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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話 清流無濁

作者:teadog

    雖說譚敏兒的事已讓陳靈帶了似化文的親筆信送去贛南了,但陳柯旭的心仍是有些憂慮,但想到若是拜入六門中任意一門,自己則可下山出島去了。便把心一橫,將那心思全放在了拜六門上。似化文和殷傑見他已與前時不同,這心也有些寬慰。這一來,三人便都定下心來要一起商議如何定那六門之計了。殷傑性子最急,自然還是他先說話。

    「依我看,桃門倒是該先去!」

    陳柯旭見殷傑一臉的堅定,便問他。

    「為何?」

    「桃門的恩師白乙,為人最是爽朗,你要拜他為師最是容易。師兄你看如何?」

    似化文點了點頭但卻說到。

    「話雖如此,不過要先拜桃門,我倒覺得不妥。」

    殷傑一聽眼一瞪便問他。

    「為何?」

    陳柯旭聽了,也跟著問到。

    「既然桃門最易,如何不先去拜桃門呢?」

    似化文笑著答道。

    「賢弟有所不知,這桃門白乙師傅雖為人豪爽,但桃門所教乃是武學,最講究悟性和筋骨,此門雖看為最易,卻也不一定如此。」

    陳柯旭聽了,又問。

    「若如似兄弟所言,那哪一門可為先呢?」

    似化文又將那剩餘的五石排列於桌上,說到。

    「依我看來,這六門的難易各有不同,可分為上,中,下三類。」

    殷傑一聽,便問他。

    「如何分來?」

    「上者,為最難。依我看來,雲門、花門可為上者。雲門羽霄然羽恩師最為機敏,又須弟子隨行多變,這花門葉涼葉師傅,行事詭秘,可謂與雲門恩師不分伯仲,要拜他兩門需得謹慎行事。而為中者,水門,流門可為。水門藍可才,恩師為人謙遜有禮,不求名聲顯赫只願保得心平氣和。流門蕭子秋師傅,為人直忠,不徇私情。這兩位都是恪守常規的,要拜他門,雖是需些誠心,但也比雲、花兩門要輕鬆得多。這四門看來,師弟覺得分得可妥?」

    「倒還算有理,不過這桃、葉兩門為下,師兄可有何說明?」

    「兩門為下,亦好解釋。桃門白乙師傅,為人豪爽,不拘於形式;葉門陳旬師傅,為人忠厚,只專於研究器械。這兩人都不會為難陳賢弟,不過只要些悟性而已。」

    「師兄如此說來,倒也有幾分貼切。」

    陳柯旭見殷傑點頭稱讚,聽了似化文說了許多這心裡也有些底了,便問似化文。

    「如此,似兄弟又打算如何安排?」

    「若依我看,這第一門最需謹慎,既不可挑最易,亦不可挑最難的,亦了若是失了手,難免打擊了士氣,難了,若力不濟,也滅了勇氣,如此看來,這第一門需得從水、流兩門中挑了。」

    殷傑一聽,也想了起來。

    「師兄說的極是在理。若說水、流兩門嘛,依我看來流門應為上選。」

    似化文一聽,也點頭到。

    「師弟所言正合我意!」

    陳柯旭聽了便問他倆。

    「為何先選流門?」

    似化文笑著答道。

    「流門律法,不講禮道只說法典,做的最是正直,自然是要比水門要難些。這第一門不可太難,亦不能過易,要選這門就最合。」

    「如此,就聽兩位師兄的安排是了。」

    兩人見他稱呼自己「師兄」也都點頭笑了。商議完了,三人便稍微收拾了出了西江院往流門去了。

    這明仙島上有六門,各門都隱在山林之中。這六門雖說各有門戶,但卻有四門連得最近,這四門正是:桃,花,流,水。因為相連相近,這四門便合在了一片地域裡,合稱:「桃花流水居」。其中,明仙島上輩分最大的——陶鳴山陶院長所居住的「陶雅觀」便在這桃花流水居範圍之中。這四門之所以相連如此緊密也是有原因的。當年,明仙島上要立各門之時,便只初建:桃,花,流,水四門,為的是「退而修身,進而濟世。」直到後來島上人丁多了,各人所長又不盡相同,且大趙朝中因為靈武皇帝——趙靈帝的架崩,少年皇帝——文泰皇帝的繼位而使得大權旁落到了外戚手中。趙國的政理吏治已大為腐敗,清流盡失。陶鳴山正是看到了「以能輔政,以忠清佞。」成為了泡影才又另建了雲門,後又因為遇到了落難的陳旬父女,才邀了陳旬上島,建立了葉門。

    對這六門的歷史,似化文是十分清楚的,而他指的「流門」正是在這桃花流水居的流風山上。這流門隱於山林中,建在半山腰上。遠看只見是半翠林中閃耀著點點光暈,細細看時,才知是琉璃瓦上折回的光線成的如此幻境。而這流門別院最為明仙島上眾人所稱道的景觀便是當萬點折光匯為一流時的壯景。那刺眼的光耀就彷彿是點滴的水流匯為落銀一般壯麗。不過如此景致一年裡也不過是盛夏時節難得一見而已。似化文和殷傑引了陳柯旭上了流風山,走到流門別院正門外時早見了流門的幾個師弟分立在台階上恭迎他們。那幾個流門的門徒見似化文和殷傑引著陳柯旭來了,便都躬身行禮,說道。

    「恭迎陳公子。」

    殷傑一聽便問到。

    「你們如何只獨迎了陳公子,卻忘了我們兩位?莫不是隔門便隔山?都看得我們生分了?」

    其中一個年紀稍長的灰袍門生笑著答到。

    「此是家師交待之禮,家師也說:兩位師兄皆是島上之人,若是禮數太繁倒真是生分了。」

    似化文一聽,指著那幾個門生笑著對殷傑說到。

    「果真跟了蕭師傅多年,口齒可是厲害啊!」

    那年長的門生也笑了,上前行禮說到。

    「兩位師兄見笑了,恩師交待下來,說是見到三位上來,便這般招呼。」

    似化文又笑到。

    「不妨不妨,想必門主也知我等今日之來所為何事。還請師弟代為引見。」

    「此事,師傅也早安排了下來,待會我自引陳公子進去便是。不過師傅也交待了,待會要考陳公子時,還需勞煩兩位到廂房裡稍侯。」

    似化文聽了便說到。

    「如此,似某這多年未償的心願,今日倒可了了。」

    那年長的門生一聽,倒好奇了,便問他。

    「師兄這話如何說來?」

    「呵,多年來就曾聽得,你們這流門裡千好萬好卻只一門獨香。」

    那門生聽了更是好奇,又問。

    「恕韋某識淺,不知師兄所言為何?還勞指教一二。」

    似化文見他一臉的困惑,便笑道。

    「呵,正是那『一泯三味齒餘香』的『三清』啊。」

    門生一聽,也跟著笑了起來。殷傑見似化文和門生說笑自如便拉了他到一邊問到。

    「師兄如何來這喝茶來了?可是忘了陳兄弟之事?」

    陳柯旭也在一旁說到。

    「似兄可萬萬莫忘了助我一力,待會還得多仰望兩位了。」

    似化文一聽,卻搖著頭對陳柯旭說到。

    「待會之事,恐怕只有以你之力來應付了,我與殷師弟實難再插手了。」

    陳柯旭一聽,忙問。

    「如何說的?似兄這便是要推托嗎?」

    「非也,如今看來,這六門的拜試皆是陶院長與各門門主商議好的,只要我等助你些旁力做些參謀,但這拜門之試,還得看你的真本事了。」

    殷傑一聽,也點頭說到。

    「師兄說的正是,陳兄弟要學些本事,還真要受些歷練不可。如此,陳兄弟,若要闖這流門,還得顯顯你的真本事了。」

    陳柯旭一聽,也知道不好再為難兩人了,便說到。

    「唉,事已至此,我也只得多謝兩位師兄參謀之力了。」

    兩人聽了也只說了些安慰的話,似化文便轉身對那年長的門生說到。

    「如此,就請韋師弟引路吧。」

    那門生一點頭,便領了其他幾個弟子並似化文三人進了流門別院。由其他幾個弟子引了似化文和殷傑自往廂房那邊去,他則領了陳柯旭往書院中去了。

    ※※※

    這書院果然清幽非常,雖見院落中種有幾株墨竹但卻透不出生氣來。那門生引了陳柯旭進來,一路走來都是無話,陳柯旭太生疏了難免壞了氣氛,便問他。

    「不知我該如何稱呼師兄?」

    那門生邊引著路邊答到。

    「某姓韋,單名一個健字。」

    陳柯旭聽了,恍然大悟般說到。

    「原來是韋師兄。」

    兩人過了穿堂,已是到了內院,韋健便讓陳柯旭稍侯在滴水簷下,自己進去了。過了片刻,韋健引了一個中年儒生走了出來,看那儒生一臉的肅然正坐在堂裡,陳柯旭便猜到:這人必定是蕭子秋無疑了。因為先前似化文曾說過,蕭子秋最守禮法,陳柯旭自然不敢大意,便攪盡了腦汁好不容易的把曾聽過的斯文的稱呼都搬了出來行禮說到。

    「晚輩陳柯旭拜見蕭師傅。」

    那蕭子秋點頭示意便指著他問到。

    「你便是陳柯旭?」

    陳柯旭忙回話。

    「正是晚輩。」

    蕭子秋又點頭捋了捋長鬚,問到。

    「你此來是為要拜入我流門之事?」

    「正是。」

    「呵,若是要進我『流門』還需經經試煉方可。」

    陳柯旭一聽,忙跪下來拱手拜道。

    「請師傅指教!」

    蕭子秋一見連連搖頭,說道。

    「我流門所授乃是律法,與那桃門的白乙所授不同。你一身江湖氣,若是真入了我流門難免意氣用事。不妥!不妥!」

    陳柯旭一聽知道壞了。他參拜蕭子秋那一套全是以前在洛京聽評書的時候學來的,那評書裡他最好的便是那《江湖道》,而他所依的禮節也大多出於此,你說他要學如何不沾了江湖氣來?不想這一拜反倒拜出錯來了,幸好他是個機靈之人,一見蕭子秋臉色不喜,只呷了口茶。陳柯旭便趕緊說到。

    「晚輩原本是個市井之人,交往了一些豪爽之人,所以難免義氣些。不過晚輩所識皆是忠直之輩,所行所為更是坦蕩無邪,敢稱無愧於心。」

    蕭子秋一聽,笑著說到。

    「一個『坦蕩』倒實合我意,如此我便予你一個機會,看你進得進不得我門。」

    陳柯旭一聽,趕緊俯首拜道。

    「多謝師傅。」

    蕭子秋吩咐韋健和幾個弟子到後堂去取了東西出來,韋健領了命便跟著幾個師弟到後面取東西去了。過了片刻,只見韋健幾人都拿了東西出來,待蕭子秋一一看了才吩咐他們將這些東西都擺好了。待陳柯旭仔細看時,才見到原來是兩袋的石子和一個只有兩個托盤卻沒有任何刻度和秤砣的平秤。蕭子秋見東西都擺好了便對陳柯旭說到。

    「這個公平秤可是從葉門門主那處借來的,你若真有誠心要入我流門,倒也不辜負了我的一片苦心。」

    陳柯旭趕緊答到。

    「不敢,不敢。」

    蕭子秋對身旁的韋健低聲說了幾句,韋健便提了一袋的石子到偏院去了。蕭子秋便又對陳柯旭說到。

    「這試煉要說難倒也不難,不過是給你個時限,讓你調平這公平秤兩頭罷了。」

    陳柯旭一聽,心中自然是高興。想不到這流門的試煉竟是如此簡單。便隨口應到。

    「如此倒簡單。」

    但這話一出口,陳柯旭便知道錯了。蕭子秋微微笑了笑叫一個弟子將一袋的石子全放到了公平秤的一端托盤上,不久,蕭子秋也用了一個竹籃將那另一袋的石子也乘了出來,不過此時,那袋的石頭卻已經熱得發燙了。蕭子秋見所有的東西都準備完畢了,便對陳柯旭說到。

    「我許你一炷香的時辰,你只需將這竹籃裡的石子填平一端,讓這公平秤與水面齊平,我便准了你入我流門。」

    陳柯旭望了望竹籃裡的石子,便有些為難的說道。

    「可這竹籃裡的石子實在燙手,如何拿得起啊?」

    蕭子秋一聽,搖了搖頭,便說到。

    「也罷!也罷!你若覺得這石子太燙。韋健!取一雙我用的竹筷與他,讓他夾著石子就是。」

    韋健應了,便又回了後堂,取了一雙外表極其精緻的包金筷竹給了陳柯旭。陳柯旭見不必用手拿熱石了趕緊謝過蕭子秋。這時蕭子秋卻說到。

    「你且不必謝我,這香已是點了,待這香灰燼時,我便來看,你還是趕緊著手吧。」

    陳柯旭一聽,抬眼看時,果然見了一案桌上的香爐裡插上了一隻點燃了的祭香。陳柯旭一見那香已是燃了趕緊拿了筷竹夾石放到那公平秤上。蕭子秋見狀便起了身子,只吩咐了韋健和幾個弟子督著陳柯旭,自己回後堂休息去了。

    陳柯旭見蕭子秋走了,也顧不得許多,便繼續夾著石塊往盤子裡放,看著盤子裡不斷增多的石頭和那稍微有些傾斜的公平秤,陳柯旭的心裡也有些高興起來。

    「想不到,這第一門就如此容易,若早知如此,何勞費那許多功夫,只要能進了這門。就算在明仙島上掛了號了,如此,也可勞煩兩位師兄替我說上幾句,好讓我早些回天狼寨去,了了那丫頭與我的救命之恩。」

    想到此處,陳柯旭的筷竹夾得更是快了。到那公平秤的一頭已是離了桌面之時,那神香也已經燃了一半了。想到還有不少時間,陳柯旭便放慢了速度,仔細的挑著那些石頭,看著大小度量放到盤子裡,眼看著公平秤是快要平衡了,陳柯旭又選了一塊極小的加在了要放石頭的那一個盤子裡,但這一加竟讓自己這邊的往下掉了。陳柯旭一見,趕緊夾出一塊大些的來,又加了一塊小一些的,結果如此一來,另一端的卻又輕了。陳柯旭一見又是再加,如此往來了多次,那公平秤竟就是難以平衡。看到案桌上的香已是漸漸盡了,陳柯旭的心裡也越來越急,那額上竟也滴下汗珠來,結果這左調右調的越來越不准了。正在陳柯旭焦急之時,突然聽到一聲咳嗽聲。

    「唔——!時辰已到,你可做好了?」

    陳柯旭心裡一驚,那手上的竹筷竟掉在了托盤裡,那托盤受重自然是平衡不了,搖擺不定。蕭子秋見了只得搖著頭說到。

    「可惜可惜,你與我流門無緣啊。如此,你還是早些拜訪其他門主去吧。」

    陳柯旭一聽,不禁氣了起來。想來也是,費了許多的心思,壓抑了許久的耐性,結果換來的竟是失敗,他如何不焦躁。這便又犯起渾來說到。

    「呸!什麼有緣無緣的,這分明是刁難我!這袋石子裡頭根本就沒有合適的!如何放得平來?」

    蕭子秋聽了,臉上微微笑道。

    「不錯!這公平秤左盤放的五十塊石子和給你的那袋共六十塊石子的確是配不上的。」

    陳柯旭一聽,冷笑著說到。

    「哈!果然被我料到了!你如此做為豈不是明尋我開心嗎?這般不公平,我不服!你等若真是賴著如此手段害我,若是趕了我出島去,我定會給你們好好宣揚宣揚!」

    蕭子秋聽了也冷笑道。

    「呵,如何謂之不公平?若是我有法子可令得著秤兩邊都平了,你又如何?」

    「我便認是烏龜生的!」

    「哼!我也不要你認什麼烏龜生的,你只給我滾出院去就是!」

    說罷,蕭子秋一摔袖子竟走下院來。到了那公平秤前,看了看那兩個盤子,突然衣袖一揮,竟將那左側放熱石的盤子上的石子都打下盤去,然後伸出一隻手指,緊緊的壓住那左盤,一點一點的往下壓去,直到那左盤壓至和右盤同一水平,那做公正的韋健大叫道。

    「平了!平了!」

    蕭子秋這才放了手,那手剛放時,那額上的冷汗也已落了下來,韋健一看蕭子秋蒼白著臉,有些搖搖欲墜一般,趕緊走過去扶住蕭子秋問到。

    「恩師可好?」

    蕭子秋一拂衣袖,推開他說道。

    「不妨事!不妨事!不過是傷了一指罷了。」

    陳柯旭看時,果真見蕭子秋用來壓那盤子的一指已是灼傷了,這心中原本積聚已久的惡氣也早散到九霄雲外去了。

    「這……這……」

    蕭子秋見他啞口無言便微微笑道。

    「我勸你盡早離去自是有我的道理。為律者,需得秉公,若有必須也要做得捨身成仁。所謂律重而人輕。無論何人何等的身份,律法面前卻皆平等。所謂:王子犯法與庶民同罪即是此意。我看你雖有心學律,但奈何律正心清不是你的本性,實在強求不得!如此,你還是去別門看看,不必在此空耗時日了。」

    蕭子秋說完便踉踉蹌蹌的轉身要走了,韋健見他臉色慘白趕緊過去要扶他,但他卻說到。

    「且不用你,這處自有你師弟們,你還是早早送了陳公子到別門去吧。」

    韋健聽了回了聲「是」便招呼幾個師弟扶了蕭子秋回內房,自己則走到了陳柯旭面前,說到。

    「陳公子,請吧。」

    陳柯旭見到蕭子秋竟然敢用自己的肉指去承受灼心裂肺之痛心裡早有不安了,又見蕭子秋說的極是在理也覺得強留在此處實在無趣,只得跟了韋健出了院子。到了門外之時,早見了似化文和殷傑在等著他了。兩人一見他便都走上前去,似化文說道。

    「陳賢弟,既是無緣,亦不可強求。」

    殷傑也一拍陳柯旭肩膀說到。

    「不急不急,還有五門可闖呢!怕什麼!」

    陳柯旭聽了兩人言語也只得搖頭不語。身後韋健躬身拜道。

    「恭送三位。」

    似化文和殷傑兩人也都轉身還禮,然後便領了陳柯旭走了。韋健見三人都走了也歎了口氣說道。

    「命裡有時終需有,命裡無時莫強求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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