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庫首頁->《武龍紀 返回目錄


第六話 虎落平陽

作者:teadog



    殷傑讀了那密條中所說之地,便帶了似化文和劉顯岳一起出了門。這密條中所記的大平陂萬壽林離閩州府城不遠,是一處不大的林子。三人得了信,便一起走了。出了城,趕了大約有了半個時辰的路,便到了大平陂,殷傑在這處了不少日子,自然是路熟,繞了幾條小路,穿過了一個村子,便到了萬壽林。眼見天色已是暗了,殷傑便對那林中吹了幾聲哨響,見沒動靜。便對似化文說道。

    「黑龍寨的人馬便是在這林中,但要問個准地,卻也難些。如今之計只有我三人同入林中,能否遇上便要看我等的造化了。」

    劉顯岳一聽,便說道。

    「這有何難,進去便是!」

    似化文卻說到「既是知在此處,如何還急,待我喚他等出來迎我便是。」

    說罷,只見他拿出一隻竹管,一手捻著,放在唇邊吹了起來。這竹管裡的聲音雖是不大,卻悠遠異常。這一曲尚未吹畢,早見了林中出來幾個嘍囉,一見有人吹管,邊提了刀趕了過來。因為劉顯岳那根棍子實在顯眼,所以並沒帶出城來,如今見幾個面相兇惡的歹人提了刀趕過來,劉顯岳便捏了拳頭便要空手上前,幸得似化文阻道。

    「劉兄莫急!那些是自己人。」

    果然,那幾個嘍囉近了身,看清了三人面容,都急忙跪下拜泣道。

    「軍師!你可回來了!」

    似化文見了,趕緊扶起問道。

    「如今寨中情況如何?」

    其中一個帶頭的嘍囉便泣聲說道。

    「寨子早被官府一把火燒了大半,寨中兄弟們也多半散了。現在只我們幾十個老弟兄不忍離去,還護著三頭領和四頭領在林中暫避。」

    似化文一聽,忙叫嘍囉引路。那幾個嘍囉便也對林子裡嘰了幾聲,林中沒了動靜,這才領了三人入了林中。剛到了林中早見了十幾個掛了刀的嘍囉在等候了。那十幾個嘍囉都是面熟的,一見似化文和殷傑,都忙跪下拜道。

    「軍師!你可回來了,這苦日子可是遇到頭了!」

    似化文見了,忙一一扶起。又用好言勸慰了,眾人這才都起了身子。似化文便問眾人。

    「兩位寨主現在何處?」

    幾個帶頭的便答道。

    「都在林中。」

    似化文忙說道。

    「快快引我前去!」

    眾人這才擁了三人一起往林中走去。尋轉了許久,才見了林中一處開闊地。十幾個嘍囉衣衫襤褸的正埋鍋造飯,細看這下,這飯食竟只是些野菜糊罷了。想起當初在黑龍寨之時眾人是何等風光不想如今卻是此等淒涼景象,似化文不禁歎了起來。那些嘍囉見有生人進來,都警惕的握起了手邊利器,再看到有自己人領路後這才又稍放了心,但卻仍有不少人手裡還握著刀不放,警惕的盯著劉顯岳。似化文見了,忙問眾人道。

    「兩位頭領現在何處?」

    那些嘍囉大多是黑龍的近衛,似化文在黑龍寨之時,為人又極是不喜好出頭,所以自然還有很多人不認識他。直到那跟著的幾個領頭的嘍囉對他們說道。

    「各位兄弟不要介懷!這位便是似軍師啊!」

    眾人一聽,都忙棄了刀,跪地拜道。

    「軍師回來!寨主可有救了!」

    眾人頷首相賀,臉上積淤以久的晦氣竟多夾雜了滿是希望的紅光。看著這十幾個嘍囉面露憧憬之色,彷彿是雪地中見了炭火一般,殷傑也不禁有了憐憫之心。劉顯岳緊握的拳頭也崩出怒骨相磨的聲音。眾人正相賀之時,早有一個大漢踏步流星的疾走過來,見到似化文忙雙手握住,大喊道。

    「似先生!你可回來了!」

    似化文見了也緊握那人雙手道。

    「聞三哥!似某可是回來晚了?」

    聞柏雷眼中早有瑩光,忙說道。

    「不晚不晚,只要先生回來,便還有機會!」

    似化文看了看四周,見沒馮芝歆的身影,便問聞柏雷。

    「馮四哥呢?」

    聞柏雷便說道。

    「四弟傷了左臂,正養著身子。」

    似化文一聽,忙拉住聞柏雷道。

    「快快領我去見四哥。」

    聞柏雷忙拉了似化文往林裡走去,殷傑和劉顯岳便也緊跟了去。那十幾個嘍囉見已是到了安全之地,又怕擾了馮芝歆養傷便也沒再跟去。聞柏雷領了三人,到了一處架起的支帳前。果見馮芝歆躺在帳中昏睡不醒。左臂上纏的繃帶讓那隻手顯得臃腫不已,再看那手臂時,因為淤血凝集,竟有些發暗起來。似化文見了,便小聲問聞柏雷。

    「四哥左臂為何如此?」

    聞柏雷便答道。

    「只因是逃出來匆忙,身邊沒帶良藥,血又止不住,只得如此將就。」

    似化文搖了搖頭又是低歎。殷傑見往日裡雷厲風行的馮芝歆如今卻落到了如此境地,心中也有些不忍,便問聞柏雷。

    「四寨主這傷是因何而來?」

    聞柏雷歎了一聲,才說道。

    「只怪四弟太過莽撞!那日見大哥被擒,竟隻身帶了弟兄重殺回去,因官軍人多,炎邪這惡賊又有幾分本事,四弟力敵不過竟被他打落馬下。幸得眾弟兄拚死,這才救了四弟回來。待救回來之時,才見四弟左臂已被刺穿,血流不止。前幾日尚且能說得幾句,這幾日卻是昏睡不醒。看那左臂傷是越發重了,我也是無奈何啊。」

    似化文看了看馮芝歆傷的左臂,便說道。

    「馮四哥這傷還得盡早醫治才是。」

    聞柏雷便說道。

    「也是綁了幾個醫士來看,但大多都說,這傷拖得久了,極是難治,四弟又不願斷手而治,故又拖了幾日。如今看來,不依那些醫士所言,恐怕四弟性命不保啊!」

    眾人正說話間,馮芝歆突然睜開雙眼,繃著牙根大喝道。

    「呀——!三哥!我便是死了,也絕不斷了手去!我這手還留著救大哥吶!」

    聞柏雷一聽,忙喝道。

    「糊塗話!沒了性命要是大哥知道豈不累他傷心?」

    馮芝歆一聽,咬著牙根強撐著身子就要起來,眾人見了都要扶他,他卻大罵道。

    「哪個敢來扶我!」

    眾人見了,只得暫住,似化文又勸慰道。

    「四哥!既是傷了,還需靜養才是。如何又焦躁起來!」

    馮芝歆便喝道。

    「能救大哥,我老馮就是斷了四肢都甘願!可眼下正是用人之際,我斷了手,還有誰人能救大哥出來?」

    聞柏雷一聽,便怒了,也喝道。

    「糊塗!如今你這般光景豈不是先白白送了你命去?我們三人結拜,拜的是同生死,共富貴。便是你死了,我和大哥如何還能苟活在世上?」

    馮芝歆一聽,又喝道。

    「如此便是不救大哥了!」

    聞柏雷一聽,便起身喝道。

    「我們三人誓同生死如何不去?你若不信我,我今夜便帶了弟兄們去大牢救人!」

    說罷便轉身要走。馮芝歆見了,大喝了幾聲:「痛快!痛快!三哥果不負我!」

    言畢竟又暈死過去。似化文見了忙叫住聞柏雷,聞柏雷這才轉了回來,又看了看馮芝歆的傷臂,只見那瘡口迸裂血又入泉湧一般染透了繃帶,緩緩滲出血來。聞柏雷見了,忙叫三人幫忙,拆了繃帶,又撕了些布條,洗了傷口重包了起來。但再看馮芝歆臉色時,已是比先前又差了許多,嘴唇也都白了,嘴裡還不斷的說這糊話,雖然聽得不清,但幾個『殺,救,死』的聲音總是聽得出來的。聞柏雷見了那緊皺的眉頭鎖得更緊了。

    正在此時,林子裡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一個嘍囉闖了進來就對聞柏雷喊道。

    「三寨主!林外面有動靜了!」

    ※※※

    聞柏雷一聽,心裡不禁打了一下冷顫:黑龍寨已是盡失了元氣,大半的嘍囉也都散了。雖然黑龍寨往日在江湖上也算是一呼百應,但靠的是道上的威名和力量。如今黑龍寨失了勢,贛南的各幫會山頭落井下石分奪地盤還差不多,如何還會相幫?如今林外的,不論是哪一路人馬,恐怕對黑龍寨這些殘部都不會是相幫的朋友。想到此處,聞柏雷便問那嘍囉。

    「林外來的打的是哪家的旗號?」

    那嘍囉忙回道。

    「打的是龍虎寨的旗號,梁兄弟認出那帶頭的正是龍虎寨的二把子——虎貴!」

    殷傑一聽,便說到。

    「這龍虎寨立寨之時靠的是黑龍寨的扶持。如今黑龍寨有難,或是來相助的也不定。」

    似化文一聽,便笑問聞柏雷。

    「三哥如何看?」

    聞柏雷咬了咬牙根,說道。

    「龍虎寨平日最會趁火打劫,往日看他龍虎寨對我等多有孝敬,才助他等做大了盤子。雖說平日對我等也算是馬首是瞻,但看其為人,今日來的定不會有相助之意。」

    似化文點了點頭,便問那嘍囉。

    「龍虎寨來了多少人馬?」

    嘍囉答道。

    「看是不多,約有一、二十騎,除了虎貴,便不見其他頭領了。」

    聞柏雷便問他。

    「龍千山呢?」

    那嘍囉便回道。

    「沒見!」

    似化文便笑道。

    「果然是些小人!」

    聞柏雷便問似化文。

    「依先生所見,如今之計應如何是好?」

    似化文笑了笑,便在拉了三人都低聲嘀咕,交待完畢,這才讓那傳信的嘍囉準備一切去了。

    這龍虎寨的總把子姓龍,名千山。當年來到贛南之時不過只跟了七、八個誓死的兄弟,虎貴便是其中之一。初到贛南,拜的便是黑龍寨山下。後來因黑婆子亡故這才找了借口拉了一批弟兄下山立寨去了。但一直靠的還是黑龍寨,每歲也定按時供稅,從不拖欠。稱的也一直是黑龍寨的分寨。雖是如此,但龍千山卻實在是個野心十足的人物。如今黑龍寨落了難,又靠著探子的線報打探到了黑龍寨殘部隱秘之處,便自領了人馬前來。又恐有何不測這才讓虎貴打了頭陣。

    虎貴領了十幾個嘍囉策馬在林外繞了許久見都沒什麼動靜,又不敢涉險入林中,便直在林外叫喊道。

    「黑龍寨的弟兄們!龍虎寨的兄弟搭救你們來了!聞三哥!馮四哥!快快出來吧!我等一起議議救大寨主之事才是啊!」

    叫喊了許久,見林中還是沒甚動靜,虎貴便摸了摸自己的光頭,低聲罵道。

    「這些兔崽子如何還不上套?」

    但想到龍千山的吩咐,和那十萬兩的花賞,虎貴還是硬著頭皮叫道。

    「聞三哥!馮四哥!快快出來,這救人之事可耽擱不得啊!」

    虎貴叫了許久見還是沒甚動靜,便對那身旁的十幾個嘍囉喝道。

    「你們都是蠢木啊!都給我叫!」

    那十幾個嘍囉見虎貴怒了,便都只得扯開嗓子叫開了,這一時真是五音具全,高低皆有啊。十幾個聲音把林中的息鳥都嚇得四散飛走了。待這十幾個人喊得累了,才見到林中走出幾個人來。一個個衣衫襤褸,面無血色的,一臉的頹喪之色。其中一個面瘦的有氣沒力的問道。

    「你們真是龍虎寨的?」

    虎貴一聽,便喊到。

    「我虎貴在此,這豈還有假?你們三寨主,四寨主現在何處?快快叫他倆出來!」

    那個面瘦的嘍囉便又說道。

    「兩位寨主都受了傷,不便動身,還是請虎把子林中議事吧。」

    虎貴一聽,心中不禁一喜,眼珠子轉了幾圈,便又問道。

    「二位寨主傷得可重?」

    那嘍囉便回道。

    「兩位寨主皆難起身。故讓我等請虎把子林中議事。」

    虎貴一聽,臉上微微露出欣喜之色來,那躬在馬背上的身子也直了起來,趾高氣揚的指著那嘍囉問道。

    「如今你們黑龍寨在這處還有多少人馬?」

    那嘍囉便答道。

    「經前日大戰,如今已不足三十的兄弟了。」

    虎貴一聽,心中不禁笑道。

    「我身邊十七、八騎人馬,總把子帶的也還有五十餘騎人馬,如今這處只不過二、三十條漢子,且看這幾人面無半點精神之色要戰倒定是我佔盡便宜。」

    想到這處虎貴不禁暗自搖起頭來,其中一個親近的嘍囉見了,便湊過去低聲問道。

    「把子!可要動手?」

    虎貴一聽,眼中突然閃過一道靈光,一拍那蹭亮的光頭喊道。

    「對啊!還等他們做甚!」

    那些嘍囉一聽,都將手緊放在了刀把上,只等虎貴一聲令下,便要殺了那幾個黑龍寨的老弱殘兵。但這時,卻見虎貴翻身下馬,親自走到那幾個黑龍寨的嘍囉面前,拍了拍他們的肩膀。那幾個嘍囉原本就身弱,哪裡經得住虎貴那粗蠻的一拍,一時都忍不住疼叫喚起來。虎貴見了又笑道。

    「兄弟們,都下了馬來,與我同見兩位寨主去!」

    那十幾個還騎在馬上的嘍囉一聽,一時沒反應過來,正懵著。虎貴見眾人沒反應,便回過頭去對那親近的使了眼色,那嘍囉忙也下了馬,握好腰間的朴刀,招呼著其他嘍囉也下了馬來。便一同跟著那幾個嘍囉進到林中。虎貴原本想仗著自己人強,給黑龍寨人馬措手不及,這時殺氣正盛,但這一入林中,左拐右拐了,走了許久竟還見不到黑龍寨本部人馬,這心中自然有些狐疑起來。這殺氣也漸漸變成了不安之色。便問帶路的幾個嘍囉。

    「為何走了許久還是不到?你等莫不是誆我吧!」

    嘍囉便回到。

    「不敢不敢,聞寨主便在前面,虎把子不必焦心。」

    接著又走了許久,虎貴和那十幾個龍虎寨的嘍囉已是越感不安了,便都停住腳步,那些嘍囉在虎貴的示意下都又喧鬧起來,都嚷嚷著不走了。那幾個帶路的嘍囉見了,便也挺了步。那個面瘦黑膚的嘍囉見了,便說道。

    「虎把子如何不走?難不成不是真心相助我寨不成?」

    虎貴一聽,心中不禁震了一下,心想到。

    「這小嘍囉如何看得我心?看來這黑龍寨人馬果真有些本事,我等還需小心才是。」

    想到此處,虎貴便又扮起笑臉說道。

    「兄弟這話如何說來?我等原拜的就是黑龍寨山下,靠的也是黑龍寨發的家,如何會做出那等豬狗不如的事來?兄弟多心了。」

    那嘍囉一聽,自己還未多說,虎貴自己卻先招了,心裡便暗笑起來。又見虎貴一臉的假笑,便說道。

    「既是如此,還請諸位龍虎寨的兄弟多費些腳力,前面不遠處便是了。」

    虎貴見了,也只得忍住氣,招呼自己那十幾個嘍囉一起跟著。眾人便又左拐右拐的走了許久,虎貴那十幾個人心中早被磨掉了戾氣,見這林中也變得陰森異常了,心中不禁打起顫來。正要打退堂鼓之時,卻聽到前面有人喊到。

    「來者何人?」


上一頁    返回目錄    下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