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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話 計中計

作者:teadog



    贛州的閩南府原本是以漁業及鹽業聞名的,官府的稅收也大多來至這兩個行業。不過因為近年來倭寇海匪影響極廣,經常的擾邊海犯,也使得沿海附近百姓的生活苦了許多。更兼贛州兵治極壞,帶兵的將領大多喜好樂舞甚於練兵,兵卒又只會以擾民勒索為樂事,使得原本兵力強大的贛州海防,屢屢敗於倭寇之手。幸得官府中還有笑春風這樣的人物,又有民間望族聚集的鄉勇民兵,倭寇尚不敢太過招搖入境。雖說閩南府的守備不比沿海各處,但城守也是戒備極嚴。為以防萬一,黑龍寨人馬只得分散進城。殷傑和陳柯旭同在大發客棧定了房子自然是一起進城,其餘黑龍寨精壯嘍囉也都化做農夫,漁民等打扮混入城中。只有聞柏雷,因為通緝的人影畫像常貼在懸賞告示上最易被人認出,自然還得謝禾費一番苦心化了狀變了樣才獨自混進城去。

    陳柯旭和殷傑帶了黑龍寨精銳嘍囉分批混進了閩南府城後,便依了聞柏雷所言,分做了兩隊人馬各行其是。殷傑待聞柏雷入城後便聯絡細作伺機入獄救黑龍,陳柯旭等候肖狼聯絡女牢中的細作以做救譚敏兒的接應,劉顯岳因為另有佈置早先已入了城安排去了。陳柯旭見劉顯岳竟不和自己同路原本想問個明白但聞柏雷卻一直不說,陳柯旭也只得作罷。待陳柯旭和殷傑分頭回了客棧拿回行禮分了手後,陳柯旭便要去跟了早已潛入城中的肖狼和天狼寨的嘍囉們準備好晚上和細作接頭入獄救人的事情。

    那邊陳柯旭跟著肖狼忙著聯絡女牢那邊的暗探,這邊聞柏雷也和領了黑龍寨人馬前來和殷傑匯合了。雖說聞柏雷來閩南府次數是數得出來的,而且最近的一次也是兩年多以前的了。但依靠著天狼寨埋伏在閩南府城內的數十個細作,聞柏雷和這二十個黑龍寨的精銳還是勉強混入了城裡。不過想起在城門時受到的諸多刁難和守城軍士異樣的眼光,聞柏雷也似乎感覺到了一絲不安。待入了城早有人來接應聞柏雷便和了來人穿過了熙熙攘攘的街道,到了早定好的樂天坊裡暫時安頓去了。

    這樂天坊是閩南府裡一間不大的妓院,因為出入的人多,身份又混雜正是掩人耳目,方便行事的地方。殷傑初時聽到選的是煙花之地自然是極不高興,但礙於大事當前也便不再拘泥與此了。因為要先回大發客棧取了行禮,所以殷傑便早了聞柏雷一步進城。待取了行禮和陳柯旭分了手時,也已近午時了。依著早定好的地點,殷傑到了萬福樓和聞柏雷碰頭。剛進門裡早迎來一個小二,見了殷傑便招呼到。

    「客官這邊請!」

    殷傑撇了一眼大堂,沒見聞柏雷和黑龍寨的嘍囉,便問道。

    「樓上可還有座?」

    小二忙說道。

    「還有還有。客官這邊請。」

    說著,小二便引了殷傑上了樓,殷傑再看時,才見了聞柏雷正座在樓欄邊的一張桌旁,剛要上前卻見聞柏雷舉起杯子一飲而盡,笑歎道。

    「痛快!痛快!小二再抬一壇上來!」

    殷傑一聽,不覺警覺起來。聞柏雷向來不是個海量的漢子,今日又有要事在身,如何還會狂飲?再斜眼看時,果真還見有一桌衙差正聚在一處喝酒,再細看那一桌時,滿桌的殘羹冷炙,外加上一個個酒氣沖天,大肆喧嘩的樣子,殷傑也料想到這一桌人分明是醉了。殷傑見狀便揀了一處僻靜的桌子遠對著聞柏雷便坐了下來,看到四周座下的多是黑龍寨的嘍囉,殷傑便也安下心來叫了些肉食酒水,一邊聽著那桌官差說的酒話,一邊和聞柏雷互交著眼色。過了不久,那一桌官差模樣的人才都起身踉踉蹌蹌的下了樓去。那些小二看到這群官差走了,才長舒了一口氣,忙開始收拾桌上的殘羹冷炙來。殷傑見了便招呼一個小二過來,問道。

    「小二,方纔那一桌是什麼人物,行事竟如此霸道。」

    小二一聽,忙做了個收拾示意殷傑不要高聲待打量了四周,見沒什麼動靜,這才細聲說道。

    「客官小心些,方纔那些都是閩南府府衙裡的官差,可是萬萬得罪不起的啊。」

    殷傑一聽,便說道。

    「笑話!大趙國哪條王法裡有公差吃酒不交錢的道理?便是他們來了這理也是他們虧的,怕他們作甚!」

    小二一聽苦笑道。

    「客官定是外鄉來的,不知道此處的風物,也難怪有如此疑問。」

    殷傑一聽,便假做不懂,問道。

    「小二這話如何說的?」

    那小二見沒什麼忙活,便將方巾往肩頭一放和殷傑說起閒話來。

    「客官不知,我們這處做活計的最怕的有三類:一是衙差,二是官軍,三是無賴。無賴這類人最是難纏,常是沾上就不能痛快的打發了,這是我們這行當裡的一怕,二來贛州這一路的官兵最會敲我們這等老百姓的竹槓,不過和那些衙差比起來卻是小巫見大巫了,畢竟官兵一年裡也不能出來幾趟,這些衙差倒是天天都要來那麼一兩回的,招待得好的,他走得利落,要是稍有怠慢的,輕的或許只是少開幾天門市賠些家什,要是恰碰上這些衙差拿不住賊,憋著火氣,恐怕這買賣就做不得了。」

    殷傑聽了,便問道。

    「如此說來,衙差這般為害市井,官府老爺卻是不管?」

    小二歎了一口氣說道。

    「官府老爺如何會來理會這等小事?要去告官也只不過是白受幾棒子皮肉苦頭罷了。」

    聞柏雷聽了,便壓低了嗓音問道。

    「聽說你們這處憲司裡有個姓肖的捕頭是個人物,他也這般橫行霸道麼?」

    小二一聽,想了想便問道。

    「不知客官問的是哪個肖捕頭呢?」

    聞柏雷便說道。

    「是叫肖楚楓什麼的吧。」

    小二一聽,倒是一點頭說道。

    「喲!那位肖捕頭倒是個守禮的人物,也見他來過我們這處幾次,前些日子肖捕頭為他胞弟肖楚麟接風授功時就是在我們這處,唉,客官做的這處便是肖楚麟肖督捕坐的椅子。」

    聞柏雷一聽,拇指一緊手中竹筷『喀嚓』一聲頓時崩斷了,小二見了正要過去收拾,聞柏雷卻一擺手說道。

    「不必!結帳!」

    說罷便將一錠銀子壓在了台面上起身走了,小二見了忙過去收了銀子,再看桌子時不禁吃了一驚,桌子上分明是被壓陷了一個銀錠模子。殷傑見聞柏雷走了,便也招呼小二道。

    「小二,結帳!」

    待付了銀錢,殷傑也離了萬福樓往樂天坊去了,其他黑龍寨的響馬也各自付了帳,前腳後腳的跟著殷傑和聞柏雷去了。就在黑龍寨人馬紛紛離開萬福樓時,一雙似醉非醉的眼睛才緩緩抬起,冷冰冰的盯著樓下眾人的身影嘴角邊微微露出了一絲讓人不寒而慄的笑意……

    ※※※

    在樂天坊裡忍耐了半日,總算是等到了天色漸暗,黑龍寨這邊的二十個人手便依了早定好的路線,四散出了樂天坊往官府衙門附近去了。贛州各府縣裡數閩南府最富足,夜間的市集也最熱鬧,聞柏雷和殷傑並這些黑龍寨裡精挑出來的精壯之士便趁了市集喧鬧早早的在監牢附近埋伏了下來只等天狼寨那邊的動靜。

    雖然身邊滿是喧囂的人群,但此時在殷傑的心中卻只能不斷的告訴自己必須要冷靜。時間的流逝讓黑龍寨每一個人都感覺是那麼漫長。聞柏雷放下了手中的碗,這已經是他喝下的第九碗茶了,看著那層層疊疊的青瓷碗聞柏雷的心始終難以平靜。

    「夥計!再來一碗!」

    正當聞柏雷將這第十碗茶靠到嘴邊時,一個黑龍寨的探馬匆匆的從他身邊趕了過去,看到那個探馬朝自己點了點頭,聞柏雷知道:天狼寨那邊已經動手了。果然,聞柏雷剛起身便聽到幾騎一路飛馬而來,轉身看時那馬上的幾騎竟都是身著戎裝的贛州兵,嘴裡還罵罵咧咧的喝喊街上的百姓,有些百姓躲閃得慢的少不了挨了鞭子,那些動作慢的小販更是連攤子也被撩了個底朝天。有些躲閃的快的剛要罵人,一看到馬上的是身著戎裝凶神惡煞的贛州兵忙閉起嘴巴躲在一旁不敢支聲了。但更有不少是早躲在一旁看別人出醜的笑話的。聞柏雷管不了其他,當看到那幾騎贛州兵到了府衙門前下了馬闖進府衙後,便起身砸了碗丟了塊銀子給那販子便拿了包好的刀往牢獄後面去了。早侯在四周的殷傑和黑龍寨的嘍囉也都握緊了藏好的兵刃從四處往牢獄後面去了。

    待見到眾人都已集中到了,聞柏雷便依著原定的暗號,用空竹筒在牆上敲了三聲,沒多久便聽到牆裡也回應了三聲,聞柏雷便吩咐眾人。

    「快蒙上臉!待官府裡的衙差走了我們便殺進去!」

    眾人也趕緊將早備好的蒙巾蒙上,伏下身子等候時機。沒多久便又聽到府衙裡突然喧鬧起來,接著便聽到府衙裡滿是衙差慌亂的腳步聲和叫罵聲,但當聽到有人叫到:「倭寇偷襲南倉了!」

    眾衙差哪裡還有人敢吭聲,便都趕緊整隊等候上令了。

    守在前面的嘍囉沒多久便見到從燈火通明的府衙裡走了十數個捕頭來,再仔細一看,其中一個帶頭的正是化名炎邪的肖楚麟!只聽到肖楚麟拱手對那幾個贛州兵行禮道。

    「幾位可先往北營陸都統處,肖某這處往司衙同我兄長點了人馬自先去便是!」

    其中一個帶頭的官兵也在馬上行禮道:「軍情緊急,我等先去了!」

    說罷一揮馬鞭,那幾騎贛州兵又飛馬往城外求救兵去了。侯在前門的嘍囉見到肖楚麟也帶了幾個捕頭點衙差救援去了,便趕緊往牢獄那邊去了,待見到聞柏雷便報道。

    「三寨主,官差果然都往糧倉救火去了!」

    聞柏雷一聽,激動的抱拳一擊說道。

    「果然成了!」

    原來那日初定了假借黑風寨三寨的名義去燒官倉後聞柏雷又感不妥,便又和郎漠鋒、黃琿等人合計,最終想到了扮作三寨人馬並倭寇去燒官倉的計謀,如此既可蒙得官家一時,又可讓官軍不敢肆意出戰。要說此計為何有如此成算,其實也多仗贛州兵多敗於倭寇之利。贛州歷來是趙國與海外通商極密切的大省,雖說論地理條件越州是比贛州要好得多的,但因為越州多居有蠻族,趙皇室又對蠻族存有很深的戒心不願投入經歷經營越州,所以贛州才成為了趙國實際意義上的出海通商的必經之路。只可惜贛州受倭寇侵襲甚多,官兵兵治敗壞,大敗於倭寇數次之後竟是『談寇色變』。每每尚未交兵只見倭旗贛州兵便都望風而逃,以致倭寇做大。更兼又有官員為己私利包庇甚至串通倭寇洗劫過往客商,如此又更添了幾分憂患。幸得笑春風調至贛州後,竟能以官差之力打了幾場勝仗,也讓倭寇聞『風』而逃這才立起了名聲。以至於後來但凡有倭寇生事,官軍必有求於閩南府笑春風。聞柏雷此計正是看中了肖楚楓這一軟肋才下的狠手,如今果然是應驗了。

    聞柏雷又問那嘍囉。

    「肖楚楓可去了?」

    「不見肖楚楓,倒見肖楚麟帶的頭,不過我倒聽到肖楚楓在司衙點了人馬一同去的。」

    殷傑一聽,忙問道。

    「三寨主,這下面該如何才是?」

    聞柏雷眉頭一皺,便說道。

    「別去管他是肖楚麟還是肖楚楓了!救人要緊!」

    說罷,聞柏雷便帶了人往牢獄門口去了,果然見門口沒有了守衛,早埋伏好的細作和內應等在裡面接應,聞柏雷不禁大喜道。

    「竟是成了!」

    說罷便領了殷傑這二十人手一齊潛入牢中,由內應帶了路往重牢救黑龍去了。剛進了牢裡,果然見了十幾個獄吏東倒西歪的躺在了地上,聞柏雷便問細作。

    「這些人都做得乾淨了?」

    那細作便回道。

    「沒殺,只是在他們飯菜裡下了迷藥,現在正睡得香呢!」

    說罷,那細作還踢了踢躺在地上的一個獄吏,聞柏雷見那獄吏沒有絲毫的反應,便也笑道。

    「大事必成了!」

    說罷便又由細作和內應引了路,這一行人也不管那牢獄裡哭天喊地的求救聲一直往牢獄深處趕去,待到了一處石牆前,領路的細作開了鎖,停住了腳步轉頭說道。

    「三寨主,龍寨主便在這密牢的水牢裡。只是待會見了,你切莫心焦。」

    聞柏雷一聽,忙問道。

    「這話如何說的?」

    那細作便回道。

    「龍寨主受了大刑,如今恐是不成人形了。」

    聞柏雷一聽不禁是又悲又怒,只覺得一股熱流要從體內湧出一般,大喊了一聲。

    「大哥!」

    便一腳踢開牢門闖了進去,殷傑和那些嘍囉見聞柏雷走得急也急忙跟了進去。聞柏雷進了密牢裡只見是四下皆暗,一時沒了頭緒,忙大聲呼喊道。

    「大哥!大哥!」

    殷傑打量了四周,雖是四處無光,卻能將周圍靜處聽得是清清楚楚。突然,一聲似乎是鐵器劃牆的聲音讓殷傑心中打了個冷顫。

    「此處四面封定,若是被人鎖了門該如何是好?」

    想到此處,殷傑忙問身後嘍囉。

    「細作在哪?」

    身後眾人都說不知,殷傑不禁更是心涼,忙叫道。

    「快叫細作來帶路!」

    身後的嘍囉們似乎也察覺到了不妥,都正要回頭時,只聽到進來的門處兩個聲音冷笑道。

    「聞柏雷!不是我兄弟不講義氣!只是做個賊人終不如做個官家人來得清白!」

    殷傑趁著門外透進的光看時,竟是那個細作和內應。待殷傑摸出飛鏢打出去之時,那門早已被鎖上了。眾人正是進退兩難之時,只聽到黑暗中一個陌生的聲音喝令道:「點火!」

    接著便見四周突然亮起燈火來,這一陣炫目的強光讓眾人剛剛適應黑暗的眾人一時都睜不得眼睛。待眾人再睜開眼時才見四下裡都已被衙差圍住了。

    「中計了!」

    聽到聞柏雷咬緊牙根崩出這句話來,那官差中有一個帶頭的笑道。

    「聞柏雷,你終究還是自投羅網了!哈哈哈哈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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