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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明世間

作者:陳苦

    酒店依然是那種昏暗,但在這初冬時,並不顯潮濕,少了那份晦澀的氣味;雨珍依然坐在櫃台前,酒店裡除了她,便沒有什麼人了。現在是早晨,很少人在這個時候來喝酒的,但她是做生意的,開門總得早些,不管有沒有客人來,店總要開的。

    她今天看起來心情不是很好,以前她開店了,無人來之前,總要哼上幾句小調,這三天以來卻例外地沒有任何輕鬆的哼哼唧唧——一種唱給自己聽的鄉里小曲。

    沉重的腳步聲從門口響起,一個男人踏入酒店的門。

    雨珍看著男人,他走到最前面的小桌前,坐了。

    「給我一壺酒。」

    雨珍取了酒和酒碗,放到他面前的桌上,又看著他把酒倒入酒碗裡,舉碗一飲而盡,再次倒酒,雨珍突然用手按住男人的手碗,道:「留小姐找到沒有?」

    男人——也就是鐵血仇,他側臉抬首盯著雨珍,道:「我沒有去找她。」

    雨珍放開他的手,搬了張椅子坐在他身旁,取過他手裡的酒壺,替他倒了一碗酒,他把碗舉到嘴邊,喝了一大口,放下酒碗,道:「這三天來,我守著我的義父。」

    他又喝了一碗酒,轉眼看著雨珍,道:「那晚我睡了之後,吳之能是否一直都在?」

    雨珍道:「我想是在的,我是挨天亮時才隱隱睡去的,你們離開的時候我迷糊覺得,但那已經是天大亮了。」

    鐵血仇從口袋裡取出那個特大的耳環,細細地盯著它,道:「你見過誰戴嗎?」

    雨珍搖搖頭,道:「這應該是男人帶的,女人不會戴這種耳環。」

    鐵血仇道:「也許,這世上只有他戴了。」他把剩下的半碗酒喝盡,突然站了起來,道:「我走了,下次來再給你酒錢。」

    雨珍看著他走出酒店,沒有收拾那酒壺和酒碗,她坐回櫃台,托著腮沉思著,彷彿又在等待另些客人的光臨。但,誰知道她心裡真正要等的是誰?也許,是鐵血仇——她對這個年輕樸實的酒客有著太深的感情,只有她自己心裡明白。

    在她的等待中,鐵血仇並沒有很快地再出現在酒店,時間在她的掐指計算著過去,明天就是年三十了,鐵血仇還是沒有回來給她那點酒錢,她不知道他前往哪裡了,自從李東陽與樹長風在忘情湖那一戰後,魯山門便散了,現在的魯山門已歸於留貴邊名下——沒其他的原因,只因為他那失蹤了的女兒是魯山門唯一的主人。

    炮竹聲中,她隱約聽到輕而柔的敲門,她著了衣,從裡屋走出來,在門後問:「這麼深夜了,不在家過年,是誰呀?」

    「鐵血仇。」

    雨珍的身子震了一下,開了門,看見滿面鬍鬚的他,三個多月未見他了,他變了一個樣,彷彿滿臉的鬍鬚絞結了滿心的憂鬱,她道:「你去哪裡了?」

    鐵血仇道:「讓我進去坐坐好麼?」

    雨珍讓他進來,關好門,他已經在以前的那張酒桌前坐了,雨紗習慣性地取出酒壺和酒碗,倒了酒,也在他對面坐了。

    鐵血仇喝了一口酒,道:「我找不到容身的地方,只好到你這裡來喝酒,但上次的酒錢還沒給你,這次也沒有酒錢給你。」

    雨珍在昏黃的燈光中,看見他身上破舊的衣袍和髒亂的頭髮,忍著心裡的淚,道:「你慢慢喝,我去整理另一張床。」

    鐵血仇道:「不用了。」

    「你——」雨紗咬牙道:「那你喝了酒,和我睡!」

    鐵血仇的酒碗停在半空,拿碗的堅實的左手微微地顫抖,雙眼盯著雨紗,久久不言,突然長歎一聲,道:「雨紗,你誤會我的意思了,我只想到這裡坐坐。你是個很好的女人,真的很好,你就陪我喝酒吧!」他把酒碗舉在嘴唇,一口飲乾,然後放酒碗到桌上,拿起酒壺準備倒酒,雨珍重新坐了下來,搶過酒壺倒了一碗酒,接著自己喝了,再倒了一碗推到鐵血仇面前,道:「永存縣很多喝酒的地方,為何你偏愛這裡?」

    鐵血仇拿著酒碗,臉垂下來,雙眼盯著還留在桌面上的酒碗,道:「這裡給我一種家的感覺。」

    「大過年的,沒個地方過年,所以想回來看看你、喝喝酒,這也許是最後一夜在這裡喝酒了。」他接著把碗裡的酒喝了,倒了一碗酒給雨珍,她接了就喝,什麼話也沒說。

    你一碗我一碗的,雨珍很快就醉了,她的酒量畢竟比不上鐵血仇。

    「你醉了。」鐵血仇道。

    雨珍道:「我沒醉,還要喝。你說,你這段日子去哪裡了?」

    鐵血仇道:「我找到了香凝,他把她藏在地下室。」

    雨珍真的醉了,還沒聽完鐵血仇的話,就趴在桌上昏睡,像當初她守著鐵血仇抵抗不了睡魔的入侵。

    鐵血仇抱她回房,然後看著床上熟睡的她,喃喃道:「因為留香凝,我開始嗜酒,因為嗜酒,我來到了這裡,同時也帶來了你的苦;像酒一樣的苦,你也願意為我吞了。若李少陽沒有出事,或者你的胸懷真的會成為鐵血仇最後的家。只是留香凝丟失了,而我的感情,不管她需不需要,也都丟失在她的生命裡,與她的命運緊緊相聯。我回來這一次,明天就要離開了,也不知還能不能回來?你醉哩,聽不到我說什麼的,我今晚就陪著你,直到明朝太陽東昇。吳之能應該在準備了,我也要準備一下,雨珍,借你的床沿睡會兒了。」他趴在床前閉上了雙眼。

    同一晚上,吳之能收到一封信:明天帶留香凝到樹長風和李東陽的墳前,把一切都作個了結。

    吳之能看著尾處的三個字:鐵血仇。

    這是鐵血仇在今日裡叫人送來的一張紙條,就這麼一句話,但他知道鐵血仇已經明白了一切,他在魯山門滅門後,三翻四次想說服鐵血仇為他效力,可鐵血仇都拒絕了,李樹兩人下葬後沒幾天鐵血仇也消失了,這突然的來信,說明了鐵血仇這段時間都在暗查留香凝的所在,如今當是十分確定地找到他要的結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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