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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回 往事

作者:朝倉謙景

    夜色下的一乘谷城此刻宛如一個巨大的魔獸,在黑幕中靜靜的蹲服著,這座北陸聞名的雄城此刻煥發著一股死氣,沒有燈光,沒有聲音,沒有行人、一切的一切似乎都在哀悼這座城的擁有者的逝去。

    這裡是一乘谷城六層天守閣中的第三層,本來是城主朝倉隆景會見各地重臣,召開重要會議的地方。眼下是停放朝倉隆景靈位的地方。

    「誓死效忠安宅所大人!!」

    自己大聲的呼喝著,馨族酒兵衛少助、九條閎門守豐長、豐高藏門守大介、本多伊代守常勝等屬於自己一派的家臣們隨著一起宣誓道:「誓死效忠安宅所大人!」聲音震得起居間的門窗都嗡嗡作響……

    自己有這老虎一般的鬍鬚,圓呼呼的大眼睛總是讓人遠遠看去就有一種威懾感,許多人曾說見到小野長治感覺到的是威嚴,可見到自己感覺到的是害怕……

    在別人口中作為朝倉家唯一能和小野長治武勇媲美的自己,自己的人生有著更多的傳奇性與神秘色彩。小時候出生在能登的鹿島郡的天堂城附近的一個小村莊裡,13歲時就成為了北陸一向一揆的主要首領之一,自己「鹿島的虎之介」的外號讓武家們聞風喪膽。曾經一度是後籐家最大的威脅之一。可是在經歷了將近10年的鬥爭後,最終還是失敗了,在心灰意懶之時被朝倉家當主,當時還是後籐家部將的隆景大人收為部下,可以說隆景大人重新燃起了自己作為一個武士的鬥志。從那一天開始,自己決定改名叫馨族天潸。

    算來自己對朝倉家、或者說對朝倉隆景大人是十分忠誠的,在隆景的有生之年裡自己的勇猛也曾令近江武家們驚歎不已,「虎之介復活」曾經在近江四處傳揚。

    只是到了大殿晚年,家中派閥的爭奪越演越烈,自己終於也被捲在其中……

    「凡事尚有好的一面嘛~~」記得當初自己向大殿諫言的時候,隆景大人只是打著哈欠說道:「至少他們不會想到別的……」

    當自己還不知所以,是安宅所偷偷的走到自己的面前:「大殿只是為了更好的控制他們……」

    從此自己知道了,即使是派閥之爭也是為了朝倉家的繁榮。

    「兵進山城之後朝倉家面對著就是整個偌大的家族,派閥之爭是再所難免的,唯一要做的就是保持他們的平衡性……」當安宅所款款而談,看著一邊猛烈咳嗽的隆景,自己突然明白到朝倉家真正的未來是安宅所大人。

    「我們永遠跟隨安宅所大人,為了繼續生存下去。」自己在若狹居城內,看著族中的各家臣,吐出過這樣的一句話;不久,隆景大殿死了,自己板著臉沒有流一滴眼淚。在自己心裡,隆景其實早已經死去了,而自己的主公是安宅所大人。

    「城裡已經開始戒嚴了!」一個雄偉的身軀從門外面閃了進來打斷了正在胡思亂想的馨族天潸。

    面對靈位的馨族天潸連頭也沒回的責備道:「常勝,作為武人必須時刻保持冷靜,何況這裡是什麼地方,容你大叫大嚷?!」

    「是,大人!」本多常勝點頭道,「另外…」

    「近前說!」馨族天潸有點不悅道。

    「是」本多常勝來到近前道:「小野長治追殺朝倉政景失敗,但敦賀的田村忠秀封鎖了邊境,估計朝倉政景逃不回近江,不過也因為田村忠秀的封鎖,我們也若狹的聯繫被中斷了。」

    「嗯,知道了,派人繼續監視小野長治。還有不要放太多精力在政景身上,他的分家已經沒什麼實力,他能保住自己的一條命就不錯了。多放力量在近江南四將身上。估計他們要有所行動也就在這幾天。」馨族天潸淡淡道。「伊達正信這傢伙乘我沒到越前,竟先一步把幸太丸給送到近江。這樣一來,勢必要打上一仗,真希望能速戰速決。」

    「是!」本多常勝領命後,又重新提道:「還有公子殿下已經集結了若狹軍力八千等候大人調遣,不過田村忠秀的封鎖讓我們無法與若狹聯繫。」

    「知道了。不過不到必要還是不要抽出若狹的兵力為上。就讓他繼續待命好了,至於田村忠秀的封鎖也不會太長了,暫且忍一下吧,田村忠秀雖然是乳臭未乾的小子,但田村家怎麼也是朝倉家首席譜代,加上大內元楓、鍋島清國兩個,實力不容小視,現在我們不能和他們結怨,由他們去吧,相信只要有一乘谷所司代簽發的越前通行證,應該能通過哨卡的。若沒有什麼事的話,你退下吧。」

    「是!」本多常勝退出了房間。房間重又歸於黑暗與寂靜。

    「安宅所大人,為了朝倉家,我一定會幫你拿到朝倉家的領導權讓朝倉家振興。」馨族天潸吐出了一口氣,望著吉兵衛的靈位緩緩道:「也為了我。」

    ※※※

    黃昏、越前、能鄉白山中。

    一座山頭上,有兩個人正在休息。看穿著是兩個打柴的樵夫,此外兩挑柴胡亂堆放在一邊。

    突然兩人左側的茂密的灌木叢中傳來沙沙聲,像是有東西接近過來,兩個樵夫立刻顯出緊張神色,一個樵夫壯著膽子喝道:「誰在那裡?!」

    「山、山作大、大哥」另一個樵夫顯的膽子比較小:「不會是山鬼吧…」

    「熊藏,胡說什麼!」叫山作的樵夫罵道:「大白天的,哪來的山鬼?別是什麼猛獸就好了。」說著拔出了腰間的柴刀。

    熊藏也學著提起了柴刀喝道:「什…麼東西在那裡?!」

    兩人面前的一片荊棘灌木倒了下去。幾個野武士出現在他們的面前,幾把明晃晃的武士刀在兩人胸前來回比畫著。

    為首的一個年輕野武士低喝道:「想活的話,把刀扔在地上!」

    「噹啷、噹啷」兩把柴刀掉在地上,熊藏早就跪了下去,「武士大人,饒了我們吧。

    我們只是兩個窮苦的打柴樵夫,沒有什麼錢財可以給幾位老爺。可憐可憐我吧,我上有老下有小…」

    「閉嘴!」為首年輕武士喝道,一把刀利索的伸進了熊藏的嘴裡,嚇了熊藏嘴張也不是,閉也不是,兩隻眼睛睜得大大的看著嘴裡的刀。

    年輕武士喝道:「只要你們聽話,我們不會殺你們的。」轉眼望向山作道:「你倒還挺沉的住氣的麼?」

    山作單手插腰而立道:「武士大人自然不是山賊之流可以相比,大人既然說不會殺我們,就不會殺我們的。」

    年輕武士饒有興趣的看了看山作道:「你倒挺會說話的麼,」再沒有理他,回頭對身邊的一個武士道:「去通知大殿可以上來了,山頭沒有敵人,只發現了兩個樵夫。」

    武士立刻按原路下了山,不多時,又是一群野武士簇擁著一個黑衣武士上了山頭,年輕野武士立刻收起頂在熊藏嘴裡的刀迎了上去,跪下行禮道:「光嘉參見大殿!」

    來人正是朝倉分家的家督朝倉中務大輔政景。

    朝倉政景與服部光嘉交談兩句後,看向兩個樵夫道:「你們是這裡附近的人麼?」

    熊藏早已被這陣仗嚇壞了,山作確異常鎮靜的道:「回武士老爺的話,我們不是這裡附近的人,我們是敦賀城裡藥店的夥計,要送一批藥材去近江,因為沒有一乘谷所司代簽發的通行證,而敦賀關防又太緊,只能走山中小路去近江,眼下正砍了些柴要回營地生火煮飯。」

    朝倉政景眼中也掠過一絲訝異,不由笑道:「你很會說話,膽子也很大,看看你聰明麼?你可知道我是誰麼?」

    山作恭敬的道:「武士老爺,我不知道你是誰。」

    朝倉政景眼中再次掠過一絲訝異,點頭道:「嗯,不聰明的人,往往能活的很愉快,你們一共幾個人進山?」

    「回老爺,因為藥材雖然名貴但並不太多,所以我們一共就三個人,還有一個叫阿山的年輕人在營地等我們,」山作恭敬的回答道。

    朝倉政景笑道:「你是個有趣的人,你認得去近江的山路麼?」

    山作道:「小人一年要走這條路兩次,路是走的極熟的,武士老爺如需要小人帶路,小人一定可以辦到。」

    「真是個伶俐的年輕人!」朝倉政景滿意的笑道:「如此,你先帶我們去你們的營地。」

    山作沒有再多話,一把扶起早渾身篩糠的熊藏,領頭走下山去。

    看著山作的背影,朝倉政景心中升起一種異樣的感覺,這個人居然如此象年輕時的自己。他輕聲道:「光嘉,你覺的這個年輕人怎麼樣?」

    「很機靈的傢伙,膽子很大。」服部光嘉道:「剛才他雖然否認他認識大殿你,但我認為他其實認識大殿你。」

    「哈哈」朝倉政景笑道:「他當然認識我,但他知道如果他說認識我,我們必然要殺他滅口,哈哈,真是有趣的傢伙,像足了年輕時的我。」

    「大殿,要我去處理掉這批人麼?」服部光嘉有點不放心的道。

    「不用!何況在到近江前,我們要需要他們帶路,還有,如果是人才的話,首先應是為我所用,如若不能用,再處理不遲。」言罷,朝倉中務大輔政景跟著眾人走下了山,金色的夕陽逐漸沉入能鄉白山的莽莽林海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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