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中那朵幽蘭--玄幻魔法小說網

    凌晨一點過了，一隻點著的『中華牌』香煙被男人強勁的肺活量深深地吸出了紅光，這灼熱的紅光映亮了李志國那張陷入深深思索的臉龐，他高大英武的身軀正站在省公安廳分給他的宿舍陽台上。

    一個小時前，他收到了麗華通過internet網給他的私人加密郵箱發來的電子郵件：「軹跪：搵纂醍詒閂嚦場鹺現，翹詒……『鄞陘焌絮』。」

    按照事先的約定，他拿來一本1993年第8版的《新華字典》，將郵件上的每一個字照著字典的排序往前數二十個字位，找到後就把它寫在紙上，如此操作，他筆下的那張紙就出現了麗華寫給他的真實內容：

    「志國：我昨天已順利到達香港，且已拿到了機器。根據今天瞭解到的情況，張峰確實幾乎每個週末都到『東洋之花』，那裡的經理管他叫『熊貓峰』，看來王說的是實情。我已訓練雅鳳和周良如何使用藏在雅鳳坤包裡的機器，打算明晚讓他倆去守候『獵物』上門。另，周良今天還瞭解到，五月二日晚張峰在『東洋之花』宴請許多『大佬』，場面很大，說是慶祝『英雄凱旋』。」

    讀著麗華發來情報，李志國的心中就激盪起一種難以抑止的情緒，他眼前彷彿出現了王志宏給他描述的那張張峰的臉在嘲弄著自己，腦海裡就蹦出《老子》裡的兩句話：「勇於敢者則殺」、「天之所惡」！

    其實，憑多年從事刑偵工作的經驗，李志國在王志宏交代的當時就直覺地感到疑犯說的是實情，但讓他感到意外和震驚的是，張峰居然敢在陳彪回到香港的當天大張旗鼓地宴請那些『黑道上的老大們』，慶祝起他所謂的『英雄凱旋』來，竟把大陸警方視如草芥，簡直是張狂到了極點！

    然而李志國畢竟是經驗老道、熟諳罪犯心理，深知大陸警方處理刑事案件服從於，或者說受制於政治氣候，一時的義憤過去後，他冷靜下來。

    他在心裡設想著自己正在和張峰對話，將自己和疑犯換位思維，從對手的立場看問題，這是李志國多年從事刑偵工作的習慣，也是他成功的所在。

    張峰：李志國，我就這麼做了，你能拿我怎樣？

    李志國：張峰，我可以通過香港警方抓捕你。

    張峰：扯蛋！你們有證據嗎？現在治罪可是要講證據的，沒有證據你就是親眼看到我殺了你們的人也是白搭！再說香港那幫不知明日好歹的警方正惶惶不可終日，目前會有心思配合你們？扯吧，何況他們這裡和你們那裡還有我的人。

    李志國：我可以派人到香港抓捕你。

    張峰：這就是你所謂的『百萬軍中取上將首級』吧，那就更扯蛋咯。香港剛剛回歸，你們大陸政府正忙不迭的向港人和世界樹自己信守「港人治港」諾言的牌坊呢，犯得著嗎，你的上司會同意你逞能嗎？

    李志國：……

    張峰：瞎了吧？老弟，其實就算你們以後能找到證據，香港警方為了向主子表忠心積極配合你們，那也是陳彪的事，於我何干啊？告訴你吧，最近你們中港越三方聯合打掉了不少蠢貨，那些失去渠道的賣主和買主，還有那些沒了主子的嘍囉們都惶恐不安著，這可是千載難逢的機會，別人怕，我可不怕，這不，老子給你們來這麼一下，哈哈！就都投到我的懷抱裡啦，爽，真他媽的爽！

    「是啊，怎麼辦呢？」李志國心裡念道，他想起在北京和各局的頭頭們開會時大家表現出來的顧慮和爭議，他不得不承認張峰實際上已經封堵了自己從正面突破的各種可能。

    李志國開始感到了一種無奈，如大象對老鼠般無奈。

    他站在夜幕裡已經是連續抽完第四支煙了，現在他嘴裡叼上第五支煙，手裡捏著一根火柴桿，將其火藥頭壓在火柴盒的發火紙上，輕輕一劃，隨著「喳」的一聲，他凝神盯著出現的火球想等到它差不多燒到自己的手指上時，他才去點嘴裡叼著的煙——這是他多年的習慣，凡是遇著疑難案情使他陷入沉思時，他從不用打火機點煙，以前麗華常笑他都是從火柴的光焰中獲得靈感。

    忽然，李志國眼前一亮，「對，就這麼辦！」

    第二天一早，禁毒處處長被叫到李志國的辦公室。

    「老許，」李志國盯著禁毒處長問道，「你認為王志宏開出的兩個條件都說明了什麼？」

    「第二個條件嘛，明顯是對妻子兒女的責任，也可以說他是個重情義的人吧。」禁毒處許處長說道，「這第一條件嘛…說明他怕死？不像，在我跟他接觸的過程中，我沒感覺到他是個膽小的人，他是特種兵出身，跟越南人打了這麼多年，生死應該見多了……我倒覺得他不是怕死，他一定是顧忌什麼，不願意這樣死去。」

    「對！今天叫你來就是為這個。」李志國欣慰的說道，「你馬上出一趟差，去到xx軍找王志宏原來所在的部隊，徹底地瞭解一下這個人，尤其注意那些在對越作戰中能夠影響他現在的心裡狀態的事例，盡可能搞些照片之類的東西。」

    「老李，您這是……王志宏這個人您還有用嗎？」許處長疑惑地問道。

    李志國臉上露出神秘的笑，指指自己的腦殼，學著鄧小平的川音：「高級幹部要高級在這裡。」

    接著李志國嚴肅地對老許說道：「記住，你的這趟差是保密的，快去快回！」

    星期五的深夜，香港，蕙華和麗華躺在床上。

    「麗華，」蕙華深情地說道，「多住幾天不行嗎？」

    「你啊，有口無心，你心裡是巴不得我今晚就走，你好上二樓享受你的『陽光雨露』。」孫麗華刮了一下蕙華俏麗的小瑤鼻，逗道。她的心情很好，這趟差辦得特別順利，今晚周良和雅鳳順利地拍到了張峰和陳彪他們那夥人走進『東方之花』的情景，畫面清晰，角度很好，剛才她已經把這些資料都壓縮到新買的筆記本電腦的硬盤裡，準備明天就帶回去給李志國。

    「去去。」蕙華啐道，「你自己急著想回去會你四哥，反賴我。」

    孫麗華那洋溢著興奮光芒的美目看了蕙華一會，問道：「蕙華，這次回去再見到李志國，我要是又管不住自己可怎麼辦？」

    蕙華的美目裡也閃著理解之光：「麗華，其實李志國和四哥這兩個男人都深深地植根到了你心裡，感情是沒法事先設定的，你無論怎麼做我都理解你，人家覺得最難得的是那份發自內心的感動。」

    「好，我聽你的。」孫麗華高興地應道，「經歷過才知道，就感情而言，我們女人是風箏，他們男人是放風箏的。」

    星期六的傍晚，李志國拿著中午孫警官交給他的筆記本電腦回到家，手裡還破天荒地拿著一把剛從菜市場買來的新鮮蔬菜，對守候在家裡的孫警官說道：「麗華，我已經將六部情景類似的資料帶子都裝載到電腦裡，你明天九點十五分直飛xx市，有人來機場接你。你把電腦裡的所有片子都給被害人的妻子看，讓她確認。對了，你去xx市可以把小東帶上，那裡的山水很美，連尼克松都肯定那是世界最美的地方，你們母子倆就多玩幾天，拍拍照。」

    孫警官感激地點點頭，忽然又意識到什麼，抬頭看了李志國一眼，又迅即低下頭去，她怕和他的目光對視。

    兩人沉默一會，李志國用發顫的聲音問：「麗華，我們是夫妻，咱們自己煮自己吃，今晚你就住在這裡，好嗎？」

    孫麗華依舊低著頭，沒有言語。隨著含淚的眼光裡看到自己豐滿的胸脯在起伏，她在心裡對他這樣說道：「隨你，反正我是風箏，你和四哥都是放風箏的人。」

    星期天下午，李志國接到孫警官從xx市打來的電話，說被害人的妻子看到雅鳳她們拍的錄像時情緒很激動，指著畫面上的陳彪喊『就是他！』。

    到了星期二，禁毒處許處長出差回來就直奔李志國的辦公室，他從包裡拿出兩張照片。

    風塵僕僕的許處長指著一張集體照說道：「這是王志宏他們在桂林陸軍學院受訓時的集體合影，後排左邊第三個就是王志宏，他旁邊那位叫王剛。王志宏的槍法很準，在廣州軍區舉行的射擊比賽中曾拿過第二名，他的脈搏最低時可以到每分鐘才四十五下。」

    接著許處長指著第二張照片，神情凝重地說道：「這是王剛被越南人槍殺時的照片。那次王剛帶著王志宏一行五人深入越南執行任務遇到了麻煩，王剛為掩護王志宏他們撤退受傷被俘。越南人把他犧牲時的照片當作傳單在我軍陣地上散發。」

    李志國的心被照片上的畫面震撼著，剃了光頭的王剛被反綁著雙手單腳跪在地上，一個越南士兵正舉著槍瞄準他。王剛扭頭帶著微笑回望著什麼，李志國想，我們的英雄回望的方向一定是我們的祖國。

    李志國平抑了內心的激動，對許處長說道：「老許，你馬上去安排一間帶衛生間的單號，把這兩張照片貼在牆上，然後把王志宏安排進去，把他的手銬和腳繚都去咯，並監視他的反應，記住，每一個細節都不要放過，這事你親自去辦，明白嗎？」

    「明白！」許處長心裡暗自佩服，他想，如果是在戰場上，李志國一定是個令對手膽寒並崇敬的將軍，所謂『隨心所欲而不越矩，乃大家風範。』

    第二天，許處長匯報說王志宏看到照片很激動，抱著頭哭了起來，一個晚上都坐著發楞，沒有睡覺。

    李志國臉上露出勝利的微笑，對許處長說道：「好！非常好，我馬上去見他。」

    李志國一個人進了王志宏的牢房，王志宏辟頭就罵：

    「李志國，你他媽的夠狠毒！你這樣折磨我，究竟想幹什麼？」

    「王志宏，我知道你是條漢子，你不怕死，但是你沒臉這樣去死。」李志國平靜地說道。

    「……」

    「你要是這麼死咯，你有什麼臉面去見王剛！」李志國的話像一支箭。

    「你少廢話，那是我的事！」王志宏象頭暴怒的雄獅，大聲吼了起來。

    沉默了一會，李志國平靜地說道：「我今天單獨來這裡見你，而不是在審訊室，又讓人除去你的腳繚和手銬，意思就是不把你當犯人，而是把你當成一個有血性的漢子來談話。」

    「這……」王志宏原本迷茫的眼裡出現了光芒，李志國知道那是希望之光。

    「如果你願意配合我們，我想你提出的那兩個條件不但都可以滿足，說不定還比你預想的要好，最起碼可以讓你堂堂正正地去見那些犧牲在異國他鄉的戰友。」李志國繼續說道。

    王志宏又沉默了一會，說道：「你不要折磨我，李志國，你狠！我服你，你說，我聽你的！」

    接下來的幾天，李志國規定不許任何人接近關押王志宏的單號，他每天的飯菜都有許處長親自送——其實許處長都是拿著自己的飯菜到裡面一頓好吃，然後自己拎著空飯盒出來，王志宏已經不在裡面。

    期間李志國還去了北京一趟，和各局的頭頭們開會商討第二步的行動。與會的人員當中，只有李志國和老劉心裡知道這種商討大概沒有意義了。

    「老李，你覺得王志宏能行嗎？」私下裡老劉和李志國聊了起來。

    「行，」李志國自信的說道，「他原來所在部隊的政委對他的評價不低，在對越作戰中，他曾帶著三個隊員襲擊過一個越軍的團指揮所，兩分鐘內連殺掉了對方十八個人，乾脆利索。這次我讓他出去召集三個退役的戰友，我規定他們行動時彼此之間只能說越南話。王志宏對張峰的底細又這麼熟悉，我相信再有三四天就可以見分曉啦。」

    「老李，你可是下了一步險棋啊！」

    「沒有十足的把握我是不會走這一步的。」李志國平靜地說道，「老劉，要真出什麼差錯，大不了我丟官嘛，你就當不知道這事。」

    「這是什麼話！」老劉急了，「你老小子，英雄是你，我們都他媽的都成了狗熊。」

    「我不是那個意思。」李志國笑了，「英雄有你當的時候，王志宏把事辦完之後回來，你老兄可要幫著我點，我們不能讓人家寒心。」

    「這個嘛，『小菜一碟』！」老劉也笑了。

    星期天早上的香港各大報紙頭版頭條登出了「香港宏發（集團）董事長張峰及其三個貼身保鏢昨晚在自己家裡被殺！」的消息，還登載了那血腥場面的照片，消息稱：據張家的傭人說，殺手有四人，都是一身的黑衣黑面罩，彼此說的好像是越南話。一位不願意透露姓名的警方人士說，這些殺手是極其訓練有素的頂尖高手，現場沒有留下任何痕跡，其行動之迅速和步驟之周密實為罕見！

    有的報紙宣稱：張峰一行被殺，極可能預示著本港黑道上一場新的火並的開始，這是第一滴血，必定還會有第二滴血，第三滴血……我們拭目以待！

    有的報紙刊載：從殺手彼此間說越南語，以及目擊者稱看到案發當夜一夥人從大澳登上高速汽艇逃遁這兩點分析，他們極可能是來至越南近年來撅起的毒梟派出的殺手；從殺手作案的手法看，他們極可能是前越軍特種兵！

    ……

    如果世上真有魂靈的話，那張峰的魂靈一定每天都在香港的夜空中飄蕩，他想告訴人們真像：那天睡意朦朧的他被一個身手敏捷的殺手摁在床上，殺手將尖刀抵住了他的咽喉，並掀開自己的黑面罩，他認出了此人，顫抖地問道：「你是王子安的保鏢？」殺手立即反駁道：「不，我原來是中國人民解放軍第xx軍紅箭部隊的戰士！大陸一個省公安廳的廳長叫李志國，讓我在你臨死前捎句話給你『勇於敢者則殺，天之所惡，天網恢恢，疏而不失。』」隨著殺手緊握著尖刀的手用力推進，他的魂靈就瀰散到夜空中。

    周良和雅鳳津津有味地趴在茶几上看著買來的各種報紙。

    周良欣喜說道：「小鳳凰，你叔叔李志國真是高！這叫『李代桃僵』，是三十六計中的第十一計。」

    雅鳳興奮地說道：「那當然，我叔叔是烈士的後代，我也是。」

    蕙華和雅文則縮在臥室裡躲得遠遠的。

    雅文問蕙華：「蕙華姐，這世上為什麼會有人殺人？」

    蕙華茫然：「不知道。」

    麗華在網上看到了香港報紙的報道，她激動地對四哥說：「四哥，我是愛你的。可我要告訴你，李志國是英雄，我們國家需要他這樣的大英雄，麗華我從小就崇敬英雄，我這次見到他時就情不自禁地又把自己交給了他，以後我怕我還管不住自己，你生氣嗎？」

    「麗華，」四哥深情地說道，「我理解你，你能在心裡想著我我就心滿意足了。」

    在省城一家餐館裡，李志國以朋友的身份秘密宴請凱旋歸來的王志宏，他讓禁毒處處長作陪。

    李志國對王志宏笑道：「你可回來啦，許處長可為你蹲了近十天的號。」

    「李廳長，」王志宏舉杯敬李志國，「謝謝你，這些年我心裡從來沒有這麼敞亮過，我覺得我已經找回了去見我戰友的臉面，只要給我的老婆孩子留條活路，隨你們怎麼處治我，我死而無憾！」

    「王班長，」李志國爽朗地笑了，「你說到哪裡去了，我們說好的，你先進去蹲兩年，只當是休養，我們會安排的，兩三年以後你就可以堂堂正正地出來做我們國家的公民。」

    聽到李志國叫他王班長，這是他在特種兵部隊服役時響噹噹的稱號，這位功勳赫赫的前特種兵戰士眼裡閃出淚光。

    他流著淚激動地說道：「如果當年我不去香港做保鏢，而是到你手下當警察該多好！」

    「王班長，」李志國真誠地說道，「男兒有淚不輕彈，我們國家應該為有你這樣頂天立地的血性男兒而驕傲，來，我們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