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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銅闕魔瓶

作者:夕渡



    石窟高遠至極,此時的宗唯早已化作螻蟻一般大小。他倏然抬頭回望,但見眼際雲海茫茫,那一輪鏡湖之水黑白相間,顯得愈加浩淼如煙。

    他爬了許久仍然不見盡頭,頓時有些意興闌珊,心中又起異想。但見宗唯如同猿猴一般用那雙足纏緊茄繩,然後陡然雙手鬆開,伸展作翱翔之狀。

    就這樣,他在繩索晃蕩中悠然飛降,伴隨著尖叫聲,漫天雲景飛掠,風聲呼嘯簌簌,實在好不暢快。如此沒多久,那茄繩便已窮盡,宗唯旋身停住的同時還撅著嘴,原來他還未盡興,猶自懊惱那池中水蓮為何不多長些呢。

    浩瀚長風吹拂而過,頓見雲霧飄散,宗唯眼前倏然現出一副雄偉壯觀景象來,原來他腳下不遠處竟赫然懸著一座巨大銅鑄宮殿。那宮殿形若銅壺一般,通體隱約雕飾著粗獷獸紋,其間岬角飛捲,曲線平衡至渾然一體。

    九條銅環大索橫空而出,扣住樓閣底座,隱成九龍戲珠之勢,將那壺狀銅閣牢牢鎖於空中。只見浮雲閒蕩其間,宛若仙宮紫闕一般。

    宗唯不由驚詫如此巨大的建築是如何用巨索懸至空中,可見古人手筆著實驚世駭俗至極。不過他心頭也有絕處逢生的喜悅,半空中安置了那麼大一個銅壺,裡面怎麼也會留條路吧。宗唯想到此處不禁嬉笑出聲,抓著茄繩當鞦韆似的使勁蕩了過去。

    待去勢將盡,他便朝著巨大銅闕躍身而下,如同流星疾落一般。只見宗唯在空中連翻了幾個觔斗,如飛鳥似的朝壺闕急速迫近。但他身勢將竭時,離那宮殿卻還有段距離,眼看便要失之交臂。

    忽聽宗唯怪叫一聲,猛然旋身飛彈,宛若擊天之鷹一般騰空而起,就在錯身而過的瞬間凌空飛撲,死命抓住了巨大銅索。他那身子猶懸在空中輕晃不已,雖讓宗唯驚出一身冷汗,心中卻直喊過癮。只見他順勢爬上銅索,接著便匍匐著來到壺形銅闕之前。

    只見那宮殿建在丈高銅鑄台基上,四周廊廡環繞,氣勢磅礡。九條銅索緊連在那台基上,正面那巨大的銅索更呈蜿蜒台階狀,傾斜而下直通白雲深處,顯然是與那崖壁相連的路途。

    宗唯躡手躡腳地走上銅階,茫然四顧,只見廣袤深邃的天地,宏偉神秘的巨索銅闕,粗獷猙獰的獸形鑄紋,格局凝重渾穆,氣象雄壯森嚴。宗唯遂忍不住大喊數聲,只聽空寂銅台上回音陣陣,迴環迂饒,久久不息,千萬應和在這天地間旋轉浮蕩。

    宗唯來到高大銅閣近前,抬頭望不到飛簷頂蓋,唯見銅匾上大書鏤空金文「素女陵」三字。難道這銅闕竟是座懸空陵墓?他不由感到陰氣森森,遂長吸口氣大步走向深邃巨大青銅門坊。

    宗唯孤身進入宮殿後,兩邊門廊倏然亮起無數烈烈明焰,一直延伸向通道盡頭。這頓時將宗唯嚇得一跳三尺,「咦,難道這就是火麼?」說著他不禁躍身而起,抓住那銅牆上探出的銅環,盯著那牆洞裡熊熊燃燒的火焰細看不止。

    「哎呀……」宗唯驚叫著翻身跳下,還手捂鼻子一臉欲哭無淚的樣子。原來,宗唯已對平常寒熱無甚知覺,此次看得入神,直到鼻子冒煙才驚醒過來。只見宗唯兩手各伸出一根手指放在面前,若有所思地笑道:「火!烤肉!嗯,終於……終於知道了,哈哈。」

    在火焰的照耀下,銅闕門戶從高及數丈層層縮縮小,千重門洞彷彿組成了無盡的輪迴,給人感覺宛若水中漣漪一般款款而動,綿延不絕。而宗唯就如同猿猴一般在其中蹦來跳去,看到什麼新鮮的都要摸幾把,若非那些銅製的物飾太重,他簡直個個都想搬走。

    宗唯就這樣一路東張西望地來到門廊的盡頭。那路盡之處乃是個半月形的巨型殿堂,兩邊各立六根雄偉銅柱,每根銅柱之上都似刻滿前古獸紋。

    中間則有是個渾圓鏤空的銅爐火池,正冒起丈高火焰。火池正前方循階而上另有兩道高大銅門,此時赫然緊閉。那銅門紋路古樸粗獷,除了些奇奧的咒文,更有雕鑄得栩栩如生的浮雕。細細看去,那浮雕乃是兩尊是面目猙獰異獸,隱隱中竟散發著動人心魄的森嚴氣勢。

    宗唯看到此處不由得負手挺胸,威風凜凜地闊步上前。他沒走幾步猛覺腳下浮震,心中似預感有什麼事情要發生。他兩隻眼珠頓時亂轉個不停,等轉到最邊上,就發覺他的預感已經落後了。因為那來時通道已經無聲無息地隱入銅牆中,且落得毫無縫隙,這頓時讓宗唯直翻白眼。

    「來處無歸路,前方不是還有方便之門麼,哈哈,沒什麼好怕的。」宗唯說到此地,遂躡手躡腳地來到銅門之前。他忽然感到有東西正冷冷地看著他,猛然回頭,卻依然如故,惟有那銅爐的幽幽火焰燃燒得更猛烈了。

    宗唯不禁暗罵自己疑神疑鬼,遂用手抵住銅門使勁一推,便聽得「咯噠」輕響,銅門內陷少許。不等宗唯歡呼出聲,猛覺觸手之處如遭雷擊一般,他登時渾身抖顫著駭然後退。

    但見那銅門浮雕紫光浮動,舒然鼓脹蠕動,好似妖魔異化一般。「喀嚓嚓」異響陣陣,那兩尊銅鑄異獸的銅殼竟扭顫著隱現龜裂,然後從中擠出一雙人般高大的銅獸來。自宗唯醒來之後便奇聞異事不絕,故而見此銅鑄妖獸也見怪不怪了。

    它們似乎皆以銅甲編鑄而成,鱗甲上刻滿精緻紋路,遙看蠍形而短尾,巨大鉗足愈加鋒利,且額前多了支犄角,雙目偶現森冷紅光。「光啷……」那銅甲落在地面的聲音尤其讓宗唯心驚,猶如奪命符咒一般。

    那雙銅獸屈著怪異的身軀,百足瑟瑟靈動,揮舞著巨鉗爬下銅階。宗唯看在眼裡,心中暗道:「好醜,好醜,比我可丑多了,嘻嘻!看它們個頭比我比我還小,估計也就三板斧的勁道。」想著宗唯把眼瞪得似銅鈴,眥牙咧齒作出兇惡形狀,也不管人家銅獸能否看懂。

    但那雙銅獸依然緩步向他合圍邇來,宗唯頓時暗惱,瞬間運氣,作勢飛旋若展翅大鵬,揮動金石玉手,悍然伏身轟地,只見那鋪地銅磚登時轟出個拳印來。

    不料那雙銅獸似被此舉激起凶性,躬身怒吼連天,更以疾若奔雷之勢朝宗唯猛撲邇來。宗唯尖叫著騰身而起,方待凌空撲擊,誰知他一望頓時倒吸口冷氣。他方才伏身之地竟綻現數條裂縫,更見銅皮數尺翻捲,景象十分狼藉。

    蠍形銅獸竟有如此巨力,令宗唯首次生起心驚膽寒之感。只見它們狠盯著他舉頭欲噬,宗唯急忙旋身飛蕩,抱住一根銅柱,然後爬上柱頂蹲身。

    那雙銅獸將銅柱圍住,團團打轉之間還低頭咆哮,那猶如金屬撕裂一般的獸嘯委實讓人毛骨悚然。宗唯在上面急得猶如熱鍋螞蟻一般,忽見兩隻銅獸雙雙往上一躍,「咚」的一聲巨響,獸鉗赫然刺入銅柱之內。

    如此交叉反覆,它們竟緩緩朝上爬來,宗唯正不知所措之際,兩獸已經來到腳下。宗唯銀牙一咬,鼓起全身氣勁雙拳猛揮,但見雄渾巨龍盤旋飛舞銅柱之上,東掃西劈,嘶風激盪數尺,竟將那銅獸轟得跌下柱去。此後數次皆是如此,將那雙凶厲銅獸摔得七葷八素,頓時樂得他喜笑顏開。

    宗唯滿以為可以緩口氣,不料猛覺一道翻滾黃雲破空邇來。他定睛細看竟是其中一隻兇猛銅獸,只見它雙鉗合擊宛若一柄犀利銅斧,朝宗唯當頭劈來,渲起虛影千重,其勢萬夫莫擋之威。原來兩獸也有奇智,久攻不下便趁宗唯不備使出奇招,它們兩者首尾勾連,借勢曲彈,竟將其中一隻甩上高空朝他劈至。

    宗唯無處藏身,登時驚得怪叫一聲飛跌著滾下銅柱,堪堪逃過被劈成兩段的危險。他尚在空中,猛聽地頭頂陣陣刺耳尖響,尋聲望去,只見空中火星四射,銅屑飛濺。那上半截銅柱竟被銅獸的雷霆萬均之勢直劈成兩半,其中小半根轟然滾落下來,砸在銅磚上發出「光」的暴響。

    宗唯剛灰頭土臉的落在地上,下面等待已久的那隻銅獸便聞風而動,厲吼著縱身撲來。泥人也有火性,宗唯頓時翻身躍起,怒喊道:「你們以為我好欺負是不是!」說著氣息急促的四下張望,然後飛身便朝那半根銅柱跑去。

    待他搖搖晃晃地將那重逾千斤的銅柱抱起,那隻銅獸也已露著銅牙,面目猙獰地伏身噬來。只見宗唯暴喝一聲,舉起銅柱便往蠍形獸頭上猛砸,一時巨響連天,竟將它砸得抬不起頭來。

    「老…子…不發威,你…你當…是病貓,這回服了吧,哈哈哈!」宗唯邊笑邊狂喘著粗氣,眼睛則狠盯著被壓在柱子下動彈不得的銅獸。忽然間,那雙巨鉗猛然聳起,靜伏銅獸倏得鼓顫,細密銅胄連聲脆響,它又爬起身來。

    宗唯見此一驚,緊抱銅柱就想再砸,誰料那最後一記狠敲在了銅獸犄角上,情急之下竟難以拔出。但聞那受擊銅獸巨顎奮張,發出震天怒吼,猛然甩頭間竟將宗唯連銅柱一起甩出。宗維措手不及,頓時凌空飛跌出去,猛摔在銅牆上順勢滾下。

    宗唯仰頭之間噴出一口鮮血來,血霧散後卻現出一雙森紅巨眼來,正是方才力劈銅柱的那隻銅獸。只見宗唯噴出的滴滴血珠從銅獸額角緩緩滾落,流入它張開的巨嘴中,其間隱有紫光流動,此時的氣氛緊張萬分,也顯得異常可怖,竟壓得宗唯喘不過氣來。

    猛然間,那兇猛銅獸陡然震顫,渾身銅鱗唧唧作響,然後仰首一聲震天長吼,身後同時傳來另一隻銅獸的應和,此時彷彿連整個殿堂都在瑟瑟發顫。難以動彈的宗唯一時間竟看得眉眼驟張,瞳孔陡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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