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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無助

作者:南國夜貓

    蕙華強忍著內心的痛和屈辱開著車往家趕,到家時吳媽不在,大概是上街購買日用品去了,她跌跌撞撞地上了二樓,在自己的房間傷心欲絕地哭著。

    蕙華從小在優越的環境中長大,良好的家庭條件和教育熏陶出她高雅的氣質,從中學開始父親就把她送到英國知名的教會辦的女子學校讀書,更培養出了她端莊賢淑的品行,英國名牌貴族大學的深造又使她充滿知性的魅力。她大學一畢業就和早與訂婚了的門當戶對的丈夫完婚,婚後在丈夫的溫柔體貼和撫慰中她過著為人嬌妻的舒適生活,女兒出生後她相夫教女。後來隨公公舉家遷回國內祖籍定居,她娘家和公公家是世交,兩家結伴回遷。女兒進了全托的學校後,她產生了出去工作的念頭,丈夫很開明地支持她,公公把她推薦給了自己的生死兄弟黃振東。黃老先生很高興,讓她做自己的秘書,把她當女兒看待,對她呵護有加。黃老先生從五十年代就開始與中國大陸來往,是大陸改革開放後第一批回國辦實業的著名華僑,最後連總部也遷回國內,自己娘家與黃家也是世交。蕙華從不以家庭背景自負,也不以董事長最信任、最喜愛的秘書而盛氣凌人,處處待人溫良隨和,做事勤勤懇懇,公司上上下下都喜歡她,黃老先生也樂意放手讓她工作,使她的能力得到很大的提高,積累了豐富的處理公司複雜內部關係和客戶間糾紛的經驗,這樣一幹就是七、八年。前段時間她終於將想了好久的想法向黃老先生提出來:找個獨當一面的機會。黃老先生笑道:這還不簡單,說著就要把總經理叫來,讓他安排一個部門經理的職位。蕙華趕緊攔住,說在黃伯伯的公司裡自己背景的份量太重,做出成績也不算本事,她的意思是到外面找個公司鍛煉鍛煉。黃老先生尊重她的意願,她因此就到了周良所在的公司當經理,臨上任前黃老先生還特地讓她到家裡吃飯,吃飯時看著充滿迷人風韻的她叮嚀道:小華呀,你心太善太軟,我擔心的是你沒有在社會底層生活過,陰暗面接觸得太少,在我的公司你不用防著小人和壞人,到外面就不同了,搞不好就會被壞人欺負。將來遇難事要多多回來找伯伯,真碰到壞人了在緊急情況下就提伯伯的名字,說出你和伯伯的關係,千萬千萬要記住!對黃老先生特別囑咐的話蕙華並沒有真正聽懂,她想得更多的是她是因為黃伯伯的面子才得到這個職務的,所以她特別想通過業績來證實自己。

    的確,蕙華一輩子順順利利、規規矩矩,個人感情生活舒坦而平靜,世界好像沒有什麼缺憾,直到老公出國後她才感覺到這世界似乎不那麼完美了。老公說他不願意躺在家族的成就上吃現成的,想出國自己另闖一翻天下,蕙華覺得老公很有志氣,熱情地支持他。誰想老公離開後一年多未歸,讓她極其痛苦的竟是那無法排遣的對愛撫的渴望和根本壓抑不了的性的飢渴,開始通過打越洋電話還能得到一點安慰,到後來卻是不打還好過打。

    這點是她當時支持老公出國創業時始料未及的。

    蕙華不是生活在真空中,看到當今社會世風日下,她猜老公一定有他排遣性慾的辦法,她倒沒有幻想老公會為她非禮勿視,忠貞不二。而她又不可能對那些登徒子主動就範,她固守自己的道德觀,執著賢淑的秉性。

    面對成熟迷人的她,一年多來確實有許多好色之人對她蠢蠢欲動,但都是霧裡賞花而已,他們攝於她在公司的地位,黃振東老先生在她身後天神般戳著,給他們一千個膽也不敢越雷池一步,他們得掂量掂量自己的骨頭有多硬。黃老先生的公司跟她婆家和娘家有著千絲萬縷的聯繫,這對蕙華在飽受性飢渴的煎熬中守住貞節起著象陽光呵護鮮花一樣的作用。當然說蕙華提出到外面去鍛煉是為了給那些登徒子創造機會那實在是冤枉她,因為蕙華根本沒有意識到這種環境對自己守住貞節有什麼作用。

    一年多來蕙華的個人生活過得很苦,成熟肉體對男性愛撫的渴望和需求象洪水猛獸般折磨著她,她從男人貪婪的眼光中知道自己是個美女,這點自覺意識從小就讓她感到得意和自豪,但現在這意識卻在無情地加劇著她的痛苦。在二十年的少女時代很少自慰經驗的她竟養成了手淫的習慣。夜裡她不知多少次赤裸著肉身躺在床上,靠自慰來緩解性慾對身體的糾纏,靠想像自己依靠在一個男人健壯而溫暖的懷裡來慰籍自己孤苦的心靈。自慰成了她的夜修課,如果連續幾天逃課,上班時必定精神恍惚,心情浮燥。當然,賢淑的蕙華自慰的方式有限,她決不會跑到成人商店去買那些形狀逼真、觸感真切、功能豐富的女性自慰用品,她甚至不懂得現代社會居然還會有廠家專門生產這些商品。從小受到的教育讓蕙華非禮莫視,她連一份成人小說和視盤都未看過,性愛的實際經驗、對男性肌體的認識完全來自老公。

    蕙華清楚地記得,有一天她從上班開始就忙個不停,一直到深夜才回到家,洗漱完畢,赤裸著掙扎上床,準備上課,但課還沒開就在睏倦中迷迷糊糊地睡著了,半夜好似看到一個粗黑強壯的男人悄悄地走進她的臥室,她頓時緊張起來,以為是強盜進屋了,想爬卻爬不起來,想喊又喊不出聲。正惶恐間,只見那黑大漢脫掉衣褲,挺著雄偉的男性器物走過來掀她的毛毯,蕙華明白進來的不是強盜而是採花賊!哎呀,自己是裸睡的,正好方便他了。她毛骨悚然起來,那黑大漢先將她翻成俯臥,讓她高高撅起臀部,從背後向她發動強有力的攻擊,那黑大漢還彎下腰向她的脖子吐著熱氣。蕙華奇怪自己為什麼不反抗,身體竟然主動配合他,大概是自己成熟的肉體曠置太久,渴望被玩弄的緣故吧。咳!管他是誰,姑且享受再說,她拚命聳身配合。哪知用力過猛,募然驚醒——自己在做夢,但那真真切切的觸感好像又不是在夢中,忙睜目回望,背後並無他人,確認真是在做夢了,只是自己的身體姿勢跟夢中的姿勢一樣,她茫然地翻身坐起來,瞥見床單上淤濕一片,下身真的熱濕得燙手,她不禁癡癡想著。呆想了一會,她竟下床把窗戶打開,回到床上擺回原來的姿勢,也許真有個採花賊從窗戶進來,她心裡念道:採花賊你只管進來,我一定悄沒聲兒,充分給予方便,我實在飢渴透頂了!——但窗外除了瑟瑟夜風,連鬼都不來一個。她淒楚地哭了,「老天爺,你可憐可憐我吧!」

    從此蕙華的夜課增加了一項內容,就是睡前禱告上蒼今夜賜給她淫夢。

    蕙華白天是個嫻熟幹練的職業女性,到晚間則是被性飢渴苦苦折磨的怨婦,她怕夜晚,怕節假日,週末也常常到公司做事,面對公司辦公大樓內空蕩蕩的辦公室,她有時也禁不住流下眼淚。性的本能長期處於得不到滿足的狀態,蘊涵在她體內的生命熱情把無盡的幽怨刻寫在她充滿知性的嬌容上。

    到了新的公司遇著讓她怦然心動的周良,小伙子對她事業的熱忱相助、真誠而豁達的處世態度、幽默而調皮的談吐、剛柔相濟的儒雅氣質、充滿陽剛之美的健壯體魄,讓她感受到無窮的男性魅力,更由於兩人似乎天生的那份默契,蕙華孤苦的芳心彷彿有了寄托,長夜也不那麼難熬了,反而變得溫馨起來,不知不覺中,如春風化雨,她愛上了他,覺得這是自己迸發出生命火花的初戀,她勇敢地把自己完全交給了他。昨夜他又讓她體驗了靈與肉交融的男女歡愛,把她帶到了每個女人都夢寐以求卻又沒有多少個人能到達的人生的『香格里拉』,尤其是她意識到自己是在近四十歲的年華時才擁有這一切,她怎麼能不惜之甚於生命呢?

    然而命運卻如此乖戾和殘酷,她在人生的天堂中暢漾還不到二十四小時,林體仁這個惡魔竟殘忍的把她打入地獄!他不僅強佔了她的肉體,還蹂躪了她的自尊,一想到在這個惡魔的淫弄中自己的迷失,她就羞愧得幾乎不想再活下去。

    吳媽回到家時聽到從二樓臥室傳出哭聲,她趕緊跑上樓。看到已經哭成淚人似的蕙華,吳媽嚇壞了。

    吳媽撲上去抱住她,流著淚問道:「小姐,你這是怎麼啦?」

    吳媽一直在蕙華家做傭人,她心地善良,忠誠可靠,幹活勤快,蕙華的父母把她當家裡人看待,由於她二十三歲上死了老公,沒兒沒女,加之她的祖籍也是同一地區,回國定居時也把她帶了回來。蕙華是她從小帶大的,她看著她呱呱墜地,看著她蹣跚學步,看著她呀呀學語,她牽著她嬌嫩的小手,領著像一朵花一樣的她背著小書包上小學,愛憐的摟著她聽她哭訴在學校裡那些淘氣的男孩子用草繩當蛇來嚇唬她,把鞭炮扔到她腳下來欺負她,吳媽的心裡不知有多甜蜜。在吳媽的心目中蕙華就是她的心肝,她的女兒。蕙華對吳媽也養成了深深的依戀,雖然從中學起她就到英國讀書,可每個假期回來,她都向吳媽傾訴少女的心聲,有些對自己母親都不說的話,卻毫無保留地跟吳媽說。

    聽了蕙華的哭訴,吳媽像她小時候那樣摟著她。善良的老人心都要碎了,自己用心血呵護出來的花朵竟遭如此摧殘,她詛咒著上天的不公,然而她同樣是個無助的弱女子,只能跟她一起流淚,用心安慰。

    親人的關愛讓蕙華多少緩解了心中的悲憤,但她那飽受摧殘的心已經有些害怕跟外界接觸,只願意永遠躲在從小把她帶大的親人懷裡,她早就把手機關了,當床頭的電話響起來時,她神經質地緊張起來,抽泣著愣愣地看著它,她不敢接,也不讓吳媽接。

    一個晚上吳媽都守著蕙華,深怕她的小華一時想不開,直到看到疲憊的她抽泣著沉入夢鄉。兩人都沒有吃晚飯。

    第二天蕙華醒來,有一種恍如隔世的迷茫,昨天的記憶如薄霧輕紗撩過她的腦海,她希望那是夢,就像每次噩夢後可怕的幻景會隨著頭腦的清醒而隨風飄散,但這次卻愈發清晰起來,她知道那不是夢了,她又傷心的哭泣起來。

    吳媽端著一碗魚羹上樓,安慰她,說了許多話,這位誠實本分的婦女告訴她的小華:惡有惡報,老天終有一天會開眼的。

    老人一邊服待她喝下魚羹一邊勸慰她帶上女兒回娘家去住幾天。

    想到女兒,蕙華又燃起了生活的希望。她到浴室洗了澡,企圖洗掉身上這邪惡的社會強加在她那聖潔而高貴的身體內的傷痛。臨出門前,她還是想起了她作為公司經理的責任,交待吳媽幫她給自己的秘書打一個電話,她怕吳媽說不清楚,還特地寫了條子,讓老人照著念。

    蕙華開著車出了門,去學校接出女兒璐君。女兒今年十二歲,在這所全封閉的私立學校裡上初一。

    蕙華的娘家離她所在的城市有兩個多小時的高速公路路程,一路上蕙華覺得原來熟悉的山川河流彷彿都籠罩在陰霾中。

    晚上女兒璐君和她睡在一起,女兒的天真無暇讓她即欣慰又擔心,看著女兒熟睡的身姿,她相信女兒將來一定也出落得很漂亮,會不會有同樣的厄運降臨到她頭上呢,蕙華有點悲觀地想著。

    蕙華靠在床頭上心緒沉重,想了很多很多,她想起了女兒睡前跟她的談話。

    「媽咪,香港要回歸啦,學校裡的老師給我們講了許多香港和澳門的事。。。。。。

    「其中有一首詩我覺得寫得太感人了:

    你可知Maco不是我真姓,

    我離開你太久了,母親!

    但是他們掠去的是我的肉體,

    你依然保管我內心的靈魂。

    啊,三百年夢寐不忘的生母啊!

    。。。。。。」

    蕙華知道這是聞一多先生寫的《七子之歌。澳門》,過去她曾讀過,但這次聽到這首詩她特別的激動,眼淚就在眼眶裡打轉。

    現在靠在床頭上無法入眠的蕙華已經潸然淚下,「。。。。。。他們掠去的是我的肉體,你依然保管我內心的靈魂。。。。。。」多麼貼切呀!蕙華想到了自己心愛的周良,她覺得他就是保管自己靈魂的人,「親人啊,我還有資格接受你的愛嗎?」

    蕙華痛苦地感到周良離自己越來越遠,帶走了她那份純潔的魂靈,那短短的幸福時光,彷彿已是遙不可及的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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