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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卷 現世 第一話 劉顯岳

作者:teadog

    都說越州是蠻夷之地,極是不開化。至太祖皇帝派了丞相元承簡下了百越之地,這才開了皇道讓百越蠻夷盡沐了天恩,受龍脈之氣。越州治理又分有:『官轄』和『司治』。『官轄』乃是太祖收復百越後,遷中原之官民在越州各地所建城後劃分的地域,政務軍務皆依其他各州所制。而『司治』便是委任土著山民領袖自行管理本族事務,但需按年繳納稅貢。雖說至太祖皇帝以來,越州『司治』所擔賦稅相比各地是極輕的。但因越州所在貧瘠之地,無珍稀特產,民風又惡。故極不受歷任君王所重視,既便是英明勤政如靈帝也極少過問越州軍政各務,因此越州官吏也常常有恃無恐,以各種名目收繳私稅。雖表面看來,越州稅務最輕,但實則卻是最重。

    似化文到了越州的南海郡下船,買了馬一路行來,所見的都是荒蕪。雖也見了不少村落,但所見之民也多有菜色。更是有不少村落裡早空無一人。一路問來才知道:春夏之交時,越州曾發生了大瘟疫,南海郡周邊的大多數鄉村受瘟疫所害的人口足有數萬之眾。村民為免瘟疫所害大多走難去了。只剩有些不願走或走不了的留在村裡。而南海郡城裡更是害怕瘟疫傳入城中,官府竟阻止流民入城,使得流民只得多往越北去了。幸得這瘟疫過不了冷天,這數月來已是盡不聞了,郡城裡也早開了流通,又得些醫士多來鄉中問診,這瘟疫的事也大多給人忘了。只是流民多已遠去,故這村莊還顯得破敗而已。

    似化文看到如此慘象也難免有些不忍,便一路的分給那些難民一些乾糧,自己餓了便隨便填了些肚子上路去了。越州境內所建的府城原本就不多,大城更是極少,似化文這一路行來,人竟瘦了許多。待到了邕州地界,這才又見了人聲鼎沸,這心裡也寬慰了許多。進了邕州城裡問了許多人,才打聽到了魯仙村所在。原來這魯仙村竟不是官名,似化文問了好些老人這才打探得知這名為:『檀木村』的村子就是魯仙村。又知道魯仙村所距邕州城有兩、三百里路,便在邕州城裡找了客棧住了下來。

    這邕州城因為極是近蠻夷之地,所以物貿是極盛,人流也是眾多。雖說與南海郡的繁華相比是遜色不少,但要論人氣卻也是不遑多讓。似化文在邕州城中休息了幾日,也補了補身子便才騎馬往魯仙村去了。

    雖說路程是不遠,但因這路是極難走的,似化文也走了兩三個時辰才到了村子。剛到了村口,便見有老人在村口閒坐,似化文便上去朝那土老漢拜了一拜,問到。

    「老丈,這裡可是魯仙村?」

    那老人搖了搖頭說了好些嘰哩呱啦的話,似化文是一句也聽不懂,但他卻知道,這老漢一定是個土著,也就是南蠻人。便也不再問他,又牽了馬往村子裡去了。要說似化文如何知道,卻也是和花門裡的師兄弟閒聊時知道的。這南蠻人所說的話與中原的官話有極大的不同。雖說趙國是極力的推行官話,甚至有免費的學堂供蠻人學習,但因為文化習俗有極大的不同,而漢民又大多受官府的影響歧視南蠻人,故收效終究是不大。在南蠻人中,只有部分要經常與漢官打交道的蠻人,以及首領人物才會精通官話。基本上,除了有和漢民通商特令的『狐狸族』族人,在南蠻各族族民中若能遇上說得上一兩句蹩腳官話的人便算是極難得的了。

    似化文進了村子,又遇上了幾個穿著極有南蠻特色的村民,只見他們暗著對著自己指指點點的,便也不再上去問話。幸好走了不遠,見了一個穿著和漢民有些近似的癩頭青年在和一群小孩戲耍,似化文便牽了馬上了前去問他。

    「小哥!請問……」

    那青年聽到有人說官話,便站起身子回頭看他,那些小孩們也都極好奇的圍著似化文,彷彿站在他們面前的不是一個人,而是一隻難以見到的怪物。似化文面露笑意的問那癩頭青年。

    「小哥!請問這裡可是魯仙村?」

    那青年張著嘴傻傻的看著似化文,點了點頭說到。

    「(細)啊!」

    似化文一聽那蹩腳的官話,便知道這個青年一定是個雜居的漢民。便又問他。

    「那你可知道,這村裡有一家姓劉的?」

    那青年聽了,卻搖了搖頭說到。

    「唉喲,你說(滴)這(過)姓,(哦)們村裡要(許)一天都(許)不完人(滴)涅。」

    「以下,將省略方言字」似化文一聽,便問。

    「我不問別人,只想打探一人。」

    青年便問他。

    「那人是什麼名字。」

    似化文這才一字字的邊比劃邊說到。

    「他叫:劉——顯——岳。」

    那青年一聽,忙搖頭說到。

    「不認識不認識,你要找的這人多大年紀?」

    似化文想了想才說到。

    「如今應有二十六、七的年紀了。」

    那青年一聽,更是搖頭說到。

    「那就更不會是我們村的了。我們村裡二十歲到三十歲的人我都認識,哪裡有一個叫『劉顯岳』的。」

    似化文一聽又問他。

    「如何沒有?這難不成這邕州還有第二個魯仙村?」

    那青年搖手說到。

    「那就更不可能了。要說別處有我或許是不知道,但要說邕州,卻是沒有我不知道的。邕州這裡,就是越州這裡,除了我們這裡一個魯仙村之外,便是再沒有第二個魯仙村了。」

    似化文見他說得如此得意,便問他。

    「你又如何知道?」

    那青年見似化文話語中似有不信,便聳著肩膀指著似化文說到。

    「哎呀,你還不信我?我癩頭黃吃遍邕州各村的百家飯怎麼會不知道?」

    似化文一聽,忙說到。

    「如此倒是我錯了,我向你賠不是就是。只是這人實在是急著要找,還請小哥多多相幫才是。」

    說罷似化文便從懷裡掏出一塊散碎銀子來放到了癩頭黃的手中,那癩頭黃接了銀子掂了掂才又笑了起來,說到。

    「呵呵,呵呵,你要找的人啊,或許我不知道,不過我們村子裡有一個人可能知道。」

    似化文一聽,忙問癩頭黃。

    「那人是誰?他卻如何知道?」

    癩頭黃便說。

    「那人啊!也常和村裡的人一起喝酒。你剛才說的那名,或許是個大名,我是不知,不過要說到大名,那個人卻是村子的這輩人中起得最早的,後來我們村子裡也有幾個同輩的也學著他起了個大名。因為我不常去城裡,也不去做買賣,所以便沒學他們。叫起他們來也是小名小名的叫,所以就不知道什麼大名了。」

    似化文見他說了半天竟沒說到點子上便又問他。

    「那人到底叫什麼名字?」

    癩頭黃見似化文著急這才說到。

    「他姓劉,我們村子裡的人都喊他『啊大』。」

    「『啊大』?」

    「是啊!他家老娘給他取的。原本是生了兩個的,後來一個死了,只剩了他,又因為他排行第一,便叫他『阿大』。」

    似化文一聽,便急忙問他。

    「那他家住何處?」

    「哦,倒是不遠,就在那裡。」

    說完,癩頭黃指了不遠處的一間茅屋,似化文見了,忙又謝了。便牽了馬朝那家走去。到了門口,似化文便將馬栓了,提了包袱敲了屋門。一個坐在床上的老婦,聽到有人敲門,忙放下手中針線問到。

    「可是阿大回來了?」

    似化文一聽,急忙回到。

    「老人家,我是來找『阿大』的,不知他可在家裡?」

    那老婦人忙答到。

    「喲,阿大賣柴禾去了,還沒回家,你要找他還是先進來再說吧。不過我眼睛不好,你自己推門進來吧。」

    似化文忙答了一聲。

    「多謝老人家。」

    剛要進屋,便聽到不少村民的腳步聲,轉身看時,便見不少村民都朝村口的方向湧去了。似化文見狀也料到或是出了什麼事,忙對老婦人說到。

    「老媽媽,你且先在家安坐,我待會再來。」

    說罷,便趕緊背了包袱也跟著那些村民跑去的方向跟著去了。待快到村口時,便見那癩頭黃正瘸著腿也拖著把鋤頭往村口趕,似化文見狀急忙上去幫他提了鋤頭,問到。

    「這是何事?為何村民都到村頭去了?」

    癩頭黃氣咧咧的罵到。

    「呸!那狗腿子又來搾油水來了!阿大正跟他們幹著,大家都去了,我怎麼能不去?」

    說著他便一把抓住似化文的手說到。

    「走!快去!快去!」

    似化文見狀,只得攙著他一起走了。待到了村頭,早見了百十個村民圍了個半圓。似化文拉著癩頭黃擠進了人群裡,早見了一個魁梧的壯漢正握著一把大黑的渾鐵棍子橫在路口。而對面的有著十幾個刀已出鞘的官差模樣的人正虎視耽耽的看著他。似化文便問癩頭黃。

    「這些官差是哪裡的?」

    癩頭黃啐了一口才說到。

    「這些就是邕州城裡那些老爺養的狗腿子!專來敲我們這些鄉民的竹槓,吸光了山民南人的血又來找我們晦氣!呸!全都是狗丫子!」

    接著,癩頭黃又指著那個橫握著渾鐵黑棍立在路間的壯漢說到。

    「看清楚些,那拿著大鐵棍的人就是『阿大』。」

    這時,只聽見其中一個為首的官差指這大漢說到。

    「有種的你先說出名來!你汪大爺我從不與無名之輩交手!」

    那大漢一聽,冷冷的笑了兩聲,便大喝道。

    「你爺爺我坐不更名!行不改姓!大號『劉顯岳』的就是我!」

    ※※※

    似化文一聽,眉頭一緊,這才仔細打量起壯漢來。雖是只看到他的背影,但那極魁梧的身材卻也實在讓人有幾分敬畏。這時,又聽那姓汪的官差說到。

    「劉顯岳?我倒是記得了!上個月司衙裡有兩個弟兄來收稅,帶了頭不交稅的就是你吧!」

    劉顯岳又吃吃的笑了兩聲才又厲聲喝到。

    「正是你家爺爺我!如何?那兩個龜兒子討的打還不厲害,今日卻叫多了幾隻龜兒子來給爺爺暖手不是?」

    那些村民一聽,都哄笑開來,那群官差中有兩個面色赤紅的低著頭湊到那姓汪的衙役耳旁嘀咕了兩句,似化文便知道,這兩人便是曾吃過虧的了。那姓汪的見劉顯岳竟敢搬出舊事來奚辱官差,自然是火氣更盛了,便『呸』了一聲。說到。

    「你爺爺汪道同我今日來便是要你知道知道抗稅不納是何下場的!」

    說罷,汪道同手一招,那十幾個官差都散開來半圍住劉顯岳,那些村民一看,也都舉起手上的傢伙鼓噪起來。那汪道同一看那邊村民氣勢如此盛便有些怕了,但又仗著自己是邕州府司衙的大捕頭,便壯著膽喝道。

    「今日我汪某前來找的是生事的劉顯岳,你等皆無干係。識相的速速退一旁去,若是不然,便都算跟了劉顯岳造反了!到時,要是惹怒了上峰,你等不說保不齊自身,便是家人也絕都累了!」

    劉顯岳一聽,便對身後的眾人說道。

    「各位鄉親,你等皆不需淌這趟渾水,我阿大一人做事一人當!是我打的官差,便是我來解決。村裡的可別來插手!若是不然,便是瞧不好我!」

    說罷,他便擺了馬步,將那手中鐵棍握得緊緊的喊道。

    「來啊!哪個先上!還是都一齊上來!一齊上的好,好讓爺爺我一鍋燉了,好熬了湯給我娘喝!」

    那汪道同一聽,也冷笑道。

    「哼!你也瞧得我汪某人小了!想我汪道同之名在邕州地界上誰人不知?今日便讓你瞧瞧我『斬虎刀』的厲害!」

    說罷,他便亮出刀來,這一看時,果然見他那把大刀寒光閃閃,那刀上繡的猛虎更是栩栩如生。那汪道同隨手劃了幾刀,果然是刀鋒犀利,冰寒攝人。汪道同見眾人都歎他刀好不禁得意起來,便對劉顯岳說道。

    「如何!還敢不敢跟你大爺較量較量?莫說是你手中之棍,便是千斤大石,我這『斬虎刀』也不費吹灰之力便可劈開!」

    那人群中的癩頭黃一聽,便對那汪道同呼道。

    「呸!你莫不是在吹牛吧!如此破刀竟敢說能劈開千斤大石?」

    汪道同一聽有人說他刀不好,頓時眼一鼓說道。

    「你不信?我這可是千年玄鐵鑄造的寶刀,你若不信待我斬斷了劉顯岳手中之棍你們便知!」

    劉顯岳一聽,也怒喝道。

    「我呸!你的是千年玄鐵,我的是萬年仙鑄,豈有怕了你之理!」

    說罷,他大喝一聲,便一揮手中鐵棍猛衝了過去。那汪道同一見劉顯岳來勢兇猛,忙也舉刀來迎。那汪道同是要給眾人顯顯他寶刀的厲害的,竟將那刀鋒直朝劉顯岳猛劈下來的鐵棍砍去。劉顯岳這一劈猶如下山猛虎一般,哪裡管得汪道同如何應付,那萬鈞之力便如轟雷一般砸了下去。汪道同也仗這自己手中寶刀,也鼓著勁去擋,但只見到兩利器相撞冒起的幾點火花後,便聽到『喀嚓』一聲。眾人再看時,那汪道同早被掃到一邊吐血去了,而他那握刀的右手腕也早被撞折了,直疼得他叫喚連天。再看那把『斬虎刀』時,也早斷成兩半各分一地了。

    那剩下的十幾個官差一看領頭的還沒交手一回合便已被打成了殘廢,以自己之力如何是這人的對手。忙都掉頭跑了,有幾個跑得慢的便抬了暈死過去的汪道同走了。劉顯岳見了也不去追他們,只又扛了鐵棍回家去了,那些村民也都簇擁著他走了。只剩下癩頭黃叫住似化文,幫忙去揀了那早斷成兩截的寶刀。似化文問他又何用,他便說要給了鐵匠賣些銀子好賣些酒肉給劉顯岳去。似化文揀了那兩截寶刀,細細看了,也覺得是好鐵便又給了癩頭黃一塊散碎銀子算是買了這斷刀。只等日後回到明仙島將這兩物都送了給陳旬,算是做個人情。那癩頭黃得了銀子也就不再糾纏,只讓似化文攙了他回村裡便讓他走了。

    似化文得脫了身,便趕緊往劉顯岳家裡去了,因為那癩頭黃是瘸腿,自然走得慢,磨蹭了好些時間,等似化文到劉顯岳家時,那些聚攏的村民都已經散了。似化文便進了門,給劉顯岳的娘行了禮。劉顯岳見似化文面生,便問他。

    「你是何人?到我家來卻要做甚?」

    劉顯岳他娘一聽,便罵他兒子粗魯,如何怠慢了客人。劉顯岳一聽,忙請了似化文進屋。待進了屋子,似化文便和母子寒暄了幾句,劉顯岳不耐煩了便又問他。

    「你是有何事找我,早早說了便是。我待會還要給我娘燙腳呢!」

    他娘又埋怨了劉顯岳幾句,似化文忙笑道。

    「大媽也莫要埋怨阿大。言語拖沓,也是我的不是,既是劉兄如此直爽我明說便是。」

    說罷,似化文頓了頓,才又說道。

    「不知劉兄六年之前可曾得過一本兵法?」

    劉顯岳一聽,便覺得奇了。這贈書之事他原本早忘記了,如今突然冒了個陌生人來問此書的事,他才又想了起來。這心裡不禁有些疑惑。他便又仔細打量起似化文來。但見似化文只不過是個撲通儒生打扮,身上全無半點異相,也不曾見有何高人之處。便搖起頭來。只嘀咕道。

    「不像,不像。」

    接著便問似化文。

    「不知公子是從哪裡來的?」

    似化文便答。

    「從海外明仙島而來。」

    劉顯岳一聽『明仙』二字,心中不禁一震,便又問他。

    「公子師傅是何許人?」

    似化文答道。

    「似某師從兩位恩師,一位姓羽,名霄然,一位姓藍,名可才。劉兄可是認識?」

    劉顯岳一聽,忙搖頭說到。

    「不認識,都不認識。」

    似化文也說道。

    「如此也是無緣。」

    劉顯岳見天色晚了,便對似化文說道。

    「既是天色晚了,若是不嫌棄你便先在我家將就一宿吧。」

    似化文一聽,便問他。

    「那這兵書之事……」

    劉顯岳忙答道。

    「今日已晚了,這事,明日再說是了。」

    「如此,似某便在此攪擾一宿了。」

    劉顯岳見似化文同意了,他便領了似化文到另一間原本自己住的草屋去了。自己則拿了鋪蓋回了他娘的屋子。似化文見狀也知道這劉顯岳或是有疑惑之處,便也不再問他,只等明日再看他如何行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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