驚夢殘天--玄幻魔法小說網

    𨪜𨪜𨪜𨪜𨪜𨪜𨪜𨪜𨪜𨪜𨪜𨪜𨪜𨪜清平樂𨪜𨪜𨪜𨪜𨪜𨪜𨪜𨪜𨪜𨪜𨪜𨪜𨪜𨪜𨪜𨪜𨪜𨪜𨪜𨪜𨪜𨪜𨪜——李煜𨪜𨪜𨪜𨪜𨪜𨪜𨪜𨪜𨪜𨪜𨪜𨪜𨪜𨪜𨪜𨪜別來春半，𨪜𨪜𨪜𨪜𨪜𨪜𨪜𨪜𨪜𨪜𨪜𨪜𨪜𨪜𨪜𨪜觸目愁腸斷。

    𨪜𨪜𨪜𨪜𨪜𨪜𨪜𨪜𨪜𨪜𨪜𨪜𨪜𨪜𨪜𨪜砌下落梅如雪亂，𨪜𨪜𨪜𨪜𨪜𨪜𨪜𨪜𨪜𨪜𨪜𨪜𨪜𨪜𨪜𨪜拂了一身還滿。

    𨪜𨪜𨪜𨪜𨪜𨪜𨪜𨪜𨪜𨪜𨪜𨪜𨪜𨪜𨪜𨪜雁來音信無憑，𨪜𨪜𨪜𨪜𨪜𨪜𨪜𨪜𨪜𨪜𨪜𨪜𨪜𨪜𨪜𨪜路遙歸夢難成。

    𨪜𨪜𨪜𨪜𨪜𨪜𨪜𨪜𨪜𨪜𨪜𨪜𨪜𨪜𨪜𨪜離恨恰如青草，𨪜𨪜𨪜𨪜𨪜𨪜𨪜𨪜𨪜𨪜𨪜𨪜𨪜𨪜𨪜𨪜更行更遠還生。

    𨪜𨪜𨪜楊天如笑道：「少林弟子和你們巾幗山莊還真有緣！」

    𨪜𨪜𨪜北宮千帆道：「除我之外，難道還有別人？」

    𨪜𨪜𨪜梅淡如道：「當日若非二莊主援手，我趕到時，楊師弟已橫屍當場啦！我與那人對了一掌，他的內力好霸道。二莊主大概也受了一點傷。」

    𨪜𨪜𨪜北宮千帆驚道：「二姐傷重得不重？你們到底撞上什麼人了？」

    𨪜𨪜𨪜梅淡如道：「當年劫我們上黃山的洪橋掌櫃，你可記得？」

    𨪜𨪜𨪜「嗯，不錯，是條硬漢！」

    𨪜𨪜𨪜楊天如道：「我見過他一面，印象不錯。當日他被一幫斗笠客圍攻，遍體鱗傷、奄奄一息。我未多想，拔劍去援，背心中了那帶頭之人一掌，第二掌則是二莊主以『波譎雲詭』化解的，我的性命才由此而保。不幸此時洪掌櫃又中了一刀，二莊主一驚，被他偷襲，肩頭為拳風掃中。這時候梅師兄正好趕來了。」

    𨪜𨪜𨪜梅淡如續道：「我與東野莊主途中相遇，同時聽到打鬥，她拔劍先行，我回過神來才跟著上去。她在劍鋒塗過藥以後，幾人中劍即倒，那幫人懼她劍上淬毒，這才退去。倒下的兩個，挑開斗笠來看，都很面生。」

    𨪜𨪜𨪜北宮千帆道：「那是一種見血即擴、受之昏厥的麻藥，沒毒的！」

    𨪜𨪜𨪜梅淡如點頭道：「東野二莊主剛烈耿直，想來也不屑用毒！」

    𨪜𨪜𨪜「當然啦！用毒的只有我這種胡作非為的人物！後來呢？」

    𨪜𨪜𨪜「東野莊主未帶『九龍續命丹』出門，只能祝我們好運，另贈我們各服一粒『地鱉紫金丹』，雖比不上續命丹之功，總算讓楊師弟這口氣撐了下來。可惜了洪掌櫃，東野莊主留下來替他辦後事，我們便先行一步。」

    𨪜𨪜𨪜楊天如道：「豈知梅師兄與二莊主的馬匹被他們趁亂拉走，行李、盤纏、傷藥全沒了。虧得遇上你。」

    𨪜𨪜𨪜北宮千帆轉頭看著梅淡如，見他正向自己深深一揖，便道：「客氣什麼？妙平空空本是偷兒的行當！」

    𨪜𨪜𨪜梅淡如正色道：「自然要謝你。不過，你怎麼扮起馬伕來了？」

    𨪜𨪜𨪜「我高興！本來玩膩了想改妝，又撞上你們，只好將就再扮幾天。」

    𨪜𨪜𨪜「難怪——你再怎麼暴殄天物，也不至於將九龍續命丹隨便就送人罷。」

    𨪜𨪜𨪜北宮千帆雙眼一翻，道：「一路上罵了我多少遍，你渾小子數過沒有？」

    𨪜𨪜𨪜梅淡如低下頭，不安地道：「不知道是你，對不起！」

    𨪜𨪜𨪜「背後詆毀，以為我聽不到？」

    𨪜𨪜𨪜楊天如已傷癒了五六成，也在一旁打圓場道：「我們不知道五莊主如此古道熱腸。咳，你不是說要烤魚吃麼，我生火，師兄去拾柴！」

    𨪜𨪜𨪜梅淡如想到她這幾日的細心打點，哪裡是巾幗山莊裡那個眾人呵護的嬌滴滴小女子，更不似當日為了飯食不精便在水寨中嚷著要吃人肉的女霸王，早已暗翹拇指。再想到自己對她的當面譏誚，心中更增內疚，只暗自鬆了一口氣：「幸而當日她打水去了，我和楊師弟的話沒讓她聽入耳中，不然就更尷尬了。」

    𨪜𨪜𨪜楊天如見梅淡如走遠了，忽問道：「五莊主，你覺得梅師兄如何？」

    𨪜𨪜𨪜「不錯！」北宮千帆脫口道：「有俠骨，又有仁心。我還曾擔心再輸真氣給你，他先倒了。現在你傷勢漸癒，你們還要往回趕麼？」

    𨪜𨪜𨪜楊天如不答，只道：「難得你會誇讚梅師兄，我本以為你很討厭他。」

    𨪜𨪜𨪜北宮千帆悶聲道：「為什麼？」

    𨪜𨪜𨪜「他說你討厭他沒趣、木訥，只懂練動。」見她不語，楊天如又道：「其實梅師兄為人很忠厚，很死心塌地，你若要他學什麼你喜歡的，為了你，他一定會全力以赴！」

    𨪜𨪜𨪜「他學什麼，與我何干？」

    𨪜𨪜𨪜「便是他不喜歡的，只要你有要求，他也會做的！」

    𨪜𨪜𨪜「關我什麼事？」

    𨪜𨪜𨪜楊天如歎道：「你真的不懂？如果，如果師兄他不是……喜歡你的話，不會那麼關注你的行蹤，為你向曠幫主、北宮護法求情。遇上二莊主，也是為了打聽你的消息，才多說了幾句。他沒打算讓你知道，可你難道感覺不到嗎？」

    𨪜𨪜𨪜北宮千帆冷冷道：「你錯了，他並不喜歡我。不過是窮極無聊，尋個開心罷了。」

    𨪜𨪜𨪜「五莊主，你不知道……」

    𨪜𨪜𨪜「不必說了，我知道。」

    𨪜𨪜𨪜見她已皺起眉頭，楊天如便不再多說。

    𨪜𨪜𨪜北宮千帆忽地想起一事，問道：「追殺洪橋、重傷於你的斗笠客，是何面貌？」

    𨪜𨪜𨪜「一群人都戴斗笠，領頭的未睹面貌。」

    𨪜𨪜𨪜「此人是否右手出掌，左手發勁推右掌，雙掌疊出？」

    𨪜𨪜𨪜「五莊主知道此人來歷？」

    𨪜𨪜𨪜「猜到一點，暫時查無實據，不好胡說。不過，不出兩年，我必讓他現形！」

    𨪜𨪜𨪜不一會兒，梅淡如提柴回來，笑道：「師弟已無性命之虞，我們這趟不必回嵩山了。不如折回洛陽休養罷？」

    𨪜𨪜𨪜「也罷！」北宮千帆遠遠走開，微微頓首，自去車廂收拾。此時她已恢復女裝，仍是黑衫黑裙、白紗束腰、白巾束髮，便不再去弄柴生火，等兩個男子自己去動手。

    𨪜𨪜𨪜一抬頭，與梅淡如下巴撞個正著，這才發現他也進了車廂，正盯著她看。

    𨪜𨪜𨪜北宮千帆奇道：「杵在這裡幹什麼？」

    𨪜𨪜𨪜「剛才楊師弟……」梅淡如注視著她，臉越來越紅，額上滲出汗來，也不敢伸手去抹。注視了她許久，他輕輕地道：「楊師弟對你說的話，他都告訴我了。」

    𨪜𨪜𨪜「哦，看你們交頭接耳，我已知道了。」北宮千帆俯下身去繼續整理，淡淡地道：「他有些誤會。」

    𨪜𨪜𨪜「我想說的是——」梅淡如見她秀髮灑落、如煙如柳，襯著潔白的脖頸、半垂的星眸，既嫵媚又淡雅。一時間只覺得喉頭越來越澀，似乎連自己心跳也聽得到，頓了一頓，終於橫下心來低聲道：「楊師弟說的話都是真的，我說的。」

    𨪜𨪜𨪜「荒唐！」北宮千帆暗地一咬唇，深深吸了口氣，抬頭冷冷道：「我算什麼？你喜我欺負你、諷刺你、偷襲暗算你？你又算什麼？」

    𨪜𨪜𨪜「我不太懂，不要這樣說你自己好麼？臨風，就當我沒說過好不好？」他心裡忽地一怯。

    𨪜𨪜𨪜「你本來就沒說過什麼，我也沒打算讓你懂什麼！」北宮千帆橫他一眼道：「大家都是江湖兒女好兄弟對不對，梅兄？」

    𨪜𨪜𨪜梅淡如輕輕拭去汗水，微笑道：「不錯，沒說什麼！」

    𨪜𨪜𨪜北宮千帆心中既惱怒，又有說不出的辛酸，暗暗道：「哼，失意了，想找個滑稽人物來逗趣開懷，也不該這麼殘忍，找到我啊！」再不多說，躍下車去，道：「火生好了麼？該烤魚啦！」

    說罷，丹田蓄氣。

    𨪜𨪜𨪜楊天如笑道：「老天嫌魚不夠，想多送幾條過來。」說罷，暗握劍柄。

    𨪜𨪜𨪜梅淡如也輕描淡寫地道：「魚兒太多，撐了肚子怎麼辦？」手中已暗扣了幾粒石子。

    𨪜𨪜𨪜北宮千帆笑道：「吃不完兜著走好啦。人家好客，我們怎好意思——」長鞭出袖，反手一揮，「啪」地一聲，一人痛呼，她才續道：「——不領情！照單全收就是啦！」第二鞭再揮，人已躍出，劍已出鞘。

    𨪜𨪜𨪜楊、梅二人同時竄出，林間來攻的十數人或中石子，或被長劍削去面巾、衣袖。

    𨪜𨪜𨪜北宮千帆瞧了其中一人，皺眉道：「早就看到你們了，正奇怪是哪條線上的。又是你石波，前兩年沒被我耍夠麼，還要自己送上門？」

    𨪜𨪜𨪜那人一聽，挺槍便刺。梅淡如伸手一捲，低喝道：「斷！」槍頭「喀喇」應聲而斷，正是少林絕技「撥雲推月」。

    𨪜𨪜𨪜北宮千帆神色頑皮地嬉笑道：「有沒有見過不必自己動手，就寬衣解帶的？」

    𨪜𨪜𨪜楊天如笑道：「精不精彩？」順手一劍刺出，乃是少林達摩劍法，將對方衣袖齊肩削下，總算他手下留情，並未傷及對方肌膚。

    𨪜𨪜𨪜梅淡如微微皺眉道：「臨風不方便，這招我來使！」閃開兩人的攻擊，反手去拔佩劍。

    𨪜𨪜𨪜北宮千帆瞪眼道：「有什麼不方便？嗯，這裡十二個人，我用大姐的『惡貫滿盈』，二姐的『煙雲過眼』，三姐的『永永無窮』，四姐的『若有若無』，我的『萬劫不復』，傳心姐姐的『迷離撲朔』六招，你看如何？」

    𨪜𨪜𨪜梅淡如點頭應道：「好倒是好，不過……」佩劍出鞘，便要動手。

    𨪜𨪜𨪜北宮千帆一鞭揮去，惱道：「多事！」挺出屬鹿寶劍迎了上去。

    𨪜𨪜𨪜梅淡如淡淡一笑，退到一邊。楊天如也跳出圈子，奇道：「怎麼打自己人！」

    𨪜𨪜𨪜梅淡如「噓」一聲道：「有好戲看！」

    𨪜𨪜𨪜只見那十二個圍住北宮千帆的人，刀槍劍戟皆是刃頭髮黑，顯是淬了毒。

    𨪜𨪜𨪜北宮千帆甩鞭守，持劍攻，神情自若地一頓足，十二人便按捺不住，同時後退了一步。梅、楊二人相對一笑，知道她不出十招必定取勝。

    𨪜𨪜𨪜北宮千帆一手揚鞭，屬鹿劍從自己脅下向後反刺，腳尖半轉，「嗤嗤嗤」三聲，三人衣袖閃電間即被削去，只剩了一截光禿禿的手臂。

    𨪜𨪜𨪜梅淡如脫口道：「好一招『惡貫滿盈』！」一語方出，只見她飛躍而起，長鞭護住下盤，短劍指南打北，「唰唰唰」三聲，另有三人頭頂被削下來一從頭髮。

    𨪜𨪜𨪜楊天如也笑道：「這招『煙雲過眼』幾天前還見二莊主使過，妙呵！」

    𨪜𨪜𨪜北宮千帆嬌叱一聲：「這兩招是『永永無窮』、『若有若無』！」短劍過去，雖無聲響，卻聽得接連六聲驚呼，待她重新站定，那六人已在原地不住發抖，胸前都被她以短劍劃開了一道口子，三人胸上口子橫開，三人胸上口子豎開，力度恰到好處，既見衣破而胸膛坦露，又未傷及肌膚分毫。

    𨪜𨪜𨪜四招之間，十二人盡皆失色。

    𨪜𨪜𨪜北宮千帆劍眉一豎，冷冷道：「第五招是我的『萬劫不復』！你們且瞧瞧是否感同身受？」

    𨪜𨪜𨪜梅淡如脫口道：「不可！」

    𨪜𨪜𨪜北宮千帆不理他，低頭在劍尖輕輕一吹，似要吹去上面血跡。十二人相顧驚駭，膽大的兩個趁她還未出手，先自偷襲了上來。北宮千帆頭一偏肩一斜，躲過兩招，嘿嘿冷笑，身子一矮，腳踏「千頭萬緒」，已在十二人跟前轉了一圈。

    𨪜𨪜𨪜「噹！」幾乎是在同時，十二把兵刃脫手摔下，偷襲的兩個更是一聲痛呼。梅淡如卻吁了一口氣。原來北宮千帆是以劍柄擊打十二人虎口，未用劍鋒，故未見血。痛呼的兩個，則是被她閃電之間將腕骨卸脫了臼。

    𨪜𨪜𨪜十二人驚懼之下，尚不及四散逃去，北宮千帆又是一聲低喝：「迷離撲朔、解帶寬衣！」長鞭在頭頂甩了一圈，眾人向後仰頭，正中了她下懷，再踏「千頭萬緒」，寶劍揮出，只聽「呵喲」驚呼之中，十二人腰帶齊斷，長褲同時褪下，露出褲中的雙腿來。

    𨪜𨪜𨪜楊天如忍不住放聲大笑。

    𨪜𨪜𨪜梅淡如見她頑皮如昔，不禁暗自搖頭，忽地又心道：「這幫人半路伏擊，以多欺少、兵刃淬毒，必非正派人物。臨風小小懲罰，又不見血，夠心慈了！不過這一招也太……嘿嘿！」

    𨪜𨪜𨪜十二人驚覺之下見自己沒掛綵，提了褲子即作鳥獸散、落荒而去。北宮千帆卻並不追趕。

    𨪜𨪜𨪜梅淡如道：「抓一個查問來歷！」

    𨪜𨪜𨪜「不用！」北宮千帆一揮手，見他們逃遠了，才一卷長鞭將兩件事物帶入手中。一件是塊腰牌，她端詳了一會兒，似有所悟，便揣入懷中。另有一個錦袋，取出錦袋中一幅白絹，展開看了，微微一笑，遞給梅淡如——乃是她一身黑衫、兩根髮辮、執劍揮鞭的畫像，畫得十分生動。

    𨪜𨪜𨪜楊天如道：「原來真是衝你而來，什麼人？」

    𨪜𨪜𨪜北宮千帆道：「你道我喜歡脫臭男人的褲子？不過一眼瞥見其中兩人腰間繫有事物，才動了念頭下手。呸！」

    𨪜𨪜𨪜梅淡如忍住笑道：「這群烏合之眾怎會衝你而來？」

    𨪜𨪜𨪜「自然有人出錢請他們！」

    𨪜𨪜𨪜「為何不多花銀子請些高手？」

    𨪜𨪜𨪜「此人並非江湖中人，不熟門道。不過，銀子想來花得不少。」

    𨪜𨪜𨪜「如此說來，你已知道僱主是誰了？」

    𨪜𨪜𨪜「若猜得不錯，應該是她！」北宮千帆皺眉道：「你們吃了烤魚自去洛陽罷，我要先走一步。」

    𨪜𨪜𨪜梅淡如心中一涼：「你此去何方？」

    𨪜𨪜𨪜「自然有地方玩去！你們兩個面目可憎，悶死啦！」北宮千帆提了自己包袱，在他肩上一拍，轉身便走，施展輕功向西向去，項刻間只剩下小小一個黑影。

    𨪜𨪜𨪜梅淡如呆呆望著夕陽下她越來越小的背影，只覺滿心失落。

    𨪜𨪜𨪜楊天如忽道：「咦，妙手空空好厲害！師兄，你腰上繫了什麼？」

    𨪜𨪜𨪜梅淡如低頭一看，剛才那個錦囊已系到了自己腰間，沉甸甸的頗有份量，心中奇怪，解下打開，見囊中畫像已取走，卻多了十幾粒金豆子，另有一隻藥瓶，裝了十數粒「地瞥紫金丹」，以備他們的不時之需。

    𨪜𨪜𨪜楊天如歎道：「她還真有心，一直以為她只會胡鬧，實在慚愧！」

    𨪜𨪜𨪜梅淡如心潮起伏，望著夕陽久久不語。

    𨪜𨪜立秋，華山。

    𨪜𨪜𨪜窗前黑影一閃，陳摶微笑道：「等的就是你！窗戶沒關！」

    𨪜𨪜𨪜窗戶一推，北宮千帆躍入室中，笑道：「何事勞你牛鼻子恭候？」

    𨪜𨪜𨪜「你且隨我來靜室！」

    𨪜𨪜𨪜北宮千帆隨陳摶入了靜室，只見室中一人安臥，面色蒼白、嘴唇卻異常鮮艷，呼吸微弱、形容憔悴，不覺一驚——原來室中所臥，竟是失蹤了一年的少林武尼智瑞。

    𨪜𨪜𨪜陳摶緩緩道：「上個月去鄰山少華山採藥，在一條山澗發現了奄奄一息、不省人事的師太，帶她回來，把脈探息、察看瞳孔，才知她在這十個月中，被灌服了大量導致興奮的罌粟汁水，讓她處於亢奮後便與人惡鬥。如此反覆幾十次致氣力衰竭，就被人扔入了山澗。」

    𨪜𨪜𨪜北宮千帆點頭道：「難怪面色蒼白，唇色卻紅得異常，原來被灌了罌粟汁。誰這麼歹毒，一刀殺了不痛快，卻要如此折磨一個方外之人？」

    𨪜𨪜𨪜陳摶道：「強逼她打鬥，不是折磨那麼簡單。智瑞師太盡得少林武學精髓，出家之前又另懷兩家師門絕技，與她交手的絕非泛泛之輩。兩大高手數番交手下來，此人必已盡窺三家武學。」

    𨪜𨪜𨪜北宮千帆切齒道：「好深沉的心機！」

    𨪜𨪜𨪜陳摶又道：「她第十五日醒來見了我，托我去一處取一件事物，我依她所說取了回來，是一方鎖孔已壞的鐵匣，與上次的『迷離匣』頗為相似。因匣中是兩本冊子，若灌入水銀，恐紙質有損，我無技可開，交給你罷！」說罷，遞了一方鐵匣給她。

    𨪜𨪜𨪜「把這東西給我，方不方便？」

    𨪜𨪜𨪜「你能想法子開了它最好，免得耽誤正事。」

    𨪜𨪜𨪜「福湖大師與智瑞師姐被伏擊，難道與此物有關？」

    𨪜𨪜𨪜「這夥人尚不知匣子已為師太所收藏，更不知鎖孔已壞、鑰匙無用。他們是為了搶奪福湖大師隨身攜帶的鑰匙，才下手伏擊的。昨日我已手書令弟子火速送信去嵩山，不知師太能否捱得過少林寺來人。貧道已讓她服下了第三粒『九龍續命丹』。」

    𨪜𨪜𨪜北宮千帆驚道：「三粒『九龍續命丹』，難道也續不上這口氣？」

    𨪜𨪜𨪜陳摶黯然搖頭：「她被扔入山澗以前，胸口中了一掌、肋骨盡斷，琵琶骨被『少林鎖骨手』捏碎，手足關節亦已盡碎——便是生怕她死得不夠快！」

    𨪜𨪜𨪜北宮千帆聽得目眥盡裂，切齒道：「何人如此毒辣？待我查出此人，寧可破誓，也要手刃於他，為師姐報仇！」

    𨪜𨪜𨪜陳摶忽道：「你此來華山，可有要事？」

    𨪜𨪜𨪜「本是去藍田查些事情，再轉臨潼，順路來此拜訪，不料卻見到這個慘況。」想到智瑞對自己的疼惜與勸誡，心中不勝酸楚，便問：「我能做些什麼？」

    𨪜𨪜𨪜「我要等你，便想請你打開這個鐵匣，讓此中秘密大白於天下。對了，你查的，還是那件事麼？」

    𨪜𨪜𨪜「這件事越來越複雜，千頭萬緒、層層迷霧。原本以為一年可成，可如今已近兩年，頭緒卻越來越亂。不過，雖無實據，我卻覺得所追查之事與師太被擄，以及這方鐵匣都有點關係，是什麼關係，卻說不上來。」

    𨪜𨪜𨪜「直覺？」

    𨪜𨪜𨪜「不錯，正是直覺！」

    𨪜𨪜𨪜「也許你是對的，用你的直覺往下繼續查罷。江湖事貧道不插手，故人的事卻絕不袖手。若有我能做的，你隨時上華山來找便是！你此去何處，意欲何為？」

    𨪜𨪜𨪜「我先往金陵去拜訪一位故人，此後再隨機應變，尚無目標！」

    𨪜𨪜𨪜陳摶送她出靜室，不再相邀，只問：「隨身藥物可齊備了？」

    𨪜𨪜𨪜「若不吝嗇，贈我幾粒『九龍續命丹』就好，我身邊只剩一粒啦！」

    𨪜𨪜𨪜陳摶點頭允下，又道：「你什麼都不錯，就只這嘴辣心酸，全天下人都道你朝秦暮楚、最是善變，豈知私底下最倔的就是你。行走江湖的人，應該學得灑脫一點，心情也會好些！」

    𨪜𨪜𨪜「我的心情難道還不夠好？」北宮千帆不屑地道：「實在不開心，把你的寶貝丹藥全盜了去，再推了你的丹爐，哈，心情不好的那個，該輪到你啦！」

    𨪜𨪜𨪜聽她東拉西扯，陳摶微微一笑，再不多說。

    𨪜𨪜𨪜「嘿嘿！」來者數聲冷笑。

    𨪜𨪜𨪜李煜一驚，便要大喊，抬起頭來，只喊了句：「小……」便沒了聲息，只歎息了一聲，輕輕地道：「三年未見，你還是這樣出入。讓侍衛把你當作刺客怎麼辦？」來者正是北宮千帆。

    𨪜𨪜𨪜她哼了一聲，將一團白絹擲在案上。

    𨪜𨪜𨪜李煜展開一看，「咦」地一聲，抬頭又看看牆上的畫，奇道：「誰人如此大膽，敢描摹朕的畫？」——牆上所掛丹青，乃是薄紗輕履、雲鬢高聳的周娥皇，儀態萬方的永嘉公主，黑裙雙辮、一劍一鞭的北宮千帆。

    𨪜𨪜𨪜北宮千帆又是一揚手，將一塊腰牌擲到案上，李煜拿來一看，更是奇怪：「我宮中侍衛軍指揮使的腰牌，怎會在你手上？」

    𨪜𨪜𨪜北宮千帆冷冷看他一眼，將四個月前與梅淡如、楊天如與自己遭遇偷襲之事，簡略說了一遍，才道：「有人為了專事內寵，不惜暗令侍衛軍指揮使買通江湖人物來滅我。可惜不懂江湖狀況的人，空費錢財，卻雇了十來個不管用的烏合之眾！」

    𨪜𨪜𨪜李煜奇道：「你說娥英？僅憑此一幅畫像，她便如此橫生醋意？」

    𨪜𨪜𨪜「你後宮之中的宮闈爭鬥、擅權專寵與我無關。可是折騰到頭上來了，我惟有小懲大誡！」

    𨪜𨪜𨪜李煜驚道：「你想做什麼？娥英比你還要年幼無知，況且下個月朕……我便要立她為後了，萬萬不可……」

    𨪜𨪜𨪜北宮千帆不屑地道：「江南大旱、百姓大饑，你的冊後大典卻如此侈靡。真到亡國……唉，你放心好了，我沒把她怎樣，不過是扮成娥皇姐姐的魂魄嚇了嚇她，想來日後她會厚道一點，才好母儀天下！」

    𨪜𨪜𨪜「不可……」

    𨪜𨪜𨪜「你阻攔也沒用，我只是通知你一聲。兩個時辰以前，我已警告過她了，恐怕她受驚不小。你要和我算帳，只須大叫三聲『捉刺客』便好！」

    𨪜𨪜𨪜李煜跌足歎道：「她快做我的皇后了，你不看我的面子，也該顧念娥皇，何必驚嚇於她？」

    𨪜𨪜𨪜北宮千帆淡淡地道：「另有事找你幫忙，你若點頭，少不了你的好處！」

    𨪜𨪜𨪜「有事相求，你還要驚嚇我的皇后，這算是你的回禮麼？」

    𨪜𨪜𨪜北宮千帆不理他，簡略地將李遇之事說了一遍，待他聽明白了，才道：「姓李的小子一門心思報仇，可是我覺得實在無仇可報。何況當年不知此李遇非彼李玉，我去火燒托義幫，總算是幫他報過了仇。」

    𨪜𨪜𨪜李煜道：「你向我要李承波的卷宗？」

    𨪜𨪜𨪜「不錯，吏部、刑部關於李承波，及相關冤獄、平反的所有卷宗，我都要副本。當年李承波一事是你上稟先父的，印象不會不深罷？」

    𨪜𨪜𨪜李煜一想，她不該做的反正也已做了，數年故交，難不成真叫人拉她去砍麼？況且以她的輕功，侍衛未必能夠近身，傳到江湖只會徒惹笑柄。無奈之下，只好點頭問道：「你裝神弄鬼，我卻到哪裡去尋你？」

    𨪜𨪜𨪜「天明以後，我會拿著你給的那面金牌，大大方方前去拜訪永嘉公主，你遣人送到她那兒好了。既然你肯幫忙，我也不會讓你空手。喏，給你！」說罷，將一本小冊子擲到案上。

    𨪜𨪜𨪜李煜皺眉道：「這又是什麼？」

    𨪜𨪜𨪜北宮千帆笑道：「前半冊是你江南境內一些貪官污吏相互勾結的惡行種種，後半冊則是一些含冤百姓的名姓、背景。該怎麼做，輪不到我來說了罷？」

    𨪜𨪜𨪜李煜大喜，也笑道：「這份回禮還真是實在！趁大婚之機，朕……我可以先大赦天下，讓冤獄百姓脫離牢獄之苦，再吩咐監察御史嚴辦！」

    𨪜𨪜𨪜「趁此機會，還可以考察監察御史的人品！」

    𨪜𨪜𨪜李煜又道：「明日連同從前為娥皇特製的『點青螺』諸葛筆、李廷珪墨、澄心堂紙、李少微歙池寶硯，遣人都送往永嘉那兒給你，好麼？」

    𨪜𨪜𨪜「那就不客氣了！」

    𨪜𨪜𨪜「離開金陵後你意欲何往？能否多留一月，觀我冊後大典之禮？」

    𨪜𨪜𨪜「我要去遼國辦正事！」話音方落，人已在窗外。

    𨪜𨪜𨪜推開窗，殘月如銀、疏星點點，芳蹤已沓。再回頭看去，夜深露重，更漏已殘。

    𨪜𨪜𨪜冬至。長安雪夜。

    𨪜𨪜𨪜一人叩窗。

    𨪜𨪜𨪜「風丫頭，進來！」

    𨪜𨪜𨪜「曠姑姑！」

    𨪜𨪜𨪜曠雪萍將北宮千帆攬入懷中，輕撫她的秀髮，歎道：「還好，沒瘦，人反而結實了許多。在外面胡混，苦不苦？」

    𨪜𨪜𨪜「你天天擔心，夜裡夢裡全是我，你更苦！」她偎在曠雪萍懷中，索性撒起嬌來。

    𨪜𨪜𨪜曠雪萍哼了一聲，道：「你還知道我苦？不敢當！若非有事，你會不易容就來造訪麼？有些事太複雜，你累了，就別查啦，讓姑姑來接手，好不好？」

    𨪜𨪜𨪜「不好！」

    𨪜𨪜𨪜「風丫頭是無事不登三寶殿的！你說罷，看姑姑能做些什麼？」

    𨪜𨪜𨪜「曠姑姑果然比我聰明！我這一個月，從金陵一路往長安而來，所查之事請恕暫不能相告。不過因為途中沒遇上熟人，只好托你將李承波的卷宗副本派人送回山莊去，還有這些文房極品，也請替我一併送回去罷。我實在回不去了，可這卷宗又很重要，你想必也知道！」

    𨪜𨪜𨪜「回不去！你又要去哪兒？」

    𨪜𨪜𨪜「遼國！」

    𨪜𨪜𨪜「真的有那麼重要、那麼隱秘麼？」

    𨪜𨪜𨪜「正因為關係很大，牽涉很多人，才只好一個人出馬。對不起，害你們生氣擔心！你只告訴爹娘就是，其她幾位姐姐嘛，就請先替我瞞一瞞！」

    𨪜𨪜𨪜曠雪萍歎道：「你長大了，做事更該有自知之明，不要太逞兇好強！對了，你住哪家客棧？」

    𨪜𨪜𨪜北宮千帆將她一摟，嬌聲道：「既然來了，何須投客棧？當然是抱著姑姑睡啦！天亮以後記得叫我起床呀！」

    𨪜𨪜𨪜「大風大雪還去遼國？棉衣帶得夠不夠？我送你的狐皮裌襖帶了沒有？」

    𨪜𨪜𨪜「有，風丫頭是大人啦！」北宮千帆打個哈欠，靠在她懷中，甜甜睡去。

    𨪜𨪜𨪜爐鼎香盡，漏壺更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