要你的協助！江南既取，吳越自是囊中之物，巾幗山莊北遷於千山，乃是明智之舉。而凝慧門捧劍金童承衣缽，丐幫又得莊幫主與嚴副幫主掌握大局，逍遙宮有飲雷軒主這位宮主和東諸葛這位右護法，皆非逞兇之徒，江湖中想必能安定很久！左護法你為何不去見見他們？」

    𨪜𨪜𨪜「再過半月，我去終南山見他們便是！」

    𨪜𨪜𨪜「九州門弟子眾多，此番莫春秋所為被雷章采全數揭發，必然引發腥風血雨。但願終南山上，能由莫春秋一人了結舊怨，減少許多殺戮，那就好了！上個月慨善大師上華山來拜訪貧道，然後去了嵩山。」

    𨪜𨪜𨪜「當年關東四友僅存其一的董開山——慨善大師？他有什麼事找真人嗎？」

    𨪜𨪜𨪜「正是……」

    𨪜𨪜

    𨪜𨪜𨪜六月初六，終南山的黃昏。

    𨪜𨪜𨪜北宮庭森靜靜地道：「莫春秋，你若還有點人性，就不要連累貴派弟子，解散他們之後，你我再決勝負，以免他們因你而被同道殂殺。」

    𨪜𨪜𨪜莫春秋淡淡道：「九州門的事不用你管！」

    𨪜𨪜𨪜北宮千帆冷笑道：「我高麗的李均已下獄，衛靖被貶為庶人，遼國耶律賢已同敵烈部議和。半個月前，已查到女裡私藏鎧甲五百於內庫，追查當年魏王蕭思溫遇害，高勳、女裡皆有參與，現賜女裡自盡，流放的高勳已在銅州伏誅，其產業盡賜蕭家。而你九州門，耶律璟在位時，的確曾風光不盡，此後先搭上新君的二位寵臣，又勾結敵烈部與高麗叛臣，再聯絡江湖門派，遍施小惠，經營半生，到頭卻是一場空。如今九州門被全數驅逐出遼國國境，你又打算拿什麼來邀功、投靠宋廷呢？爹，你儘管放手一搏罷！」

    𨪜𨪜𨪜斐慧婉與曠雪萍相對一皺眉，面帶隱憂。

    𨪜𨪜𨪜梅淡如在北宮千帆身邊低語：「他們的武功半斤八兩，交起手來必然兩敗俱傷，別慫恿！」

    𨪜𨪜𨪜「堂兄爹不會輸！」她直視著莫春秋，在北宮庭森身邊耳語了一陣。北宮庭森只是微微一笑，歎道：「小鬼！」

    𨪜𨪜𨪜莫春秋早已領教過她的詭計多端，不知她又出了什麼餿點子，心中疑惑，不覺皺眉。

    𨪜𨪜𨪜

    𨪜𨪜𨪜鶯狂應有恨，蝶舞已無多。

    𨪜𨪜𨪜正午，兩個人相對肅立。

    𨪜𨪜𨪜八個時辰過去了，所有人都在觀望。

    𨪜𨪜𨪜北宮庭森疲憊起來，他幾乎耗盡了元氣。

    𨪜𨪜𨪜莫春秋則開始起了一種奇怪的變化：只不過半個時辰，他的頭髮就從髮梢微白成了滿鬢堆霜，眼角額頭從光滑變得魚紋遍佈。

    𨪜𨪜𨪜斐慧婉奇道：「風丫頭，你對庭森說了什麼妙計？」

    𨪜𨪜𨪜「我不過告訴他，他若敗了，我會放火燒他屁股——而已！」北宮千帆朗聲笑道：「扶搖子告訴我，一個至陽至剛的男子，貪功躁進將玄門正宗的內功反過來練，已是危險。何況智瑞師姐被罌粟擾亂神智以後，使出來讓他偷學的武功之一，乃是智瑞師姐早年行走江湖做女俠時，第一位女師父教給師姐的，是一種會讓人經脈逆行、卻加速練功進程的邪門心法。是以練過這種心法後，練其他武功皆是事半功倍。可是，倘若元氣耗到極致之時，就會使人於瞬間衰老而亡。那位女前輩不但是智瑞師姐的師父，也是董開山——慨善大師的師娘，他們師姐弟是親眼看著這位女前輩衰亡的，據說情形十分恐怖。今天我們又見到了。」

    𨪜𨪜𨪜顧清源這才笑道：「不錯，我聽說這種邪門心法若致自傷，必於正午發作，血脈賁張、經脈亂竄，苦不堪言。你倒會賣關子。」

    𨪜𨪜𨪜「所以，爹雖虛弱，卻留了一命，自然是我們贏了。我的恐嚇大法看來還挺管用呢！」

    𨪜𨪜𨪜莫春秋倚樹而立，喉頭「呵呵」作響，葉芷雯、齊韻冰心中皆感不忍，都低下了頭。

    𨪜𨪜𨪜顧清源與斐慧婉走上去，攙住了北宮庭森。

    𨪜𨪜𨪜「我想知道，」莫春秋嘶聲道：「淨貞公主留下來的，究竟是兩幅什麼圖？」

    𨪜𨪜𨪜「好，我告訴你！」北宮千帆在他耳邊笑道：「一幅是關中各州府的地形圖，乃是行軍之寶；一幅是關中的水脈分佈圖，乃治國之寶。我豈會讓你拿去獻於耶律賢，以此進兵中原？你或許會成為他既往不咎的新寵，可是一旦打起仗來，又不知道會有多少漢、遼平民遭殃，而你則又找了一個更大的靠山，豈不糟糕？水脈分佈圖，我已相贈扶搖子，趙炅若召他入朝，大可以此防身、圖贈宋廷，以防水災。這些年黃河大名決堤，熒澤、頓丘決口，憑此圖導河、引渠，天災必能減少。此乃前朝虯髯俠張仲堅的寶物，未遇高士，輕易不敢交託。另一幅地形圖在哪裡，請恕我不能奉告！」

    𨪜𨪜𨪜莫春秋緩緩拍出一掌，正中她肩頭，卻連半分勁力也使不出來。

    𨪜𨪜𨪜北宮千帆淡淡道：「你連喘息的力氣都沒有了，還如何偷襲於我？」

    𨪜𨪜𨪜顧清源朗聲道：「別理他了，我們走！」

    𨪜𨪜𨪜「葉公俠是你親兒子！」莫春秋嘶聲一嚷，顧清源微怔之下，回過頭來看他。

    𨪜𨪜𨪜葉芷雯抬頭仰天，面色蒼白。

    𨪜𨪜𨪜「新婚不過三天，你就對自己青梅竹馬的新娘說，自己已移情於徐眉，迫得芷雯羞憤之下棄家出走。本來她一個人可以過得很好，若不是發現自己薄倖的丈夫讓她懷了孕，使她前途無望、回頭無岸，你道她為何會自盡？」

    𨪜𨪜𨪜葉公俠呆了，狐疑地看著「姑姑」。

    𨪜𨪜𨪜「芷雯的兄長確是英年早逝，可你們見過葉夫人嗎？沒有葉夫人，哪來這小子？沒這小子，豈會讓我歪打正著地趁虛而入，照料當年萬念俱灰的芷雯、學得製藥之術？」

    𨪜𨪜𨪜「莫春秋，你聽好！」顧清源深深看一眼葉芷雯與葉公俠，鄭重地道：「自聽說有公俠這孩子起，我就心裡有數了。芷雯不說，我也自知沒有資格過問。現在我兒子與我徒兒夫妻和睦，他認不認我都不重要，我已很滿足、很欣慰。你想激怒我一掌打死你麼？我不想玷污雙手，芷雯是個善良、念舊的好女人，她更不會！」

    𨪜𨪜𨪜「可惜你妻子懷了你兒子，心裡卻想著我！」莫春秋擠出最後一絲笑容。

    𨪜𨪜𨪜葉芷雯略一定神，點頭道：「當年你照料我們孤兒寡母，從無半分其他企圖，我曾將你視為最光明磊落、頂天立地的男兒，心中欽歎思慕，甚至暗歎冰兒捨你而嫁義德，沒有眼光。不錯，我的確曾經思慕過你，羨慕過冰兒。可是現在，我對你只剩下可憐同情，到了今天，連一個為你流淚的女子也沒有，實在可悲。雷章采，至少還有東土為他流淚，而你呢？」

    𨪜𨪜𨪜「原來他心裡早已有數，而冰兒和你……」莫春秋一臉失望、滿心惆悵，睜大了雙眼，果然連喘息的力氣也沒有，倚著那棵樹，就這樣，寂寞、淒涼、蒼老地，衰亡了。

    𨪜𨪜𨪜九州門的弟子，已悄悄散去。

    𨪜𨪜𨪜其餘人靜立無言，不知是思索還是憑弔。

    𨪜𨪜𨪜客北斗忽道：「咦，五姑娘不見了！」

    𨪜𨪜𨪜北宮千帆也已趁亂而去，她有些不對勁了。

    𨪜𨪜𨪜七夕深夜，汴京。

    𨪜𨪜𨪜連徐鉉也告辭了，只剩樂妓在那裡彈琴。

    𨪜𨪜𨪜夜深人靜，臨風怎麼還不來？李煜百無聊賴地聽那樂妓唱著自己剛填的一闋《虞美人》：

    𨪜𨪜𨪜「春花秋月何時了，𨪜𨪜𨪜往事知多少。

    𨪜𨪜𨪜小樓昨夜又東風，𨪜𨪜𨪜故國不堪回首月明中。

    𨪜𨪜𨪜雕欄玉砌應猶在，𨪜𨪜𨪜只是朱顏改。

    𨪜𨪜𨪜問君能有幾多愁，𨪜𨪜𨪜恰似一江春水向東流。」

    𨪜𨪜𨪜李煜一指案上的金錠，道：「好，不必唱了，這是賞你的，退下罷！」心中暗道：「莫非臨風不想見到其他人？」

    𨪜𨪜𨪜豈知那樂妓頭也不抬，玉腕輕舒，又唱道：

    𨪜𨪜𨪜「白雲蒼狗斯須了，𨪜𨪜𨪜富貴何曾少？

    𨪜𨪜𨪜欲憑酒色誦西風，𨪜𨪜𨪜哪料國亡家破弄吟中。

    𨪜𨪜𨪜蕭條異代君猶在，𨪜𨪜𨪜只是江山改。

    𨪜𨪜𨪜若能一醉解千愁，𨪜𨪜𨪜枉教古今賢聖砥中流！」

    𨪜𨪜𨪜答的，也是一闋《虞美人》。

    𨪜𨪜𨪜李煜一呆，失笑道：「風丫頭，這次不扮老虎，卻扮起樂妓來了？」

    𨪜𨪜𨪜那樂妓掏出方絹在臉上一抹，果然是北宮千帆。露出面目，她即笑道：「我穿著黑色衣裙進來獻藝，正是向你暗示。豈知你又是填詞，又對舊臣灑淚懺悔，不快些打發了人走，當心言多必失，招惹橫禍！」

    𨪜𨪜𨪜李煜歎道：「十八年了，你依然這般花招百出！噢，對了，你的孩子是男是女？三天前淡如前來與我敘舊，見他似乎一無所知，難道孩子不是他的？——對不起，我無意污辱！」

    𨪜𨪜𨪜北宮千帆皺眉道：「你怎麼知道？」

    𨪜𨪜𨪜「去年中秋你來看我，桌上那碟酸梅被你吃了大半，再見你體態微豐，我就心裡有數了。因為娥英在場，問多了怕你難堪。孩子是不是淡如的？」

    𨪜𨪜𨪜「你沒向淡如饒舌罷？」

    𨪜𨪜𨪜「三天前他來看我，他不說，我豈敢問？不過我將《風雲夜》那幅畫送他了，是我親手以小回鸞織錦裝裱的。想要畫，你找他好了！」

    𨪜𨪜𨪜「什麼，我的詩，你的畫，送他做什麼？」

    𨪜𨪜𨪜「我想，你們之間又何必分彼此呢？」

    𨪜𨪜𨪜「你真多事，比我還多事！」

    𨪜𨪜𨪜「那個孩子……」

    𨪜𨪜𨪜「我趕到西域去生產，是個兒子，送給一對因我當年疏忽而致膝下無子的朋友了，我欠他們夫婦一個孩子嘛。這個兒子一生下來，就一幅嬉皮笑臉的死相，毫無半分收斂從容——你若對別人提及此事，我就和你絕交！」

    𨪜𨪜𨪜「那麼說，真是淡如的骨肉了。你不告訴他，對他很不公平的！」

    𨪜𨪜𨪜北宮千帆掉開頭不予置答，只笑道：「情種的芽葉好美！」

    𨪜𨪜𨪜「天長地久有時盡，此恨綿綿無絕期！」他低語：「我已另取了名字。這顆情種，開花以後，名曰『天長地久』，等到結果，再名曰『此恨綿綿』！」

    𨪜𨪜𨪜「取得好！」她癡癡地瞧著芽葉道：「《古卉譜》載，情種開花結果，三百年實成之夜，第一對見到此物的愛侶，可庇佑他們長相廝守、攜手白頭，卻不知是真是假。」

    𨪜𨪜𨪜李煜固執地道：「一定是真的！詩香氤氳、墨氣芬芳，再澆以烈酒之醇馥，續以風沙侵之、寒霜襲之，如此堅如石貴如金之情，怎能不千帆過盡、誓守今生？」

    𨪜𨪜𨪜北宮千帆也點頭道：「雖然等不到三百年，可我也相信是真的！」

    𨪜𨪜𨪜李煜心中暗道：「我告訴淡如，臨風子夜之後會來看我，讓他去『津然酒館』等她，看來他們沒碰上。」心念一動，忽笑道：「我還道你會去『津然酒館』替我帶壇汾酒回來，再請史御廚為我做些天喜餅呢！」

    𨪜𨪜𨪜「呀，竟然忘了！」她一拍腦門，笑道：「快天亮了，我現在去會不會太晚——太早？」

    𨪜𨪜𨪜李煜故意一板臉，道：「這我就不管啦！」

    𨪜𨪜𨪜「買了汾酒，再請史大廚親自動手，恐怕兩個時辰才回得來。」她向他一揖，歉然笑道：「義兄息怒，小妹這就去也！」纖腰一擰，躍出窗去。

    𨪜𨪜𨪜「但願這對冤家碰得上，痛快打一場都是好的，免得空耗光陰！」李煜見她風風火火的身影已躍過牆頭，不覺泛起一絲酸澀。

    𨪜𨪜𨪜「齊王到！」有人在外叩門稟告。

    𨪜𨪜𨪜「趙廷美這時候來此何為？」李煜回過神來，心中大是詫異。

    𨪜𨪜𨪜

    𨪜𨪜𨪜「從嘉說七夕子夜過後，她一定會來，果然不錯。」梅淡如見她托著一壇汾酒，提著一隻食盒，心中暗自好笑：「她還知道帶點心！」

    𨪜𨪜𨪜北宮千帆一路小跑，竟不知身後有人。

    𨪜𨪜𨪜「從嘉哥哥，我買了——從嘉！」她奔進去，只見李煜身軀彎曲成弓狀倒在地上，面如金紙、表情痛苦，身邊擱著一個空壺。拿起來一嗅，她脫口道：「牽機藥酒！你喝了一整壺？」

    𨪜𨪜𨪜李煜滿頭汗水，微微點頭。

    𨪜𨪜𨪜北宮千帆抱他坐起來，以掌抵住他背心，急急地將真氣輸入，保他一絲微弱的氣息，又伸手入懷，取「蘭慧露」灌入他口中。

    𨪜𨪜𨪜李煜勉強嚥了小半瓶解毒藥，搖頭苦笑道：「我喝下牽機藥酒已過一個時辰，『蘭慧露』也救不了我，趁著還有這口氣，我有事相托！」

    𨪜𨪜𨪜北宮千帆心如刀絞，拚命點頭。

    𨪜𨪜𨪜「情種旁有一本小冊子，乃我生平之作，算不上傑作，亡國之音而已。然而彙編成集，亦是心血，你務必想辦法替我傳世！」

    𨪜𨪜𨪜北宮千帆默默點頭，不敢打岔。

    𨪜𨪜𨪜「至於這情種，也交託給你傳世，待此物開花結果後，能保佑有情人廝守白頭——原來，種情的雖是我，能夠守情而無悔的，終究是你。我真的很羨慕，不，是嫉妒淡如，因為最終你心裡欣賞選擇的人，是他！」

    𨪜𨪜𨪜梅淡如一路默默跟去，不知道是否冒昧打擾了他們，手未及推門，忽聽李煜在門內問道：「臨風，你喜歡過我嗎？我們已相交十八年了，唉，竟然恍如昨日一般，往事歷歷在目！」

    𨪜𨪜𨪜梅淡如心頭一震，放下手不再推門，想聽她的回答。他並不知道，門內的李煜已是彌留之人，只屏了呼吸，聽她的回答。

    𨪜𨪜𨪜北宮千帆握著李煜越來越冷的手，心一橫，脫口道：「以你的倜儻風流、蓋世才華，我怎會不動心？可惜，你卻沒有在意過我！」

    𨪜𨪜𨪜「我在意過！這件事，其實娥皇心裡有數！」他倚在她懷中微笑：「娥英吃醋，收買江湖人物來對付你，是因為有一次我醉後失態，拉著她，口中卻叫著娥皇和臨風。只不過，我先是得知你已有婚約，後來又聽到你和淡如……我知道你欣賞專情的人，我若說出心意，必為你所鄙視。」

    𨪜𨪜𨪜「怎麼會，你始終是我的從嘉呀！」她輕輕一笑，讓他枕在自己腿上，低語道：「我彈琴給你聽，娥皇姐姐的《霓裳羽衣曲》，好不好？」

    𨪜𨪜𨪜玉樓瑤殿秦娥舞，狼藉落花闌珊酒——北宮千帆顫抖著手，開始撥弦：畫堂月影、清歌舞鳳、霓裳飄羽、瓊窗夢殘……

    𨪜𨪜𨪜原來如此！——剎那間，梅淡如百感交集，屏住呼吸連退數步，飛身躍過牆頭。

    𨪜𨪜𨪜北宮千帆近年來奔波辛勞，分娩後又大傷元氣、聽力不濟，竟不知門外有人來而復去。

    𨪜𨪜𨪜一道暖暖的液體，忽從她左眼流了出來。

    𨪜𨪜𨪜李煜枕在她腿上，半倚在她懷中，抬起頭來，忽地驚呼一聲：「泣血！」然後，閉目而去。

    𨪜𨪜𨪜北宮千帆一陣歉疚，忽又心如明鏡，恍然道：「我平素嬉皮笑臉說慣了玩笑，是以對從嘉能夠說謊安慰，見了淡如，卻羞於表白真情。巧言令色如我尚且這樣，又怎能怪淡如不示心意？原來，我和淡如，骨子裡如出一轍，乃是同一類人物！從嘉，我不想騙你，對不起！如果說詩銘哥哥是我最初的起點，從嘉義兄應該算我在漂泊中獵奇而訪的一個島了。童師兄呢，或許是我懵懂中邀約同泊的另一隻船……可惜，當我真正明白淡如是我的彼岸，又因最初的不堪瑣碎、辭而遠遊了，待到大徹大悟之時，已離這岸太遠，沒有力氣漂回去，也找不到揚帆而歸的方向了！」

    𨪜𨪜𨪜北宮千帆扶起李煜，將他安放在榻上，整理好他的儀容，讓他從容、雍容地安臥在那裡，這才轉頭去搜尋他的遺稿與情種。

    𨪜𨪜𨪜「泣血！」一瞥之間，她看見銅鏡上的自己，左眼中流出了一行鮮血、掛在頰上。

    𨪜𨪜𨪜「不錯，我快不行了，千萬不能讓淡如見到！」她生平從不流淚，這第一次，眼中流出來的，卻是血。她自然知道會有什麼後果。

    𨪜𨪜𨪜「趁著最後的日子，我要把情種托付給有心人，願『天長地久』、『此恨綿綿』的三百年時，後人能夠得到祝福。嗯，要替從嘉把作品流傳於世……還有我的樓蘭——淡如，別了，我不能見你最後一面了！」

    𨪜

    𨪜𨪜𨪜李煜逝，贈授太師，追封吳王，葬於洛陽北邙山。

    𨪜𨪜𨪜是年，小周後不勝悲，亦卒。

    𨪜𨪜𨪜錢俶獻地，吳越亡。

    𨪜𨪜𨪜次年，劉繼元降，北漢亡。

    𨪜𨪜𨪜五代就此而終，共歷七十三年。

    𨪜𨪜𨪜趙炅乘滅北漢餘威攻遼，圍困遼國南京幽州。宋遼兩軍大戰於高梁河，宋軍大潰，趙炅受傷，乘驢車南遁。回京後，趙炅怒遷於趙匡胤之子武功郡王德昭，德昭自刎。——距當年趙光義今之趙炅立誓：「共富貴，勿憂！」僅僅三年。

    𨪜𨪜𨪜永嘉公主隨族入宋後，嫁宋供奉官孫某，幽州之戰後被擄。其後於遼國宮中俾隸樂部，遼聖中封之為「芳儀」。

    𨪜𨪜𨪜

    𨪜𨪜𨪜夜涼如水。

    𨪜𨪜𨪜一個面目清懼的道士執拂塵而來，含笑道：「前江南國主、鐘隱居士，幼探釋氏未達，誤有所見，今為師子國王，偶思鐘山而來。」

    𨪜𨪜𨪜梅淡如向他一揖，詫道：「從嘉兄何往？」

    𨪜𨪜𨪜李煜微笑道：「異國非所志，煩勞殊清閒。驚濤千萬里，無乃見鐘山！」吟罷，拂塵一甩，飄然而去。

    𨪜𨪜𨪜梅淡如一驚，醒了。

    𨪜𨪜𨪜「是了，從嘉想托夢相告，當日臨風所言，不過是安慰之語。唉，連從嘉也走了，天大地大，我和臨風共有的知己，也越來越少了。對了，我要去找臨風！她最重故人之誼，此刻還不知又在哪裡斷腸摧肝、孑然獨醉？」

    𨪜𨪜𨪜𨪜

    𨪜𨪜𨪜金秋，西湖。

    𨪜𨪜𨪜金飛靈、齊韻冰、曠雪萍、葉芷雯、白珍珠，五人同上一畫舫，談笑風生。

    𨪜𨪜𨪜白心禮、顧清源、嚴未風則在岸上無言地揮手道別，知道留不住她們。

    𨪜𨪜𨪜「有緣江湖再見。我們五個，如今重任已卸，要聯袂逍遙去啦！」齊韻冰微微一笑，不忘叮囑石湘雲一句：「智德大師如今自顧修心，娘不想打攪他，你最好也不要攪人清修！」

    𨪜𨪜𨪜石湘雲攜著腰腹微豐的南郭守愚，不住地微笑點頭。

    𨪜𨪜𨪜「我不慣與長輩同游。」萬俟傳心已然還俗，盈盈一襲白裙，在岸邊輕語：「淡如很笨，什麼都不對臨風說。」

    𨪜𨪜𨪜過中州悄聲道：「那麼我呢？你的意思是說……」

    𨪜𨪜𨪜萬俟傳心靜靜地道：「我什麼都沒有說，你想到什麼，就算我說了什麼。」

    𨪜𨪜𨪜過中州默默地注視著她，激動不已，聽她續道：「爹娘私奔潛入江湖，我所以為道，乃是想用十年的修行來保佑雙親平安，並無其他意圖。豈知，有人說要守著我，反倒讓我多等了十年，出家竟長達二十年之久，真是自作自受。」

    𨪜𨪜𨪜過中州會心一笑，伸手指著湖上，道：「那邊的輕舟，乃是我所備，現在，過某人邀傳心姑娘同游勝境，姑娘先請！」

    𨪜𨪜𨪜萬俟傳心再不多言，飄然上了輕舟。

    𨪜𨪜𨪜——水流心不競，雲在意俱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