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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話 黎明之前

作者:teadog



    就在陳柯旭做了求香院的管事——裘皮的第一個徒弟後,鴻怡樓那邊就鬧開了,既有贊同的,也有大罵陳柯旭無恥的,不過礙著韋怡的面子,誰都不敢到夢雲坊去揭了陳柯旭的老底。雖說鴻怡樓那邊的沒來惹麻煩全是韋怡的功勞,不過韋怡讓小六給陳柯旭帶消息來的次數卻越來越多了,從開始對晁姬的身份核對,到後來的晁姬所在香閣的調查,再到晁姬一日三餐的疑問,最後一次,小六竟然帶來了韋怡對陳柯旭近乎苛刻的要求。

    「陳兄弟,店家又有新打算了。」

    陳柯旭一聽,冷汗便冒了出來,面上笑嘻嘻的,心裡卻想到。

    「伺候這麼個姑奶奶真比應付裘皮那個老龜奴要難得多了。要不是看在蒙貴的面子上,我絕是不去幫這貪得無厭的婆娘。」

    想到這裡,陳柯旭便臉一沉,問到。

    「這回店家卻又讓我做甚難事?」

    小六先瞧了瞧街上的行人,見自己和陳柯旭所處的那條小巷沒什麼人來,便湊到耳邊低聲說到。

    「店家讓你把晁姑娘救了出來。」

    陳柯旭一聽,這全身上下便像是中了邪一般抖個不停。臉嘴裡說話的聲音都打了結了。

    「老……老……老闆娘是要要了我的命啊?」

    小六似乎早料到了陳柯旭會有這般反應,便又湊到耳根前說到。

    「知道嗎?前些日子蒙貴拿了賬上的錢最近被查出來了,店家正為了這事發火呢,說是要把蒙貴這個家賊押到洛京刑部司衙裡問罪呢!」

    陳柯旭一聽,心就更涼了,額上的汗珠不停的順著臉頰流了下來,不過轉念一想,卻一把抓住小六前襟罵到。

    「我呸!你唬誰呢!別人不知蒙貴,我這做哥哥的卻還不知嗎?他便是要拿了刀做了響馬也決然不會去做那等雞鳴狗盜之事的!」

    小六一看陳柯旭火了,一時也被嚇得出不了聲了。

    要說這陳柯旭怎麼會如此相信蒙貴呢?原來,蒙貴的爹從前是個賭鬼,一次輸了精光便偷了家裡的錢去賭,結果不但沒贏回本錢還把拿走的錢全輸了,卻剛好那時蒙貴的娘快臨產了,因為輸光了錢,剛生出來的孩子身子又弱結果沒多久那個孩子便夭折了,那個孩子便是蒙貴的大哥。因為這件事,蒙貴的爹還跺了手指向祖宗認罪,發誓一輩子都不賭,不做雞鳴狗盜之事,便是後輩也一併立下這樣的家法。蒙貴自小也沒少受了這樣的教育,自然是對賭,對偷痛恨至極。陳柯旭跟他們生活了這麼多年,自然是極瞭解的。如今小六竟說蒙貴是因為偷了櫃上的錢才要受了處罰的,陳柯旭自然是不信。不過小六一句話卻讓陳柯旭不得不低下了頭。

    「陳兄弟,便是蒙貴沒偷,店家硬指的是他,便是有口也難辨了。」

    陳柯旭一聽這話,便咬著牙根狠狠的罵了一通,臨了,才轉過頭對小六說到。

    「好了,回去告訴那婆娘,我便許了她的事,讓她以後別再為難我兄弟。不然我便使了我的手段對付她!讓她鴻怡樓一輩子做不了好生意!」

    見陳柯旭跑了,小六自己留著也覺得沒意思便也轉了頭要走,剛轉身,一個紅色的身影便一把抓住了他,待他發覺不對時,一把透著寒光的刀已是靠在他的脖子上了。

    「呀……呀……呀……別……別……大爺,我不過是個小輩,什麼都不知道,您老放過我吧。」

    紅衣人低聲說到。

    「我不為難你,你答了我話,我便放你。」

    「我……我……什麼都說。」

    接著,小六就把韋怡如何安排陳柯旭進了夢雲坊的事全托了出來,紅衣人聽了,卻還是罵了聲。

    「混蛋!我不是要問這些!」

    小六一聽,便沒了主意,因為害怕這回連話都說不清楚了,紅衣人見小六怕得說不出話來便出聲問了。

    「我一句一句問,你一句一句答!剛才和你接頭的那個人是不是姓陳?」

    小六點著頭說。

    「是……是……」

    「那好,他的父親是不是叫陳泰?」

    「陳……陳……泰?」

    紅衣人見小六不停的搖頭,便把刀靠得更近了,小六覺得脖子一涼,趕忙說到。

    「不……不知道啊!大爺,小輩真的不知道啊!我只知道他姓陳,叫陳柯旭,他是個別人撿了養的,其餘的我就真的不知道了。」

    紅衣人聽了,便自言自語到。

    「陳柯旭?陳柯旭?哼!一定是他了!」

    問完,紅衣人用劍鞘一敲小六的後腦勺,小六人便暈了過去。紅衣人看著陳柯旭離去的方向冷冷的笑了幾聲,說到。

    「陳柯旭!這回便可復了首領的命了!」

    說完,紅衣人把刀一收緩步走出了巷子,隨光看去,那黑影正是赤名植人。

    這邊,陳柯旭回了求香院便回了自己的房裡,雖說是當了裘皮的第一個徒弟,其實待遇也不過是和求香院一般的龜奴一樣,都睡在一床五人睡的大炕上。每月的銀錢也不過是五兩銀子。所以陳柯旭對裘皮也自然是沒什麼好感。不過這每日的工作卻是簡單多了,跟在裘皮跟前的時候也多了,當然,被打被罵的時候卻也是比在淨事房那會多了許多。

    這日,裘皮正和自己貼身的老龜奴商議事,便讓陳柯旭守在門外,不要放人進來。陳柯旭也自然是機靈得很,應了差事便出了門,守在廊上,一聲也不出的偷偷探著房裡的動靜。這求香院的廂房雖閉得密實,卻也難免會傳出些聲來。不過就憑著陳柯旭曾在自己面前領過功,這近日裡自己對他又打又罵也沒還口爭辯,便打心裡認了他做自己的心腹。對陳柯旭也沒做什麼防備,不過這機密事卻還是不會交於他做的。

    這裘皮在房中和老奴談事,陳柯旭便在外邊聽著,雖說不是很清楚,不過卻也能聽出些動靜來。

    這聽了許久,才知道,裘皮原來是和龜奴在算帳,不過這帳似乎是做給坊主的,自己卻獨留了另一本賬本,談了很久,陳柯旭聽得都有些累了,剛要休息便聽到裘皮突然怪笑了幾聲,這奇怪的動靜又讓陳柯旭不得不把耳朵貼在了窗格上。

    那邊裘皮怪笑了幾聲便歎了一口氣,陳柯旭對裘皮判若天壤的表現不覺迷惑,不過裘皮後面所說的話卻讓陳柯旭不覺暗罵起來。

    「嗯,老嚴,要依你之計我還真有些捨不下那預備的五千兩的苞銀啊。」

    那邊老嚴卻說到。

    「裘爺,這妮子是個極難弄的主,若是不讓她嘗點滋味,日後必然是個極難養活的。」

    「可這大大的五千兩啊……」

    陳柯旭輕輕的捅破了窗格的裱紙,偷偷的往裡看去,卻見裘皮正笑嘻嘻的看著身旁的龜奴,全然不似他語氣那般不捨,這邊那站在身旁的老龜奴陳柯旭認得,姓嚴名燮,是夢雲坊裡的老奴,是專管調教新來的妓女的。今日見了他倆人的勾當,陳柯旭才知道,閒聊時探出來的裘皮在眠月樓有細作的消息原來是真的。那邊,嚴燮微張一雙鬼眼對著一臉淫笑的裘皮說到。

    「裘爺,這交給夫人的五千兩可是和往後滾滾入來的銀子可比的?」

    聽了嚴燮一句話,裘皮眼睛裡突然冒出了銀子一般的顏色,不過轉念一想,眼神又有些灰暗了下來。

    「這給眠月樓的五千兩苞銀倒是小事,可這妮子身上帶功夫啊,我這求香院裡還沒找得出一個壓得住她的人,她性子又烈,若是見鬥不過她必定會找死,那豈不可惜了那白花花的銀子?這許公公在這樁生意上可是狠敲了我一筆啊!」

    「裘爺,這還不好辦,如今那妮子見你不讓人去動她,她自然是放下心來,這人在難中是最要找靠山的時候,若不出我料,想這晁姬這會多半是把你當了亞父一般了。」

    裘皮一聽,頓時樂得跳了起來,不想腳下一滑,人便摔了個跟頭,在窗外瞧得一清二楚的陳柯旭見到差點沒笑出聲來。嚴燮見扶不起裘皮,趕忙招呼廊上的陳柯旭。陳柯旭也趕忙叫了幾個龜奴上來才扶起了球。打發了陳柯旭和幾個龜奴後,裘皮便又捂著痛和嚴燮商議起來。

    「喲喲……要說這晁姬如今這般信我,卻還不是你出的主意!如今這計是成了一半,自然還是要找你。」

    嚴燮笑著敲了敲自己帶的煙桿,說到。

    「要論這一計『欲擒故縱』倒還是順當得很,依著如今這時候,我想也是該到時候收網了。」

    「收網?老嚴這是何意?」

    「呵呵,自然是…………」

    陳柯旭便只看到嚴燮在裘皮耳邊嘀咕了幾句,下面的就什麼也聽不清了。不過看著裘皮一臉的淫笑,陳柯旭也料想到一定是裘皮要對晁姬下手了。果然,沒多會,裘皮便在房裡叫了陳柯旭進來。吩咐了幾句,給了一錠銀子並一張押了裘皮大印的信便要陳柯旭去洛京南城找一個姓孫的游醫,讓他依信拿藥。

    陳柯旭對除煙花之地外的洛京自然是熟得很,應了差事沒多久便到了南城,守了一個上午,總算等到了那個游醫,給了銀子和信,那游醫便信了陳柯旭,拉了陳柯旭到一旁,偷偷摸摸的取出一瓶藥,吩咐了用法和藥量便交給了他。陳柯旭初時不知這是什麼藥,便問了游醫,游醫冷笑了幾聲才告訴他,這是絕頂的蒙汗藥。陳柯旭這才知道裘皮這下是要如何做了。別了游醫,陳柯旭便趕忙偷偷摸摸的先到了鴻怡樓。進了鴻怡樓,韋怡見了他自然是又問了許多晁姬的事,到陳柯旭說了來意後,韋怡才給了陳柯旭一個小錦包,做為和晁姬約定的信物。隨後韋怡又和陳柯旭商定了救人的信號,陳柯旭見事處理周全了便趕緊回了夢雲坊,安排人手救人的那邊自然是由韋怡親自打典。

    陳柯旭回了求香院已是晚上了,裘皮見回來得慢自然是大罵起來,陳柯旭身上也少不了挨了些苦頭,不過這打得越狠,陳柯旭心裡倒痛快起來。

    「哼!老龜頭,這便打了,我且記著,到時一併算了!」

    雖說陳柯旭挨了打,不過卻還得留在裘皮身邊伺候著。翌日,裘皮去了香閣看晁姬陳柯旭也得跟著去。

    上了香閣,那些姑娘自然是要招呼招呼裘皮,這裘皮是個色鬼,難免要拖些時候陳柯旭自然也是一路受苦了。晁姬的廂房與香閣裡的姑娘不同,是在最頂的一層,雖說是一層,房間卻只有一間,原本是個觀景的,不過裘皮卻在晁姬來到求香院後依著嚴燮的主意改成了晁姬獨自的閨房。雖說求香院裡的其他姑娘對此是甚有微詞,不過晁姬為人剛烈,又會些功夫,姑娘們自然是不敢得罪她,況且她的身後還有裘皮在撐腰,大家自然是覺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那邊眠月樓聽說了,倒是高興得很。雖說眠月樓的余媽媽和裘皮是結髮夫妻,不過自從自己管了眠月樓,裘皮管了求香院後便沒了夫妻情分。聽到眠月樓剛訓出來的『燙手芋』到了求香院竟如此受禮遇,她卻笑了,說是裘皮總算是給了自己面子,也不枉和他做了十多年的夫妻。

    跟這裘皮拖了很久,陳柯旭總算是上到了最頂層,剛站好了身子,這清風便撲面來了,滋得心裡一陣舒暢。陳柯旭看去,這層果然是個觀景的好地方,遠目眺去,洛京城的繁華盡收眼底,便是最中心的皇城,也窺得一二的風光。看到此景,陳柯旭不禁暗罵裘皮為了把晁姬弄到手竟下了如此血本,這痛恨裘皮之心便更烈了。

    裘皮上了這層便如換了個人一般,只見他輕拭了拭衣袖,束了束腰帶,整了整璞巾嗅了嗅身上的脂粉味,才試了試聲,說了幾句話。陳柯旭見裘皮竟如此樣子,不免有些想笑,不過想到自己和韋怡約定之事便忍住了,對裘皮恭維到。

    「裘爺好一派官人的風度啊。」

    裘皮一聽,倒笑了。

    「這有什麼,你是不知,我裘家是三代為官,不過到了老爺子那輩是撞了霉運,不慎得罪了朝裡的外戚,才被安了罪名,剝了官位,抄了家。若不是如此,我如今想必也是朝中二品大員了。」

    陳柯旭一聽,不禁吃驚起來,想不到眼前這個無惡不作的裘皮竟然還有著這樣的身世,若是如他所說,按戲文裡的,他也應是個忠良之後了。想到這裡陳柯旭便有些後悔起來,不過既然答應了韋怡,而自己和蒙貴的命運又這樣綁著便哪裡還管他是什麼忠良不忠良的,何況忠良之後未必是忠良,如此,陳柯旭要救晁姬之心便定了下來。

    裘皮見整好了衣裝,便走到門前,拱手相禮,說到。

    「晁姑娘,身子可還方便?」

    門裡一聽是裘皮的聲音,一陣慌亂的收拾的聲音便傳了出來。裘皮聽到,不免眉頭一皺,嘴便瞥了起來,低聲說到。

    「這晁姬真是官家小姐?卻怎的毫無文雅之風,儘是武夫之氣?莫要讓我看走眼了,我一門的心思可全在你身上了。」

    這邊陳柯旭聽了,先是一楞,隨後便是在心裡笑話起來了。

    「這妮子果然還是個丫頭,便是官門裡的小姐卻還是行事如此馬虎閒懶,真真是個奇怪的官家小姐。」

    那邊裘皮見晁姬收拾久了還未出來,便說了聲。

    「晁姑娘莫不是有些不便?如此,可需裘某叫些幫手?」

    門裡一聽,便有些慌了,忙說到。

    「不可,不可,裘爺,不過是小女處有些不便,不想污了裘爺的眼睛,如此,姬兒這就出來。」

    裘皮一聽這話,倒有些疑惑了,心裡不免打起怪念頭來,低聲對陳柯旭說到。

    「這賤人莫不是在房中藏了漢子?待會你去問問管香閣的鴇婆!」

    陳柯旭應了,裘皮才又轉過頭去。這時,門裡『吱』的一聲便開了,從門裡走出一個女子來。武衣胡褲的打扮,就連髮髻上插著的也是一把閃著寒光的仿劍簪子。女子見了裘皮拱手相禮,一派男兒作風。陳柯旭見低著頭行禮的晁姬時,已是有些忍不住要笑了。

    「裘爺,姬兒見過了!」

    「這……這身打扮……」

    裘皮一見晁姬這般行禮,倒有些不知所措了,要知道,這是他好不容易才又揀起的文人作風,如今如此對著晁姬卻有些文人兵官的味道了。真真是讓他不知該如何行禮是好。看到裘皮一時無語,晁姬這才抬起頭來,問到。

    「如何?裘爺,姬兒這身打扮不妥?「陳柯旭聽到晁姬這般問,這才抬起頭來,雙目望去,一個秀容清麗的女子站在了門前。在陳柯旭眼中,韋怡在已可是稱得上是美人了,這晁姬與她比來,卻又是另有一番味道:少了幾分狠辣,卻多了幾分清純。

    要說晁姬,陳柯旭今日才是真真切切的見了真人,那日東瀛人來砸場子,雖是見了一面,卻不過是擦身而去,看不真切,如今卻是不同,陳柯旭未免走了眼,便依著韋怡先前告訴過的形容,依鼻子依眼的看了個清清楚楚。晁姬見陳柯旭如此看著自己臉倒先紅了,忙低聲問裘皮。

    「裘爺,您身後這位…………」

    陳柯旭一聽,倒楞了,結結巴巴的說到。

    「我……我姓陳…………。」

    裘皮見陳柯旭連話都說不清了,忙狠狠的瞪了他一眼,這才回到。

    「他是我身邊的小童,是最近收的一個徒弟。」

    晁姬一聽,嘴裡才輕歎了一聲,說到。

    「原是如此……」

    裘皮見晁姬似乎是對陳柯旭來了意思,趕忙讓陳柯旭下了樓去侯著,陳柯旭也二話沒說便慌慌張張的下了樓。晁姬聽著樓道裡傳來的雜亂的腳步聲,不禁笑了幾聲。裘皮見了,心裡已是絕大的不高興了,忙說到。

    「晁姑娘,你莫不是忘了七日後之事?」

    晁姬一聽倒有些摸不著頭腦了,裘皮看到晁姬有些茫然,臉讓人難以察覺的抽動了一下,見晁姬沒有察覺裘皮心裡便暗暗笑了。

    樓宇若高,則人必覺寒。樓外的風讓正侯著的陳柯旭也不覺的抖了抖身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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