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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部 罪的根源 第三十八章 挑釁

作者:蟲魔

    酒吧內的情況比撒昂想像中糟糕。

    女人們濃烈的香水味、男人們的汗臭體味,舊油漆發出的刺激性氣味、外加各類烈酒散發的酒精味,匯成一個惡臭怪異的氣味汪洋,而撒昂則是無形大洋中一條苦苦掙扎即將翻白肚的小魚。他試著找尋一個氣味沒那麼「芬芳」的位置調節呼吸,結果最後他發現,空氣最清新的地方,居然是自己跨進來的那個門口。

    在這種要命的地方能撐上五分鐘不逃出去的,大致只有兩種人,第一種是倒在地上昏迷不醒沒辦法爬出去的,第二種是他已經適應了這個惡劣的環境,成為它的一份子了,有賴於過往在傭兵團時曾涉足過類似的地方,撒昂走運地成了第二種人。

    他花了很大的工夫在人海中顛簸,好不容易艱難地走到靠內位置的吧台前,櫃台上存放的芳醇酒味大大沖談了週遭的惡臭,以至於撒昂一走近吧台即大口大口地吸起氣來。

    「嘿先生,我櫃台上的酒味不是讓你白聞的,想盡情聞個夠的話,我勸你是老老實實付錢買酒比較好。」站在吧台的酒吧老闆馬特跟撒昂說話的時候,注意力絲毫沒離開過手中拭擦的酒杯。

    「我對你的酒沒興趣。」撒昂將魔劍深淵挨放在吧台前,從口袋拿出一個金幣,拇指輕輕一彈,金幣彈到半空旋轉了數圈,摔落到吧台發出清脆的響亮。

    「我要問幾個問題。」

    馬特慵懶地抬起他又大又圓的光頭,注意力移向跌落的金幣上,雙眼透出貪婪的光彩,他豎起一個指頭:「普通問題,每題一個銀幣。」(1金幣=20銀幣)

    「成交,我問第一個問題,為什麼最近一般貿易商會的船都不願意遠洋渡海?警告你,別告訴我那種連白癡都知道的答案。」撒昂補充道,右手有意無意地碰撞魔劍幾下。

    馬特沒有被撒昂的舉動嚇住,手中的酒杯依舊順著抹布有規律地轉動,嘴裡有條不紊地回答:「因為泊爾馬海的魚人族在作怪。」

    「給我說得詳細點。」撒昂問得很有技巧。

    「有可靠消息說,魚人族的老國王死了,他的兩個兒子,大王子和二王子,為了繼承權的問題發動兵亂大打出手。整個泊爾馬海域被鬥得烏煙瘴氣,魚人族的叛逆分子和流寇乘機出來作亂搞事,他們封鎖了大部分的海路交通,攻擊來往的落單船隻,現在除了有一定規模的武裝艦隊外,誰都不敢出海白白送死。」

    「如果我非要渡海不可,有沒有其他辦法解決這問題?」撒昂問了第二個問題。

    「有的,只要船經由鮮為人知的秘密航線行駛,繞過魚人族的部隊即可。」

    「那我的第三個問題是,告訴我秘密航線的所在。」

    「很遺憾,我也不知道,我以輝月之神的名義發誓。」馬特笑得活像一隻步入發情期的癩蛤蟆,發覺上當的撒昂心中暗罵了他不下十數句「死禿子」。

    見撒昂面色異常難看,馬特連忙補充說:「先生別生氣,儘管我不知道秘密航線的事,可我知道是什麼人掌握了它的秘密。」

    「你真的沒騙我———別指望這算第四個問題!」

    馬特的眼珠轉了幾下,面上的肌肉笑得全部繃緊,雙手來回地搓揉著:「嘿嘿∼∼先生,這個問題的答案屬特殊情報,不同於剛才的問題,它要價1個金幣。」

    撒昂大力拍打台面:「老鬼你想乘機敲詐啊?」

    「嘿嘿先生,你要明白,是否願意作交易是你的事,我只是負責回答你提出的問題,選擇權全在你手上,這不算什麼敲詐。」

    「好吧。」出於無奈,撒昂被迫選擇了協調,他把台上的金幣推給老闆:「你的情報最好有一個金幣的價值,否則我的巨劍就不光是空放著這麼簡單的了。」

    「我明白的,」馬特嬉笑著收起金幣,把頭探到撒昂的耳邊:「先生你好好聽著,我只說一遍,記住,別對其他人說是我告訴你的。」

    「黑薔薇區,『紫百合』工會的女主人米蘭,她擁有秘密航道的海圖,而她手下最能幹的航手伊馬托吉,則是長期遊走於秘密航線的經驗老手。」

    老闆把話剛說完,撒昂背後不遠的地方有兩幫賭徒忽然打起來,原因大概是賭輸錢賴帳不給一類的,反正雙方是沒吵幾句即動手了。從徒手的肉搏迅速發展到操起台上的酒瓶互毆,十來個傢伙成了兩群勤懇的園丁,以瓶中的酒水作為灌溉液,各自辛勤地舉起酒瓶輪流在對方的頭上開出鮮花,瞧他們打得火熱的樣子,估計是非要對方全員看上流星雨而不肯罷休的了。

    老闆馬特對此熟視無睹,手上換了個酒杯重新擦起來,這家酒吧是有勢力支持經營的,這些賭徒們就算如何放肆地開打胡鬧,量他們鬧完後也沒膽不賠償店裡的損失一走了之。

    這幫人中有個高個兒特別的經打,亦是最倒霉的那個。一開打時,他先是腦袋處給人開了兩瓶,接著右眼眶挨了一拳,最後是小肚被重重踹了一腳,以一個難看至極的餓狗搶屎勢撞翻圓桌,不偏不倚摔到撒昂的腳邊。

    被打得金星亂冒的他大發凶性,隨手拿起撒昂放在台邊的深淵魔劍,呼嚷著向對方砍去,結果他只是拿起劍跑了幾步,即觸電似的全身痙攣倒在地上。

    所有毆打中的人動作全部停了下來,大家看看地上那個再也沒站起的高個兒,又看看旁邊那把深黯無光的黑色巨劍,驚訝得說不出話來。

    當所有人呆納當場的時候,吧台邊的一名紅色短髮的年輕人有動作了。

    他二話不說,三步並作兩步走到倒地的高個兒跟前,飛起一腳踢中他的腹部,那個可憐人如同烹調中的牛扒在空中翻騰數周,壓斷兩張椅子重重地摔在地上,口中噴吐白沫,真的再也爬不起來了。

    大家傻傻地看著這一幕好陣子,高個兒的幾個同夥才醒悟過來,他們一時不敢妄動,只好指著拾起深淵的撒昂發狂叫吠:「臭小子好大的膽!敢出手打我們的人,你是活膩了?」

    「倘若我告訴你們,那高個兒是惡魔驅使我打的,你們信不信……」撒昂心中納悶。

    「打得好,那傢伙不識抬舉。」藏在深淵劍的惡魔頗有幾分幸災樂禍。

    「破劍你腦子秀逗啊,無事把他打成這樣?」撒昂小聲斥怒道。

    「怪他多手,誰叫他亂碰我。」

    「靠,他不過是碰了劍身而已,你又不是什麼絕世大美女,給人家碰碰有啥大不了的?」

    「哼。」魔劍不作答。

    抱怨歸抱怨,問題還是得解決,軟的跟這幫傢伙解釋是行不通的了,索性來硬的吧,撒昂想。

    「崩!」撒昂起腳踢翻一張圓桌,單腳踩在凳子上,粗聲粗氣地叫道:「沒錯!人是我打的,因為我看他不爽!老子是要來找碴,你們敢把我怎麼著?有種的上來跟我幹一場!」

    黑色的深淵魔劍隨手一揮,倒翻的圓桌一腳如切豆腐一樣輕鬆斬落,眼證的事實比起百般吹牛更來得有震懾作用,這下真的沒人敢上前惹事了。

    在自由港城打混的人一般通曉一條真理:當你遇到類似現在的這種「牛」人時,他通常會是三種人:一種是燒壞腦的瘋子,另一種是背後有雄厚勢力支撐的硬角色,最後一種是實力強硬無所畏懼的高手。

    怎麼看這個傢伙也不像個瘋子,那多半只能是其後的兩者了。這兩種人並不是一般的小嘍囉惹得起的,於是剩餘兩邊的賭徒們想到了退縮。

    「小子,算你有種,咱們走著瞧!」他們說出這句既不失體面而又可自保的老話,各自拖起昏迷在地的同伴,灰溜溜地竄出酒吧。

    「無膽匪類。」撒昂不屑地說。

    「說得好。」某角落處響起幾聲細碎的拍掌,說話的是一個青年男子的聲音。

    「是誰?夠膽的站出來。」

    撒昂故作凶氣凶相地四顧掃視,當他看到一個穿騎士盔甲的男子向自己走近時,他的眼神變了。

    「人……人渣騎士?」

    「鐵頭怪,我正要找你呢。」灰騎士剎那。茲明咧開嘴笑了,如索菲亞所想,他笑得一點都不難看,卻十足一個狡詐狠辣的強盜頭子。

    「人渣騎士你找我什麼事,我跟你沒話好說的。」

    「別一開口讓人坐冷板凳,我的話還沒說完。」

    「傻子都知道你腦子在想什麼,你對我這麼客氣還不是有事找我幫忙?」

    「聰明人一點即通。」剎那豎起拇指。

    「少套近乎,我的答案只有兩個字,做夢。」

    「真小氣,仍為半年前的那件小事怨恨我?」

    「小事?」撒昂踢案叫道:「那次行動的傭兵合約上,明明寫著我們要對付的是一支沒任何抵抗力的小妖精運輸部隊,結果後來出現的是全副武裝的半獸人大隊。你這人渣率先開溜,這也算了,還故意把大多數的敵人引到我這邊來,害我打了半天筋疲力盡,事後的兩星期不時有半獸人游勇對我作騷擾性追襲,現在想起這事我便一肚子火。」

    「那次情報上出了些差錯,好歹你最終是超額完成任務嘛嘿嘿……人嘛,到了重要關頭當然是自保優先,你應該體諒我。」剎那滿不在乎地說。

    「留著你的鬼話哄小孩去吧。」

    「一句話,幫還是不幫?」

    「想我幫你,不僅沒門兒,連個窗都沒有。」撒昂看也懶得看他。

    剎那的面色一下子沉了:「看來嘴皮上是談不成的了。」

    「武力解決問題吧。」

    撒昂擎劍虛指住他:「想翻臉不認人麼?」

    「你搞錯了,我是想跟你打一場作為賭賽,假使我贏了,你必須幫助我,假使我輸了,以前的事算我理虧,我道歉賠罪之餘,告訴你一個秘密,是有關你手上那把魔劍的。」

    撒昂冷笑:「它的秘密?你知道的又有多少?」

    「火球術。」

    剎那的手上多了兩個火球,抬手一揚朝撒昂面門扔了過去,撒昂的反應不比他慢,右手豎劍直立迎擋,兩個火球如上次試驗一樣沒入劍身,被魔劍深淵所吸收。

    「剎那你的魔法照舊和以前一樣爛。」撒昂譏諷說。

    「呵,你以為我不知道深淵有吸收能量的功能?但曾否有人告訴過你,它的吸收是有限度的?」剎那說話的同時,雙手間多出一個半透明的球體,從內部能夠看到許多栗子大小的火點在亂跳。

    「我對它的瞭解比你多呢,焦烈彈!」剎那雙手推出。

    撒昂看準時機,當焦烈彈飛近的時候橫劍掃出劈成兩半,一部分的魔法能量順著這一劍融入深淵裡面,剩餘部分的小火彈向著兩旁激飛,把桌椅餐具打成馬蜂窩,酒客們嚇得喧天搶地往四邊作鳥獸散,酒吧頓時變得一片混亂。

    剎那已見慣了這種場面,他一點也不在乎,對撒昂問道:「該相信我說的話了吧?假如你能夠勝了我,我就把深淵的所有秘密告訴你,讓你發揮它更強大的威力。怎樣,是否接受我的提議和挑戰?」

    撒昂尚在猶豫之際,魔劍深淵傳出一個帶著渾濁迴響的聲音:「我接受你的條件!」

    濃盛的戰意和爆發力在撒昂身上充斥,沒有任何的心理準備,撒昂就這樣在「自己毫無提防」的情況向剎那砍去。

    剎那料想不到他的回應會如此強烈,匆忙拿起旁邊的大圓桌遮擋,馬上被魔劍的勁道買一開二,斷成兩塊破木抓在手裡,驚魂未定的剎那一邊急退一邊咒罵道:「死鐵頭怪,你對我即使抱有私怨,也犯不著出手如此狠毒!想收買人命啊?」

    酒客賭徒們的腦中敲了一下警鐘,他們的酒意被這句話全部驅散了。他們象退潮一樣默契地縮向相同的一個角落——酒吧門口處,向著那裡拚命地擠迫推撞,平時他們個個是欺善怕惡的好漢,當真正出現玩命兒的事件時,他們不過是群懂得龜縮逃竄的鼠輩而已。

    「給我住手!」

    說話的不是別人,正是撒昂他自己,他說話的對象也不是任何人,而是手裡的魔劍深淵。

    「破劍你瘋了?」撒昂舉劍罵道:「別老是胡亂發飆!我答應過會幫你解決問題的,拜託給我點『個人自由』好不好!?」

    「其餘的事我不管你!這事關係到我的個人自由,我必須出手干預!」惡魔因激奮而變得尖銳的聲音回駁道。

    酒客們當然不懂得這些對句的含義,他們只知道眼前的兩個人不是什麼善男信女,其中一個可能還有點人格分裂的毛病,而他們需要做的,只是用盡吃奶的力氣往外圍的出口繼續擠。

    灰騎士剎那正站在一邊袖手旁觀這場鬧劇:「看來密斯特臨死前說的話沒有錯,魔劍深淵的確封存了一個威力強大的惡魔,怪不得以那幾個老爺子的實力也會死翹翹了。」

    「你是他們的同夥?」惡魔的問話充滿怒意。

    「同夥?噢不,正好相反,我早巴不得他們全掛了,樂得耳根清淨無所拘束,說來我應該謝謝你。」剎那此刻的表情徹頭徹腦一個百分百的壞蛋。

    「撒昂,我看你也被這魔劍害得苦不堪然了,難道你真的對它的秘密沒有任何興趣?甚至——關於如何擺脫這惡魔的秘密?」剎那的話充滿致命的誘惑性。

    「我有興趣!」惡魔大聲地叫著。

    撒昂極力壓制住意識海又一陣的激烈湧動,他低頭看看魔劍深淵,又抬頭看看得意的剎那,苦笑道:「……我答應你的挑戰了,一件對你、我、他三者皆有好處的妙事,我實在無法找出拒絕的理由。」

    「人渣騎士,牢記你方才許下的承諾,不過我想,你斷不敢食言的哈哈。」

    「聽你這麼一說,令好戰的我也變得心虛了。」剎那收起了笑容,右手從腰間抽出一根半米長,帶半圓環套的金屬手柄,看樣子似乎是某種大型武器的手柄部位。「面對兩個強者意念的壓迫,如果我仍然不拿出自己的真傢伙,那我真是個無藥可救的蠢貨了。」

    「撒昂,試試我的新武器——『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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