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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話 鏡花水月

作者:teadog

    從葉門回來之後,陳柯旭在西江院裡調理了好半日才緩得過神來。待起得身子見到似化文和殷傑之時已是月夜了。似化文見他臉上已是回了顏色便問他今日拜葉門的情形。陳柯旭也就原原本本的都說了。

    原來,陳旬將那『魯班鎖』給拆開之後,便出了院子沒再回來只留下陳柯旭在那擺弄那拆開的『魯班鎖』。從巳時直到申時他是滴水未沾一直是在冥思苦想。也不知是何故,陳柯旭初拿起那被拆得七零八落的木條時竟有一種『欲罷而不能』的感覺。他來來回回的擺弄那些木條也不知多少回,但卻彷彿是錯入了迷宮一般,無論他如何擺弄,如何穿插就是無法將那木條都重新組合起來。而他越弄,腦子裡便越有一種眩暈的感覺,直到眼看快要組好之時,只覺得眼前一黑,人便暈了過去。似化文聽了陳柯旭說的經過,不禁笑了起來拍著他的肩膀說到。

    「陳賢弟必是也入了迷了。」

    陳柯旭一聽,忙問他。

    「如何說來?」

    似化文便說道。

    「陳賢弟是有所不知。能如葉門的門生皆不是一般的人物。葉門為研學,所要的弟子都須坐得冷禪,靜得下心,如此才好做得研習的功夫。聽你所言,陳旬師傅讓你裝那『魯班鎖』想來便是看你的定力。可惜,你是雖有心,卻無此道緣啊。」

    殷傑聽了,也說到。

    「你可知道那日要替你送信的女子是何人?」

    陳柯旭搖了搖頭,殷傑便說。

    「那女子姓陳,名靈,正是陳旬師傅的獨女。原本陳師傅便想讓她入了葉門,奈何她也是無此道緣之人,這才入了花門,拜葉涼師傅為師。」

    陳柯旭聽了才深深歎了一口氣,說到。

    「如此說來,這葉門終歸不是我應去之所。也罷也罷,那等悶死人的地方也著實不是容得下我的。如此,這六門已是過了四門。明日卻要如何呢?」

    似化文也皺著眉頭思想了片刻,便站起身子對著天間的彎月自言自語道。

    「只剩,水、花,兩門。唉,可歎『鏡花水月』雖可觀之卻奈何許之啊。」

    想到此處,似化文不禁有些感歎起來。殷傑見他神色中又心灰意冷的意思,便問他。

    「師兄,有何為難之處?」

    似化文一聽,忙轉身但此時臉上卻已是隱了灰心之色,只笑道。

    「皆說水門如水,綿延而溫婉。我與恩師也處有數年,也知他為人和善。若是要拜入他門中或也有些把握。」

    殷傑一聽,忙說到。

    「如此,明日我等便與陳兄弟上了水門如何?」

    陳柯旭見兩人一唱一和,心中難免有些芥蒂,這心裡便嘀咕起來。

    「這拜六門之事原本是要依我的,如今如何成了你倆的場子?」

    雖說心裡有些不甘,但想到所剩已是不過兩門,若再閃失了不但已是延誤了回黑龍寨救人一事,便是自家也學不到本事白來了一趟。想到要是在這島上能顯威風的功夫不少自己卻學不得半點那豈不是白白的虧了自己。如今要論對六門最熟悉的便是兩人,要是此時開罪了他倆,豈不是又少了幾分勝算。想到這裡便也隨聲應了。三人又商議了一會,便各自回房準備明日上水門之事了。

    翌日,三人料理了一切便又結伴而行,往桃花流水居去了。三人一路過了桃、花、流、三門,直上到了南明山的山顛,才見了一處隱在竹林間的古香古色的書院。三人到了門外,便有一門生過來迎住,見到了似化文,那門生便拜。

    「似師兄。」

    似化文也回禮稱他。

    「范師弟。」

    陳柯旭見兩人如此有禮,便和殷傑說到。

    「這門生如此有禮,想來也是跟得高人啊。這水門裡的師傅一定是個挺有學識的人物。」

    殷傑聽了卻撇嘴冷笑到。

    「哼哼,這門生可不比一般,面上雖是謙遜有禮,但內裡卻是個詭詐之徒。你可莫要給他騙了。」

    陳柯旭一聽,忙問他。

    「如何說來。」

    殷傑便指著那門生說到。

    「可還記得那日在陶雅觀時我曾與你說過的兩人嗎?」

    陳柯旭忙答道。

    「自然是知道,一個姓曹,是陶院長的最愛的徒兒,一個姓范……」

    陳柯旭話一出口,心裡不禁咯登了一下,忙問他。

    「他便是那范海平?」

    殷傑冷笑道。

    「正是此人。」

    陳柯旭一聽,這才打量起那人來。這一看,果然見這人:細眼文眉,薄唇猴腮,雖有三分雅學卻更覺七分難測。但這人面相是極儒弱,舉止也謙謙有禮,更有那通體的黑膚顯得踏實勤善。陳柯旭便問殷傑。

    「如何說他詭詐?」

    殷傑又冷笑道。

    「呵呵,你若和他處得久了便可知道。」

    那邊范海平和似化文寒暄了一番,似化文便引了他過來和兩人都見了。雖是殷傑對他不理不睬的,但這范海平也依舊是禮遇有嘉,躬身行了禮。但見殷傑仍是不理便又轉了身子來見陳柯旭。范海平見了陳柯旭也是躬身行了禮,陳柯旭因見他是似化文的師弟,他又先有禮於己便也回了禮。兩人相禮完畢,那范海平便對陳柯旭說到。

    「敢問陳公子年若幾何?」

    陳柯旭一聽,心裡不禁狐疑起來。

    「我這是來拜水門的,如何先要問我年紀?難不成這水門也如桃門一般,過了那等年紀便學不得不成?」

    這心裡雖是這樣想的,但為免唐突他也依舊答到。

    「已是胡過了十八年了。」

    范海平一聽,便掩嘴笑道。

    「竟如我一般年紀,甚好,甚好呢。」

    陳柯旭一聽那聲音,差些沒吐出酸水來。想不到一個身形偉岸的男子說起話來竟如此柔聲細雨的,彷彿一個姑娘家一般扭捏。他再看殷傑時,早見了他皺起了眉頭閉了眼睛。再看似化文微微點著的頭便猜到多半殷傑如此厭惡范海平是因為這個原因了。便趕忙回到。

    「呵呵,讓范公子見笑了。」

    那范海平又問他。

    「不知似師兄說了多少門中之事於你呢?」

    陳柯旭說道。

    「也不甚許多,儘是些舊日裡似師兄所見之事罷了。」

    范海平一聽,又掩嘴笑道。

    「呵呵,今日之水門與往日早有不同,且讓我來說與你知吧。」

    陳柯旭點了點頭,范海平便說了。

    「水門為政,乃是教授政通之道。門內弟子皆需習得儒典史理,立下慈民之心。師傅常言:民為國本,政理民和。治國之道為在理民,和民,樂民。你若要入水門,也需知此本道,不可僭越。」

    陳柯旭聽了忙點頭稱是。那似化文便在一旁說到。

    「如此,待會還有勞范師弟多周濟才是。」

    范海平一聽,輕搖了搖頭,側目說到。

    「若是陳公子真要入水門,必要仗的自家的本事,旁人是萬萬難幫得上忙的。」

    說完,他卻回頭對似化文微微笑道。

    「多日不見,似師兄如何也世故了許多?」

    似化文一聽,便也笑著不再答話了。

    殷傑見范海平又掩嘴笑了起來便在一旁冷冷的說道。

    「時辰不早了。」

    范海平一聽,便也搭了手看了看天,見日頭已是高了,便對似化文和殷傑說道。

    「確是不早了,還請兩位師兄到別院休息片刻,范某自帶陳公子進去便是。」

    殷傑聽了也不搭理,似化文便陪著笑說到。

    「師弟不必記掛我倆,我自和殷師弟去便是。陳公子處便有勞師弟了。」

    范海平低首說到。

    「似師兄不必如此多禮,陳公子,來。」

    說完,范海平一執陳柯旭的手也不管他願意不願意便帶著他進了水門書院中。

    ※※※

    范海平領著陳柯旭進了水門便和陳柯旭說到要帶他先走一遍水門各院熟悉熟悉情況,陳柯旭一聽自然是高興,心裡也想多半這水門已是進了故這范海平才要領著自己參觀這水門的情形。想到此處,陳柯旭便也放下了包袱和范海平邊走邊說笑起來。這范海平雖是島上之人但懂得的卻極多,陳柯旭雖也是在洛京中斯混許久也算是對中原之事知之甚多,但不想這范海平卻知道的更多,諸如什麼名山大川,遊湖溫泉的,便是市井俗話,稗官野史他也說得頭頭是道。陳柯旭邊走邊聽得入了迷,竟和他聊了大半天。儘管范海平每走到一處書院必要先指了這處書院之名,並此書院所授,但陳柯旭總是催他快快續說前面說的,兩人便這樣一笑一和的走了半日。

    這水門書院其實不大,若是如平日步行,也便是慢走也無需一兩個時辰。但不想,就以陳柯旭和范海平這般走來,竟費了有半日的功夫,待走了一遍之後,范海平又領了陳柯旭到了一處院子對他說到。

    「這水門各院已是都走遍了,待會我便帶公子去見門主吧。」

    正巧陳柯旭已是餓了,便問他哪裡吃飯去。范海平一聽,趕緊帶了他到飯廳去了。此時正是晚膳之時,飯廳裡都是水門裡的門生。因見實在是餓了,而排著隊的人又著實太多,陳柯旭便問范海平道。

    「范師兄,這水門可有多少門生啊。」

    范海平便說。

    「約是近百人。」

    陳柯旭一看,不禁有些洩氣道。

    「若是如此,要等到我倆用飯,豈不已是晚了?」

    范海平一聽,臉上詭異的笑了笑,因為那笑極快,陳柯旭也沒注意,范海平便說到。

    「陳公子若是要急用,也是不難。只是……」

    陳柯旭一聽,忙問他。

    「只是什麼?」

    「只是需壞了些規矩。」

    陳柯旭此時已是餓得難受,哪還管它什麼規矩啊便說道。

    「唉!范兄,你說便是,如何這般扭捏。」

    范海平見他著急,便說到。

    「這裡的廚子與我是極熟,若是陳公子不怕壞了規矩,我想要跳個位也不是個難事。」

    陳柯旭一聽,趕緊說道。

    「竟有如此好處,何必再想,只望范兄快快跟那廚子求了請,我倆好早用了飯去見門主啊。」

    范海平又面露了些難色說道。

    「只是,這些師兄弟已侯了多時,我等若是平白佔了他們的位,實在……」

    陳柯旭一聽,忙說到。

    「范兄此說便不是了。」

    范海平一聽,便問他。

    「如何不是了?」

    「范兄你且想想,這拜門主之事不是常有,而侯飯排隊之事卻常見,如今我尚未入得水門之中,自然算客。水門所尊為儒,自然是將禮法置於首位,如何不行謙讓之禮?況且我倆要見門主之事又極急,如何要在此再空費時間,故我倆要跳個位也不是什麼大逆不道之事了。」

    范海平一聽,連連點頭說道「陳公子所言甚是,甚是,如此看來確是要微微偏了規矩也是情有可緣啊。如此,陳公子且先坐下,待我要了飯食來了,與你填了肚皮再見門主。」

    陳柯旭見范海平先去了,心裡不禁暗自笑了起來。

    「都說書讀多了便是呆子,如此看來竟是不假。不想我一番言語竟也哄了這傻子去做那等得罪人的事情。」

    想到得意處,他竟偷偷笑出聲來。待范海平果真取了飯菜前來,兩人匆匆吃了,便去見水門門主藍可才。范海平引了陳柯旭到了一處院落,到一間書房門外,對著裡頭說到。

    「師傅,陳公子已到。」

    那門裡的一聽人已是到了,邊開了門。從門裡走出一個身著儒袍的老者來。范海平行了禮便對陳柯旭說到。

    「這位便是恩師。」

    陳柯旭一聽,急忙也行禮說道。

    「藍師傅。我便是陳柯旭,是陶院長讓我來拜會師傅的。」

    藍可才理了理長髯問道。

    「你便是要拜入我水門的陳柯旭?」

    「正是我。」

    藍可才聽了又理了理長髯,說道。

    「那好,我且先問你,你可走遍了這水門書院?」

    「走過了,走過了。」

    藍可才一聽,便又問。

    「如此我問你。我水門又分幾院?」

    陳柯旭一聽,頓時傻了。雖然剛才范海平已是都一一介紹了,但自己卻因為貪好他所講的奇聞異事全沒把書院的情形聽進去。如今倒好,老頭問起來了,自己如何答他。但陳柯旭也不願就此認輸,一想起似化文曾說過明仙島上有六門便胡亂說道。

    「這……這水門……分……分六院。」

    藍可才一聽又理了理長髯依舊語溫言緩的問道。

    「哪六院?」

    陳柯旭隨口說道。

    「桃、花、流、水、葉、雲。」

    藍可才一聽,大笑起來,那站在一旁的范海平也忍不住掩嘴笑了起來。陳柯旭一看知道壞了,一定是錯了。但要反悔卻已是來不急了,便心裡暗罵自己太馬虎,如何把六門給胡亂點了充數。藍可才見他低頭嘀咕便說道。

    「你也莫要胡謅。既是不知,你便說不知是了。何必又來亂點六院。海平,你來給他說說。」

    范海平應了,便正眼笑著看著陳柯旭,陳柯旭一看他那笑容便知道中計了,心裡暗罵到。

    「這廝果然詭詐,看他那形容,定是早和那老頭合夥的,不想我一時大意竟著了道了,且看他如何說弄,再做打算。」

    接著便聽那范海平說道。

    「我水門分三院,乃稱:天字、地字、人字。人字院所授為吏政,地字院所授為戶政,天字院所授為工政。」

    藍可才聽了點頭說道。

    「你可聽清了,我水門可無桃、花、流、水、葉、雲六院,只天、地、人三院而已。」

    陳柯旭一聽,忙笑顏相迎的說道。

    「正是,正是,方才只因為各院書雅之氣所醉,一時忘了形,竟不記得各院之名了。實在慚愧。」

    藍可才一聽便說道。

    「若是如此,倒也情有可緣。如此,這各院之事且先放下。我再問你,方纔的飯菜可還合口?」

    陳柯旭一聽,心裡便想。

    「如何這老兒又問起飯菜來?唔,想來也是要考我,我且小心些才是。」

    想到此處,他便答到。

    「五穀之食原本就是老天爺給的,只為的是讓天下萬民都吃飽了肚子。我是個粗人,那美味不美味的也不是多掛於心上,只為的是天下萬民若都有我這般福氣吃得飽飯便知足了。」

    這陳柯旭話音剛落,看那藍可才臉上已是有了些喜色,便知道他定是說得對了。其實這番話是他早想好的,因為先前似化文和殷傑就曾說過,這藍可才最是良善,又常以萬民之苦為己苦,他自然是將此話放在心上了。再想起在洛京之時聽的那說書場裡那些揭竿而起的大英雄說的豪言壯語,他便左湊一些,右揀一些,好歹是湊好了一塊,不想今日用來竟是如此順手。見他正得意之時,那藍可才又說到。

    「看你倒極是個察言觀色之輩,果然有得緣分上這島來。如此,你且到別門去吧。」

    陳柯旭一聽,急了,明明自己已是答得極對,如何藍可才卻不收了,他一急那舊時的渾勁便又上來了,便指著藍可才的鼻子問到。

    「你這老匹夫!我明明答得極是,你如何又不讓我進這水門了!」

    藍可才聽了也不見怒,只緩緩說到。

    「呵呵,我有三試,你皆是一一錯了,如何還進得我水門來?」

    陳柯旭一聽,便罵到。

    「呸!剛才之試明明是兩題,如何出了三題來?」

    藍可才又說到。

    「前時走我天、地、人三院之時,便是第一試。看的是你識政之心。我徒兒海平分指了三院與你,只可惜你皆是無心於此,只喜好和他說些市井之事。如此看來,你無識政之能。這第二試乃看的是為政之心。你與海平用飯之時,便是試題。只可惜你為了一己之私竟壞了規矩,實在無為政之仁,若是授你為政之道,實非良事。」

    陳柯旭聽了藍可才所言也覺得自己不是,但這心裡仍有不甘便問他。

    「那兩題便算是我錯了,可這第三題又為何錯了?」

    藍可才捋了捋長髯又說道。

    「這第三題,便是方纔我問你之事。觀的是你為政之術。你雖應的極是,可稱有諒民之心。只可惜前面兩題你已是錯了,如何又憑空冒出這許多空話來?如此為政不實,亦是大害,老朽是萬萬教不得你的。倒是有得一門或合你意也不定。」

    陳柯旭一聽,忙問。

    「哪門?還請老先生指教。」

    藍可才又笑道。

    「不可不可,這一門還得待你拜過花門之後才可知。你還是快快下山去吧。」

    說完,藍可才便轉身走了,只留下范海平招呼陳柯旭出水門書院。陳柯旭見自己中了計自然是極厭煩他,范海平便笑道。

    「多有得罪,還望陳公子海涵。」

    陳柯旭啐了他一口,他便又說。

    「這一切原本就是院長定好的,范某也著實不願做此惡人。只是怕誤了公子青雲之志故勉為其難罷了。」

    范海平見陳柯旭一臉的鄙夷便也不再多說,只引了他出了書院,待出了門時,早見了似化文和殷傑兩人等著了,范海平便對兩人行了禮待似化文還了禮後,他便進書院關了門了。似化文見了陳柯旭便說道。

    「既是無緣此門,也怪不得你,我等還是盡早商議明日拜花門之事吧。」

    陳柯旭心有不甘的罵道。

    「只可恨那范鬼臉!我竟大意著了他的道,唉!殷師兄,只怪我不聽你言,故今日有此一辱啊!」

    殷傑回道。

    「陳兄弟也別掛心上,還是回去商議商議明日拜花門之事為重。」

    陳柯旭聽了便歎了一口氣說到。

    「也罷也罷!我們早些回去吧。」

    三人見定好了意見便一同下了南明山回西江院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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