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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中篇 十四

作者:擲心煉冰

    這個學校給我的 第一印象很大,好像比我中學生活的那個鎮子還大,第二印象是雜而不亂,各 個工地緊張運行,一座座高樓拔地而起、新生殘酷的軍訓,老生三三倆倆的談笑風聲都體現了雜的原因和秩序的規範。基於這樣良好的心裡開端,時間越久我也就越喜歡這裡了。校園綠化的挺規整,一些小樹下依樹形放了一些坐位,顏色是我喜歡的藍色,這是全體佳大人都喜歡的坐位,它供你思考,供你晨讀,讓你傷心時在這裡痛心疾首,讓你戀愛時在這裡狂擁熱吻,很大一部分浪漫是在這裡誕生的,也是由於這種浪漫造就了淡薄的學習氛圍,這完全適應我的習慣,考試不用怕不及格,40分就過關,因為比你差的多呢,法不責眾嗎,說不好話不用擔心,能聽懂是什麼字就叫你混遍整個校園,現有一例足以說明,小建接到一不名電話,和人家說了半天,就聽電話那頭一個說:「他說的是英語嗎?」另一個說:「不是,好像是日語。」把個小建聽的當時就鬱悶了。可見這普通話在學校普及的程度。
    起初,寢室的哥們都說這個學校比想像的還糟,沒過幾天這種抱怨夾著尾巴滾出了校園,又過一段時間,任何人都看的出這個學校有著無限的發展前途和迷人的生活方式:抽煙、喝酒]、談戀愛.......自在的讓人不敢回顧,回顧一次後悔一次,還回顧它幹嗎呢?
    也許是重讀的原故,也許是生日大一些,寢室中年齡居然以我為首,無法推卸的當了老大,他們一口一個「老大」的叫著,我一時還真不知如何與他們相處。他們形態各異,性格各異、作風各異、沒有一處能找到共同點,這個寢室的方方面面都體現著造物主的功能巨大和人類的百怪千奇
   老二叫琳琳,山東青島人氏,帥度直逼劉德華,一雙眼睛在眾女生面前不斷的睜睜閉閉,獨特的眼神和動作欺騙了一大堆純情少女。他父母醫生當的舒服,就巴不得把自己的職業傳給下一代,幾經周折,在金錢的拋售下,琳琳如願以嘗的轉了系,學了醫。他有著山東人固有的性格——固執,好在孔孟之道對他影響並不大,少了一些迂腐。他簡直是半專業化的模仿繡,南方人的「普通話」和北方人的誇張動作在他模仿下惟妙惟肖。
    老三叫大海,天津薊縣人氏,我們學院足球隊的精鷹,寢室裡一本完整的百科全書:天文、地理、人事、體育他無所不知,幾次兄弟們想難為他都以失敗告終,,他忠厚並不老實,讓人信任並不讓人信賴,給別人講事情清清楚楚,自己卻糊糊塗塗,他的成功在於交了一群朋友,他的失敗在於一群朋友交了他。  
   老四叫連柱,黑龍江綏化人氏,一雙賊眼和嘴邊一個長著三根朝上、兩根朝下鬍子的痦子把壞人的形象構造的完美無缺,據說在他高中有著驚人的歷史,是個拳腳功夫的高手,許多學校混混見他都惟恐避之不及,即是上了大學也有人一針見血的指出他身上有股霸氣和野性。他冷靜時細心、果斷;來火時不計後果。他常能在生活中發現一些真理,一次他帶這一種痛苦的表情回到寢室說:「哎,原來生活中辦一件事很不容易。」問其感慨原委乃大便久蹲而不得的結果。第二天同一件事他卻說:「哎,牛頓錯了,地球根本就沒有吸引力。」他智慧但缺乏耐性,他幽默可缺乏尺度,他在辦事屢次成功之後總結了一句話:「膽大心細方成大事。」
    老五叫鵬鵬,山東淄博人氏。出了口音外沒有一點山東人的風味,外表上典型的東北車軸漢子,他酷似東北人和山東人捏合的品種吸收了兩者全部的優點;吝嗇中時而豪爽,心計之餘偶有厚道。他酷愛籃球,每每和老四聯手打完球後就會互相吹捧一翻,然後在自吹自雷一段,他喜歡的女孩很特別即「大屁股、圓臉,外帶近視眼。」在苦苦尋覓中,終有一符合外貌的女子落入他的魔掌,從此快活和煩惱就在也沒離開過他。
    老六叫小利,天津薊縣人氏,說話力度非凡、鏗鏘有力;氣人妙語連珠、句句咬詞,他是大學象棋界的驕傲,校園中少有敵手,若棋藝與嘴上功夫配合運用簡直沒有對手。他瘦弱卻體力持久;他樂觀慷慨但臭話連篇。旁觀者喜歡他當事者恨他。他聰明但厭惡學習,他是這麼總結學習的:「學會的還學它幹什麼,不會的學也不會更不用學。」其實不止是他,整個寢室都是這樣對待學習的,課本是什麼?手紙的替代品而已。在小利的影響下全寢的人都成了象棋的愛好者。他在下棋中說出這樣有理性的兩句話,第一句:「不要把我的善良當懦弱。」第二句:「要想斬其將必先奪其車。」
    老七叫阿錕,黑龍江綏化人氏。兩顆精明的眼球轉個不停,他的笑能表達任何心裡意義,他口碑很好,話語稍少,足意太多,膽子略小,和老四兩人在一起珠聯壁合。他心思敏捷,身子太弱,他同樣學的不多,成績往往前列,別人 正在匪夷所思之際他陰沉的一笑:「嘿嘿,仙人自有妙計。」
    老八叫長青,山東泰安人氏,可能受泰山的影響,他的個子相對比我們高了很多,他脾氣倔強、主見不強,自信但缺乏經驗,相貌堂堂、欠語言考慮,他性格象小孩,說話符合年齡,行為似古董;他反映快、口也快,智商高、心也高。理解能力強,後悔意識也強,他賦予想像,有一次寢室談起了驢叫,他卻想起了爺爺。
   八個兄弟相處久了無話不談,天南地北的笑話連篇,僅舉一例:長青說他們那的方言把父親稱之為「爺」而把爺稱之為「爺爺」
    「那太爺豈不叫『爺爺爺』」阿錕馬上接道。
    「那往前十幾輩叫著豈不累死了 嗎。」大海撮著手說著,撮手是他高興時噁心的動作之一。
    「那好辦,如果前十輩就叫爺的十次方。」琳琳接口道。
    「那兒子就得叫根號爺了。」大夥一起說完都笑起來。類似的笑話數不勝數,所以寢室相處的特別融洽。
    哥幾個很少接近女生,至於背後議論那是每個寢室必備的話題,也是大學生活的一部分。不接觸的原因有的是感情剛剛受到挫折,想自己清淨一段日子,靜身養性以求汲取力量再對她們進行下一輪的攻擊;有的是在熱戀中,為了「明哲保身」遠離眾女生以必嫌疑;還有的一心考研兩耳不聞窗外事;最後一種眼光頗高,覺得佳大女孩資質太差;領著他們在哥們面前難以抬頭,還指出有詩為證:
                               佳大恐龍以萬計
                               橫粗豎低有脾氣
                               前平後板標準尺
                               牙大嘴小通一氣
                               徽章證書皆已省
                               此形便是校標誌
    才女們聽到這首詩後,信手拈來幾句就成了有力的反擊。她們寫道:
                               紅顏自古多薄郎
                               四腿青蛙甚猖狂
                               苦思難得葡萄酸
                               便言質地不優良
                               見問誰人不稱道
                               蟾蜍想攀金鳳凰
    這麼大的學校怎麼能沒美女呢?只是比例少了一些而已,他們就誇張個沒完。我自己呢?說第一類也行,說第二類也在範圍,第三類和第四類雖不沾邊,也是形式因素,什麼是最重要的我也不知道,「人類最可悲之處就是不瞭解自己」我成了這句話的實驗品。而兄弟們硬是把我歸為第二類,說我受憐秋的影響太大了,一時難以接受周圍環境,又說有機會很想一睹「大嫂」芳容。這樣便時不時的問在嘴邊「老大,大嫂什麼時候來呀」
    「還有十多個月呢。」
    又一次問:「大嫂還有多久回來呀?」
    「還有五個月呢。」
    「大嫂該回來了吧?」
    「還有兩個月呢。」
    「就能見到大嫂了吧?」
    「就差一個月了。」
    他們不厭其煩的問,我不厭其煩的回答,算一算已有648天沒見到憐秋了,兩年的光景在思念中草草度過,這思念包含著幸福與痛苦,包含著分離與永恆;包含著堅定與信任,我們把這些都植入了自己的骨髓,也植入了彼此的心臟,它萌發、成長,漸漸的茁壯,現在已枝繁葉茂,一個月後它將開花,有粉紅的,淡紫的、藍白的,色彩紛呈,都是我們喜愛的 顏色,憐秋的全部美將飛入這快心靈的芳草地、愛的樂園,我們遨遊、我們騰飛,我們還認識了一對朋友,一個叫亞當,一個叫夏娃,伊甸園成了我們的旅遊勝地,我們偷了禁果分給了他們又逃了出去,氣的眾神瑟瑟發抖......
    我享受著幻覺滋潤的同時,兄弟們在緊張的張羅著,今天他們要辦一件「大事」——給他們的老大過生日——作為主人公的我只謀了一份閒呆的差事。
    借此機會,我在林蔭小路上踱著方步、聞著花香。瀏覽著生命的勃發:樹的每個枝節都爆發著力量,草的每片纖維都飄散著溫柔。我覺得我愛上了這裡的一切,抬起額頭迎向春風,任她在鬢髮上修飾,張開雙臂擁抱陽光,感受那份順從的入懷。我的心情暢通幾極了,童年的歡樂重奔而來,青年的活力便及全身,一種想瘋跑的衝動,一種想吶喊的渴求。我莫名著今天自己的反常,沿著四學區的路朝自己居住的二學區走著,一邊走一邊想著憐秋回來後的情景:她憔悴了一些卻更顯得淡雅之姿,她加以淡妝把美發揮到極限,所有的花在她的光輝下暗淡無光。她穿著自己喜愛的粉紅色春裝,像一隻蝴蝶一樣翩然而來,她口吐蘭香,深情的呼喚著我的名字「鎖囚」,「鎖囚」這聲音發自心底,「鎖囚」這聲音似在現實,「鎖囚」這聲音是在現實,我回頭看了一下,遠處一輛線車下有一群人以外,其餘空空蕩蕩的什麼都沒有,我笑自己想憐秋成了一種瘋態,「鎖囚」,「鎖......」我極力壓制憐秋的影子,這聲音也就孱弱起來,看看表17點45分,西方的浮雲失去色彩的時刻。
    我徑直回到寢室,兄弟們都在等著我,琳琳塞給我一封信,筆跡是憐秋的,我剛想撕開轉念一想別讓他們等急了,還是到酒店在看吧,他們早就安排好了一切,我們一行八人趕往四學區。
    剛才線車下的那群人還沒散,反而增加了一些,亂哄哄的好像出了什麼事。
    「過去看看。」好奇的鵬鵬說。
    「車禍有什麼好看的。」連柱阻止道。
    「看是弟弟,還是妹妹?」說著他跑了過去。在他的帶領下大海、長青、小利相繼過去,沒辦法我們也跟了過去。
   人群中央圍著一些交通警察,他們維持秩序,不相干的人不能靠近一步,在他們中央一塊白布鋪在一個人身上,白布滲出了血紅色,可想像裡面的慘相。又沒叫救護車,看來已沒有叫的必要了。白布蓋的很嚴,只漏出死者的一根手指,那手指光滑細膩,可判斷是一女性。「女孩的手指都一樣。」我心裡想。
    看了一會覺得看一個死人的 笑話不是一種道德的行為,轉頭想離開人群,還沒邁步,一個女孩飛似的奔了過來,她不顧警察的阻擋痛哭著硬擠進了中間,她抱著那躺著的人說:「你怎麼剛回來就又倒下去,你這沒用的東西,你不是很頑強嗎?你這是怎麼了。」她的語調淒厲讓人酸心,她擺動著同伴「你起來呀,憐秋,你 起來呀。」聲音象激光一樣穿透了我的全身,我兩眼猛然一黑,隨繼恢復正常,我冷靜一下鼓起勇氣回過頭,那女孩把白布拉向了一旁,她懷中抱著的屍體完全展現在我的眼前:粉紅的的春裝,憔悴的面容,飄灑的髮質,鴨蛋形的臉,手臂下壓著一些玉鐲的碎片,有一段上隱隱的一個「囚」字。我在也站不穩,向後倒去。一個人扶住我問:「老大,怎麼了?」
    「沒,沒站穩。」我強克制著自己說。此時又有幾個女孩奔來,和那個先來的女孩哭的同樣傷心。看樣子她們是憐秋的同室姐妹。
    一時我呆了,我好想像那些女孩一樣抱著自己兩年不見的情人放聲大哭,可我能嗎?我後面還有那麼大一群為我辛苦一天的兄弟,我對他們說什麼?說這是你們的大嫂,今天的生日不過了嗎?他們雖可以理解,也會為我難過,可我不想讓他們白忙乎一天,不想讓他們為我難過,反過來對著渾身血液與我永久離別的愛人我又如何離去?「憐秋,我該怎麼辦?」我在心中大聲的問著她。她的嘴形明顯的是個「囚」字,「鎖囚」竟是她二十年濃縮成的生命中的最後兩個字。我是聽到她喊我的,怎麼就沒多走幾步看看呢?我如萬箭穿心,默默的遠遠的望著憐秋。
    突然我的思想異常冷酷,「憐秋,我們需要為活著的人活著,而不是為死人,你死了不是嗎?希望你的香魂玉魄能夠原諒我。我已辜負了你,不能在辜負這群兄弟,對不起。」我在悲哀中已被兄弟拖出人群。
    以前我沉默,現在我冷漠,甚至是殘酷,我想這個評價所有人都會認同。
    飯店的另一桌討論著剛才發生的事,一個短髮女孩 說:「我和那個女的做一輛線車,在車上她正好看見自己的男朋友,叫什麼囚的,然後就往下跑,哪知車太高一交踩空,大頭朝下栽了下去,車下恰好有一個帶尖的大石頭撞到了她的後腦.......」
    「我聽說那女孩是給男朋友過生日的,想給男朋友一個驚喜,她有病還沒好呢.....」
    我無法在聽下去,一股股痛夾雜著各種聲波擠進了我的心臟,我遲緩的拿起那封信,打開信封,一張久違的信紙:粉紅色的天空。墨綠色的湖水,漂動的玫瑰旁排列著娟秀的字體。
鎖囚:
    最後一封信了,馬上就見面了,你生日前我還回不去,也見不到你了,先祝你生日快樂。
    我們快兩年不見了,不知你變成了什麼樣子,你的眼神還那麼憂鬱和冷漠嗎?說你冷漠一點都不冤枉,每次和你說話,你都在語言上有意無意的和我爭個高低,一點憐香惜玉的風度都沒有,我們相戀了三年,你從沒說過愛我,我知道你刻意不說,想讓我先說,於是我也不說,看誰能贏這一次,沒想到你竟忍了三年,鎖囚,我承認自己的定力太差,我真的忍不了了 ,也等不起了,因為「我愛你」,像所有的情人說的那樣「我愛你」「真的愛你」,傻瓜,這一次你贏了。
                                                                  憐秋
    是呀,我贏了,可我贏得了什麼?我贏得了破滅的愛情和一棵粉碎的心,贏得了虛偽的面子和拖欠的罪惡,贏得了人類的無恥和感情的懦弱,我在也控制不住自己,淚水參雜著酒精一杯一杯的灌進了肚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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