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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 再胡說就扁你

作者:南國夜貓

    電話那邊蕙華沉默了一陣,「周良在嗎?打他手機關機。」

    「有人要買他的房子,他帶那人去看房子了。他回。。。回來人家讓他回。。。回個話?」

    「現在家裡亂成一團,人多。。。。。。不方便。」蕙華又頓了一會,「公安局的朋友在為我辦手續。。。。。。我坐下午的航班去上海,趕晚上的飛洛杉磯的飛機,璐君的大舅在上海。。。。。。我可能要一個星期才回得來。新經理星期一到任,你代我移交一下。」

    「人家會的,那。。。那等下我和周良去機場送你,好嗎?」這種情形,雅文特別想見蕙華姐。

    「好吧,」蕙華的心情沉重,卻沒有嗚咽,「璐軍她小叔去機場送我,到時怕說不上話。」

    放下蕙華的電話,雅文趕緊又撥打周良的手機,真是關機,她急得哭了起來,突發的事情使她不知所措,像熱鍋上的螞蟻,心裡一個勁地埋怨周良為什麼不開手機。直到臨近中午,雅文聽到周良的車進院的聲音,她趕緊要跑下樓去,到了樓梯口發現自己還一絲不掛,又只好轉身回到臥室。當周良進了二樓臥室,雅文撲到周良懷裡大哭。

    雅文的舉動讓周良莫名其妙,輕聲問道:「小心肝,怎麼了?有事慢慢說嘛。」

    雅文靠著周良寬大的肩膀,哭著將蕙華的事說了一邊,末了埋怨了一句:「人家都急死了,你老關機。」

    周良聽後也先是一震,回過神來看了看臥室牆上的鐘,鎮定地說道:「好了,沒事的,等下我們去機場送蕙華姐。」

    雅文說著就要穿衣出門,周良看著她急懵了的樣子,笑道:「小心肝,現在時間還早呢,你先洗個澡,我們吃了午飯再去不遲。」

    「人家哪有心思吃飯,蕙華姐出了這麼大的事,你還有心思吃飯。」雅文怨道。

    「傻妞妞,」周良道,「急也不是你這樣的急法。」他轉身拿起電話,撥通了蕙華的手機:「蕙華姐嗎?我是周良。」

    蕙華接著周良的電話,激動得半天不言聲。

    「事情我已經知道了,姐姐放心去,這邊不用操心,下午我和雅文到機場送姐姐。」周良接著問蕙華飛機的航班號和起飛時間,「姐姐,天塌下來有長腿的扛著。下午機場見。」

    放下電話,周良坐著沉默了一會,轉身看到雅文手裡拿著衣裙發呆的樣子,他笑了。

    雅文埋怨道:「你們男人就是心硬,就是壞!」

    周良把她攬到懷裡,問道:「怎麼呢?」

    雅文道:「人家覺得你這壞蛋聽到蕙華姐的老公出事,心裡一定高興。」

    「什麼話,」周良誠懇地說道,「他又不是敵人,眼看別人就要失去生命,我要高興的話我還算人嗎?不過有些事情說不清楚,說了也白說,還是黑格爾說得對,『存在就是合理』。」

    周良的話雅文似懂非懂,蕙華家突然的變故讓雅文慌了神,她在他的肩上怨道:「反正哥哥背著蕙華姐的老公弄蕙華姐,背著人家父母弄人家,哥哥事實上就是個壞蛋,還搬出個什麼『黑哥耳』、『紅哥耳』的為自己詭辯。」

    「看你說的,我當著你父母的面要你才算好人了?」周良又笑了。

    「你、你賴皮!」雅文本是一句甜蜜的埋怨,周良的話讓她真的氣哭起來。

    「莫哭,莫哭,我胡說呢。」周良趕緊圓場,一邊溫情的吻慰她,「香餑餑放心,哥哥不是那種沒心肝的人。」

    蕙華坐在飛機上,雙眼凝望機窗外茫茫白雲,心緒如雲層凝重。

    突如其來的情況也讓她沒了主意。雖然她覺得老公離她已經很遙遠,但畢竟她和他生活了十幾年,而現在這個男人就要去了,璐軍從此就沒了父親,作為母親和妻子,她流下了眼淚。家族來往問候、忙亂的人群在她的淚光中彷彿都隱去了,心裡只看到她心愛的周良。她感到此時周良有如她的定海神針,如果她生活中沒有他,她不知怎樣面對眼前的情況。在機場裡看到周良時,她真想撲到他懷裡大哭一場。

    在候機大廳,周良和他小叔子在談著話,蕙華的小叔子現在掌管著家族的企業。蕙華和雅文默默地依靠著坐在一邊,和他們有一段距離,兩個男人平和地交談著,甚至還不時發出輕笑聲。

    雅文就感到奇怪:自己都揪心死了,怎麼男人還能輕鬆地說笑?!男人的心真是鐵打的。

    蕙華的心境是悲涼的,不過她和雅文感受不同,男人的沉著讓她安心。

    準備上登機時蕙華接到黃振東的電話,老先生囑咐她無論發生什麼事,都要冷靜,凡事以事業為重。老先生還建議她利用這次機會到紐約見一見總公司的老闆戴維。

    十幾個小時的飛機,蕙華坐得迷迷糊糊。

    到了洛杉磯,律師詹姆斯已經在機場等著她,詹姆斯直接將她帶到老公的病房。病房裡有一男一女,男的是老公的副手兼合夥人,叫彼得。劉,也是老公從小玩大的夥伴,在老公的相冊裡有他的照片,女的好像也有三十多歲,蕙華開始認為是彼得。劉的老婆。

    老公已經只剩下半口氣,整個人包裹在厚厚的紗布裡,知道蕙華到跟前,眼皮和手指動了動,話沒說出口就走了,永遠的走了。老公姓張,叫張靖。

    蕙華看到他眼角裡流出了他生命的最後兩滴眼淚,她正猶豫著是否應該像電影裡常見的鏡頭那樣撲上去大哭一場,不想她原以為是彼得。劉老婆的那個女人卻先撲到老公的遺體上嚎啕大哭起來。

    蕙華一臉疑惑,愣愣的站在那裡。

    等護士將老公的遺體移到太平間,詹姆斯對仍是懵懵懂懂的蕙華說道:「孫女士,請跟我來一下。」

    蕙華跟著他到了病房的會客間,律師交給她一個信封,說道:「孫蕙華女士,我首先對您丈夫的去世表示哀悼。這是您丈夫口授的遺書,因為他出事後說話已經很困難,信中只是一些結論性的意見,您丈夫生前已經授權彼得。劉為他解釋詳情,之後有些法律性的文件需要您簽署。」

    蕙華顫抖地打開信封。

    信中,老公首先向她表示道歉,並請她原諒。如果她不反對,他打算將自己在美國的房產讓一個叫江玉芳的女人繼承,並將在美國公司股份的一半讓給她。蕙華想,這個叫江玉芳的女人大概就是剛才在病床邊看到的那個女人。看著信,蕙華第一個反應是自己的老公來美國創業多半是沖這個女人來的,她有一種被愚弄的感覺,眼淚奪眶而出,她強壓住悲憤,讓詹姆斯請彼得。劉過來。

    從彼得。劉的敘述中,蕙華知道了情況。

    原來這個叫江玉芳的女人,也是印尼來的華人,比老公小三歲,老公張靖從小跟她要好,長大後兩人相愛。老公張靖和蕙華結婚後,兩人一直保持聯繫,直到隨家族回國定居聯繫才中斷。兩年前老公從朋友那裡瞭解到玉芳後來嫁給一個美籍華人,一起到了美國洛杉磯,婚後沒幾年男人就死了,也沒留下什麼遺產,玉芳自己帶著五歲的孩子,靠打臨工維持生計,日子過得很艱難。老公知道這個消息後心潮起伏,久久不能平靜,最後決定和彼得。劉到美國合夥開公司,一則圖自己發展,更深層的用意是到美國與玉芳相聚,因為老公在心底一直珍藏著與玉芳的感情。公司在美國開張後,玉芳一直在老公的公司工作,大伙齊心協力,公司有了初步的發展,玉芳和孩子的境況也有很大的改善,到美國一年多來老公一直跟她們娘倆生活在一起,就像一家人一樣。玉芳是個賢惠的女子,老公幾次提出將自己在公司的股份轉讓一半給她,她都拒絕了,她說,只要能跟他在一起,她不要求什麼。

    老公經常對彼得。劉說,蕙華也是個難得的好女人,他丟下蕙華和璐軍在世界的另一頭,讓蕙華為自己獨守空房,覺得良心很不安。最近他聽說蕙華在國內工作很有成績,心裡是很欣慰的。兩個女人之間他雖然選擇了玉芳,但也經常處於矛盾和痛苦之中。他只怨自己當時太軟弱,年輕時不懂事,父母為他訂婚時心中雖然不願意,但看到蕙華的容貌後他就動搖了,結果釀成終身大錯,害了自己,更害了蕙華。這次他橫招車禍,十幾輛車在高速路上莫名奇妙地撞在一起,昏迷後醒來的第一句話是『這是上帝對他的懲罰。』

    蕙華流著淚聽著彼得。劉的介紹,心情即沉重又複雜,想自己心無雜念的嫁給他,而他卻在心底裡藏著另一個女人的愛,老公提出要到國外發展時,自己不疑有它,真心實意地支持他,誰曾想竟是支持老公拋棄自己。。。。。。想起自己一年多來受的那份罪,真是不堪回首。自己獨守空房時老公卻跟別的女人生活在一起,她心裡就有說不出的委屈。難怪她跟老公生活十幾年,彼此雖然客客氣氣,軟玉溫柔,雖然自己作為女性,哪怕是別人看來是迷人的美女,卻從未走進老公心靈的深處。。。。。。她不由得想起了周良對自己的眷戀,她更明白了他對自己來說是多麼的珍貴。。。。。。她又想到了老公對玉芳的感情,將心比心,她為玉芳慶幸,老公對這個女人的愛是深遂的,也是無私的。。。。。。玉芳對老公事業上的傾心相助,她又想到了周良之對自己。。。。。。

    慢慢地,她覺得自己已不怨恨老公,但老公提出的要求,她覺得有必要徵求婆婆家裡人的意見,儘管她內心並不怎麼反對。於是她將詹姆斯叫進來,告訴他請給她一個晚上考慮,如果玉芳不反對的話,她想見見她們母女。律師答應馬上安排。

    蕙華和醫院商討完老公遺體的火化和提取事宜後,回到酒店已是深夜了,下午她見了玉芳母女,玉芳母女給她的印象很好,看到早已哭成淚人的她在自己面前誠惶誠恐,如負罪的樣子,蕙華心軟得都要化了,現在她基本上有了自己的主意。她撥通了小叔子的電話,對他說明了情況。小叔開始很驚訝,他沒想到大哥在外面還有另外的女人。他想了一會,說道:我支持大嫂的意見,大哥雖然荒唐,但是既然大嫂都通過了,我們就不說什麼了,母親那裡由我做工作,大嫂儘管放心。與小叔通完話,蕙華又撥通了黃老先生的電話,她覺得黃老先生在她臨行前的那個電話一定是有所意味的。

    「黃伯伯嗎?我是蕙華。」

    「小華啊,情況怎麼樣了。」黃老先生關切地問。

    蕙華將情況詳細說了一邊,最後問道:「黃伯伯,我猜您老事先可能對小張的情況有所瞭解,所以才在我行前特地給我電話的?」

    「咳,怎麼說呢,」黃老先生說道,「半個月前小陸回來跟我說了一下世侄的事,我才瞭解的,當時不敢告訴你。」蕙華知道小陸是黃老先生集團公司在洛杉磯機構的負責人。

    「黃伯伯,我好命苦。」蕙華說著就嗚咽起來。

    「小華,你想開點。」黃老先生趕緊安慰道,「世侄雖然荒唐,但也算個有情有義、頂天立地的男兒,你就原諒他吧。」

    「那您老說我該怎樣辦呢?」

    「我覺得你還是按世侄的遺信辦吧,過世人的話是違不得的。小華,你不要糾纏於過去的恩怨,乾脆大方點,吉人天相嘛。」

    「我雖然心裡很委屈,但人都去了,埋怨也不管用。」蕙華說道,「玉芳她母女我見過了,人家蠻好的。我覺得小張在美國的房產和股份對我沒多大的用處,對玉芳她們母女就不同了,璐君她小叔的意見跟我差不多,就怕婆婆有想法。」

    「你能這樣就對了,你婆婆那邊我幫你做工作。小華,你可別忘了利用這次機會去見見你們老闆,跟他們加深瞭解,這對你才是最重要的。」黃老先生對蕙華的態度感到很高興,他感到蕙華越來越成熟了,大有前途。

    「好的,」蕙華答道,「我會按您老說的做的。」

    電話裡傳出黃老先生爽朗的笑聲,「我在香港半山那裡有一套別墅,以前路過香港時偶爾住幾天,現在老了跑不動了,別墅也就閒著,你到香港就住那裡吧,地方很大,這棟別墅就送給你了,在香港租房很貴的。」

    「謝謝黃伯伯。」蕙華感激地說道,「對啦,到了美國我才感到,沒有車很不方便,我想到香港也會是這樣的,我那部『保時捷』能不能幫我辦張牌照,在香港也能開。」

    「到香港還怕公司不給你配車?」黃老先生笑起來。

    「不嘛,人家就愛開那部車嘛。」蕙華撒嬌著。

    「好好好,伯伯幫你想辦法,你啊,都做老總了,還是小丫頭一個。」周良沒說錯,蕙華一撒嬌,黃老先生心就軟,不過這一招蕙華很少用,也從不用這一招提無理要求。

    「謝謝伯伯。」

    「哪裡話,我上一輩子欠你的,以後有什麼儘管提。」黃老先生愛憐地說。

    放下電話,蕙華透過酒店的窗戶看著美國西海岸的這座名城。

    洛杉磯座落在洛磯山脈,面向浩瀚的太平洋,一百多年前為修通它的鐵路,付出生命的華工數以萬計,也許是它現在繁華的基礎凝結了太多華夏民族的血液,它成了華人聚居的地方。

    蕙華的心潮澎湃起來,她想到了洛杉磯正好是坐落在地質斷裂帶上,一條地球的大裂縫在地下正好橫這座城市,地質學家們早就發出警告,也許是明天,也許是明年,也許是一百年以後洛杉磯注定要成為人類永遠失去的樂園。那天蕙華晚上一個人睡不著,想起白天周良說的、念及就讓她感到震撼的關於海底變遷的理論,她忍不住從床上爬起來上網查閱了有關資料,知道了這些,她當時突然想到了老公正好就在洛杉磯,這意味著什麼?蕙華想著,第二天她就接到了律師的電話,把她帶到了這裡。。。。。。

    蕙華想,人生真是奇妙。

    第二天,蕙華簽署了律師按她老公遺著和她的意思起草的文件,決定將老公在美國的資產全部交玉芳繼承。玉芳感激得熱淚盈眶,要女兒給蕙華叩頭,蕙華可不敢當,趕緊攔住。玉芳提出認蕙華做姐姐,蕙華答應了。

    律師對眼前的一切感到不可思義,他私下問彼得。劉:是不是蕙華家在中國的財產多得數不勝數,根本不在乎在美國的東西?

    彼得。劉這樣回答他:是的,作為一個美國人,你也只能這麼理解。

    蕙華讓玉芳幫照看老公的骨灰,自己先到紐約公司總部辦事,回來再帶老公的骨灰回國,玉芳堅持要陪蕙華去。

    彼得。劉和律師送她倆上飛機,看著這兩位東方女性親如姐妹背影,詹姆斯搖搖頭,他本以為這檔差事夠他費神的,因為她倆應該是情敵和財產分配的競爭者。沒想到竟是這樣了結了,突然他晃了晃他那顆美國人精明的腦袋,問道:

    「密斯特劉,照東方男人的眼光,密斯孫算不算一位非常有魅力的女性?」

    「豈只算,簡直就是美神。」彼得。劉看了看身旁的鬼佬。

    「那我敢肯定,時下中國女人不是最期盼『膀上大款』嗎?密斯孫肯定也膀上大款了,那個大款說不定還是《財富》雜誌上排了號的人物,所以她毫不介意張靖在美國的財產。」

    「去你媽的,你懂個屁!」彼得。劉罵道,「再胡說老子就扁你。」

    當然這句話彼得。劉是用漢語說的,詹姆斯根本聽不懂,只知道他情緒很激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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