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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乾坤轉轂

作者:夕渡



    此時,甲板上嘶殺也已結束,那些銀目人偶大都被亂刀分屍,人心漸穩。但那樓船艙中突然生變,滾滾濃煙穿出,黑暗中還隱見火苗高漲。艙下傳來的救火聲此起彼伏,人影紛出提水。而船上眾人顯然也是久經戰陣,在羅室貴的指揮下,除分去十數人幫忙救火外,全都錯落著圍著曹顓虎視眈眈。

    「毒神」看在眼裡不禁暗自頷首,心道:矛神雖說魯莽,但畢竟也是馭下有術,這羅室貴更是可造之才。這次歸城之後,須盡力將他收入麾下才是。

    只是曹顓舊部早散,他從來便是孤身一人,無親無友,那還有何人縱火相助呢。「毒神」想到此地,眼中星芒忽閃,正欲搶先出手除掉曹顓這心腹大患。卻聞「颼颼」連響,近處數十火只燈籠火把竟同時熄滅。

    老者心知不妥,旋即縱身而起,朝曹顓猛撲而至。忽然聽到陰陽怪氣的尖喝「看毒鏢呀…呀…呀!」甲板上慘呼迭起,天魔部眾紛紛有人遭襲受傷。而且敵人看似輕功甚高,忽東忽西此起彼伏,攻擊也無定勢。來敵在黑暗中簡直如魚得水,偷襲接連得手。人群開始變得惶恐不安,可謂人人自危,喊殺淒叫聲亂作一團。

    「毒神」本是使毒行家,聽聞厲嘯聲襲來,忙旋身避過。他輕卷袍袖將暗器裹在袖中。略一查看,卻只是半截啃過的雞骨,一時氣火攻心。「毒神」凝神四顧,想找出那天殺的賊人,猛覺心神紊亂,傷勢竟在此時隱隱發作。此時,他耳邊倏然傳來月如痕冰冷的聲音:「毒老,請先調理好內腑真氣,這裡自有如痕應付,您老且放心。」

    如痕的武藝是越來越深厚了!「毒神」心中微歎道:人還真是不能不服老啊!「傀儡王」曹顓的臨危反噬竟陡然發作,差點使他真氣渙散,端是厲害無比。這樣的人物卻化友為敵,想來也讓人頭痛。

    不妙的是,如今天魔城內也是暗流激湧。擒住曹顓便需星夜趕回駕馭局勢,遲則必然生變。「毒神」總覺得今次大動干戈,實在是極為異常!思忖到此,他終按捺住心頭紛繁思潮,跌坐於地凝神調息起來。

    船上陡然燈火盡滅,陷入茫茫黑夜圍困之中,曹顓就知道這是天賜良機。他也無心顧及何人相助,就強壓傷勢,使出「傀儡大法」破入夜霧中。曹顓身形方動,數道勁風便伴著怒叱狂捲而至,其鋒直如破山刀。

    「叮……叮」激鳴中暴起銀痕點點,彷彿星火紛飛霹靂夜行,乍現即隱的剎那飛濺血花瓣瓣,且開且落中似傳來生命易逝的幽幽歎息。「傀儡王」在夜色朦朧間悠然閉上了雙睛,隨著輕顫拂上那威猛無比的拳頭,身如天馬行空,飄然飛轉撞入拳主懷內。

    「傀儡王」始終認為,殺人也重意境。在如火如荼的生死剎那,心靈脫離猙獰而歸於寂寞,那種淡定從容是何等的奇妙,猶如飲了香氣濃郁的好茶。「咯嚓……」骨頭應聲寸斷,那人癱軟如爛泥,順著曹顓肩胛滑落。

    曹顓單手抓住那人衣領揮甩,死屍如蛇蛻皮般從中滾出。他飛腳踢出,屍身便飛滾衝向齊劈而至的兵器。他知道自他落地起,月如痕的神識就將他索定。但她靜靜看著血濺屍飛,始終沒有出手,就如同雪中獵食的野狼。

    「居然還要和晚輩玩老鼠戲貓的好戲,說來也是慚愧啊!」曹顓想著嘴角掠過一絲笑意。他彈指一揮,暗銀指勁隨風飄出,而那剝下的破衣則化作人形破空而去。曹顓展開身法,化影隨形般跟著破衣掠地疾飛。

    他落步之間虛淺不定,左晃右擺如魚兒一樣靈活。如他所想,月如痕也瞬間舞動,不過卻是朝著那漂浮指勁疾劈而去。曹顓不由暗笑道:「虛則實之,實則虛之,思夢,你可別怪曹哥兒欺負你寶貝女哦!哈哈,可惜現在沒有酒啊。」

    但他沒得意多久,一道詭秘黑影竟瞬間殺出擋住去路。曹顓悚然一驚,莫非真是黃雀在後?他電念急轉,聚勁指尖便要彈殺這不速之客。

    「嘿,曹大哥……」

    「傀儡王」曹顓倉促之間急旋收勁,胸中一陣憋悶,這人竟是他湖上結識的異人宗唯。他用大塊麻布將自己裹得嚴實,只留那雙賊亮的眼睛。曹顓暗道:我早該料到,這小子不是個乖乖就範的主。他疾帶宗唯掠過數步,更將聲音封於數尺之內,才低聲問道:「宗兄弟,你怎麼會在這?」

    宗唯拉下布巾,吐出幾截雞骨,隨即眉飛色舞道:「曹大哥,這裡這麼熱鬧,你居然趕我下船,是何道理啊!哈哈!」

    「宗兄弟,方才放火的人是你?」

    宗唯竊笑道:「我看他們許多人欺負大哥一人,就在下面放了把鳥火。哈哈!」

    「哦……那多謝了!你是怎麼算到曹某是往這邊走?」曹顓雖和宗唯一見如兄弟相稱,但畢竟相識尚淺,且世間最難測的便是人心。他身處危境也不得不防,不由暗暗提勁,倘若宗唯稍有異動或閃爍其辭,便立即將他斃於掌下。

    「嘻!我正在逗那群兔崽子玩,望見曹大哥鬼鬼祟祟朝這邊鑽,我自然也就跟著來嘍!」

    「真是如此麼?」「傀儡王」曹顓聞言不免將信將疑,他又如何能猜到,白日黑夜對宗唯這怪胎而言並無多大區別!且宗唯那雙天生奇眼,能分辨曹顓鬼魅般行跡也在情理之中。曹顓見宗唯毫無異態,長歎了口氣。本來無論對錯殺了便是,但他終究對這一見投緣的恩公難下毒手!

    時機稍縱即逝,說不得只能硬闖了。曹顓想到這裡,舒然輕扣宗唯手腕說道:「我們走!」

    「不,曹大哥,你跟我來!」宗唯說著竟捨船舷不去,反拉著曹顓向煙霧滾滾的艙口奔去。他們剛避入左間艙門,忽聽艙外甲板上傳來清朗聲音:「凡是魔城弟兄,都給我戰在原地,有不聽號令擅自亂動的,都格殺勿論。」

    眾人雖神情難安各自戒備,口中嚷嚷不息,卻也漸漸鎮定下來,再不敢越雷池一步。曹顓看得心間一懍,暗道此人心思慎密,方才竟沒有殺了他,實在失策。而他此時也隱隱猜透了宗唯的想法,不禁暗讚其聰慧。

    宗唯則嘿嘿暗笑不已:若讓小白臉輕易得逞,我大宗不是要遭殃。他正待再施狡計混水摸魚,猛然間,一道火光陡地亮起。宗唯心頭一愣,那些松火不是都被他彈碎麼。

    「傀儡王」曹顓一看便知那是千里明火,而持火折之人正是那羅室貴,隱見他傷臂包紮後掛於胸前。只見他向四周掃視一番,終不見曹顓蹤影。此時,月如痕飛身飄落,顯然也是毫無所獲,形神卻依然鎮定。

    宗唯見月如痕現身,忙輕扯曹顓衣袖,兩人隨即隱入艙中不見。只見白衣文士羅室貴疾行數步,來到月如痕身前,垂首恭聲道:「月神大人,屬下方才情急之下多有擅專,還請饒恕屬下越權之罪。」

    月神月如痕似正閉目斂神搜索,聞言眼中精芒連閃,猶若黎明晨曦掠過黑暗,天魔部眾無敢對視者。忽見她輕點臻首,冷冷說道:「你,做得很好。」

    「他們定然還在船上,給我仔細地搜。傳我令諭,命『水神部』頭領范雄按計行事,不得延誤!」

    羅室貴聞言閃過異色,卻也不敢多想,忙吩咐手下傳達月神令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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