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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回 抉擇 作者：朝倉謙景 夜，降臨了永平寺。
匆匆而來的小野軍在正德寺外安下營寨，黑夜對於騎兵調動是不利的。同時深知追捕朝倉政景無望的小野遠江守長治下達了部隊紮營的命令。 疏不知，就在他們腳下，他們的此行的獵取目標朝倉政景，正在地下密室裡看著有關朝倉家動態的情報書。他的首席忍軍頭領服部亂藏此刻正神色惶然的看著他的主公。 一身綠色明王絲威甲冑的朝倉中務大輔政景一改以往數年只知縱情聲色，喜好文風的文弱風格，渾身散發著武人的氣息。肩寬腿長的身體挺得像槍桿般筆直，寬廣額頭下一對虎目靈光閃動，充盈著懾人的魅力，尤其肩背特別寬厚，更顯得身形偉岸。彷彿昔日征伐近江時那個用兵如神，雄渾霸氣、眾人為之敬畏的分家家督又回來了。 「殿下，」服部亂藏有點惶恐的道，「小野遠江守的軍隊還沒有離開，是不是，我們先從地道離開這裡？」 「不急」朝倉政景擱下手中的案卷，用心打量著這位忠心的部下。服部亂藏是分家目前碩果僅存的幾位老將了。形相威武中卻又不失文秀的氣質，虎背熊腰，只是外型已教人心折。但那些微白的頭髮還是顯出了幾分老態。畢竟歲月不饒人那。但當自己下令他來救援時，他立刻拋棄隱居生活四天四夜沒合眼的從近江趕來越前，忠心溢於言表。 朝倉政景撿起案卷，歎道：「拉攏小野長治的事情怎麼樣了？他怎麼回答的。」 服部亂藏轉述了小野長治的回答，然後歉然道：「非常遺憾，小野長治沒有接受我們的提議，同時殿下的影武者殉職後身份被他識破，這次移花接木之計失敗了。請殿下恕罪！」 「是嗎，」朝倉政景點點頭，只是謂然道：「宿命麼？真是太可惜了。」然後就沒了下語。 當服部亂藏仍揣揣不安時，朝倉中務大輔政景指著案卷岔開話題問道：「隆景既然死了，現在誰掌管本家中事務？本家的軍事力量又是怎麼分配的？」 「回殿下，現在若狹守護馨族天潸已經領兵進城了。暫時應該是他執掌事務，至於軍勢，據可靠情報，他應該掌握了本家在越前的約四千軍力。」服部亂藏低聲道：「因為早在隆景大殿病危之際，他就將越前本家軍力分兵三路，每路各兩千，一路軍勢赴加賀國防備能登大名後籐家，暫時應該是由加賀守護小野遠江守長治節掌，一路軍勢赴山城國佈防，因由山城守護安倍信光節掌，最後一路軍勢卻交給了伊達正信帶去了近江。」 「嘿嘿！」朝倉中務大輔政景曬道：「隆景真是費心那，想分散軍力，不讓任何一家獨大，以為製造實力平衡，就能制止亂局的產生麼？」 轉頭對服部亂藏欣然道：「最近幾天你辛苦了，下去休息吧。」 服部亂藏提議道：「殿下，伊達正信一向野心甚大，這次憑空得到龐大勢力又搶先控制了幸太丸，一定會發動南四將北上的，所以吾兒特地在近江加以監視，主公不妨可以問他近江的動態。」 「哦？光嘉麼！他也來了麼？那很好，讓他進來見我。」朝倉政景興奮地道。 「是，那麼屬下告退。」服部亂藏恭敬的一點頭，退了出去，片刻後進來一個身穿黑色忍者服，外表精幹的年輕人，正是亂藏之子，現今近江飛宮黨的領袖服部光嘉。 「光嘉，近江情況如何？」朝倉政景劈頭問道。 「回殿下。分家主要軍力八千人現已被伊達正信、真田幸町用隆景大殿的令璽調動，前往小谷城集結。加上近江南四將手下力量，估計有一萬四、五千的軍勢。目下分家只剩約一千餘軍勢。不過幸而我們提前做了準備，秘密留下了大量武器和糧食彈藥。 將主力兵員調入了飛宮黨和已被我們完全控制近江一向宗，以及編入九鬼奉廉大人手下的水軍裡。所以伊達正信收編去的農民徵召軍並沒什麼像樣實力，如果大人需要，我們可以在十天內組織起將近五千的軍勢，其中有兩千五百桿西洋連發鐵炮。四千七百匹上等陸奧產的優良戰馬。屆時伊達正信的軍隊中也有我們不少內應，短時間內控制住近江一國是完全可能的。」服部光嘉激動的道。 末了服部光嘉言辭懇切的道：「眼下，分家中全體家臣寫了聯名血書，想請殿下就此獨出，繼承朝倉家的正統，挽救朝倉家的命運。請大人過目。」說著從懷裡取出了一封長長的血書。 朝倉政景激動的接過血書，只見書信末尾上赫然用鮮血寫著分家所有家臣的署名。一時不由楞住了。 「大人，請決斷。」光嘉見朝倉政景遲遲不做答覆，不由催道：「本家家督隆景大殿已死，外憂未消之際，而今幸太丸年幼無知，大權旁落外戚手中。朝倉家這樣下去，滅亡也不遠了，請大人為大局著想。我等誓死效忠大人。」 ………… 良久…… 「雖然，我曾立誓不背叛朝倉本家，但我有我的家臣，我得為他們著想，更主要的是為了朝倉家的未來，我不能讓朝倉的大旗蒙羞，我這樣做也是別無辦法，大明神啊，原諒我吧。」朝倉政景喃喃道。 「大人！」光嘉見政景終於下了決心，喜不自禁。 「光嘉！我們回近江去，一有機會，立刻起兵，傳令回飛雨城，朝倉家此刻由我朝倉中務大輔政景接掌家督之位。在此之前，我們要打垮所有擋在我們面前的敵人。第一個目標是控制近江。」 「那麼！大殿，現在就動身嗎？」 「是，馬上。如果沒料錯的話，隆景派馬上要和安宅派交火了，這是我們再好沒有的起兵機會。」朝倉政景的臉上此刻浮出了一絲寒冷的微笑，「同時聯繫我們的人，讓他們密切監視馨族天潸和伊達正信。」 「是。我馬上去準備。」光嘉深施一禮，「大殿！」 「死了的朝倉隆景，活著的幸太丸，你們等著看吧。我才是朝倉家的中興者。」 ※※※ 三天後，午時時分。越前西南重城——越前敦賀城。 鎮守此城的城主原是北陸朝倉家的首席軍師，人稱北陸之星的田村左近衛少將忠次殿。附近的十四萬三千石的領地是朝倉家所有外姓家臣中最高的封賞。 如今此城的城主是越前朝倉氏四譜代之首田村家的家督田村左兵衛督忠秀。已故田村忠次軍師的嫡子。 此刻日上三竿，這位忠秀少爺才剛剛起床。一群下人正伺候著他用午膳。 眼下，田村忠秀夾起一塊鯛魚肉卷，剛要放的嘴裡。就見一個武士急匆匆的跑進了飯堂。幾乎還撞翻了捧菜上來的兩個使女。 「元楓？！」田村忠秀喃喃的道。好吃的他有點不太情願的擱下了筷子，剛要開口問，就已經聽見了這位武士特有的大嗓門早已響起。 「大內元楓參見忠秀大人。屬下有緊急事情要向您報告。打擾之處，請殿下原諒。這件事實在太重大了，若不及時向殿下匯報，恐怕會出大亂子。實在太重大的。」 田村忠秀有點皺眉，畢竟大內元楓的嘮叨囉嗦不但是在家中出名，甚至名聲遠揚在其他大名家、不過大內元楓是田村家的兩大宿老之一，早在上任家督田村忠次在位時就與另兩名宿老鍋島清國、朝倉景正享有著田村家楓、國、正三將的美名。尤其在田村忠次與朝倉景正相繼去世後，大內元楓就和鍋島清國兩人就成了田村家決不可動搖的基石。 「好了，你就說吧。我馬上要去城外打獵。你去不去？」田村忠秀打了個哈欠，一揮袖吩咐撤去午膳。心中想起父親田村忠次當日的遺言。「大內性雖急、但武勇無匹，鍋島性隨和、家中內外事務盡可托付其，景正雖才能有限，但性情忠直，可堪君之明鏡。」 果然第一句「大內性急」此刻就非常準確。田村忠秀嘴角不由露出一絲笑意，眼光看向年已近四十的大內元楓。 「大人，快請別笑了，眼下更不是什麼打獵的時候。朝倉家出大事了。」大內元楓眼見年輕家督似乎沒有什麼緊張感，急的大叫起來，一個箭步衝上前，道：「朝倉主家的家督朝倉隆景大殿三天前已經去世了。」 「匡！」田村忠秀手中剛拿起的一個橘子掉落回銅盆中。 「你…你說什麼？？？？再說一次！」田村忠秀猛的站了起來，一個箭步衝上前抓住大內元楓的衣領。白晰的臉翻起一片紅艷…這是激動的徵兆。 「主家的家督隆景參議大人三天前去世。」大內元楓急急的重複了一遍。他有點被忠秀的舉動嚇住了。 「死了！你說隆景大人死了？這只北陸狡兔居然會死了？」田村忠秀驚叫道。胸口急劇起伏這，在一陣劇烈的喘息之後，方始平靜下來，田村氏固有的鎮定神色又回到臉上：「可是！為什麼到今天才公佈消息？」 大內元楓從懷中取出一封信，一揚道：「是小野長治大人派人送來的消息。說為了佈置善後事宜及遵從大殿的遺訓才推遲喪訊的公佈。喏。這還有小野長治殿下的派快馬送來的親筆信。」 田村忠秀差點背過氣去，急急取了過來，背轉身拆開後仔細的看了一遍，「什麼！！中務大輔？！」，隨即田村忠秀轉聲對大內元楓下達了一連串的命令：「快。馬上下令封鎖邊境、禁止一切船隻離岸。尤其是通向近江的道路，一概人等必須要嚴格盤查。沒有一乘谷城所司代簽發的通行文書的可疑分子一概擒拿。還有元楓，你快去通知四鄉所有軍隊進城集結，下達緊急事態令。城中開始戒嚴，並且派快馬讓在元賀城的廣元集結軍隊速來本城。」 「有那麼嚴重，要下緊急事態令？」大內元楓眨眨眼睛道，「廣元殿下的軍隊也要調集麼？」 「是！馬上派人通知廣元，恩，清國大人是否還在元賀城？」田村忠秀追問了一句。 大內元楓裂開大嘴道：「是，這半年正好是清國大人負責輔佐廣元大人，駐紮在元賀城。」 「哦，那麼讓清國大人也來敦賀！」田村忠秀吩咐道。 「可是殿下，如果這樣調動的話，動員的兵員數會超過隆景大殿生前制訂的分國法中的限額，裡面明確寫著的，向我們家這樣的譜代大臣，在沒有隆景大殿的調令的情況下，一次最多不能調動超過五百的軍勢。」 「嗯。這我知道，眼下不但是朝倉家最危急的時刻，也是我田村家最危急的時刻。一個不小心，就什麼都太晚了，何況這次有小野長治公奉隆景大殿遺命親自主持，沒什麼可擔心的。」 看著這位田村少爺此刻如此的嚴肅。大內元楓也不敢再多說什麼，轉身就奔了出去。 聽著外邊人喊馬嘶。田村忠秀反而重新坐回了飯桌前，進入了沉思。 「那麼，現在該是決定的時候了，是加入名正言順的伊達正信方擁護年幼的幸太丸，還是加入目前勢力佔絕對優勢的馨族方呢，仰或格守中立？父親，如果你還活著，你會怎麼選擇？」 但當月亮爬上枝頭上時，田村忠秀抬起了頭，看來他做出了決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