驚夢殘天--玄幻魔法小說網

    𨪜𨪜𨪜𨪜𨪜𨪜𨪜𨪜𨪜𨪜𨪜𨪜𨪜𨪜破陣子𨪜𨪜𨪜𨪜𨪜𨪜𨪜𨪜𨪜𨪜𨪜𨪜𨪜𨪜𨪜𨪜𨪜𨪜𨪜𨪜𨪜——李煜𨪜𨪜𨪜𨪜𨪜𨪜𨪜𨪜𨪜𨪜𨪜𨪜𨪜𨪜𨪜四十年來家國，𨪜𨪜𨪜𨪜𨪜𨪜𨪜𨪜𨪜𨪜𨪜𨪜𨪜𨪜𨪜三千里地山河。

    𨪜𨪜𨪜𨪜𨪜𨪜𨪜𨪜𨪜𨪜𨪜𨪜𨪜𨪜𨪜鳳閣龍樓連霄漢，𨪜𨪜𨪜𨪜𨪜𨪜𨪜𨪜𨪜𨪜𨪜𨪜𨪜𨪜𨪜玉樹瓊枝作煙蘿，𨪜𨪜𨪜𨪜𨪜𨪜𨪜𨪜𨪜𨪜𨪜𨪜𨪜𨪜𨪜幾曾識干戈？

    𨪜𨪜𨪜𨪜𨪜𨪜𨪜𨪜𨪜𨪜𨪜𨪜𨪜𨪜𨪜一旦歸為臣虜，𨪜𨪜𨪜𨪜𨪜𨪜𨪜𨪜𨪜𨪜𨪜𨪜𨪜𨪜𨪜沈腰潘鬢消磨。

    𨪜𨪜𨪜𨪜𨪜𨪜𨪜𨪜𨪜𨪜𨪜𨪜𨪜𨪜𨪜最是倉皇辭廟日，𨪜𨪜𨪜𨪜𨪜𨪜𨪜𨪜𨪜𨪜𨪜𨪜𨪜𨪜𨪜教坊猶奏別離歌，𨪜𨪜𨪜𨪜𨪜𨪜𨪜𨪜𨪜𨪜𨪜𨪜𨪜𨪜𨪜垂淚對宮娥。

    𨪜𨪜𨪜素點端上，小陸子替李煜夾了子母饅頭放在碟中。

    𨪜𨪜𨪜李煜漫不經心咬了一口，心事重重地把半個饅頭放回碟裡。

    𨪜𨪜𨪜「皇上，你看！」小陸子一側身，在他耳邊輕輕地道：「有東西在饅頭裡。」

    𨪜𨪜𨪜李煜低頭一看，饅頭裡竟然滾出個蠟丸來。他微橫了小陸子一眼，見小周後猶自心神不寧地吃齋，便取了蠟丸扣在手心。

    𨪜𨪜𨪜小陸子知趣，便不再吭聲。

    𨪜𨪜𨪜匆匆用過齋飯，李煜將蠟丸捏碎，取出一幅小小的白絹來，只見上面的字跡凌亂疏野，正是北宮千帆的手筆：𨪜𨪜𨪜「皇甫繼勳，不報軍情；爾軍逼近，彼主不知；吃齋念佛，豈能回天？」

    𨪜𨪜𨪜李煜心頭大震：「兵臨城下了，我怎麼不知情？臨風……她怎麼不來見我？蠟丸是何時送進來的？」

    𨪜𨪜𨪜小周後見他面色鐵青，輕輕一咳，李煜恍然一省，喝道：「叫皇甫繼勳來見朕。還有，經文都撤下去，朕要巡城！」

    𨪜𨪜𨪜小周後詫道：「皇上不是要誦經祈福，保佑國泰民安……」

    𨪜𨪜𨪜「軍情告急朕猶不知，誦經何用？」

    𨪜𨪜𨪜小周後見他疾言厲色，便退了下去。

    𨪜𨪜𨪜李煜宣上守城兵士，乃知數月來他只顧誦經論道，而宋軍二個月前就已師拔金陵關。待他登城巡視，只見旌旗遍野，方知北宮千帆所言非虛，立刻下旨拿了神衛都指揮使皇甫繼勳。

    𨪜𨪜返朝後，李煜又與陳喬、張洎一番密議，金陵此刻惟一強援乃是神衛都虞侯朱令贇。即連夜遣使，請朱令贇來援金陵。

    𨪜𨪜𨪜第三日晨，使者來報，言李煜先遣的密使已持金牌往湖口求援，因該密使藝高人膽大，贇已請他代送密函，召柴克貞代守湖口，以免湖口失守斷了糧道、再無後方支援。故請使者回奏，待柴克貞往，即刻來援。

    𨪜𨪜𨪜使者稟罷，張洎奇道：「皇上宣過密使了？朝中有此等人物，微臣竟然不知。」

    𨪜𨪜𨪜李煜不動聲色地道：「朕的安排，還須向你請示？」

    𨪜𨪜𨪜張洎一驚，恭身退下。

    𨪜𨪜𨪜李煜心裡有數，知道去的是乃北宮千帆，心裡卻不知為何，頗為不快：「她倒會拿著金牌去假傳旨意。哼，以她輕功，難怪比使者還快，現在又送密函去給柴克貞，該到了罷？裝神弄鬼，卻不現身一見……」

    𨪜𨪜𨪜自此澄心堂軍機，皆為張洎等剛愎專斷而出。

    𨪜𨪜𨪜柴克貞得密函，驚懼交集，敷衍走了「密使」，教「他」先行回報，不日將至。幾日後卻又以重病在身為由，托辭不往。

    𨪜𨪜𨪜六月，曹彬等部金陵城下大敗江南軍。

    𨪜𨪜𨪜七月，趙匡胤命李穆護送從鎰歸國，親筆詔書催李煜速降，並令眾將圍城緩攻，待李煜作投降的準備。

    𨪜𨪜𨪜九月，侍衛都虞侯劉澄率眾開城投降，潤州平定。

    𨪜𨪜𨪜「涼風起天末，君子意如何？鴻雁幾時到，江湖秋水多。」

    𨪜𨪜𨪜滿目瘡痍是什麼？現在的李煜也許最清楚。

    𨪜𨪜𨪜數月以來，各地不是大敗就是投降。就是想宵衣旰食，怕也沒什麼機會了。

    𨪜𨪜𨪜小陸子和黛兒側侍左右，都在打哈欠。

    𨪜𨪜𨪜可他李煜卻睡不著。放下奏折，只能長長地歎息一聲，悲衰自己的無能為力。

    𨪜𨪜𨪜「皇上！」小陸子和黛兒一驚，醒了。

    𨪜𨪜𨪜他一揮手：「換小衛子和晴兒上來，你們也累了。」

    𨪜𨪜𨪜他們正要勸慰什麼，小陸子忽地指著案上一本奏折，驚道：「血！」

    𨪜𨪜𨪜李煜轉過頭去，也看到奏折上的血，一滴、兩滴——從樑上滴落下來。

    𨪜𨪜𨪜李煜緩緩抬頭往上看。黛兒大驚失色，便要嚷出來。忽地一陣黑風颯然飄下，小陸子和黛兒剎那間忽地難以動彈、難以出聲。

    𨪜𨪜𨪜「臨風，是你！」他低呼一聲：「快解開他們穴道，不然侍衛進來你就麻煩了。小陸子、黛兒，不許嚷，是北宮姑娘！」

    𨪜𨪜𨪜那人在兩人肩上一拍，踉踉蹌蹌退了數步，倚牆而立，才定住身形，正是北宮千帆。

    𨪜𨪜𨪜李煜見她形容憔悴、面色蒼白，驚道：「你被侍衛發現了麼，怎麼受這樣重的傷？」

    𨪜𨪜𨪜她搖頭：「江湖恩怨，與大內侍衛無關。」

    𨪜𨪜𨪜小陸子和黛兒默然上去，扶她坐下。

    𨪜𨪜𨪜北宮千帆調息片刻，才道：「我替柴克貞回報朱全贇後，就去了遼國。黃龍府衛將燕頗叛變，韓家哥哥被挾為人質之一，我潛入叛軍營中救人，等到耶律葛裡必去討伐，我就回了中原。豈知正遇上東土姐姐剛滿月的女兒被人擄劫，我就一路追蹤雷章采直到大理，雷章采自大理折回宣州，不巧我撞個正著，一個人對付雷章采、申曉波、姜賢忠、青誠、嚴子欽五大高手，子欽淬過『斷魂膏』劇毒的槍頭擦傷了我。等到風海師兄、獨貞哥哥帶素丹營中女兵來援，我已受了傷……不幸風師兄和青誠同歸於盡，獨貞哥哥受傷太重，武功盡廢……」

    𨪜𨪜𨪜李煜一指案上自己的參湯，低聲道：「你少說點話！」黛兒將參湯端過去餵她勉強喝了，又絞了手巾為她拭臉。

    𨪜𨪜𨪜北宮千帆喘息了一會兒，淡淡問道：「我過金陵時才知道，不但柴克貞沒去代守湖口、金陵無援，而且幾天前連池州劉澄也降了，所以……反正我已性命無虞，尋找東土姐姐的女兒也毫無頭緒，就潛進來看看。我死不了，不必著急，也不可外洩我來這裡的消息，拿套宮女衣裳給我換上就好。」

    𨪜𨪜𨪜李煜淒然道：「難得到了這時候，我還會有朋友。養好了傷，你不如自行離去罷，我不想連累你。」

    𨪜𨪜𨪜北宮千帆皺眉道：「你打算死守金陵還是率族投降？」

    𨪜𨪜𨪜李煜酸楚地道：「我本欲降，張洎、陳喬力諫之下，最後還是決定搏一搏。」

    𨪜𨪜𨪜「既如此，何不先使緩兵之計？」

    𨪜𨪜𨪜「如何緩兵？」

    𨪜𨪜𨪜北宮千帆深深地看他一眼，欲言又止。

    𨪜𨪜𨪜李煜道：「有話便說罷，最後的決定還是由我來作，這亡國的罪名不會扣到你頭上的。」

    𨪜𨪜𨪜北宮千帆搖頭道：「這倒不重要，我也不在乎。我正在考慮，是否來得及！」

    𨪜𨪜𨪜「有話但說無妨，反正已是這樣了。」

    𨪜𨪜𨪜她輕輕歎息一聲，才道：「趙匡胤令眾將緩攻，就是等你去投降。不如將計就計，備下錦帛、銀兩，遣使入宋朝貢，一方面拖延攻城時日，看宋軍動靜，同時可以遣密使去湖口求援……」

    𨪜𨪜𨪜李煜點頭道：「也只好如此。可以密令朱令贇從湖口而出，切斷採石磯浮橋，暫保天險，續以各處堅守壁壘疲勞宋軍，再覷時機夜襲金陵城下的宋軍，他們沒了採石磯的後援，必然潰敗。」

    𨪜𨪜𨪜北宮千帆微微一笑，以示讚許。

    𨪜𨪜𨪜「我這就宣修文館學士徐鉉與周惟簡進宮！」

    𨪜𨪜𨪜「那個誇誇其談的道士周惟簡，懦弱無能，只會浮誇，你想派他與徐學士一同使宋？」

    𨪜𨪜𨪜「就因為他是出家人，或許談論一些清心寡慾之辭，能打消趙匡胤的南攻之念。」

    𨪜𨪜𨪜「並非每個人君都會聽信這套說辭的。唉，先緩住進攻再說罷。我可以施展輕功趕去湖口。朱令贇號稱駐軍十五萬，或許這惟一的後援，真的能力挽狂瀾罷。」

    𨪜𨪜𨪜李煜歎道：「又是重傷又是中毒，算了，我另派使者去！」

    𨪜𨪜𨪜「你是瞧不起，還是信不過我？」

    𨪜𨪜𨪜李煜忙道：「你手腕上的傷口又滲出血來了，小陸子快宣太醫！」

    𨪜𨪜𨪜「不必！」北宮千帆低喝一聲，起身為自己包紮，一邊口述了十幾味藥，吩咐小陸子去取來煎，轉身向李煜道：「小陸子為我煎了藥，我喝了，連夜出宮趕去湖口，你去宣徐學士吧。我武功高強，一點點小傷，又怎會、怎會……」一語未畢，已厥了過去。

    𨪜𨪜𨪜梅淡如含笑，向她遙遙招手：「臨風，我們闖蕩江湖去，萍蹤四海、浪跡天涯，你彈琴吟詩，我來聽；我舞刀弄劍，你來看！快跟我過來……」

    𨪜𨪜𨪜北宮千帆只覺得四肢乏力、頭疼欲裂，只奔出幾步，就一跤摔倒，不禁急了：「我好累，淡如等等我……」卻見他一面含笑揮手，一面越去越遠，無法追尋。

    𨪜𨪜𨪜她掙扎起來，跌跌撞撞地走過去。他的微笑忽然變成冷冰冰的譏諷，淡淡地道：「你來不了啦！」

    𨪜𨪜𨪜「淡如，我會來！」她脫口而答，掙扎著，想跑快些，可他的身影卻越來越模糊。

    𨪜𨪜𨪜「臨風妹妹，你追淡如去了，那我們呢？」

    𨪜𨪜𨪜她一回頭，見一個輕紗薄履、雲鬢高聳的女子走過來。恍惚間，見這個女子神采端靜、容貌秀麗，正是周娥皇，不禁黯然道：「娥皇姐姐，風丫頭不學無術，只會搗蛋，只怕幫不上你和從嘉了，對不起！」

    𨪜𨪜𨪜她迷迷糊糊地抓住娥皇的手，卻被對方輕輕掙開，只聽娥皇歎息道：「拖你下水，是我們不好！」說罷，用手巾在她臉上、額上輕輕地擦拭。

    𨪜𨪜𨪜她依然執拗地伸手出去，想要握牢那隻手。另一隻手忽地握住她，一個熟悉的聲音在耳邊喚道：「臨風，臨風！」

    𨪜𨪜𨪜「淡如，你回來了？」她驚喜地握緊了這隻手，枕在頰邊，呢喃道：「我知道你不會走，扔下我一個人……」

    𨪜𨪜𨪜這隻，不是梅淡如的手！

    𨪜𨪜𨪜這隻手纖細柔滑、掌心冰涼。梅淡如的手，粗糙溫暖、大而有力，可以把她從深不可測的深谷裡拔出來，再緊緊地擁著她。而這隻手，似乎只會把她推向深淵，一丈，兩丈……

    𨪜𨪜𨪜「淡如！」她一驚，睜開眼來，見李煜正尷尬地看著自己，卻抽不回被她握住的手，心裡一失望，終於鬆開了那隻手。

    𨪜𨪜𨪜「娥皇——」她再一轉頭，見到夢裡那張臉，恍然道：「娥英？永嘉公主也在！」原來自己正躺在瑤光殿裡。

    𨪜𨪜𨪜小周後見她醒了，心裡一寬：「你高燒一天一夜，小陸子用你開的方子抓藥，黛兒餵你喝了兩服，這才退燒。」

    𨪜𨪜𨪜李煜道：「金銀已備，徐學士不日動身。往湖口求援的密使也已出發。」

    𨪜𨪜𨪜永嘉公主拉著她的手道：「我是『永嘉公主』，你是『長生公主』，我們為皇兄來傳福音，此次一定所向披靡、嘉懿長生！」

    𨪜𨪜𨪜李煜強笑道：「宮裡也有西鳳酒，不如……」

    𨪜𨪜𨪜永嘉公主忙道：「長生公主——臨風她傷勢未癒，皇兄怎能請她喝酒？宮裡那個姓史的御廚，點心最拿手了，臨風喜歡他的鐺糟灸和五色餛飩，不如先用膳。」

    𨪜𨪜𨪜北宮千帆掙扎起來，笑道：「什麼長生短死，我呸！先填肚子，有酒更好！」

    𨪜𨪜𨪜李煜道：「這酒，不喝了罷？」

    𨪜𨪜𨪜北宮千帆慢道：「沒有功勞也該有苦勞罷，連酒都捨不得請我喝？」

    𨪜𨪜𨪜小周後勸道：「你的傷……」

    𨪜𨪜𨪜「我是武林高手，這點分寸還有。」

    𨪜𨪜𨪜李煜無奈地笑了：「一壺？」

    𨪜𨪜𨪜「什麼一壺？最少一大壇！」

    𨪜𨪜𨪜鷺鷥餅、鐺糟灸、紅頭簽、五色餛飩，一樣樣擺上來。

    𨪜𨪜𨪜北宮千帆大馬金刀坐下來，欣然大嚼狂飲、左右開弓，看得一個皇后一個公主都眼睛發直。李煜自酌了一杯酒，與她對飲。

    𨪜𨪜𨪜小周後吩咐黛兒為她與永嘉公主也斟了一杯，四人同飲。

    𨪜𨪜𨪜北宮千帆見多了三個陪飲的，索性換杯為碗、酒到碗乾，一邊簡略將雷章采、徐眉及北宮烈、王昕、「關東四友」等上一代恩怨說了一遍。三人聽了，不無唏噓。

    𨪜𨪜𨪜李煜歎道：「你作遼國新君的寵臣，已出我意料，後來又聽聞你成了高麗公主，更是怪哉。這段江湖舊事尤其驚心動魄。你和淡如原來還有這段上一代的宿怨——造物弄人，果然如此！」

    𨪜𨪜𨪜小周後道：「兩情相悅不容易，你們當年的江湖趣事我也有所耳聞。逝者已矣，你們何必一拖再拖？」

    𨪜𨪜𨪜「兩情相悅？」北宮千帆黯然搖頭，仰面又乾了一碗。

    𨪜𨪜𨪜「淡如不是三心兩意的人，你雖然有些瘋瘋癲癲……」李煜乾了一杯，搖頭道：「卻是個性情中人。不然，何以如此魂牽夢縈？」

    𨪜𨪜𨪜「魂牽夢縈？不，是自作多情，活該！」

    𨪜𨪜𨪜李煜見她神色淒楚地又乾了一碗，奇道：「此話怎講？」

    𨪜𨪜𨪜「從前曾有一段日子，我真的以為他喜歡我跟我喜歡他一樣，可現在，沒信心啦。」她望著空空的碗底，忽道：「雪融之後是什麼？」

    𨪜𨪜𨪜「當然是水！」小周後脫口道。

    𨪜𨪜𨪜「池面冰初解，眼前滿園春。」李煜輕聲地道：「春天！」

    𨪜𨪜𨪜「是前塵已亦、往事飄零……」她淡淡一笑：「也像淡如說的那樣，雪融之後，就是真相暴露的悲衰！」

    𨪜𨪜𨪜永嘉公主撅嘴道：「我不懂！」

    𨪜𨪜𨪜「我懂了。」李煜注視她：「你的真相，還是淡如的？」

    𨪜𨪜𨪜她搖頭，又乾了一碗，悲哀地道：「是我太天真，以為一切都可以因為喜歡而遷就。」

    𨪜𨪜𨪜「這個『真相』，是他遷就不了你，還是不喜歡你？他親口說不喜歡你了麼？」

    𨪜𨪜𨪜「沒有。他從來沒說過『喜歡』，當然也不必多說『不喜歡』了。」

    𨪜𨪜𨪜「那麼，你們相對的日子裡，究竟都在做什麼？」

    𨪜𨪜𨪜「我在歡天喜地『以為』他喜歡我，即使他從沒說過一句。他呢，在小心翼翼『以為』能忍受我。我們都太天真，所以天涯互遠的時候，就連藉口都不屑說了，夠坦白罷？」

    𨪜𨪜𨪜李煜晃晃腦袋，托著頭笑：「好複雜！」

    𨪜𨪜𨪜「反正我是江湖上最難纏的女子。」她醉醺醺地笑：「說不定還會是日後史官們筆下『禍水』的千古第一典範。你敗了，是我亡你江山。你勝了，是我不顧和趙匡胤的故交……來，干！」

    𨪜𨪜𨪜小周後推她一把，搖頭道：「禍水的罪名還輪不到你來擔，史官只須記我一筆氣死胞姐、專擅後宮之寵、兵臨城下猶惑人君不理軍務，一筆足矣，夠我遺臭萬年了。昏君身邊，理當有奸妃妒後——我陪你幹！」

    𨪜𨪜𨪜永嘉公主也嘿嘿地笑了：「當然也該算上我了。從王嬙到文成、金城二位公主，哪一個不是用和親來換取安秦的？我連這都辦不到，我也乾一杯！」

    𨪜𨪜𨪜李煜一推碗碟，嚷道：「你們都替我扛了罪名，我千古第一昏君的名聲豈不埋沒？不要你們代罪，我要遺臭萬年。千古第一昏君就是我——李從嘉！哈……」

    𨪜𨪜𨪜四個人的手相互交握，在一張桌上你看我、我瞧你，一會兒嘻嘻傻笑，一會兒又相擁嗚咽。

    𨪜𨪜𨪜共懷傷感，有誰得知？

    𨪜𨪜𨪜北宮千帆在李煜案前攤開佈陣圖，道：「曹彬、潘美共列三營寨圍困金陵，我昨夜潛到各營去探視，列了這張圖：糧草在西寨，北寨目前似乎相對稍弱，卻是表面之相，也許早已挖戰壕以為固防，故作薄弱實則伏有暗兵。若江南軍得援，當趁勢夜襲西寨，再自西而向北延，攻奪北寨。」

    𨪜𨪜𨪜「那麼東寨呢？」

    𨪜𨪜𨪜「東寨近水，江南水師尚待湖口來援，東寨不可妄攻。」

    𨪜𨪜𨪜「朱令贇要先切斷採石磯浮橋，才能增援金陵，豈非還要再等？」李煜躊躇道：「快到臘月了……」

    𨪜𨪜𨪜北宮千帆忙勸慰他：「來得及！我先去湖口看看朱令贇進境，再折回山莊不遲。憑我的輕功，趕回去莊替俞家姐姐籌辦嫁妝應該來得及。是以打算即刻動身。」

    𨪜𨪜𨪜「這麼急？再過兩個時辰就天明了，不如後天動身？」

    𨪜𨪜𨪜北宮千帆歎道：「我是怕朱令贇為了顯示軍威，導致事倍功半。若是他以巨型戰船大張旗鼓行進而不巧又遇上江河涸旱、船不能迅行的話，就會貽誤軍情。若能使用用小艇，雖不如巨船平穩，卻不致因江涸而滯留不前。」

    𨪜𨪜𨪜「朱令贇帶兵多年，這點分寸應該有的。」

    𨪜𨪜𨪜「既然來得及，我還是去一趟安心。你手書一道密旨讓我帶去就是了。」

    𨪜𨪜𨪜李煜見她一言既出便要動身，心裡既感動又不安：「你舊傷未癒，再奔波的話……」

    𨪜𨪜𨪜「再婆婆媽媽的話就天亮了！」她不耐煩了：「既知我辛苦，就不要再拖延。我來研墨，你來寫。天明之後你還要趕到澄心堂決斷軍機，不要再耗啦！」

    𨪜𨪜𨪜李煜澀然一笑，提起筆來，心頭沉重不已。

    𨪜𨪜𨪜朱令贇斜乜著「他」：朝中何時出了這樣一個人物？指手劃腳、巧言令色！明知「他」心憂軍情，心裡卻漾起莫名的不快。

    𨪜𨪜𨪜北宮千帆拱手恭維他：「皇上常誇朱大人忠肝義膽，乃國中第一棟樑。此刻雖遭江涸，巨筏不能迅進，然以來大人的赤膽忠心兼又如此臨危不亂、處變不驚，即時改作小艇的隨機應變，更教宮某五體投地。」

    𨪜𨪜𨪜朱令贇微笑道：「以宮特使高見，本侯若用火攻，可能扭轉乾坤？」

    𨪜𨪜𨪜北宮千帆一驚，不覺皺眉道：「小人只奉命來送密旨，本來不該……」

    𨪜𨪜𨪜「怎麼不往下說？」

    𨪜𨪜𨪜北宮千帆只好硬著頭皮道：「時已冬季，刮的乃是北風。我們增援北去，宋軍若借北風來火攻，尚且防備不及，若以火攻，豈非引火自焚？」

    𨪜𨪜𨪜朱令贇微慍：「你是暗諷本侯不懂兵法罷？這半個月來，可曾刮過一絲北風？」

    𨪜𨪜𨪜「正因半月無北風，一旦風起，必定勢強。非但火攻不妥，還須提防宋軍借北風火攻湖口。」

    𨪜𨪜𨪜朱令贇冷冷道：「一日不刮北風，本侯就要草木皆兵一日，一年不刮，就要提防一年？那你說，何日才能增援金陵？」

    𨪜𨪜𨪜北宮千帆見他趾高氣揚，早想打掉他兩粒門牙，轉念想到他是金陵惟一後援，且在李煜如此孤立無援之際，尚為金陵的安危心憂，只得忍住了氣，在一旁賠笑。

    𨪜𨪜𨪜見「他」不反駁，朱令贇又道：「既不刮北風，定是皇天有眼、不亡我國，為何不借天機而動？」

    𨪜𨪜𨪜北宮千帆依然沉默，心中卻暗罵自己不學無術，顧清源上懂天文下知地理，便是仲長隱劍、南郭守愚的所學也比自己淵博，是以明明知道逆風火攻不妥，卻算不出北風何時會起，只好歎道：「小人雖不懂天文地理，卻也知道風起則雲湧。朱下人不妨登高一望，北天若有雲湧，必有北風將至；若北天無雲，也至多暫保兩日無北風……」

    𨪜𨪜𨪜「不用你來教誨！」朱令贇斌終於不耐煩了，凌厲地看「他」一眼：「皇上是派你來送密旨，還是來督軍的？懷疑本侯勾結宋軍是不是？」

    𨪜𨪜𨪜北宮千帆見他如此，也急了，知道再說下去，他先起異心，更是不妙，只好忍氣笑道：「密旨已送到，小人要回去覆命了。朱大人真有火攻之意，還望……」

    𨪜𨪜𨪜「登高望雲是不是？本侯知道！宮特使，你還要回去覆命，本侯就不多留了。」朱令贇念「他」一片懇切，也不好再見怪，便另備了馬匹，讓「他」速回金陵。

    𨪜𨪜𨪜北宮千帆言已至此，再說下去恐君臣見疑，貽誤軍機，也只好無奈地辭別湖口，復往金陵。以她的絕世輕功，已在「飛天紅顏」金飛靈之上，不過一日，便返至金陵深宮、向李煜回話。

    𨪜𨪜𨪜她既回去，李煜感念她好意，便設宴瑤光殿，另備了許多重禮，打算她休息一番，就為她洗塵，再以禮相贈。

    𨪜𨪜𨪜豈知黃昏後李煜自澄心堂而歸，永嘉公主卻向他回道：北宮千帆不願浪費他的光陰，已留書辭去，另附了金陵宋軍三營寨的兵馬詳盡數量，望他保重。

    𨪜𨪜𨪜李煜信函握手，不覺不喜又悲：「她就這麼走了，不要說收我一份薄禮，連酒水也不喝一杯，更不當面辭行——人說江湖險惡，可險惡江湖卻出了這麼個怪誕人物！看來惟一可以謝她的，只有祝她和淡如早成佳偶、白頭偕老了。臨風，你也多保重！」

    𨪜𨪜𨪜的確，沒有一種喜悅能夠高尚，除非祝福！

    𨪜𨪜𨪜五台山，丘家堡。

    𨪜𨪜𨪜屍體！屍體！除了屍體還是屍體，一百四十二具焦屍——放在雪地上。

    𨪜𨪜𨪜白珍珠眼見這一幕，從馬上栽了下去。

    𨪜𨪜𨪜丘逸生與余東土相顧駭然：丘家堡已成焦土，倖存的只有母子、兒媳三人。

    嚴子鈴在發抖。

    許凡夫黯然道：「西河幫聞訊後立即兵分三路，北路尋丘二奶奶，南路找丘少堡主和少奶奶，我們第三路趕到時，這裡已成焦土，只能收屍了。」

    𨪜𨪜𨪜余東土切齒：「我與逸生南下、婆婆北上，分頭追尋女兒下落，連風丫頭也險些搭命進去。英傑幫、九州門，這筆帳有得算！」

    𨪜𨪜𨪜丘逸生慘然：「一百四十二條人命，其中不乏無辜婦孺，怎麼下得了手？」

    𨪜𨪜𨪜嚴未風神色凝重，扶起昏厥的白珍珠，正色道：「為找孫女，你娘已奔波了三個月。你們不保重的話，丘家堡就後繼無人了。先找地方落腳，再另謀良策。」

    𨪜𨪜𨪜事已至此，亦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𨪜𨪜𨪜風雪漸緊，寒意越來越濃了。

    𨪜𨪜𨪜冬。

    𨪜𨪜𨪜十月末，神衛軍都虞侯朱令贇乘大船抵皖口，以火油燃燒船隻欲以攻宋。忽刮北風，火反燒江南軍，贇投火而死，其部不戰自潰。宋軍繳獲武器數萬。金陵從此再無後援。

    𨪜𨪜𨪜十一月上，修文館學土徐鉉承旨入宋，求保江南一邦。趙匡胤以臥榻旁側、不容他人鼾睡為答，拔劍相對；十一月中，江南軍夜侵北營，為曹彬等誘之深入而全殲，獲江南佩掛符印將師十數人；十一月下，金陵城破，陳喬自縊而亡。李煜無意蓄財，將黃金盡數分與近臣侍奉；又令保儀黃氏將所藏書畫圖籍，盡數付之一炬；續欲堆柴自焚，然見宗室數百，不忍同焚，終於舉投降。

    𨪜𨪜𨪜十二月，江南告捷書入宋，共取十九州、三軍、一百零八縣、六十五萬五千零六十五戶。

    𨪜𨪜𨪜臘月初八。

    𨪜𨪜𨪜蘇州靈巖山，館娃宮舊址。

    𨪜𨪜𨪜俞豪英皺起眉頭：「你們怎麼跟來了？」

    𨪜𨪜𨪜「喪心病狂的事你們能做，我們就不能來？」

    𨪜𨪜𨪜「漣兒，冷靜！」俞清泓拉住俞清漣，直視著兩位兄長，一字一句地問：「丘家堡慘案，有沒有你們的份？」

    𨪜𨪜𨪜俞豪傑冷笑：「丘家堡的人還沒死絕麼？」

    𨪜𨪜𨪜俞清漣一陣痛心：「當年爹的所為已教人不齒，你們不積德還要造孽，良心哪裡去了？」

    𨪜𨪜𨪜俞豪英四下張望一番，才道：「我們兄妹早已斷情、各安天命，這不是你們該來的地方。」

    𨪜𨪜𨪜俞清泓點頭：「你們真在這裡約了雷章采和申曉波？」心裡既痛楚又失望，眼圈一紅。

    𨪜𨪜𨪜俞豪傑森然道：「我們不怪你們吃裡扒外，你們居然追查到了這裡。哼，再不走，我和大哥也保不住你們兩個丫頭了。」

    𨪜𨪜𨪜「誰保誰不住，還沒見分曉呢！」夜色中，二男二女聯袂冷笑而來，看分明了，原來是諸葛兄妹及莊詩銘、東野浩然。

    𨪜𨪜𨪜俞豪傑怫然：「兩個賤丫頭，居然帶幫手來對付親兄長？」

    𨪜𨪜𨪜俞情漣搖頭：「我們沒約他們！」

    𨪜𨪜𨪜俞情泓含淚道：「莫春秋、雷章采還有什麼陰謀？你們走到這一步，再不收手，就永遠回不了頭啦！還有，余姐姐的女兒呢？」

    𨪜𨪜𨪜又是一陣冷笑，另一邊過來的是雷章采、申曉波、嚴子欽。

    𨪜𨪜𨪜莊詩銘一見雷章采，想到母親受辱父親遇害，怒吼一聲揮掌攻去。東野浩然恐他不敵，也拔劍隨之而上。

    𨪜𨪜𨪜諸葛兄妹則各自拔劍，分戰申、嚴二人，剩下俞家四兄妹對峙。

    𨪜𨪜𨪜東野浩然厲聲道：「東土的女兒呢？你竟然擄劫自己外孫女！」

    𨪜𨪜𨪜雷章采陰陽怪氣地道：「在一個好地方！」

    𨪜𨪜𨪜莊詩銘則道：「我們練的都是《披靡寶鑒》，且看看鹿死誰手？」

    𨪜𨪜𨪜「你思慕我們姑娘，我也視你為兄長，今日卻刀兵相見。子欽兄，我們真要一決生死麼？」

    𨪜𨪜𨪜諸葛審異只守不攻，心裡十分猶豫。

    𨪜𨪜𨪜嚴子欽冷笑：「我只思慕傳心劍法，至於那座冰山，我一點興趣也沒有，你當我是姓過的傻瓜？」一面說，槍法越加凌厲，槍頭腥臭撲鼻，淬的是劇毒「斷魂膏」。

    𨪜𨪜𨪜申曉波久攻不下，手指一彈，毒鏢飛出，直向諸葛審同印堂、咽喉、膻中穴三處擊去。

    𨪜𨪜𨪜俞清漣一聲驚呼，諸葛審同霍地一個「鳳點頭」避開兩枚毒鏢。第三枚眼見無可迴避，將射上胸口，諸葛審同深吸一口氣，用足十成功力以劍反撥，正是傳心劍法中的「古往今來」，待毒鏢掉頭回射，他已用盡全力，「噗」地摔倒。

    𨪜𨪜𨪜申曉波不料偷襲的毒鏢會射回來，猝不及防，眼睜睜看著它射入自己胸膛——莫說是淬過「斷魂膏」的毒鏢，以諸葛審同的十成功力，就是尋常利物射入胸瞠也能索人性命。他這番自作自受，連哼也不哼一聲，當場便斃命倒下。

    𨪜𨪜𨪜俞豪傑見詩詩銘與東野浩然聯袂，與雷章采打得難分難解，諸葛審異與嚴子欽也是半斤八兩。申曉波既亡，諸葛審同已重新站起，向自己這邊來了。急切之下，反手在俞清漣咽上一掐，厲聲道：「你敢過來，你娘子就過不了門啦！」

    𨪜𨪜𨪜諸葛審同見他竟以親生妹妹為挾，呆在當場，不敢動彈。

    𨪜𨪜𨪜俞清泓瞪大眼睛，眼見兩位親哥哥挾著妹妹往山下退，又看著俞清漣的絕望神情，心頭大慟，不敢作聲。

    𨪜𨪜𨪜嚴子欽故意賣個破綻，諸葛審異久未佔上風，早已煩躁，見此破綻，果然去攻。嚴子欽一聲冷笑，槍頭直取她「肩井穴」。她一驚，情知中計，即刻躍起半尺向後連退數步，直退到俞氏兄弟身後，腋下夾緊了槍桿，不敢稍鬆。

    𨪜𨪜𨪜俞豪傑聽到身後打鬥聲、腥風氣息愈近，想也不想，挾著妹妹掉轉身子，用妹妹在身前一擋，嚴子欽的槍頭，便徑直插入了俞清漣的心窩。俞清漣頰上淚水猶在，當場氣絕。

    𨪜𨪜𨪜諸葛審異轉頭過去，見身後中槍的竟是自己未來的大嫂，腳一軟，暈了過去。

    𨪜𨪜𨪜諸葛審同眼見未婚妻被她的親兄長作盾，不覺目眥盡裂，提了劍一招「撲朔迷離」攻去，俞豪傑放開幼妹，抽身內避，豈知他反手一招「西風送晚」劃回去，俞豪傑咽喉立斷、當場倒斃。

    𨪜𨪜𨪜俞豪英見勢不妙，拔腳便逃。嚴子欽的槍還在俞清漣身上，又被暈倒的諸葛審異夾得甚緊，不及取回，便向另一方逃去。

    𨪜𨪜𨪜雷章采久鬥未果，已自心虛。忽聽一人大笑而來，竟是北宮庭森，大驚之下，揚手飛出幾枚毒鏢斷後，抽身而逃。

    𨪜𨪜𨪜笑聲未絕，北宮庭森人已落地。

    𨪜𨪜𨪜東野浩然喘息道：「左護法，我們追——」

    𨪜𨪜𨪜「不必！」北宮庭森面色沉重，見三人分頭而逃，越去越遠，這才摸了塊大石頭盤膝坐下，取出一瓶寧神養氣的丹藥出來，自己吞下一粒，再把藥遞給幾個後輩。

    𨪜𨪜𨪜「為什麼不追？」東野浩然猶自不平。

    𨪜𨪜𨪜莊詩銘輕輕將她一拉：「你看，左護法氣息不勻，必是與人惡鬥許久耗了元氣，豈能再去追趕雷章采？能教左護法如此耗損功力、大傷元氣，此人難道是……」

    𨪜𨪜𨪜北宮庭森調勻氣息，點頭道：「不錯，莫春秋現身了。我們惡鬥一日一夜，雙方半斤八兩而回。想必他此刻也不輕鬆！」

    𨪜𨪜𨪜諸葛審同握著未婚妻的手，以真氣相輸，俞清漣卻早已氣絕。

    𨪜𨪜𨪜俞清泓淚如雨下，慘然無語。

    𨪜𨪜𨪜諸葛審同將未婚妻的頭摟在懷裡，輕輕地道：「漣兒，再過半個月我們就要成親了，你怎麼捨得一走了之……」

    𨪜𨪜𨪜夜色漸漸變薄。

    𨪜𨪜𨪜涼意，卻越來越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