震巽傳說--玄幻魔法小說網

    第十章

    「結陣！」一名賊首下令。眾賊顯然經驗老到，聞令迅速各就其位圍成五個大圓，前三個後兩個。每圓中站著五名執魔法指環或陣形石的術士，口中吐出幾句簡短的咒語，淡藍色半透明的魔法護罩就分別罩住五個圓圈。少數幾個握著法杖的魔法師在陣外，呼呼數聲，數十個火球向雷斯丟去。

    雷斯不閃不避，一動也不動。完全陷入自己體內的戰爭當中，黑暗不斷增強但光明仍奮力掙扎。

    亞貝和娜蒂以及一旁的商人們以為雷斯應該會有反擊或防禦動作才對。但見火球迎面而來，距他不過七步不到，居然還是一動也不動。「大人！」娜蒂大喊，數聲尖叫從商旅中傳來，亞貝手忙腳亂地從鞍袋中掏出兩顆魔法石，死命衝上前去。同時數百枝箭破空而來，眾賊用護身符或有魔力的物品碰觸過箭枝，它們飛行發出巨大的破空聲，有的還閃著光或附著電。

    「沒想到我們居然是同一體的。」黑影歎道「震，你不是我的敵人。那他到底是誰呢？每晚我都聽到他的哀嚎，盼望死亡。」黑影低聲道「我會殺了他，我很恨他。」

    「巽，我都明白了。你不要再壓抑我，就讓我們融合，成為完整的。」光影柔聲道。

    「不行，我壓抑你就是為了分離出來和你談談。聽我說，我。。。」黑影突然閉口，用力互握微微顫抖的雙手，彷彿竭力控制自己的某種衝動。。。

    亞貝站在雷斯身前，平舉手中兩顆魔法石，火球接連撞上亞貝前方的隱形魔法盾，爆炸散發刺眼的五彩光華。最後三個火球同時襲來，撞上魔法盾消失後，一顆魔法石失去效力，突然燃燒。亞貝咒罵著丟下魔法石，使勁甩著燙傷的手。前方箭矢漫天飛來，亞貝抓住雷斯的肩頭用力搖晃「大人！」他在那張漠然的英俊臉孔前大吼，對方清澈的雙眸卻凝視著遠方，木然且空洞。

    在光影關切的凝視下，黑影喘了一口氣，終於放開雙手並抬起頭來。

    「現在我的力量大於你，是電光之狼護身符的緣故。它將力量補入同為狼族的我。等一下我會將它拿下，我們必需找一個強力的鷹族護身符戴上，由你來掌控我們的行為。」黑影堅定地說。

    「為什麼？」光影大吃一驚。

    「剛才有種奇怪的渴望，你一定注意到了吧？渴望殺戮。它是我的本質，我現在勉強壓下它，但也不久了。」黑影注視著光影，半帶嘲諷地說：「你覺得我應該很嗜血，是不是？的確沒錯，我也不因此而有任何不安。」

    「不過現在情況特殊。如果不這樣的話，待會兒你就會感覺越來越困、越來越輕浮，一切如在夢中。等到你醒來，哼哼。」黑影用冰冷的語調細聲道：「任何活物都會死在你腳邊，你殺的。。。不論是敵是友。。。」

    「大人，快醒醒！」亞貝狂亂地喊叫，用力抓著雷斯的手臂搖動，雷斯卻像生了根似的，推都推不倒。亞貝咬牙轉身面對箭枝的，尖銳的箭頭閃閃發光。要不是生死交關，帶雷火和各式魔法的飛箭亞貝第一次這麼近觀看，紅藍交錯，好看煞人。

    他緊握手中唯一一顆魔法石，硬是站在雷斯身前。雷斯是眾人希望所托，這算是對自己的國家盡最後的忠誠，他心都吊到喉嚨了。

    突然，手臂一緊，被身後的人抓住。他微鬆口氣，心道：「大人醒來了。」來不及說話，亞貝被雷斯猛力一扯扯到身側，巽輕蔑地看著人類微不足道的武器。箭尖離他僅一步之遙，亞貝大駭，卻見雷斯（巽）微一揮手「破！」數百枝箭瞬間碎裂，變成細小的塵灰，緩緩從空中落下。

    事情轉變極快。「怎。。。怎麼。。。」亞貝簡直說不出話來，胸中湧起對雷斯的無比敬意，商旅的驚叫轉為讚歎，大部分的人和對面的敵人一樣，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你和娜蒂帶商旅離開，快去！」「是！」亞貝立刻回應，往娜蒂奔去，莫名其妙感到胸中有沉重和不安的感覺，離雷斯（巽）遠一點似乎再好不過了。他對自己奇怪的想法感到非常困惑。

    敵方緊接著展開下一波攻勢。「刃風之術」一經施展就狂風大作，旋滾沙土，水氣凝結冰化成刀，隨著巨大風牆的暴風飛梭迴旋。法師和術士的吟唱聲此起彼落，逐漸被呼嘯的風聲蓋過。

    亞貝對娜蒂大喊：「快走！」風聲越來越大。「你先帶商人走，我要保護大人！」娜蒂回道。「大人叫我們都先走！」亞貝試圖說服她，相信雷斯有足夠自保能力。娜蒂搖搖頭，指指不遠處縮在貨車旁的商旅，輕推開亞貝。亞貝無奈，低頭彎腰頂著大風跑出去，險險閃過幾塊飛來的石頭。

    巽抱臂而立，前方風牆推進緩慢，由於捲入大量沙石雜物，變得黃濁，揚起三人相疊的高度，風聲中夾帶悶悶的碰撞。週遭風勢也不小，地上小草完全趴在地上左右搖擺，僅有的三五棵矮灌木早離了地，在滾滾黃沙中跟著飛上飛下。

    巽只注視亞貝和其他人被飛沙模糊了的身影，商人們嚇得腿軟，行進速度不比蝸牛高明多少。巽回神打量眼前的刃風術，他感覺到風牆後眾賊的得意心情，不由得大有淪落之感。震跟他合體後，恐怕再也找不到像樣的對手了吧，居然要對付這種小兒科的法術。

    賊首滿意的看著法師們的成果，這種大型的魔法本來應該用來對付一支小型軍隊的。但今天這一票夠吃上數月，不必再出來打劫，所以不介意讓那個囂張的年輕法師見識一下真正魔法的威力，現在那小子大概嚇的尿褲子吧？

    「哈哈哈！」賊首得意的仰天大笑，卻聽到部下們深吸氣的聲音，一看，風牆彷彿撞上什麼，以加倍的速度反彈回來。

    「往那邊！那邊！」賊首向法師大吼大叫，法師們手忙腳亂，念出控制的咒文。。。

    顯然沒效，最後法師們口音不齊的誦出消失咒，才在被掃上之前險險救下自己一條小命。

    對面那個年輕法師不動如山的昂藏挺立，英俊面容上有個讓人感到不安的微笑，雙眼極亮，他身周的空氣彷彿被煮似的波動不已，且被不祥的陰影籠罩，光線無法穿透。一派從容，塵土甚至沒沾上他的衣服。

    這邊五百多人縮在魔法陣裡，被自己的法術嚇得面色如土，十多名陣外的魔法師被風牆捲來的灰塵灑的滿頭滿臉，一個甚至被石塊砸傷。賊首惱羞成怒：「用你們最厲害的法術！我要這小子死無全屍！」一向高傲的法師們也動了肝火，術士們抽出配劍指向天空，各色光芒從劍尖射出直上「雲空之龍，我以遠古之約召喚，現出你的真身。。。」「踏海之龍，我以遠古之約請求。。。」「凌空之鷹。。。」「烈陽之龍。。。」「雪卷之虎。。。」藍天中被光芒圍繞環住的地方憑空裂出一個大口，帶著風、雲、火、雪、水的巨大獸魔以真身出現，不同於一般召喚術所應召的分身，耀武揚威的在天空盤飛炫耀。

    亞貝等人行走一小段距離，仍是太近，不便於施用一些可以一次解決的法術。況且巽難得的感到猶豫，對他而言世界弱肉強食，公道正義本來就不存在，所以商旅的衛兵們既然技不如人，死了就算了，他不會無聊到想主持正義什麼的。可能是受到震的影響，巽破天荒的不太想殺人，那要不要就此放他們一馬呢？又好像太便宜了點。。。

    魔法師們的手杖發出亮光，流動到頂端，越來越強烈，最後射出白光，數十到集合在一點，形成一個膨脹轉動的光球。。。

    巽低聲念出咒語，有限度的釋放自己的本質。黑霧憑空出現，不久就將他吞噬，持續向四方發散，迅速擴大。術士召喚出的巨大獸魔紛紛衝進黑霧中，以它們強大的衝擊也只使黑霧緩緩地翻騰，裡頭暗無天日，自信滿滿的獸魔們也不得不減緩速度搜尋敵人。

    黑霧用一種奇異的方式碰觸它們，好像穿過形體直接輕拂過它們的心靈。獸魔們一陣不適，就算對有強大力量的它們而言，黑霧中隱含既虛又實、既冷又熱的怪異感也很不舒服。它們隨即發現週遭變得太過安靜，飛行良久卻沒有飛出去的跡像，這片黑霧幾時變得這麼大了？

    生命力一點一滴的被吸走，獸魔們感到越來越虛弱，它們聽不到任何聲音，包含自己恐慌的喘息，意志開始動搖，有的獸魔想離開卻分辨不出方向，只好繼續和同伴一起前進，就這樣走了好久好久。。。

    絕望感不斷襲上心頭，感覺過了很久了，什麼都沒找到。越來越沉重，恐懼慢慢的抓住它們，往最深沉的黑暗裡拖。。。

    狼嚎詭異、低回從四面八方傳來，在無盡的空間來回振蕩。猛地打碎獸魔們最後的一點意志，讓它們完全陷入恐慌。然而，出口呢？沒有一丁點光。。。

    巽撥開黑霧，讓一絲陽光透入，讓這些困在自己腦海中、快瘋狂的可憐生物終於找到路。魔法師們推出巨大光球的同時，獸魔均全力逃竄出黑霧。亞貝已把商旅帶開到小丘另一端，正全力趕回戰場。娜蒂對雷斯佩服的五體投地，以放鬆的心情觀望。術士們臉色發青，不可思議的呆立。不知何時，之前遇到的四騎立在小丘上觀戰，同樣被雷斯的力量震懾住。華服年輕人訝道：「高階獸魔都死命逃跑，這真是。。。真是太誇張了吧。。。」其他人看著黑霧，滿臉既驚且佩的表情。

    光球移動到黑霧前分裂成四小光球，頭三個衝入黑霧消失無蹤，最後一個炸開來，輻射狀射出無數光箭。突然，一束光射穿娜蒂的肩膀。。。

    黑霧中有一雙火焰似的眼睛，看到了這一幕。烈炎猛地暴漲，他的怒火使黑霧強力旋轉，發出哀鳴似的聲音。他自己更是黑暗中的黑暗，怒意輕易擊碎他那脆弱的自制能力。。。

    「巽！」光影知道事情不對。「來不及了。。。」巽吼著。。。

    「天怎麼黑了？」亞貝心中納悶，衝下小丘，把娜蒂半拖半抱放置在小丘後，檢查她的傷。「只是皮肉傷。」亞貝拿出馬鞍袋中的布條包上。娜蒂點頭道：「去看看大人，天怎麼突然暗下來？」「魔法吧。」亞貝一聳肩，走上小丘再走下去，到達應該是戰場的位置。

    亞貝深吸一口氣，空氣不正常的冰冷。太安靜了，沒有任何人聲物聲，前方漆黑一片，什麼都看不到。

    他想向前走，卻驚覺腳下沒有土地，什麼都踩不到，只是踢動雙腿而已，也不知到底有沒有前進，情況不太對勁。他輕咳一聲，強自鎮定，試圖倒退出去。雙腿再次踢動，不過什麼用處都沒有，他仍獨自在無邊黑暗中。

    心中開始有些不安「大人！娜蒂！」結果居然連自己的聲音都聽不到。他手腳並用亂踢亂劃、瘋狂掙扎。四周平靜如昔，一點改變的跡像都無。

    時間緩慢流逝，似乎是要刻意多折磨他一點，他困在這裡起碼數小時了，不論他怎麼做，他什麼都看不見，什麼都聽不到，什麼都摸不著，又冷又黑。身經百戰如他，也是惶惑不安。他像小孩般哭叫，像瘋子般舞動，一點用都沒有。甚至聽不見自己、摸不到自己的身體，這裡什麼都沒有。

    數小時又過去了，他認為自己完了，沒人會來救他。這時他開始看到模糊的身影。

    他又驚又喜，看清楚後他的喜悅轉為恐懼。那是他已死的酒鬼父親，他兒時的惡夢，現在臉上佈滿屍斑、七孔流血的爬向他，向他伸出一隻隻剩白骨的手。「走開！」他無聲的尖叫，拚命逃離，卻只是原地踏步。更多人影浮現，具具都是他自己的屍體，死狀難看。有的腦漿四流，有的肚破腸出，伴隨淒厲的哭號，更多具死屍向他爬來。。。

    現在他恢復了一些知覺，但他寧願不要恢復。心臟在胸腔劇烈的跳動，他耳中除了慘叫就儘是自己濁重的喘息。屍體緩慢接近，想逃卻動不了，更多只腐爛的手接近他，這些東西的碰觸讓他噁心不已。他害怕的幾乎不能呼吸，只想盡快死去。。。

    他意外地摸到腰間的劍，啜泣著抽出，毫不猶豫地向脖子抹去，緊閉雙眼希望自己能盡快失去知覺。。。

    有人緊緊抓住他的手。「走開！」亞貝尖叫，這次他聽到了自己沙啞扭曲的聲音，那人推倒他，他倒在柔軟的草地上，那人把他的手壓扣在地上。「沒事了，醒醒。」雷斯的聲音。

    亞貝顫抖著睜開眼睛，看到英俊的雷斯正凝視著他。亞貝手鬆開，劍掉下來。雷斯站起身，任由他縮成一團，戰慄地哭泣。

    雷斯（震）解下腰帶提在手上，神情凝重地環視戰場。

    巽說對了，無一生還。部分人是自殺的，臉上扭曲的表情令人不忍心看，其他人應該是被殺死的，有的胸口被法術燒穿一個洞，有的全身焦黑，有的身上結冰，有的缺手缺腳，有的根本就是一攤肉泥。。。

    震低頭看自己染血的手掌，他甚至不記得血是何時染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