崩熄--玄幻魔法小說網

    山城國、京都二條城。

    時值中午，城中好一派熱鬧繁華的景象，居住在城中的各國達官顯貴的親屬和王侯公卿吸引眾多往來於各國的商旅，這些商旅給城中帶來生氣同時，也給城中帶來了無窮的利益。

    二條城，其時號稱天下第一城，城高池闊、守備森嚴。而掌管此城的是全日本最有權勢的人物——天皇的權利代言人、幕府的最高領袖、足利家族的家督、官拜從一品征夷大將軍的足利義信公。

    義信，十五歲攝政，寡言，慎行，為人深具雅望。（摘自《義信公傳》。）

    足利義信，時年四十九歲，雖然他是名義上是幕府將軍，手掌大權，但其接政時，戰國紛亂已顯，兼之先任將軍連年失政，將軍的威信甚至只能限於山城周圍數國。

    雖然足利義信頗有才幹，但在亂世之中，將軍家所能擔當的角色充其量也就是一鎮大名。不過在信義的領導下足利家先分別與丹州上川氏、近江織田氏、能登後籐氏結成聯盟，多次挫退意圖上洛的大和楠木氏、攝津細川氏。終於在足利義信三十歲那年，足利家成功佔領山城全境，將軍家現出中興氣象。

    可是足利家的運勢終止在義信四十六歲那年。

    是年慶正五年三月，越前大名朝倉家在平定近江織田氏、若狹武田氏後開始正式上洛，面對總數近三萬的越前精甲戰士，足利義信在荒阪山初戰無果後終於接受了命運。

    然而，將軍家畢竟不同於其他大名，以朝倉吉兵衛隆景的野心也不敢剷滅足利家，他慷慨的把京都二條城連帶周圍十萬石領地還給了將軍，並處處顯示出對將軍的尊重和維護。

    對足利家來言，則是極其屈辱的。雖然足利家尚有十萬石的領地和龐大的威信，但這一切，都要依存於朝倉隆景的鼻息才能維繫。

    從京都二條城的六層天守閣望東南看去，僅在十里外的大住山上矗立著一座新城，黑黑的象塊大石頭般死死的壓在了足利家每個人的心中。

    那是兩年前朝倉家山城守護安倍大藏大輔信光奉朝倉隆景的命令所興建的住山城。

    城雖不大，但地勢險要，且居高臨下，京都二條城中的一舉一動都能被看的清清楚楚。

    「這簡直是監視！是對將軍的藐視！」足利家家老上杉昌景咆哮道：「若任由朝倉如此專行，從此將軍家將永無寧日！」當住山城修建之際，將軍家的人們再也坐不住了。

    香川岑楓、竹中十兵衛、上杉景秀等年輕將領紛紛請求將軍准戰。不惜以一戰捍衛將軍家的尊嚴。

    當群情湧湧時，唯有一人冷笑不語。他是首席家老町山氏信。

    「你們以為以目下不足三千的軍勢能打贏麼？」町山氏信斥道：「我們擔負的首要任務是保證將軍的安全和將軍家的延續！盲目的開戰只會將將軍家拖入黑暗。」

    「田山大人！但目下朝倉所做所為越來越過分，難道我們就這樣放任麼？」眾多家將質疑道。

    「忍！」町山氏信簡單的吐出了一個字。

    「可是…」

    「這是將軍的命令！」町山氏信提高了聲音壓下了眾臣的喧嘩。

    家老上杉昌景強忍怒氣，沉聲道：「那麼，我們究竟要忍到什麼時候？！」

    「應該不會太久！」

    「應該不會太久？」町山氏信在三名侍衛的護從下走在西市的大街上，不由又想起了兩年前的這一幕。

    町山氏信，時年三十九歲，源平兩氏名門之後，善辭令，能弓馬。文武全才，將軍足利義信依之為左膀右臂。（摘自《足利家事》）

    「大人！」町山氏信的思緒被一聲洪亮的喊聲震散，抬頭一看，街對角，有一名青衣勁裝武士正向自己招手，仔細一認，是自己的副將戶澤義敏，始笑道：「是義敏殿，有什麼事麼？」

    身材彪悍的戶澤義敏快步走到町山氏信道：「大人！將軍請你馬上去內城，有使節到了。」

    「使節？哪家的？」町山氏信疑惑道。

    「說來精彩！」戶澤義敏擊掌道：「氏信大人絕對想不到，是朝倉家來的使節！不過卻來了三個使節，還不是一齊來的，大人知道是怎麼回事麼？」

    「三個使節？還不是一齊來的？？朝倉家一定出大事了。」町山氏信劇震一下道，看向戶澤義敏。

    「大人明鑒！朝倉隆景死了！」戶澤義敏喜上眉梢道。

    「什麼？！朝倉隆景死了。」町山氏信聞言身體不由繃直了，雙眼射出激動的神采。

    「眼下就是我們重振將軍家的最佳時機！」戶澤義敏接著道。

    但町山氏信已經完全沒有聽下去的耐心，他一把拉著戶澤義敏往內城奔去。

    將軍足利義信此刻正在靜室內靜思，看見町山氏信進來，親自起身相迎，雙目放光道：「氏信，眼下真是精彩！對了，你不妨猜猜，來的是哪三方的使節。」

    町山氏信在來之前，心中對此事早有了頭緒，聞言欣然的回道：「回稟將軍大人，微臣已經想過。山城守護安倍信光是一定有使者來的。」

    頓了頓道：「近江方面肯定也有人來，應該不是朝倉政景就是伊達正信，還有一個，如果沒錯的話應該是若狹的馨族天潸。」

    「完全正確！氏信！」將軍難抑歡愉之情，破例多說了幾句：「你知道這意味著什麼？隆景一死，整個朝倉家就立刻四分五裂，單看三名使節的事背後，就知道為了保住自己的勢力，朝倉家各權臣現在正四處結交外援，哈哈，朝倉家左擁右抱的好日子過去了，眼下正是我們重振聲威之時。你說，當前我們應該怎麼去做呢？」

    町山氏信點頭道：「現在果然是好時機，我想首先我們應先在他們之間周旋，盡量最大的獲得利益，待時機成熟，再起兵復奪山城。」

    「善！」將軍喜道。「那麼現在先讓我們見見這三名使節吧。那麼先見誰呢？」

    町山氏信道：「先聽聽真實點的東西吧。安倍信光派來的使節應該僅是知會我們隆景喪訊的。不妨先聽聽情況如何。」

    「好！」足利義信點頭對外命令道：「先傳安倍大藏大輔信光的使節去正廳。」本來接見使節根本不需勞動將軍親自接見，但此刻足利義信心情大好，竟親自接見。

    山城守護安倍大藏大輔信光的使節是個一臉剛毅的年輕武士。自稱是安倍家的侍大將松本彌六郎。

    松本彌六郎先恭恭敬敬依足禮數向將軍行禮：「小人松本彌六郎，參見將軍大人，獲遇接見，榮幸之至。」

    足利義信點頭表示接受後，接過左右轉遞上的書札，展開後，通看了一遍後，臉上露出一絲同情的神色道：「請回復大藏大輔大人，足利家已經確實接到朝倉參議大人的喪訊，並請允許接受我家的深摯悼念，我家將派使節前往越前一乘谷城弔唁。」

    松本彌六郎目光一閃，乾咳一聲道：「承蒙將軍的厚意，不過安倍大藏大輔大人認為隆景大人的葬禮已經舉行，不日將結束，將軍大人無須派使前往越前，徒廢往返之時。」

    足利義信一驚，轉目盯向松本彌六郎。將軍身邊的町山氏信呵斥道：「好大膽！竟然敢對將軍不敬！」

    松本彌六郎冷笑一聲道：「安倍大藏大輔殿下已經接到朝倉隆景大殿的遺命。在朝倉家新主繼位之前，將臨時負起保衛將軍之責！以免讓別有居心的人乘機做亂，危害將軍家的安全！」

    足利義信和町山氏信臉色齊齊一變。

    「所以為了將軍家的安全著想，安倍大人已經派五千軍勢進駐住山城保護將軍大人，請將軍和將軍的家臣安居京都，只要在京都二條城中，安倍大人自可保護將軍家不受傷害。」

    言下之意，如果將軍家有什麼異動，諸如擅自離開京都二條城，都將受到威脅。這等同監禁。

    足利義信和町山氏信臉色一陣青一陣白。

    「好大膽！」町山氏信首先大聲呵斥道：「朝倉家膽敢藐視將軍？！」

    松本彌六郎依舊臉色不改的道：「這是朝倉隆景大殿的遺命，安倍大藏公和在下都沒辦法改變，同樣將軍也沒法改變！一切請將軍為將軍家的安危考慮。」

    「你真是個狂妄的傢伙，朝倉家的人是否都像你這樣把將軍不放在眼裡？」町山氏信重重得哼了一聲，同時把目光轉向了足利義信。

    足利義信一瞬不瞬的看著一臉小人像的松本彌六郎，臉色陣紅陣白，呼吸也變得有些急促。最後他像是老了十歲般點頭道：「好，好，你回去回復安倍大藏大輔，如此就有勞他為京都多多費心了，你可以退下了。」

    「是的，將軍閣下！在下一定把您的話帶到。」松本彌六郎不自覺地露出嘲弄的神色。

    一躬身，重新施禮退出了大廳。

    看著松本彌六郎退出後，足利義信長身而起，來回在廳內踱著方步。町山氏信在一旁看著主人再此恢復寡言的性格，乾咳一聲道：「如此狂妄的小人，將軍何不將他斬了？

    以藐視將軍的罪名處決，料想朝倉家也不會為此大動干戈。」

    足利義信聞言停止踱步，轉頭看向町山氏信緩緩搖頭道：「這樣的小人，殺不勝殺，就算殺了，不但於事無補，更顯將軍家欠缺氣度，若我所料不錯，安倍信光派此人前來，就是讓我們按奈不住，有所舉動，方可給予他進一步行動的理由。」

    町山氏信倒抽一口涼氣道：「難道，他志在山城！」

    假若山城守護安倍大藏大輔信光想乘著朝倉隆景之死，乘機擴大勢力，統一山城就是勢在必行，屆時自然第一個打擊目標就是控制京都的將軍家。這樣的話，足利家眼下就站在危亡的邊緣。

    足利義信點點頭，眉宇之間透出一絲憂慮。

    「去請近江的使者進來！」

    大廳外的走道上，松本彌六郎正背著庭院中巡邏的守衛偷偷抹著冷汗。剛才還真為自己的腦袋嚇出一身冷汗，真不知道安倍殿下為什麼要讓自己見到將軍時一定要用極其無禮的態度。要是將軍有一點不悅，自己的腦袋可就沒了。突然他的視線停頓在對面西側走道上。一行人正從西側門走出，行向大廳。

    他急忙背轉身走向身邊十步之外那名足利家侍衛守衛的東側門，好在那一行人也沒留意他，逕直進了大廳。

    待松本彌六郎走出庭院，他輕聲低語道：「奇怪！怎麼他也來了？」

    「近江今濱城城主最上式部少丞謙信請求覲見將軍。」町山氏信先進大廳對足利義信道。

    「式部少丞？！」足利義信一楞，道：「快請！」

    一名中年武士昂首走進大廳，他身穿一席黑色勁裝，外加一件黑色描金披肩，步伐之間透出氣勢不凡。相貌雖然不甚出眾，但配以白皙的膚色卻格外顯示出一種與眾不同的儒雅的氣質。

    最上式部少丞謙信態度恭切的向足利義信行禮後，足利義信對他的禮節表示讚賞點頭示意他上近前來，最上謙信依足公卿禮數緩步膝行而上，讓將軍倒感到一陣驚奇。

    「殿下的禮儀學的很好麼，很像京都人！」足利義信微笑的看著最上謙信道。

    「回將軍，在下曾隨京都九條大人修習過禮法。」最上謙信低頭恭敬的回答道。

    足利義信直接切入主題道：「原來如此！那麼式部少丞大人此番來我這所為何事呢？」

    最上式部少丞謙信依舊沒有抬頭：「此次謙信是奉命出使將軍家，希望能與將軍閣下商討近江與山城今後的合作關係。」

    「是使節麼？」足利義信冷笑道：「是伊達少納言派你來的麼？伊達大人這樣結交外國，私派使節，不怕被訂謀逆大罪麼？」

    「回將軍閣下，」最上式部少丞謙信嘿然道：「在下不是奉伊達少納言之命出使將軍家的，在下是奉朝倉家新主的命令出使。」

    「新主？！」足利義信和町山氏信同時叫了起來，對視一眼後，町山氏信試探的問道：「貴家新任當主是？」

    「朝倉中務大輔殿下！」最上式部少丞謙信從容的說出了答案。

    一刻後，最上式部少丞謙信在足利義信親自恭送下走出了庭院。夕陽下，他儒雅的臉上鍍上了一層勝利的金色。

    「來人！把若狹來的使節請進來！」町山氏信大聲代將軍傳令道。

    然而面對馨族天潸派來的使節望月重元，將軍的眼神是不耐的，敷衍幾句後，接見就草草結束。與先前兩場接見形成了鮮明的對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