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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第十一節

作者:蘇書遙

    不知是不是古德到了哪裡,哪裡就下起雨來。剛入琉璃仙境方圓百里,天就陰沉沉的,再過數里,就聽到雷聲。一入密道,就聽見外面「辟里啪啦」地響了起來,又兼電閃雷鳴個不停。

    甫出密道,就見天上一道紫龍橫過,利爪掃蕩天庭。陰雲之下,蓮池、主廳、月橋、涼亭、曲徑,連同著雨水,都變得一片蒼灰。屋崖上綴下雨串,形成一整屏水幕。雨恣意地散落下來,揮在地上,又砸在塘中,射起一團團水花,點出一片片漣漪。

    白髮紫衣,右手持杯,左手擊桌,坐在亭中的,正是梅若月:「風急雨緊動商弦,瘋歌提酒怒浪前。得求一葉縱談笑,不辭再醉千萬年。」

    梅若月啜一口,唱一句,一道紫電劈下,梅若月哈哈一笑,酒杯一扔,縱身躍出亭子,腰一折,整個人旋了起來。只見她右腳在涼亭旁蓮池中的大石面上一點,翻身起來,向前彈出去。接著左腳又在池中心的一塊大石上一蹬,向著月橋猛衝過去。月橋再過,就是一個瀑布,梅若月一個收勢不及,扎進了瀑布中。再看主廳,正對大門的素還真霍地放下茶杯,一閃工夫,走了出來。哪知素還真剛一淋濕衣裳,就聽一聲輕笑,梅若月混身是水,卻從瀑布中倒翻了出來,直衝上天。「呼」的一聲,梅若月凌空轉了個圈,陡然俯衝下來,雙手橫展,左腳高揚,右腳點水,在蓮池中拉出一道水痕,直要把池水分成兩半。再一眨眼,梅若月已滑到了池邊,又是一個前空翻,梅若月雙手一撐大石,再次翻上天空。長衫翻動,紫影綽約,梅若月整個人穩穩停在素還真面前,凝目揚眉,白髮飄動,擺頭一笑,風致嫣然。

    「我出『風追若月,銀川中紅梅半現。』」素還真右手一擺,「啪」的一聲,折扇打開。

    「哈哈,那我就對『雨打還真,屋簷下白蓮全濕』!」梅若月笑了笑,抹抹額頭,中指一彈,一滴水珠飛出,正中素還真眉心,順著素還真的鼻樑流了下來。素還真看看頭頂,又看看襟前,再看看手中折扇,果然是「白蓮全濕」。

    「唔,唔,『屋簷』這兩個字對得不好,『白蓮』對『紅梅』,意思雖然好,不過不工整。」素還真伸手抹掉鼻樑上的水珠,說道。

    「那自然,要是我能對出什麼工整的對子,那我還是梅若月?」梅若月又抖抖衣裳,順手一甩,甩得素還真滿臉是水。

    「哦,我忘了。梅若月不會對出好對子,對出好對子不會是梅若月。」素還真又說,然後舉起袖子,擦了擦臉,「那你出個批吧!」

    「怎麼?我看……『下雨不打傘』好了。」

    「托梅小姐金口,但願素某犧牲之日,能得個全屍!」素還真笑道。

    「不敢不敢,你想要全屍,找我就行了!」梅若月把辮子拉過來,用力地擰了擰,然後甩甩頭,素還真當即舉起扇子,在臉前一擋。水甩在扇子面的《九思》上面,又添幾道潑墨山水。

    「哈,我記住你這句話了!」素還真把梅若月拉進房子,那扇子在兩人面前一擋,剛好讓三人組那個位置什麼都看不見,然後輕輕說,「你可別再同化我了,再這樣下去,『清香白蓮素還真』可要變成『清香紅蓮素若真』了。」梅若月嫣然一笑,接著儼然說道:「嗯,不得了,那可不得了!」說著閉上雙眼,把臉湊了過去,素還真也不躲閃,只又「啪」地一聲,把扇子收成一條。梅若月一怔,睜開眼睛,瞪了他一眼,只得作罷。素還真假裝沒看見,回身進屋,拿出幾把傘來,走向密道,拱手說道:「素某有失遠迎,還請四位見諒。」把三人組和古德請了進來。

    梅若月進了內廳,過了一會,走出來時,已經把身上、頭上都弄乾了。繪清蓮看著梅若月走出來,狠狠瞪了她一眼,然後憤憤然問素還真道:「喂喂!素老大!你們剛剛在做什麼?!」

    素還真一愣,笑道:「誰?」

    繪清蓮滿臉一本正經,然後抬高頭,翻了翻雙眼,用下巴點點梅若月,說道:「她呀!沒名沒份又老膩在這裡的人呀!」

    梅若月搖搖頭,說道:「對對,一定不是說我的~」

    素還真說道:「哦,剛剛……剛剛,對了個對子而已啊!」

    繪清蓮瞥了一眼梅若月,說道:「才怪呢!你為什麼要用扇子擋住?!我看肯定有問題!」

    萍兒拉了拉繪清蓮的袖子,輕聲說道:「禮貌一點啦!」

    繪清蓮一甩袖子,說道:「哼!我幹嗎對她禮貌!你看風采鈴多可憐,可是她呢!我看根本就是她的原因!」

    素、梅二人聽到「風采鈴」三字,不約而同地向對方看去,目光一交,兩人連忙低下頭去。

    「風采鈴多好啊!她呀,是我見過的最偉大的女性哦!要不是某人死纏著素老大,素老大無可奈何,他才不會和你在一起呢!」繪清蓮大義凜然。

    梅若月臉色一變,深深喘了口氣,欲待發作,復又忍住。素還真聽到這裡,微微斜眼,觀察了一下梅若月的表情,梅若月斜過眼睛,稜了他一眼。

    「人家風采鈴說啦,只要她也愛著素老大就行啦!雖然她不跟某人爭,我繪清蓮可看不下去!」本來風采鈴說的是「我正愛著他」,可是多了個「也」字,就大不相同。梅若月終於忍不住,皺了皺眉頭,狠狠把半碗茶灌了下去。

    梅若月本來是沒什麼資本生氣的,素還真絕對不屬於她,他就算把風采鈴明媒正娶抬回家來,梅若月都沒有資格說什麼。但是,要讓一個女人「忍讓」簡單,但讓她「寬容」就難了。無論在梅若月還是風采鈴,通常男人認為都她們不太可能去吃誰的醋。然而,儘管表面上看上去風采鈴可能是溫柔美麗的笑容和永無止盡的等待,梅若月可能裝做根本無所謂甚至全力支持,然而在這樣本來看起來似乎理所應當的做法背後,卻隱藏著完全相反的事實。

    可是她們偏偏還要裝出大度的樣子。

    這就是女人的特點,可愛又令人頭疼的特點——她們喜歡的時候說不喜歡,不喜歡卻總裝做喜歡;嫉妒要說「我無所謂」,明明完全不在乎卻要說「我吃醋」。

    無論是風采鈴那樣的女人還是梅若月這樣的女人,都不可能完全抹掉這些女人獨有的屬性。

    她們總在偷眼觀察。

    這些,素還真是絕對不會明白的。他也許上知天文、下知地理,但是他卻從來也不曾搞明白過這些女人到底在想什麼。他沒有時間搞清楚這些,他有很多正事要做,花任何一分一毫的時間在這些無聊的事上都是在浪費他的生命。所以他根本不去搞,自然也不會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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