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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暗渡陳倉

作者:南國夜貓

    在孫麗華一生所經歷的兩個男人中,坦率地說,李志國作為男性給她的感受要比四哥強烈得多。

    李志國英俊、睿智、深邃,充滿強者的氣質,他那高大的身軀讓她有一種如站在保護塔下的感覺。孫麗華從小就崇敬英雄,正是由於這種情結使她高考時毫不猶豫地把「公安大學」填到了第一、第二和第三志願裡,也正是這一原因,被四哥稱為「局裡第一警花」的她接納了當時已是蜚聲警壇的破案高手李志國射過來的神箭。

    然而婚後她發現李志國似乎不是那種適合有家庭生活的人。他的那顆心更多的是在關注社會上發生了什麼事,自己能做什麼,你要問他家裡的油鹽醬醋是多是少,現在菜市場上蔬菜禽蛋的價格,他往往是一臉的茫然。有了小孩後,每次下班回家,李志國總對著兒子又是親又是抱,讓兒子「騎大馬」,這種發自內心的喜悅每次最多也就持續半個小時,之後就一頭扎入新聞、卷宗、書籍和資料堆裡,家裡無論是人和物似乎就再也與他無關。為了逃避家庭瑣事的煩腦,他甚至把他的「睿智」運用到家庭生活裡來,做刑偵隊長時他就洋洋自得地對手下那幫準備結婚的隊員們宣揚過他的『高招』:「老弟,婚後頭幾天你就搶著去菜市場,專挑那些又貴又老的提遛回家,你老婆肯定心疼,以後你就是打死她也不敢再讓你去買菜了,你們的嫂子現在一見到我拿起菜籃子就心驚肉跳。爽!」

    做了局領導後,李志國的心就更加不屬於她和她的這個家了,他開始和市裡、省裡的領導交往,和他們「打成一片」,憑著他的赫赫功績,自然就隨著主要領導的陞遷而陞遷。當發現他和別的女人有瓜葛時,孫麗華悲憤欲絕,而他只淡淡地說:「麗華,我知道我對不起你,你可以恨我,但是我現在已經不屬於我個人……」

    麗華這才明白所謂「英雄」或者說「傑出人物」往往屬於社會,不是一種單純的色彩能塗抹得了的。這次任務也恰恰體現了這一點。

    昨晚他向她佈置任務時,他表現出來了熱血、正義和睿智,聽著他那富有感染力和鼓動力的談吐,看著他那富於征服力的英俊而深沉的男性體魄,她彷彿看到了當年深深打動她的李志國。她的芳心違背了她對他的怨恨而狂跳起來,所有的哀怨、恨意和害怕對四哥造成傷害的意願都不堪一擊、甚至是多餘,她又一次體驗到了她和他之間那種不需要「理由」的激情,她情不自禁、癱軟如泥地讓他像抱著一團鬆軟的棉被一樣扔到床上,去承接他的眷顧和征服,感受心被他放在寬厚的手心裡或是溫柔、或是粗魯地搓揉的那份激動。

    「麗華,我們走吧!」孫警官感到自己被李志國以她不可抗拒的力度把她整個人拽上了他那部『奧迪』車,她回頭看到四哥在不遠處看著,一臉淒苦的表情,激情過後的她感到自己的心都要碎了,她忘不了和他的第一次,她的四哥雙膝跪在她面前、流著激動的淚水所體現出來的對她的那份珍惜和敬慕,更忘不了兩年來四哥對她的悉心體慰和嬌寵,她試圖拋開李志國的手,痛苦地哭喊著:「不啊——」。

    就在這時,機艙裡的擴音器響起了空姐那柔和的聲音:「各位乘客,飛機馬上就要降落到深圳機場,請大家繫好安全帶……」原來她迷迷糊糊地淺睡著靠在航空椅上做了一個夢,夢中的意境讓她的心空落落的。

    一種蹈海翻江的心痛牢牢地鎖住了她,使她無法自拔,以至看到羅湖口岸時,她再也控制不住自己,跑到路邊用共用電話撥通四哥辦公室的座機,用極其貼慰的語氣說道:「人家現在一個人帶著小孩在外地看郎中,三四天就回去,你不要胡思亂想啊,就這樣,聽話!」

    四哥在電話裡表現出來的激動和安心讓她揪心的情緒得到了緩解,孫警官攏了攏頭上的秀髮,朝出境檢查站走去。

    通過檢察站踏上香港地界時,孫麗華已經變成了一個護照上的名字寫著「林燕」的旅遊者。

    由於直到現在掌握在手上的線索還僅僅停留在一個被俘毒梟的口供上,為了給今後採取什麼樣的行動留下充分的游仞餘地,李志國向她解釋了這次行動的策略:「聲東擊西」意在隱瞞自己進攻的目標,我們指向的目標已經明確,敵人也知道我們遲早會找上他們,彼此都心照不宣,沒什麼好隱瞞的。取勝的機會在於我們要利用敵人以為我方現在還把懷疑的目標鎖定在大陸內的錯誤判斷,而我們已經通過他們意想不到的途徑接近他們,當年漢大將韓信為出漢中,明著修棧道,實則出奇兵暗渡陳倉,它妙就妙在很好地隱蔽了進攻路線,所以這次我們用的正是「三十六計」中的「暗渡陳倉」這一計。

    在去蕙華她們的美華酒店的出租車上,孫警官仔細回味著李志國對她的交代。

    一個星期前,省城所在的市刑偵隊抓獲了一位被全國通緝的毒梟,這名毒犯為獲得寬大處理,在審訊過程中指名道姓地要求見李志國。

    「李志國是你想見就能見的嗎?」親自支持審訊的省公安廳禁毒處處長不露聲色地問道。

    「當然。」那位毒犯胸有成竹地說道,「今年五月一日上午九時五十分,確切的說是三十五秒到四十五秒之間,臨近省份的xx市的中山公園內,你們一個緝毒大隊長被槍殺了。當時他正蹲在草地上給兒子吹氣球,他老婆站在他右側,兒子蹲在他前面,殺手用無聲手槍從後面對著他的後腦勺開了兩槍,子彈穿透了他的腦殼,傷了小孩的肩膀,他的屍體就直接壓在他兒子身上,她老婆嚇得當場就暈了過去。儘管案發後你們聯合當地駐軍和武警迅速封鎖了該市所有進出通道進行盤查,但一無所獲,而且半年過去了,你們一點線索都沒有。」

    禁毒處長一聽,心就『咯登』一下,對於這個轟動全國警察系統的大案一般人知道的不多。顯然,疑犯若非眼所見絕不可能如此準確而生動的描述當時的情形,他顯然是在暗示自己瞭解甚至是掌握兇犯的情況。看著不再言語、一付「你們自己看著辦」的神情得意的疑犯,禁毒處長知道再問他什麼也是徒勞的。

    老道的處長立即採取了封鎖消息的措施,規定所有在場的人員不許和任何人談起本次審訊的情況,他拿著收繳的所有審訊記錄和錄像直奔李志國的辦公室。

    李志國聽了處長的匯報,馬上撥通公安部刑偵局老戰友的電話,向他說明了情況。不到十五分鐘,對方激動地回話說,疑犯的描述和現場堪察記錄完全吻合。

    李志國立即親自提審疑犯。

    「到底是李志國,不到一個小時你就來啦。」被俘的毒梟得意地說道。

    「王志宏,」李志國對疑犯說道,「你小子不要太得意,有屁就快放。」

    「我當然要放,但我有條件。」被李志國叫做「王志宏」的毒梟說道。

    「說來聽聽。」

    「一、不能判我死刑,二、我老婆和孩子住的那棟樓不能沒收。」王志宏道。

    「你倒挺乾脆。」李志國平靜地說道,「不過我倒要聽聽你放出來的屁有多響。」

    「你們不答應我的條件,我是不會說的。」

    「王志宏!我可提醒你小子,我們的一個隊長被殺,以後還會有第二、第三個隊長出現;而對於你來說,小命就一條,斃了就不會有第二個你。你想清楚,是你聽我的還是我聽你的?!」李志國聽到對方說的第一個條件就知道自己勝利在握了。

    「好你個李志國,夠他媽的狠!栽在你手上我不覺得冤。」王志宏愣了一會說道,他意識到自己過於得意而過早地亮出了底牌,等於將主動權交到了李志國手中,他現在才反應過來,李志國這麼迅速的來見他原來用的是「驕兵之計」!

    王志宏最後供出了殺手的名字叫陳彪,是香港宏發(集團)公司的老闆張峰的貼身保鏢,這個公司表面上是做珠寶生意,實質則是「撈偏門的」——做販毒的買賣。王志宏八七年從部隊退役後,想做保鏢的行當,就托人到香港尋找僱主。開始只是些小僱主,但由於他在部隊當特種兵時練就了一身的武藝和膽識,很快脫穎而出,一些大僱主主動找上門來,他最後選擇了出價最高的香港地王集團的老闆王子安,不久就深得王子安的信任。

    中越戰爭結束後,越南方面為了盡快恢復經濟,曾支持農民大面積種植鴉片,對向中國走私、販毒採取不但放任自流,甚至暗中包庇的態度,一時間中越邊境廣西段近一百公里長的複雜地形成了毒販們活躍的「天堂」,大量的毒品由原來的經中緬邊境入境到雲南,從雲南進入廣西,經廣西流入廣州,再流到港澳及世界各地的路徑,改由取捷徑從越南或所謂的「金新月」直接入境。

    別人販毒大筆大筆地賺錢使王子安看著眼熱,也動了販毒的念頭,王志宏服役期間在中越邊境打特種兵戰的經歷正好讓他輕車路熟,如虎添翼,王子安在香港「毒界」迅速崛起,使他能和一些老牌毒梟開始有了交往,其中就包括張峰。當兩位毒梟關起門來洽商時,守候在門外的兩位保鏢王志宏和陳彪久而久之就混熟了。

    進入九十年代中期以後,越南政府意識到「縱毒」的結果不但不能加速經濟的發展,反使國家深受其害,於是也開始下大力氣徹底禁毒。在中港越三方聯合打擊下,一些新生的、還未來不及長出觸角深入社會各階層的毒梟們紛紛落網,王子安就在其中。失去了靠山的王志宏過慣了「大碗吃肉,大捆分贓」的日子,已不滿足於做人隨從,就自己支起了一個不大不小的攤子,成了毒梟。

    根據王志宏自己的判斷,張峰一定是對多次截獲其毒品,斷其貨運通道的大陸xx市緝毒大隊長恨之入骨,仗著自己在大陸和香港警察系統內的眼線多,就深入大陸對其下手,聊出一口惡氣,更主要的目的則是借此行動抬高自己的地位,來求得更多貨源和更廣泛的買主,因為被殺的緝毒隊長可是大陸拍的《中華之盾》電視片上出現過的人物。案發那天王志宏正好約了一位手下已多次接洽的買主到中山公園深談,在人群中他認出了陳彪,他第一個感覺就是這小子到這裡來一定要出大事,就跟蹤了他一段,果然就看到了那一慘烈的一幕。王志宏還詳細描述了陳彪的形體和長相特徵,包括張峰在香港的一些生活規律。

    李志國不敢怠慢,出了審訊室就直奔省政法委書記辦公室做個別匯報,之後就直飛到北京,和國家刑偵局、國家禁毒局、國際刑警組織中國中心局的頭頭們開會商議對策。經過連夜會議的激烈討論甚至爭論,最後同意了李志國提出的分兩步走的方案,並責成他負責實施第一步。

    第一步是派人到香港查證王志宏所說的陳彪和張峰,關鍵是要取得陳彪的照片,讓被害人的妻子確認。如果王志宏所說的張峰在大陸和香港警界眼線很多的情況屬實,那麼在目前的情況下驚動香港警方和香港國際刑警組織無疑會打草驚蛇,使破案流產。從張峰膽敢冒這麼大的風險派陳彪到大陸來在光天化日下行刺,後又安然逃脫,而我方追查半年之久竟毫無線索這兩點來看,這一方面不容樂觀。對第一步意見比較一致。對於第二步要採取什麼樣的行動則分歧和爭議較大。最後決定等第一步得出確認的結果後再行商議。

    關於策略,李志國在提議中特別強調,我方派人不露聲色地秘密深入香港查證,這只是「奇」,而我方大力營造我們繼續在大陸內加緊追查疑凶的假象,此為「正」;利用並通過張峰的眼線給他傳遞「我方仍然把懷疑重點放在大陸販毒組織進行瘋狂報復上」的信息,使之對形勢產生錯誤判斷猶為重要。發言的最後,李志國這樣說道:「正如兵法上說,奇出於正,無正不能出奇。」

    會議結束,國家刑偵局的領導私下和他交流,「老李,你的『奇兵』已經有了吧?」

    「那當然,一年前我就投下了一顆閒子,現在正好派上用場了。」李志國把雅鳳的情況和自己的打算說了出來,最後他得意地說道,「老劉,我這只『鳳凰』可是美國人幫養著,沒花國家一分錢喔!前幾天她還屁顛屁顛地打電話回來給我嫂子,說她現在已經有超過十萬港幣的存款啦。唉,對啦,這事大功告成之後,國家局怎麼獎賞她和我們廳,別忘了把我老婆也算上?現在可要說清楚,白紙黑字寫上,免得以後賴帳!」

    「得,你們全家都佔便宜。」老劉笑道,「南蠻子開口就是錢、錢、錢,你們廳私下裡撈的那些『油水』還少啊?」

    「你老兄少賣乖,你們不想錢?!」李志國回敬道,「你們在北京是大娘的寵兒,一哭窮經費就騙到手了,我們是小娘養的,『山高皇帝遠』,那點經費還不夠你們塞牙逢的,不讓我們自己想辦法,誠心餓死我們?。」

    「咳,彼此彼此。」老劉笑了。笑完他認真地問道:「老李,下一步你真想那樣?」

    「你老兄也清楚,就算我們能確認兇手是陳彪,對張峰又能怎樣?」李志國恨恨的說道,「媽的,簡直欺人太甚!老子就想給他來個以其人之道還制其人之身,『百萬軍中取上將首級』,用美國人的洋話叫做『外科手術』,看以後哪個龜孫子還敢到我們的地盤上來撒野!」

    孫麗華坐在蕙華辦公室的沙發上看著從興奮的雅文手上接過茶杯親自端到自己面前的茶几放下的蕙華,眼裡閃著歡樂的光芒。兩個美婦已經無言而興奮地對視了好一會。

    還是麗華先開口:「蕙華,你是越來越年輕,越來越嫵媚動人咯。」說完她又拉過雅文的小手讓她在自己身邊,「還有你,小秘書,你也是越來越有風韻了。你們兩個一看就是飽享陽光雨露的。」

    蕙華和雅文的臉上都抹上了紅暈。

    「去去,見面就拿人家來打趣。」蕙華笑道,「你是怎麼過來的,怎麼也不打個電話,我好去接你呀。」

    「我自己有腿有腳,哪用你接。」孫麗華笑道,「對啦,雅鳳呢?」

    「雅鳳姐和周良哥哥在外面辦事,」雅文替蕙華答道,「人家已經打電話了,正往回趕呢,快到了。」

    孫麗華愛憐地拉過雅文的手放在自己的腿上握住,笑道:「怎麼樣,雅鳳這瘋丫頭沒有欺負你吧?」

    「沒有,沒有,雅鳳姐心腸好。」雅文趕緊回道,「對人家象親姐姐一樣。」

    「那我就放心了。」孫警官想想說道,「雅文,你到外面去等雅鳳和你的周良哥哥,我和孫姐有要緊的事要商量。我現在的名字叫『林燕』,有人的時候別叫我孫警官,明白嗎?」

    雅文聽話地點點頭,出去了。

    「孫姐,我這次給雅鳳帶來了一個非常重要的任務,至於什麼任務晚上我們回到別墅再說,總之非常重要。」孫警官鄭重地對蕙華說道,「現在要確定的是,需不需要讓周良知道,甚至讓他參與,一路上我一直在考慮這個問題。」

    「周良是一個有情有義的男人,」蕙華想了一下說道,「做事有辦法,想問題想得深,今早上他就對我說,你這次來可能是帶著任務來的,如果你用化名入境的話,那任務就一定很重要了。」

    「真的?」孫警官不由得敬佩起周良的判斷力來。

    「是的,」蕙華說道,「連黃伯伯都很看好他,我現在把企業的重大決策都交給他,一年多來他沒讓大伙失望過。」她猶豫了一下,忍著爬滿嬌臉上的羞紅說道,「黃伯伯現在已經鼓勵我…我跟他好,再說…再說,我、雅鳳、雅文三個女人什麼事都不可能不讓他知道,我們都聽他的,大主意都讓他拿。」

    孫警官聽著臉也跟著紅起來,她聽明白了蕙華的意思,說道:「那好,就讓他參與。我出來前,雅鳳的叔叔就特地向黃老先生瞭解周良的情況,讓我相機處理,我聽你的。」

    孫警官停頓了一下,說道:「我去別墅去住對你們是不是不方便?」

    兩個美婦兩雙俏眼對望著,彼此都看到對方的臉是紅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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