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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部 罪的根源 第三章 脫獄 作者：蟲魔 這一劍貫注了少年的全部力量，務求要在一瞬間擊殺面前的駭人魔獸，長劍不負厚望，鋒銳的劍尖準確無誤地刺中煉魂的腦部，破開它相對脆弱的頭部皮層，紫紅色的血液即從傷口處如箭射出，濺在少年略顯猙獰的面孔上。
贏了？ 這想法在少年腦中轉瞬即逝。 他驚訝地發現手中的劍破開了煉魂頭部的表皮後，便無法繼續往下刺，長劍餘勢順著下滑，將煉魂從後腦至額前劃出了一條幾寸長的傷口，從傷口內側的位置隱約看到了一個暗紅色的球狀物體——大概是煉魂的腦部。 未及少年有所應變，受傷的煉魂狂怒地將頭用力一擺，他只覺得身形劇烈地搖晃了一下，跟著不由自主地被一股強勁的氣勁卷帶著甩了出去。 這一甩非同小可，在煉魂巨力的帶動下，少年在半空中不規則連續地旋轉了數圈，就在他覺得天旋地轉的時候，整個人已重重地摔在了地上。 不幸中的大幸，這一甩沒撞到堅實的巖壁上，讓少年避過了粉身碎骨的慘劇。不過他勉力爬起來後，意識也幾近半昏迷的狀態。 他發現自己的視線變得很模糊，剩下左眼勉強看得見東西，右眼似被一些粘稠的東西糊住了，什麼也看不到，頭頂上涼涼的，有點濕潤，腦子裡是一片的空白。 只有全身上下劇烈的痛楚，在不停地刺激著他的感覺神經，以致他在這樣虛弱的情況下亦不至於昏迷過去。 耳邊傳來了煉魂低沉的吼叫，少年反射般地蹲下，雙手在地上不停地亂摸亂撥，想找回他的劍。他像個盲子那樣在地上拚命摸索，可什麼也找不到。 煉魂拾步逼近，似乎並不焦急，它很聰明，不同於一般的怪獸，它擁有著人一樣的智慧，它看得出眼前的敵人的確是強弩之末了，就算自己不發動攻擊，料這個人也支持不了多久。但剛才自己的大意所造成對手的那一下反擊，著實讓它印象深刻，若換著是普通怪獸，或許早會狂怒而上去撕殺對方，而相反它的行動，現在卻變得如一個老手般小心謹慎，處處提防著少年的垂死突襲——正因勝利垂手可得，它更不願意為此付出無謂的代價。 它輕盈的動作，沉著的步伐，加上那逼人的氣勢和龐大的體型，跟少年細小孱弱的軀幹相比，形成了強烈的反差，頭上傷口處的皮膚蠕動著，抖震著，開始神奇般癒合，傷口下碧綠的雙瞳閃著冷光，嘴角又再掛上那毫不符合它雄霸威儀的得意之色，似在嘲笑著少年的無力。 ※※※※※※※ 「你的意思是，那個少年不能殺了。」典獄長希潑道。 「是的，我覺得他的研究價值實在非同一般。」利勒圖回答。 「不就區區一個人魔混血的混種後代？這樣的研究樣本我們的確擁有的數目不多，但並不在乎少他那麼一個。」 「斗膽問希潑大人一句，擁有狂暴之血，且能夠承適應『狂暴化』後副作用的人魔混血兒，我們手頭上可有幾個？」 「這倒的確比較罕見。」希潑的語氣沒那麼強硬了。 「況且這事若給卡琳莉知道了，也不好交代，更萬一她將這件事……」 「我瞭解你的意思了，」希潑揮手制止他繼續說下去，向著遠處長廊的方向一聲高呼：「傳令官！」 ※※※※※※※ 少年意識模糊，倒臥在泥沙碎石當中，四肢的疼痛開始轉為麻木，身體各部位的感覺正離他遠去，連一點力氣都使不出來。他乾脆放棄去摸索那把不知掉到哪去的劍，反正就算現在劍在他手中，也沒力氣去揮動。 高高在上觀望的監獄執事官終於舒了口氣，他萬萬沒料到戰況的結果會發展到如斯地步，還好局面總算穩定下來，倘若引致出什麼難以估計的變故的話，自己這個第6獄的執事官可謂難辭其咎。 他緊張的情緒才剛剛放鬆下來，眼前的景象又讓他的心立即懸到了半空。 煉魂的舉動似乎有點不尋常。 它的一切動作突然停止了，雙眼顯得呆滯無光，身上各處的紅斑彷彿失去了活力，原本從毛孔中散發出的黑氣，剎時變得蕩然無存，整頭巨獸似乎在一瞬間，喪失了任何的生命反應。 觀望台上的執事官和士兵們全都瞪大了眼睛，所有的注意力集中到了煉魂身上，注意著它的這一系列異象，人人都鐵青著臉，一半是驚詫，另一半是惶恐。 煉魂動了。 台上的看官們面上反而蒙上了一層灰影。 煉魂不安分地搖晃著腦袋，呼吸聲漸趨急促，身體起伏不定，渾濁的雙瞳恢復了原有的光芒，皮膚上的紅斑色澤變得猶為鮮艷，全身的肌膚轉化為紫紅色，象徵著它體內的活力，正源源地被激發出來。 是的，是一股活力，一股讓人無法想像的活力。 「吼——！」 一聲震天動地的吼叫，足以把台上過半數的觀眾們的膽嚇破了。 這只是前奏。 緊接著又是一聲長長的尖哮，煉魂眼中綠光閃耀，獸軀上的毛髮悉數豎起，毛孔上的各處紅斑全部裂開，露出了無數個巨大的妖異眼球！ 煉魂的全身劇烈地收縮了一下，隨即馬上舒展開，身上每一個眼球的瞳孔立即放到最大狀態，同時從所有的眼球中發射出詭異的紫芒，隨著煉魂的仰天長哮，從它身體上呈環狀往外波浪式擴散。 環狀紫芒一浪接一浪地擴散開去，波及的地方，週遭的景物變得扭曲失真，紫浪掠過倒臥在地的少年，掠過看臺上的每一個人，最後碰觸到人們身後的石壁，激起陣陣的波瀾，轉而潰散為無形。 沒有任何想像中的傷害，一環環的紫芒看起來，只不過是一種有跡可尋的特殊聲浪。 然而在下一秒後，看臺上的觀眾都不約而同地發出一陣尖呼，那是從心底裡發出來的呼號。 「啊————！！」 人們一邊尖叫著，一邊做出各種駭人的舉動，有的人抱住頭慘號著，從看臺上義無返顧地跳了下去；有的人在自己面上身上瘋狂地亂抓亂捏，弄得自己血肉模糊；有的人將頭顱對著牆壁石柱拚命地撞過去，弄得頭破血流卻依舊不想停止；還有的人手腳癱軟，像一條蟲般趴在地上，不斷地痙攣伸縮抖動……總的一句，他們無論從精神，思想到感官各方面，都完全被摧毀了。 ※※※※※※※ 黑暗中，少年發覺自己慢慢有了點力氣。 他試著掙扎了幾下，身體好像還聽自己使喚，他用盡全部力氣，讓自己坐了起來，很快他的左眼可以看到東西了，視線還有點模糊，不過眼前的景像他能夠看清楚了。 「這裡是地獄還是屠場？」 四周的牆壁無一完整，每一處地方，均有著受到強大撞擊後所留下來的龜裂痕跡，牆本體的顏色幾乎被大量乾涸的血液所遮蓋，一道道血跡無規律地塗繪在牆上，宛如一幅由魔鬼繪刻的油畫。腳下橫七豎八地躺著許多屍體，有一部分屍體還勉強地懸掛在看臺的圍欄上面，一股股鮮紅的液體從他們的身上緩緩滲出，如小瀑般沿著牆身徐徐往下流淌。 「怎麼回事？」少年目瞪口呆地看著，忽然覺得頭疼痛得幾欲裂開，他忍不住雙手抱著頭部呻吟了一聲，與此同時他的思路反倒清晰起來，讓他一時忽略了眼前的可怕景象。 眼前這是逃獄的大好機會！ 想到了這點，頭也好像沒那麼痛了，四顧環視了一下，發現身後一堵牆上居然被破開了一個大洞，直徑足有數米之寬，從大洞探望進去，依稀可以看到點點的火光。 「管它那麼多，既然自己還活著，先逃出去再說！」少年彎下身拔出一具屍體上的劍，無意中發現旁邊地上一件小物件在閃閃發亮，在它的旁邊，是執事官血肉模糊的屍體。順手把它揀起來一看，是一個金黃色的小三角型物體，它離奇的形態，瞬即讓少年想起他每次經過第5層時，那扇刻有相同圖案的大門。 少年站起身，右手提著長劍，左手捏住那金色小三角形，心中再無任何猶豫，快步跑進了牆上那個破開的大洞當中，憑著自己過去的記憶，向著心中那道謎一樣的門的方向奔去。 ※※※※※※※ 「究竟這裡發生過什麼事情！誰能告訴我？」接受了希潑手諭匆匆趕到的傳令官，實在無法接受眼前的景象，他驚恐之餘四下尋找，總算給他在一牆角落位置，找到了一個一息尚存的生還者。詢問之下，幾近崩潰的生還者掙扎了幾下，用手指往鬥獸場那邊晃了晃，勉力吐出幾個字：「失控……跑了……」 ※※※※※※※ 破開的大洞所延伸下去的這條通道，其實稱不上是什麼正規的走道，不少通道口幾乎是由強大的衝擊力自行開通，少年細想之下估計這只可能是鎮獄獸煉魂所為，不過為何它不殺自己，反而破洞離去這一點，就可謂百思不得其解了。 頭部仍然是痛得要命，可也令少年的思維異常清晰，他並沒有依照煉魂開出來的路直接追尋下去，而是一邊傾聽著昏暗中的任何動靜，一邊憑藉著過去的印象來決定自己的前進方向，他要爭取在其他層的守衛還沒醒覺之前，率先抵達第５層的那扇門的位置，這是他唯一的希望。 守衛們急促的腳步聲不時在遠處響起，幸運的是，它們每次都很快便遠去。就這樣少年不知道跑了多久，當走到一拐角處轉過彎後，眼前忽然一亮，數把掛在牆上的巨大火把照亮了他的雙眼，一條旋轉樓梯出現在他的面前，成功了！ 旋轉樓梯的上頭響起一陣隱隱約約的士兵呼喊聲，上面竟也有人向著樓梯的方向趕來了。 少年心中一顫，急忙邁開大步，匆匆地沿著旋轉樓梯急轉而上，飛快地轉了幾圈樓梯，來到了第５層後，卻發現那扇早已爛記於心的門憑空消失了！ 奇怪！ 樓上的步伐和叫喊聲已是近在咫尺，偏偏這時候那扇該死的門奇怪地消失了，少年想像了一下自己一陣被捕後的悲慘下場，不由嚇得汗如雨下。 正在驚慌失措之際，少年發現到原本應該有門的牆壁上刻著一小截文字，看清楚後，不禁扇了自己一個耳光：該死，自己緊張過度，居然跑得快過頭，來到第4層的樓梯口了！ 驚喜，發愣，轉身，狂奔。 所有的動作一氣呵成，失魂落魄地往回路奔跑，雙眼目光四顧掃射，絲毫不放過任何出現的可疑事物。 終於，那扇消失了的門，再一次出現在他的面前。 人生中的驚與喜，相信再沒可能像這一刻裡那麼的貼近了。 樓上的吵雜聲清晰得不能再清晰了，少年立刻手忙腳亂地拿出那個金色的三角形，塞進了門上那個吻合的凹槽中，門上的符號閃動了一下，果真「卡」的一聲開了。 門一開，他亦無暇多想，第一時間竄了進去，顧不得看清楚裡面有什麼東西，本能地反手將那扇門扣上，門上的符號隨即又閃動了一下。 門再度緊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