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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懸湖異夢

作者:夕渡



    宗唯做了個奇異的夢,他夢見與將俑同坐於一條五彩晶瑩的玉帶上,他們談笑著御風翱翔,一切都是那麼平靜詳和。穿過雲端時,忽然風雲突變,那玉帶竟猛得旋轉著擊天而起。

    只見龐大的將俑陡然被甩落玉帶之外,而宗唯情急之下拚命拉住將俑的手,但他實在太重了,隨著手指一點點地滑落,最終在宗唯那淒厲的喊聲中隱入雲中不見……

    宗唯忽得渾身一顫醒轉過來,他似還游離在真實與夢幻之間,等他看到手裡的石顱又不禁潸然淚下。但是他很快又被周圍的景色給驚呆了,他竟已經不在那寒潭之中了,而是到了個陌生的水域。

    四處都是那黑白相間的石壁,而大大小小的窟洞則是星羅棋布,縱橫交錯連為一體。也許他便是從其中一個捲入到此地,但置身如此密集的水道中,肯定是無法找出來時歸路了。

    宗唯孤獨地在其中轉來轉去,洞中無辰時,如此也不知過了多久。他正茫然四顧,忽見遠處似有一圈圈淨白幽光從天窟撒下,那絢爛銀紋隨波蕩漾開來,其聖潔柔美之感猶如畫中一般。等他回過神來頓時欣喜若狂,如生雙翼一般飛游過去。

    只見宗唯很快便輕踩凸石浮身而上,細細查看之後才發覺,那洞口只容得伸過手去,幸虧洞口四周的石壁還不甚厚。他遂二話不說掄起拳頭就朝那洞口狂轟不止,但聽咚咚連響,石屑紛紛滾落下來。雖只是淺淺數層,但已令宗唯高興得手舞足蹈一番了。

    洞中沒有食物,宗唯只在巖壁上找到些黑白色蠶形的小蟲充飢,那些小蟲極擅鑽洞,估計此地的特異景觀便是他們不洩努力的結果。為此宗唯還想出個絕妙的法子,那些蟲子居所一般皆是一空兩洞,所以他只需攀附在石壁上對著蟲洞眼使勁一吸,那肥美的蟲子便到了口裡,此後的事情就是好好咀嚼品味一番了。

    接下來的日子,宗唯就在敲壁和找蟲兩事之間循環,蟲洞多的是,他只需一面面石壁吸過去便是,但那砸洞口則讓他吃盡苦頭。只因無論他的金石玉手如何堅硬,日夜擊石也會砸得傷痕纍纍,直讓他叫苦不迭,宗唯也曾想用那石顱代替,但終究還是怕將它砸壞而棄之不用。

    說來那金石玉手也是異物,無論宗唯前日傷得如何,次日都會完好如初且不留一絲傷疤。而隨著宗唯漸漸將經脈內的真氣運用其中,不僅玉手變得難得一紅,而且進程也大大加快了。於是,每到敲擊聲停止,那些可憐的蟲子就趕緊躲藏起來,因為那貪吃的魔王又要犒賞自己了。

    隨著宗唯的最後一拳狠狠砸在洞口邊緣上,洞口已經擴大到容他齊肩穿過了。宗唯舔了舔嘴巴暗想道:真是有些捨不得那些美味的蟲子啊,但是那些傢伙躲藏得越來越深,最近幾日已經食不果腹了,哈哈,幸虧他還藏一點點。只見宗唯抓起幾條小心翼翼地放進嘴裡,輕嚼慢嚥了許久才睜開眼睛,滿足地吐出一長串大而圓的泡泡來。

    宗唯將頭伸進洞口一看,只見上面皆以整塊烏黑巨石打磨而成,形狀則如螺旋而上的圓形漏斗似的。這一切顯然皆為人工砌築,所以宗唯迫切想知道通道外的世界,只見他將石顱往上一拋,彈身縱躍而上,盤旋著衝過了那個螺旋通道。宗唯方破流而出便被眼前的雄壯景象所震撼,通道外乃是一眼望不到邊際的碗狀巨型湖泊,湖中之水清則澈得宛若無物一般。

    他靜靜地懸浮在大湖之中,俯瞰腳下若有百丈方圓的廣闊湖底,心神也彷彿變得深廣起來。觸目所及整個湖底皆以黑白巨石鋪砌而成,宛若太極之狀,且石面光滑地如鏡子一般,站在湖底還能映出影來。

    滔滔湖水則是從太極之心即兩個黑白泉眼之中汩汩湧出,宗唯方才沖流而出的螺旋通道變是那黑色泉眼。兩泉眼中則各自噴出的乃是寒熱之流,兩種奇水在無名異力的驅使下相引相斥、相生相滅,竟使得湖中之水得以流轉不息,生機不絕,實暗合天地之道。

    宗唯忽然沖身躍出湖面,大嘴一張,「噗」地噴出數道水箭來,那水箭舒然化做漫天銀雨,千萬零落水珠赫然散發著五彩光澤。宗唯還未曾欣賞他無意間弄出的奇景,便見他怪叫一聲,猛然沉入水中,疾潛到湖底方才定下心來,坐在那捶著胸眥牙咧齒不已。

    卻說他在湖中遊蕩了許久,見那湖面依然幽光粼粼平滑如鏡,不禁暗自奇怪。他方才躍出水面的剎那,竟發覺大半身體都露在空中,而且是個頭下腳上的奇異景況。那時他只覺頭下雲氣飄蕩、深不見底,如同瞬間即要破湖而墜了一般,頓時讓宗唯悚然出聲。

    宗唯心性好動,終耐不住游近了湖面,用手指輕點那水衣,但覺漣漪陣陣,如同兩個世界便在這一指間倏然劃破。待他閉著眼睛伸出半張臉去,小心翼翼地睜眼,瞬間仍是一陣暈眩,彷彿外面的世界要將他陡然拉下去似的。宗唯嚇得疾縮入水,四周又旋即歸於平靜,但方纔雙目所及的怪異世界還是讓他心頭狂跳不止。

    如此反覆多次,宗唯便漸漸地樂此不疲了,而且膽子越來越大,驚險動作層出不窮。他發覺只要任何一處尚在水中,就應該不至於墜入空中。於是,老遠便見宗唯懸空倒掛,疾行亂跳於湖面之上,尖叫聲不絕於耳。不久,宗唯便對所處懸湖大致遊覽了一遍,原來整個湖泊乃是倒懸石窟頂部,下臨萬丈深淵,不知為何湖水卻凝然不動、波瀾不興,而且在湖中看來渾然無異。而那懸湖四周高崖垂蓋而下,而山崖縫隙中則可見地火終日不息,將這奇異的世界照得通明,故而也無晝夜之分。

    此時,宗唯臥懸在湖心蓮池的玉欄之上,分外閒適。湖心又是處怪異之地,那湖底竟赫然聳立一根巨大的天然石柱,石柱破水而出成為湖中唯一高露出水面的實物。那欄杆便雕砌在石柱之上,石柱接近水面那段不知怎的竟被雕磨鏤空,而其中泥石淤積間竟長出無數潔白蓮花,也不知是何怪異品種,垂懸而生居然也長得蓮姿綽約,嬌艷無比。

    而宗唯置身的欄杆便雕砌在石柱之上,它們環石一周,似將那群蓮擁在懷中。只見他雙腳踢得池水飛濺,那晶瑩水珠落下重又浮起溶入湖中,那景象宛若時間在剎那倒轉了一般,也不知冥冥中何種力量維持這詭異的微妙平衡。想到此處,宗唯不禁出神的望著這個妙不可言的世界,雲煙浮波飄渺,蓮葉田田,菱花蕩漾,宛如蓬萊仙境、滄溟昆閬一般,心中彷彿凌雲蕩胸,可謂人心亦如水心。

    宗唯欣喜之下隨手投入一粒蓮子,入口即化,只覺清香饒舌,實乃人間極品,不愧為寒熱之泉蘊育而生,穿著自己親制的簡陋荷葉裙,掛在欄杆上晃晃蕩蕩倒也逍遙自在。如此仙境固然美妙,但人間俗世才是宗唯所嚮往的地方,被困在這上下兩難的洞窟久了一樣將他急地抓耳撓腮。

    這日,宗唯無趣地瞧著滿池搖曳荷葉,正想耍些什麼解乏,猛然記起制裙時那些荷茄的綿長柔韌曾困擾他多時,那豈非可以結成繩索吊他下去。他想到此處頓時樂不可支,遂翻身躍起潛入湖中,一時間只見湖水翻滾,殘花敗葉飛舞其間。等宗唯費時數日,好不容易接成一條長約幾十丈的細細茄繩,那蓮池也早已是滿目瘡痍、屍橫遍野了。

    他此時顧不得腳下雲霧繚繞,深淺難料,也沒想到繩索的長度是否足夠。總之,宗唯是如此興奮,以至於他只是揮舞了幾下茄繩,然後就將它拴緊在欄杆上順勢攀援而下。自然,他唯一還記得的便是將滿池的蓮子都搜刮得一乾二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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