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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作者:玄羽月

  楔子

  一團白光夾著四處流竄的閃電,疾速全力前衝,中間隱約可見白羽金喙的震鷹,牠發出尖而銳的鷹嘯,傾全身之力,以雷霆萬鈞之勢,把全身化為一白色流星,重重擊向前方的黑霧。

  那團黑霧像一個虛無的空間,周圍的光線都被吞吃殆盡,邊緣是灰蒙的,不規則狀。自中心向外發出消滅一切的黑暗氣流,如同一個裂開的,通往虛無的入口。隱隱可看見那對彷彿在燃燒的火焰眼眸。眼眸的主人同時也發出低沉而凌厲的怒吼。巽狼也全力凝聚黑霧,準備和震鷹一決生死。

  巽狼為中心,虛無的裂口張大,一波水波似的搖撼,由中心四散出去,將萬物都推離了原位。白色流星卻如同一把利刃直直插入黑色波動。銳利的鋒芒亮光一閃,所經的地上畫出一道極深的割痕,捲起殘餘的枯黃落葉,直奔巽狼而去。

  巽狼心知這是最後一戰,前爪一按地,帶著黑色的旋風,猛地朝震鷹撲去……

  一個男人緩緩地睜開雙眼,他正躺在戰場的中心點。再他頭上,天空呈現慘淡的灰色,天邊夕陽夾著血液般的色彩,悄悄的躲進山裡。在他身下,地面裂痕如蛇般四處蜿蜒,除了乾而破碎的黃土,四周再無他物。

  他記得,鷹狼相觸的瞬間,天地寸寸爆裂,只留下了焦雲土灰,飄佈滿處。

  他有暗如虛無的黑髮和亮如流星的眼瞳,但他不能憶起千年前為何一分為二,分裂成震鷹和巽狼。他同時擁有兩者千年來的記憶。

  由於分裂,震鷹和巽狼並不知道彼此是同體所生,擁有相剋極陽和極陰力量的鷹狼視彼此為天敵,在千年的時間中打鬥無數次,最後一次轟轟烈烈的大戰卻在幾乎同歸於盡之時又合而為一。

  他以手撐地緩慢的坐起來,元神大量損耗的情況下,他感到頭暈目眩,搖搖擺擺的站起來,像是一個喝得爛醉的酒鬼。他必須盡快找到一個安全的地方休養,否則他這存在千年以上的生命將喪於野狗荒狐之口。

  喘息著,意念一動,以震鷹型式的原體出現,企圖用雙翼盡快飛離危險的荒野。

  現在的他力量幾近於零,又有巽狼的原神加入,震鷹的身上因此出現雜色(現在應稱為震巽鷹)。大老鷹身上羽色一塊黑一塊白的甚是斑雜。

  頭痛欲裂,他勉力振起巨翅,升入滿是星星的夜空。

  第一章

  風強勁的刮來,對以前的他可能沒什麼,現在卻隱含了致命的威脅。頭痛依然強烈,奮力一振翅,升高幾許。他心想:「升高一些,氣流應該比較平穩…。」於是竭力爬升,地面離他越來越遠,黑暗大地上的萬物,在他眼中依然十分清楚。

  他感覺到已經接近高氣流層了,剛剛鬆一口氣,舉翼要做最後一次上升的拍擊時,猛烈的狂風突然迎面撞來。

  他身體一偏,隨即被打下天空。頭痛又再加劇,看出去世界不斷的旋轉,翅膀如同綁了鉛塊,沉重的難以動彈。

  「終究還是得死在這裡嗎?」他心中苦笑,無力的墜落。閉上雙眼…。

  「啪!」

  「什麼人?」舒鈴□勞斯大聲喝問。

  回答的卻只有沉默的樹叢。她刷的一聲拔出配劍,無論來者是何方神聖,前嘉揚帝國大將的女兒是不會輕易就逮的。

  謹慎的踏步上前、一手舉著家傳的夜明珠,這恰到好處的亮度可以讓她在看的見東西的情況下避免被遠方的敵人發現。她輕輕撥開樹叢,右手提劍平持,隨時可以刺下去。

  淡淡的綠光照亮了樹叢中的一團黑影,一隻黑白雜色的大鷹。

  心中微安,她仍然仔細的搜查一番。為期不短的逃亡生涯,教會她不要輕易放下警戒。數分鐘後,她已確定沒有危險。還劍入鞘,左手湊近這奇怪的大鷹,看個仔細。

  沒有嚴重的創傷,樹叢吸收了老鷹墜地的撞擊,只留下一些擦傷、刺傷。問題是,為什麼在天空飛得好好的會掉下來?難道牠生病了嗎?如果是,為什麼要飛?是不是有敵人在追趕?

  舒鈴輕歎一口氣,她將右手插入老鷹的背後,想使力把牠托出來。沒想到一使力,輕易的把老鷹舉了起來,舒鈴微愣,沒想到大老鷹這麼輕,彷彿手上的只是一個大型羽毛墊子一般。

  她便這般把老鷹托著放置到一個較平坦的草地,從一旁的背包中取出一些傷藥,敷在牠的傷口上。

  其實舒鈴不知道這樣做能救活牠或是浪費藥物,也不知道救牠有什麼用處。甚至可能老鷹被救醒後反過來攻擊她。說起來,父親被殺,自己被懸賞通緝,孤立無援。還有什麼餘力去做這種無益的善心舉動。

  但她畢竟還是救了牠,也許是憐憫,也許是突發善心,也許是她渴求一個同伴?

  舒鈴用力甩頭,怎麼想起心事來了?這可不是個好時候呀!

  雖然現在舒鈴不知道,但她救了有史以來最強大的生物。

  她坐下來,靠著一棵大樹,一手撫著劍柄,稍微休息一下。

  「好累…。」舒鈴心想「閉一下眼好了,這附近應該沒有敵人…。」閉上雙眼,靜靜的傾聽遠方的蟲鳴鳥叫聲,有一股青草味瀰漫在空氣中。左手輕按在草地上,小草軟軟的,一陣夜風刮起,清涼的感覺連皮甲下的身軀都能感受到。她覺得頭彷彿越來越重,思緒也漸漸被濃濃的睡意掩蓋…。

  劍身猛地一扯,舒鈴一驚,用力抓住劍柄。「鏗!」那股拉力只把劍鞘搶了去,舒鈴反手一提,還沒來的及舉劍,脖子一涼,已被人用兵器抵住。

  「老吳,想不到這女娃反應倒快。」一個陰沉的聲音說。舒鈴轉頭一看,他站在左前方僅一步之遙的地方,陽光斜照著他的臉,臉長身瘦,眼小唇薄,一身皮甲,肩上繫著藍披風,手上還抓著她的劍鞘。

  老吳哼了一聲,並未答話。他和說話的人一般打扮,手上長劍擱在舒鈴的脖子上。

  環顧四周,舒鈴發現這一組人共五個,都著皮甲和藍披風,另三人站在舒鈴正前方約十步遠處。其中一人似是首領,手臂上綁了一條紅帶子,臉頰上有一道長長的疤痕。他向陰沉的人說:「瘦子,今天打到大魚羅!這位不就是咱們到處找不著的勞斯大小姐嗎?」

  第二章

  瘦子一躬身,諂媚地說:「都是托了小隊長您的福哪!」

  舒鈴心中大急,左手偷偷移到背後,抓住插在左後腰帶上的匕首。

  「別亂動!」老吳喝道,胖臉上的雙眼直盯著舒鈴的左手,「把手放在我看得見的地方!」舒鈴只好放開,把手緩舉至頭上。她發現老吳後方上空,有一個黑影風馳雷掣而來。

  「把劍丟…。」老吳話未完,黑影一轉,旋風地一掃,擊中老吳後一旋,又再狠撞瘦子。力道之大,連胖子老吳都滾倒一旁。瘦子更慘,幾乎整個人都被彈飛。小隊長等人連忙拔劍,黑影似乎在瞬間判斷突襲已不討好,一個行雲流水的迴旋「」「,向舒鈴迎面而來。舒鈴嚇了一大跳,閃避不及,本能舉臂護頭臉,雙眼緊閉。

  結果並沒有遭重擊。

  手臂微微一沉,有一點重量壓在上頭。

  舒鈴偷眼瞧去,一隻老鷹停在她的手臂上,一雙晶亮攝人的鷹眼輕輕眨了一下,舒鈴有一種說不出的感覺,彷彿牠正在向她打招呼。舒鈴連忙站起身來,舉劍擺出架式,準備迎敵。灰色的大鷹也再次振翼起飛,腿上的布條,不就是…。

  舒鈴大感困惑,灰色?而大鷹翔空,靈活自如,不似有傷…。

  震巽之鷹,他正在適應合體後的感覺。畢竟他以分離的狀況存在近千年的時間。當他從昏迷中清醒,身上的傷就已經痊癒了,精力恢復狀況尚可,元神良好,法力卻幾乎沒復原。

  日出時分,一束陽光照亮了樹下的一個陰影。他心中大訝:「這女孩…。」起身,腿上有東西,他低頭一看,頓時了然:「你救了我…。」他輕聲對熟睡的人說。而她並沒有聽到,依舊睡著。

  「我是什麼?」他心中充滿疑問。「三個元神體…。我是鷹、狼還是人呢?」試圖回想千年前,突然一陣劇烈的頭痛,他痛的用雙翅抱住頭。「可惡!」不得不放棄,他心中一陣煩躁。

  索性衝入漸漸明亮地天空,讓清爽的晨風洗刷一切不快。空中一個盤旋,向東一穿,破雲而出,正面對逐漸由紅轉金的旭日,凌於遼闊無邊的雲海之上,正是雄偉壯觀,不可方物。豪情一起,長嘯一聲,鷹嘯九天,蕩氣猶震,大暢胸懷。

  兩個名字突然閃過腦際「雷斯…斯洛可,那是…。巽狼和震鷹的名字!」他恍然大悟,隨即想到「那我就叫雷斯□斯洛可羅?」一面思考著,他不知不覺飛回了出發點。

  「咦!」雷斯赫然發現女孩有危險。「芒刃之豹…。遭糕!」法力不足以召喚有法術限制的獸魔,用元神和精力召喚獸魔,非旦傷身,而且以他現在的狀況,很有可能會被反噬。

  羽翼一收,流星般破空而下,用最原始直接的方式替舒鈴解了圍。

  小隊長帶著驕傲的神情,用空著的手輕擊另一手掌根,發出小小的掌聲,他兩旁的部下也恢復了鎮定,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樣子。

  「一個十八歲的小妞就養了獸魔。嘖嘖,難怪你可以逃亡到現在。」他向其中一個部下做了一個手勢,接著指指雷斯。那人一點頭,便開始取下背上的弓箭。小隊長續道:「不過很遺憾,你也到此為止了!」

  「碧眼紅雀!去吧!」小隊長大吼。一股紅色的光華從四面八方凝聚在他身前,一隻紅雀從中飛出,朝舒鈴直去。

  雷斯心知碧眼紅雀的攻擊其實並不具太大的威脅性,但是女孩應付的來嗎?旋身順勢而下,忽聽弓弦響,翅膀用力一拍,突然升高數尺,輕鬆閃過利箭。但此時碧眼紅雀已至舒鈴身前。

  只見她不慌不忙,站穩腳步,握劍一揮,橫掃正中紅雀。紅雀散成煙霧,雖繼續前進,但不久就消失在空氣中。

  「白牙之犬!去吧!」小隊長似是驚於舒鈴的能耐,但隨即用一種又恨又妒的眼神看著舒鈴手上的劍,一些紫色的光華正在劍上流動著。

  雷斯一個迴旋輕鬆地讓利箭再失準頭,「裂靈劍!」他心道,「這樣的話,一般的獸魔攻擊便不成問題,好極。那我…。」他轉而注意苦苦瞄準他的弓箭手,突然有一種不安的感覺,如同忘記了什麼…。「對了!還有一人呢?」稍一搜尋,赫然發現另一人繞道樹後,拿著藍光閃閃的毒劍,悄悄地摸到舒鈴的背後。

  老吳和瘦子倒地不起,小隊長正凝神操控白牙之犬的行動,箭手的快箭一直追著雷斯,舒鈴看準了白牙之犬的來勢,向前一劈,快要擊中之際,白牙之犬敏捷的跳開,硬是在空中轉了身,後腿一蹬,前爪再舒鈴小腿上留下一到長長的抓痕。

  雷斯打定主意,平平滑下引箭手放箭,猛地一轉向,閃過利箭,筆直朝箭手俯衝而下,箭手似乎早已料到他的戰術,向下一蹲,雷斯撲了個空,從箭手頭上滑翔而過,底下箭手已搭箭拉弓,只待雷斯一爬升即放箭,這麼近的距離可說是避無可避。

  雷斯心中電光石火一轉,立刻改向。只見灰色的大鷹並未爬升,而是一頭向地面撞去。觸地瞬間亮光一閃,一隻大灰狼雙爪一按地止住前滑,疾速扭身一跳,勢道凌厲的飛撲上來,把瞠目結舌的弓箭手撲倒在地,旋即一口咬斷了他的喉頭。

  事不宜遲,雷斯飛奔至樹後,從背後攻擊偷襲者,前爪剛好踏上偷襲者的肩頭,敵人反應也快,在雷斯來不及發動另一波攻勢之前,用毒劍護住身後,雷斯順勢從敵人頭上越過,險險避過毒劍。

  偷襲者咒罵著起身,忿忿地抹去臉上的血,剛才狠狠地撞到一塊尖角石,在他臉上留下一道血痕。「來啊!你這灰毛畜牲!」敵人怒吼著,想不通狼是那裡冒出來的,他一手橫舉毒劍,雷斯謹慎的注視著。

  雷斯用喉間低低地吼著,樹的另一邊舒鈴對上靈活的白牙之犬,也逐漸現出敗象來。裂靈劍對舒鈴來說太重了點,遇上敏捷的對手就很難發揮優勢,憑著寶劍和不少運氣,舒鈴多次千均一發的擊敗敵人,現在必須和獸魔硬碰硬,已超出她的能力極限,舒鈴心急如焚。

  白牙之犬微蹲欲跳,舒鈴把握機會,猛力橫劈,不料白牙之犬隻是裝態作勢,斜向衝出,從舒鈴左腳邊掠過,再留下一到鮮血淋漓的傷口。白牙之犬得手後並未稍停,又發動一波接一波的攻勢,企圖盡快放倒舒鈴。

  舒鈴心中叫苦不迭,雖然每次白牙之犬來來去去攻擊的都不是要害,但一道道傷口流血不止,很是疼痛,想逃都極不便。舒鈴的雙腿因為劇痛而顫抖著,又因失血而頭暈目眩。每次越來越吃力的揮劍,卻連白牙之犬的影子都碰不到。舒鈴很想直接攻擊小隊長,但移動會造成防守空隙,無疑是白牙之犬的最佳機會,更別題傷痕纍纍的腿了。

  舒鈴益發難招架白牙之犬如潮水般的攻勢,苦撐待變。

  雷斯也注意到舒鈴的情勢,無論如何,他必須盡快擊倒偷襲者。

  第三章

  他喉間發出憤怒的咆吼,露出銳利的狼牙,繞著偷襲者打轉。那低沉的不祥吼聲和仍滴著血的白牙,讓偷襲者心中打了一個突。但事到如今,焉能逃避?

  「呀!」偷襲者壯膽地大吼一聲,挺劍直朝雷斯擊去。雷斯心道:「來的好!」嗖的一聲如灰色風暴一般橫掃過偷襲者,敵人只見灰影一閃,隨即被撞倒,暈頭轉向,心中大駭,等到反應過來,連忙手向後撐穩住,總算沒有後腦著地。咒罵一聲,揮劍向後亂刺,突然,一隻強而有力的手鐵鑄一般扣住了他的手腕,偷襲者大驚,另一手肘用力後撞,對方卻不痛不癢,倒是自己的手肘微微發疼。

  雷斯像扯布娃娃一樣把偷襲者提轉過來,把敵人拉的雙腳離地。兩人的臉只有一肘之距,偷襲者怪叫一聲嚇的雙腿發軟。說不出的妖異鬼魊,那對眼睛非常明亮,冰冷的恐懼蛇般地滑上偷襲者的背脊。他多次出生入死,見過最血腥恐怖的場面,但他始終沒辦法鼓起勇氣面對雷斯。說來奇怪,偷襲者完全放棄了掙扎,一心相信自己必死,甚至,當他看到雷斯那淌著血的嘴唇時,他認為死也比面對雷斯好些。

  「喀!」雷斯一手捏碎偷襲者的喉頭,簡單的一扔,把屍體丟在大樹盤結的根上,提起搶來的毒劍,緩緩朝小隊長走去。看起來邪異恐怖,難以言狀。

  小隊長聽到偷襲者的怪叫,分神看去,瞠目結舌,雷斯由狼變人,狠辣利落的手段,把他嚇得呆若木雞,心中發毛。「妖怪…。」從他的口中只勉強地吐出了這個詞,臉色發白。

  「嚓!」舒鈴趁機解決呆立不動的白牙之犬。

  情勢逆轉,小隊長驚覺只剩下自己一人,再無半分起始的傲氣,開始徨徨然不知所措,雷斯面無表情的走來,在小隊長看來,就如同一個可怕的夢魘,他開始後退,恐懼的看著雷斯,然後越退越快,最後發一聲喊,丟下武器,轉身拔腿就跑。

  雷斯依然不急不徐地走著,丟下毒劍,縱身一跳,光芒一閃,灰鷹長嘯,直追而去。

  笛音尖銳,遠遠擴散出去,驚起周圍鳥群。

  雷斯撞倒拚命吹笛的小隊長,隨即拔出小隊長的配劍,把他釘死在地上。

  這一切,舒鈴看的目瞪口呆,甚至忘記傷口熱辣辣的痛楚,本來是黑白雜色的鷹…。灰鷹…。灰狼…。人…。

  當雷斯走回來,舒鈴死瞪著他,一句話也說不出來。若偷襲者還活著,他必定很驚訝於雷斯的不同,雖然唇邊依然淌血,眼瞳妖邪明亮,但是令人不寒而慄的氣息一掃而空,眼神是溫和友善的,明亮的陽光清楚鉤畫出英氣橫逸面容,他的俊美是難以形容的,就像凌霄之鷹被雲霧繚繞的瀟灑出塵,嗥月之狼莊嚴沉穩的令人望之生畏。灰色的薄衣,有點緊的貼在身上。

  舒鈴心跳加快、紅暈染開雙頰,低下頭去,假意檢查傷口。

  雷斯微感疲倦,他的力量本來就恢復的不多,現在差不多又見底了,剛才笛聲可能很快再招來一批敵人,以他的狀況勉強應戰,如果敵人稍強,就難以抵禦。

  「把傷口包紮一下,我們得到樹上躲一躲。」他說,順手用衣袖抹去嘴邊的血。

  「你…。你是什麼東西?」舒鈴聲音微顫,這問題雖然無禮,但不意中就脫口而出。

  雷斯一愣,隨即苦笑道:「我不知道。」

  這次換舒鈴一愣,這是怎麼回事?

  「快點!」雷斯催促道:「有人來了!」他視力絕佳,看見遠處草叢搖動,人影閃晃。

  舒鈴連忙從背包中取出傷藥和布條,草草包紮好傷口。背上背包,裂靈劍繫在腰間。

  雷斯示意她先爬上樹,他嚴密地注視敵人的動向。「這些人好像是藍門傭兵團的,為什麼要殺她呢?」雷斯望了弓箭手的藍披風一眼,開始思索自己被捲入什麼樣的麻煩。

  一陣摩擦的聲音,雷斯轉頭,看見舒鈴徒勞無功的滑了下來,她的雙腿顫抖著,包紮布被染紅了。「我背你」雷斯說。沒時間猶豫了。舒鈴只得趴上雷斯的背,抱緊他。「抓好」雷斯三兩下輕易地爬上了樹,讓舒鈴坐在最大的樹幹上,他趴伏在一旁,偷偷向下看。

  鐵甲碰撞的叮噹聲傳來,雷斯從樹葉間可看見四名武士從樹林中跑出,雖身著重甲但行動靈敏,應該是受過正規訓練,無人有藍披風,顯然不是藍門傭兵團的人。胸甲的徽章為一隻人立的熊。雷斯並不陌生,那是亞奈帝國的國徽,這裡應該是亞奈帝國的土地吧!旁邊舒鈴連大氣都不敢透一口。

  「不是我們的人。」其中一名武士向四人中唯一頭盔飾有火鳥羽毛的武士說。

  「此人應是首領。」雷斯心中暗想。

  那名武士點了點頭,回道:「那笛音本來就比我們的高一點。」

  當中最高的武士指著弓箭手的屍體問道:「統領大人,這可是捧日軍團的人?」

  頭盔飾有火鳥羽毛的武士說:「不是,藍色斗篷是藍門傭兵團的人,捧日軍團除了藍斗篷外,頭盔上有紅纓。」他擔憂的環視地上的屍體「我聽說他們大部份在嘉揚帝國的山谷中活動,怎麼跑到這裡來了?」

  「統領大人,屬下檢查了一下,」一直未開口的武士說,他從剛剛就先行檢驗屍體。「共有五人,這兩人,」武士指著老吳和瘦子「死於頭部重擊…。」雷斯忽然想起裂靈劍的劍鞘,向旁一看,所幸已好端端的綁在舒鈴腰際「這一人,」武士續道,指向弓箭手「喉頭被野獸咬斷,可能是敵人的獸魔所為。這一人」轉而指向偷襲者「喉骨被硬生生捏碎,」其他武士倒抽一口涼氣,正在說明的武士也改用一種敬畏的語氣「還有剩下這似是首領的一人,劍貫胸而死,普通的鐵劍竟然刺穿胸甲、人體、背甲再釘入草地幾至沒柄…。」

  舒鈴心想:「好可怕的力量。」忍不住打了一個冷戰,偷看雷斯一眼。

  樹下四人顯然看法和舒鈴相同,一陣沉默。

  統領突然問道:「兇手往那邊去了?」

  雷斯心中一凜,能不被發現,避免麻煩最好,但萬一被揪出來,又該怎麼辦呢?殺人自然是犯法的,雖然是出於自我防衛,不過他尚不知舒鈴被追殺的原因。如果舒鈴純粹是罪有應得的呢?雷斯暗想:「她看起來也不像壞人,不過壞人豈都看的出來?我下手也太莽撞了點…。」暗覷舒鈴一眼,兩人視線一碰,立即各自避開,舒鈴臉又紅了起來。

  報告的武士道:「統領大人,此地最近有大批人群經過,跡像混雜,難以辨認,請恕屬下無法回答。」

  統領皺眉道:「不能使用嗅蹤犬嗎?」

  武士答道:「大人,屬下唯一能召喚的種類是白牙之犬…。」舒鈴聞言微微一縮「但是我的那一隻兩天前開始不回應召喚,可能…。」

  統領打斷他:「試試無妨。」

  武士只得答:「是!」

  舒鈴求助似的向雷斯望來,後者給她一個安慰的眼神,無論舒鈴是否為惡的一方,既然有恩於己,雷斯就不可能眼睜睜看她受害,更何況,他相信因該不是這樣的。

  武士輕喊:「白牙之犬!」藍光在他周圍出現,像一陣霧一般繞著他打轉,但始終無法凝聚成形,最後,還是四散消失無蹤。武士似是早料到這種結局,統領則無奈的搖頭歎息。

  第一個說話的武士彎腰去檢查屍體腰帶上的皮囊,高個子的武士說:「統領大人,這會是他們幹的嗎?」

  統領斬釘截鐵的說:「不,不會。那兩個兵團對付彼此都來不及了,不會笨到再節外生枝。」深吸一口氣,環顧左右道:「這附近亂子真不小,我們應該呈報上級請求援軍比較好。」

  雷斯、舒鈴皆大奇,到底這個所謂的亂子是怎麼一回事?雷斯突然碰碰舒鈴,指指右前方的樹林,舒鈴投給他一個疑惑的眼神。但隨即看到一些藍點,仔細一看,不正是一群藍門傭兵團的人嗎?

  下方的四個武士,不久後也發覺了。

  「統領,好像是藍門傭兵團的人來了。」高個子的武士微帶緊張地說:「他們人數大概有二十人吧。」

  「他們來的未免太慢了。」統領沒注意到高個子武士的緊張,兀自沉思:「真是奇怪。」

  「皮囊中的錢和貴重的物品都還在。」第一個說話的武士總算搜索完「沒有發現文件或特殊的東西。」

  當藍門傭兵團的人終於到達的時候,臂上有黃帶子,小隊長模樣的人,一看到四個武士和同伴的屍體,二話不說,刷的一下就拔劍,其他人不待命令,迅速的圍上去,把四個武士圍在中央。

  第四章

  明亮耀眼的太陽已高高地升在空中,白雲朵朵投下緩緩移動的陰影,沒有被遮擋的地方只好直接承受艷陽的威力,熱氣逐漸在大地上堆積,不知名的鳥兒鳴聲此起彼落。一陣風刮起,讓藍門傭兵們的藍披風飛動搖擺,就雷斯的角度看出去,似是一片旗海。樹下氣氛緊張,雙方劍拔弩張,彼此打量對方虛實,誰也不先開口。不過,藍門的小隊長看起來像是認定四名武士就是殺害同伴的兇手,臉上流露出濃濃的殺氣。

  雷斯心中多少有些不舒服,四名武士出現的時間地點都太過巧合,一個弄不好,就會變成代罪羔羊,若這四人因此被害,自己真的能袖手旁觀嗎?他轉頭看舒鈴一眼,很想知道她是不是和自己有一樣的感覺。舒鈴屏息地看著,緊張的神色溢於外,她也是這樣想嗎?

  「你們是什麼人?為何殺害我們的人?」藍門的隊長終於打破沉默。

  「閣下誤會了,我們是亞奈帝國的邊防軍,因為聽到笛聲,所以過來查看。」統領冷靜的說。

  「所以你們到的時候就已經是這樣的羅?」藍門的小隊長狐疑的說。

  「正是如此。」統領不慌不忙地回答。兩人彼此互望,一個滿臉懷疑,直視對方的雙眼,企圖找出一絲作偽的心虛表情,另一個毫不避諱的亦直視對方,表現坦蕩蕩的意念。

  「你們是否知道是誰幹的?」藍門的小隊長陰陰地問道。

  「並不清楚。」統領毫不猶豫的回答。

  藍門傭兵團中出來一些人四處檢查,不過顯然一無所獲。

  雙方又是一陣沉默,其餘的三名武士神態緊張,若對方執意不信,勝算不大,說不定會立斃當場。藍門傭兵團的人臉色陰沉,只等小隊長一聲令下,就要把對方斬成肉醬。雷斯不禁佩服統領的膽量,有這樣出類拔萃的士官,亞奈帝國能夠以武力稱霸諸國確是由來有因。

  「收劍!」藍門的小隊長刷的一下首先還劍入鞘,三名武士明顯地鬆了一口氣,統領微微一笑,藍門傭兵團的人則大為愕然。

  「小隊長…。」一名傭兵團的人忿忿詢問,被藍門的小隊長打斷:「我們和亞奈帝國向來河水不犯井水,想來他們不會無故攻擊。更何況…。」藍門的小隊長用一種意味深長的眼神看著統領「…。將來和亞奈帝國的邊防軍,還得相處一段時間。」

  收劍聲過了一會兒才響起,藍門傭兵們顯然並不相信亞奈帝國統領的說詞。依然用警戒的眼神瞪視。

  統領道:「不知適才閣下的話是何意?貴兵團將在這附近逗留一段時間是嗎?」

  「不錯。」雖然斂去了殺氣,藍門的小隊長回答冷冰冰的,殊不友善。

  「敢問所為何事?」統領毫不放鬆的追問。

  「我們做事,還必須向你們報告不成?」藍門的小隊長話語中有警告的味道。他後方的諸人又開始蠢蠢欲動。

  雷斯訝然,亞奈帝國威名遠播,藍門傭兵團有什麼靠山,竟然完全不買帳。

  「閣下萬勿動怒,在下奉命管理邊關,因此不得不詢問,何況,若是貴團有需要幫忙的地方,敝國說不定也可幫忙。」統領不卑不亢地說出體面的話來,完全沒有一絲敵意。雷斯越來越欣賞這為統領,應對得體。

  藍門傭兵團的人聞言臉色大為舒緩,小隊長知道對方給足了己方面子,語氣也稍微溫和了一些。「告訴你也沒關係,」他終於回答「我們得到情報,前嘉揚帝國大將的女兒舒鈴□勞斯將在近期經過此地,我們是來追捕她的。」

  心中靈光一閃,雷斯轉頭用眼神徵詢舒鈴,後者遲疑一會兒,終於點頭承認了。

  統領看起來很驚訝:「貴兵團一向受雇於嘉揚帝國,為何追捕大將的女兒呢?」

  這個問題似是勾起藍門的小隊長滿懷感慨,歎了一口氣後道:「說來話長,我們現在已效力於耳撒帝國,嘉揚帝國的東西,現在差不多都是耳撒帝國的了。」

  統領奇道:「耳撒帝國竟擊敗了德羅帝國和嘉揚帝國的聯軍?」

  藍門的小隊長答道:「那倒不是,」他又歎了一口氣「不知道為什麼,德羅帝國倒戈支持耳撒帝國…。」

  統領悟道:「原來如此,難怪最近敝國邊關出現很多嘉揚帝國的難民,嘉揚城被攻破了嗎?」

  藍門的小隊長不勝唏噓地道:「還沒有,不過大概也撐不了多久了。我們的總堂被德羅帝國的軍隊佔領了,他們說,」他臉上出現極為不滿、不屑的神情「若我們不能抓到舒鈴□勞斯的話,他們就…。哼!」

  雷斯悄悄地把視線集中在舒鈴身上,為什麼敵人要苦苦追捕她呢?

  沉默了一會兒,統領道:「如果貴團必須留在這附近的話,還請多加小心。我們接獲消息,敝國境內的兩個武士團體,錫卡軍團在一次事件中誤殺了萊勒兵團的元老,兩方將在這附近的小鎮談判,很可能會有衝突產生,所以貴團還請多加小心。」

  藍門的小隊長現在的態度已大為溫和,點頭道:「我知道了,但是我們非抓到人不可,萬一發生什麼衝突,我們自己應該應付的了。」

  統領問道:「不知為何德羅和耳撒帝國會對亡國大將的女兒感興趣?」

  雷斯連忙聚精會神的聽。想知道問題答案的人顯然不少,三名武士,甚至一些藍門傭兵團的人也是很想知道的樣子。

  「大將本人已被殺,抓她好像和她大哥有關。聽說她有一個非常厲害的大哥,現在嘉揚的人民都傳說他在組織軍隊復國。而大將一向頗受人民愛戴,要是真是如此,招兵應該不會太難。」藍門的小隊長頓了一下「但是從來沒有人見過他,所以才要從舒鈴下手,我看這個人根本就只是傳說罷了。」藍門的小隊長嘲笑似的補上一句:「那些宮中的大人物,膽子一個比一個小。」

  他向身後的部下打了個手勢,藍門傭兵團的人便抬起屍體,之後,他向統領點點頭,便帶隊離開了。

  「統領大人,」高個子的武士問道「最近的時局好像很不穩定,我們是否應該加強邊關的守兵?」

  統領點了點頭:「我們最好趕快呈報上級,藍門傭兵團說的不知是不是實情。」他歎了一口氣「國內的兩大教派也是蠢蠢欲動,一年一度神明降臨的日子又快要到了。」

  三名武士倒抽一口涼氣:「大人是說,暴動可能又會出現嗎?」

  統領無奈地道:「希望不是,但…。唉…。為何兩神總是爭鬥不休呢?」

  雷斯心中泛起一種奇怪的感覺,所謂的兩神,該不會是…。

  不久後,四名武士也走的乾乾淨淨。

  雷斯轉頭向舒鈴道:「勞斯小姐,你…。」話沒說完,赫然發現舒鈴正無聲的低泣著,她雙唇緊抿,身體微微顫抖著。

  「別哭…。」雷斯不知該如何是好,手忙腳亂的安慰她,淚人兒依然哭個不停。雷斯真的無計可施,只覺得自己笨手笨腳,呆呆的陪在旁邊一會兒。

  「在下…。去打獵!」他終於想到自己可以做的事。

  本來他可以直接以天地間流動的精華之氣為食,但是,基本上他認為食物比較好吃,而且舒鈴也得吃點東西…。

  他不自覺的關心舒鈴的命運,一個十八歲的小女孩(對有千年以上壽齡的他而言,真的是小女孩。)背負著這麼沉重的國仇家恨,她又能做什麼呢?不過,雷斯暗下決心,這件事他一定幫忙到底,有了他的幫助,舒鈴就誰也不能小覷。

  當雷斯帶著兩隻兔子飛回大樹,舒鈴看起來好多了。「勞斯小姐,你要不要下去?」他問。

  「不了,反正不能生火,在樹上更安全些。」她臉一紅「叫我舒鈴就好。你呢?」

  「雷斯□斯洛可。」他微笑回答,笑容如同陽光一般和暖。「現在你知道我的名字了,但是千萬不能隨便招喚我喔!」

  「這麼說你不是人類。」她睜大眼睛看他,卻沒有懼怕。

  「我不清楚,但是以前有人成功對我施召喚術,所以…。」他苦笑,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是什麼,再可悲不過了。

  舒鈴似乎看穿了他的心事:「你是好人,那就夠了。」她回給他一個甜甜的笑容。

  雷斯心中一熱,卻說不出話來。

  「其實呢,」舒鈴有點不好意思的說:「我還不會召喚術啦,現在我就是要去松陽學院,學習各種能力。」

  「學院會讓你入學嗎?你被通緝了耶!」雷斯奇道。

  「一定會的。」舒鈴信心滿滿「松陽學院是各國協議的中立區,只要到那裡,誰也不能抓我。不過各國都設有關卡,只要過了關,我有入學許可,他們非讓我入學不可。」

  「我聽說這個學院修業期不限,是不是?」雷斯知道松陽學院是非常有名的學府,畢業生往往成為各國政府的棟樑。

  「嗯,」舒鈴點點頭「它只收國家推薦的學生,一個國家一年十個名額,教導戰技、法術,可以學到學生想畢業為止。」

  「那學院的經費從那邊來呢?」雷斯大感好奇。

  「好像是由各國政府負擔吧!」舒鈴側著頭「我也不是很清楚。」

  「如果我沒弄錯的話,你要向這個方向走吧?」雷斯指著只稍高於山頭的夕陽。

  「沒錯。」舒鈴望著雷斯,看到他正用溫柔又專注的表情望著自己,一陣心悸。「我…。我有一個不情之請。」她突然脫口而出,要是他可以陪著她的話…。

  「嗯?」雷斯揚起眉毛。

  「我希望你可以幫我報仇…。」舒鈴躊躇地說。

  「可以,你要我去殺誰?」雷斯很乾脆的回答。

  「謝謝,但是我不是要你去殺人,而是做一件很困難的事…。」舒鈴不安的絞扭著手腕,他會答應嗎?如果他答應,從此她就不必孤身奮戰了…。「我要你當我大哥。」

  「嗄?」雷斯傻了眼,這是怎麼一回事呢?他萬萬沒想到是這個要求。整個世界,卻因為這個請求產生驚天動地的變化,影響未來天下千千萬萬年。

  第五章

  「事情是這樣的,其實我大哥他早就死了。」舒鈴下定決心向雷斯吐露實情,不知道為什麼,她全心全意的相信他。雖然舒鈴自己不知道,但她心中對救命恩人雷斯已有愛慕之意,兼且長久以來都希望有像雷斯這樣,會保護她、溫和有禮又力量強大的大哥。所以竟把大秘密告訴認識不到兩天、不知是人是獸的雷斯。

  雷斯愕然,舒鈴揮手示意他等她說完。雷斯只好把已到喉嚨的問題嚥回腹中。「我家住在道洪城,位於嘉揚帝國最北,和德羅帝國只隔了一座山和山腳的小草原。德羅帝國一向和西北的耳撒帝國交惡,和南方的我們友好。所以耳撒帝國數次南侵,以我們國家的戰士、術士和法師組成、實力不弱的軍隊加上德羅帝國的精銳戰士鋼鐵軍團,總能輕易擊退來犯的耳撒帝國。敵人也知道無法擊破兩國聯手的防線,所以三不五時設法討好德羅帝國或挑撥離間。然而,葛爾陛下和德羅帝國的蓋比陛下是在松陽學院一起長大的好友。他們堅定不移的友誼是兩國邦交的磐石,兩方從不互相背棄。但是,去年,可怕的事情發生了。」舒鈴心情由平靜轉為哀傷,每當想起這段國恨家仇,心中便一陣刺痛。

  沉默了一會兒,雷斯雖然被故事吸引,極想知道下文,但是仍然很有耐心的等著,他知道她終究會說,活過一千年,雷斯有超乎常人的耐性。千年來和人世幾乎無涉,雖然看著很多王國興起和沒落,但震鷹巽狼忙著自相殘殺,所以不太注意人們的事情。

  「去年秋末,耳撒帝國再一次越過邊界,侵入我們的國土。」舒鈴開口道,語氣沉重許多。「我們一方面遣使向德羅帝國告急,一方面葛爾陛下派我父親領軍出戰。父親接到命令後,帶領嘉揚城的常備軍,就是戰士組成的林甲軍和法師組成的黑羽軍前往山澗城準備和術士組成的尾禁軍會合。」舒鈴怕雷斯不知道山澗城,補充道:「山澗城守衛森嚴、城牆高聳,是離耳撒帝國最近的城。」

  雷斯點頭表示明白,他到過山澗城數次,只是都不是用人類的眼光來看這座城而已。他還記得山澗城郊的鋼喙雞是巽狼最喜歡的食物之一,肉質軟硬適中且鮮美,但當地人前往獵捕的很少,因為鋼喙雞也是獸魔,起碼要有像藍門的小隊長那樣的實力才能殺死。

  「那時候我在家裡,收拾行囊準備去松陽學院就學。有一天下午,城中警鈴大響,我出街查看,街上亂成一團,很多人背著行囊、帶著家眷,匆匆忙忙的在街上跑,我到處拉人詢問,都說德羅帝國的軍隊已攻進道洪城了!」舒鈴望著遠山逐漸消失的火紅夕陽,天色越來越暗了。

  「我完全不敢相信,因為我知道葛爾陛下和蓋比陛下絕對不會允許這種事發生。我認為一定是誤傳,守城的士兵大概看錯了。我派僕人去城牆打聽情況,然後就站在門口,等他回來。他去後不久,就有一小隊大概十人的戰士從城門的方向走來。他們的盔甲上染滿鮮血,劍也被血污沾滿,肩甲向外突出、胸甲上浮現一把劍的圖案,正是鋼鐵兵團的特徵。他們理都不理周圍四處逃竄的人群,直直向我家過來。」舒鈴的呼吸漸漸急促起來,難掩心中激動的情緒。

  雷斯靜靜地聽著,此時忍不住插問道:「有沒有可能是別人穿上鋼鐵兵團的盔甲呢?」

  舒鈴答道:「是有可能,但後來我逃亡的時候,一路打聽的消息都說耳撒帝國獲得德羅帝國的支持,還在山澗城聯手擊破防線,共同入侵嘉揚帝國。」

  雷斯沉吟道:「然後呢?」

  舒鈴道:「他們攻破道洪城的時候,山澗城尚未陷落,我猜他們大概想挾持我威脅父親。後來我從家中一個隱藏的魔法陣傳送出城。決定還是先到松陽學院尋求庇護,這樣我父親就不必在前線照顧我,沒想到…。」舒鈴聲音哽咽,雙目泛紅。

  雷斯同情的看著她,完全不知道該怎麼辦。要怎麼樣才能安慰哭泣的人?

  「我在路上,聽說一件很有趣的事。」舒鈴突然笑起來,一滴淚珠尚掛在臉頰,使這個笑容看起來很怪異。「敵人搜查了我家,大概是想找點情報什麼的。卻搜出了我大哥的出生證明。」舒鈴看雷斯困惑的樣子,隨即解釋道:「在各國都一樣,貴族、皇族或有錢人家,在小孩出生三天後會舉行正式命名儀式,請高階法師施一種祝福法術在小孩身上,能提高新生兒的全部三項基本能力,省下未來約兩年的修習時間。法術的施行需要用到小孩的名字,詳細情形我也不是很清楚。但是施行後,施法地會留下法術標記。敵人一定是請法師搜索,結果顯示父親除了我以外,還有一個兒子。當初祝福儀式舉行的時候,父母親並沒有邀人來觀禮,大哥其實在四個月大的時候就出意外夭折了。我母親十分傷心,把他私自葬在後院。後來,你媽和母親相繼過世後,除了我父親跟我,就沒有別人知道我大哥的存在了。」

  雷斯奇道:「那舉行儀式的高階法師呢?」

  舒鈴答道:「就是我母親,她是嘉揚國內法師公會的主席。」

  雷斯悟道:「原來如此。」

  舒鈴續道:「敵人法師施法追尋我和大哥的下落。結果因為我帶著風之狐的護身符,」她從衣襟中拉出脖子上的項鏈,是一塊綠色寶石樣的晶體「所以只能大概知道我的方位,而追尋我大哥卻如同石沉大海。只有法力非常高強的法師才可以反制追尋的法術,或是死了。但母親生前因為思念大哥,用法術塑造假形體的大哥,雖然隨著母親的去世而消失,但還是對敵人法術造成影響,誤導了敵人法師。聽說顯現出來的結果表示,我大哥近期內還住在房子裡。」舒鈴微笑「所以他們就緊張起來了,大哥法力高強,又是大將的兒子,說不定會號召人民反抗。當我聽到這個消息,我就刻意助長這樣的傳聞,現身在旅館然後暗示大哥將會帶領人民驅逐外侮。雖然會造成敵人傾力追捕我的結果,但也鼓舞了尚在反抗的軍士和人民的士氣,嘉揚城到現在都還未失守,我大哥功不可沒。」

  雷斯聽著,不覺好笑起來,用這種方法鼓勵士氣,真是前所未聞,不過,既然有此良機,倒也不失為聰明的方法。「這樣子瞞的了一時而已…所以,我想請你…。」舒鈴不安地再次扭絞雙腕,畢竟這個請求不但會讓雷斯有生命危險,更是無窮無盡麻煩的開始,等於是接下了一國興衰的責任。事實上舒鈴不無私心,除了復國大事外,也希望雷斯能留在她身邊。

  雷斯自然瞭解會惹上不少麻煩,但是試想,一個活過一千年的人最怕什麼?

  答案是:無聊。能做的事情差不多都做過好幾次了,能涉足其中去玩玩,對雷斯而言是難以抗拒的誘惑,所以…。

  「好!」雷斯毫不猶豫,快快樂樂的應了。

  「啊?」本來以為會被拒絕的舒鈴大喜過望,但隨即看到雷斯興奮不已的樣子,不禁懷疑他到底知不知道自己答應了什麼。「你答應要當我大哥?要對抗德羅和耳撒帝國?可能要面對很多很強大的敵人和暗殺手段?」她小心翼翼地詢問確認。

  雷斯忙不迭地點頭。「你知不知道會很危險?而且很複雜很麻煩?可能要花很久的時間?」舒鈴懷疑地看著雷斯,後者又是一陣點頭。「那你為什麼那麼高興?」

  「因為會很好玩。」雷斯英俊的臉龐浮現稚氣地笑容,舒鈴為之絕倒。

  兩人在樹上吃了一點生兔肉,夜幕溫柔的披覆下來,鑲著滿滿的星辰閃爍,清涼的夜風流過樹林,引起眾樹的沙沙耳語,寧靜的夜被蟲鳴鳥叫劃破,皎潔的明月撥開厚雲,將柔和的月光印在一對男女身上。他們決定就在樹上睡,大樹樹幹粗實寬廣,枝幹交錯,有足夠的空間,同時,也很安全。

  這輕柔的平靜非常醉人,雷斯輕嗅著夜風,只得到一些植物和小動物的氣息,他的眼睛看穿黑暗,只見整個大地都陷入沉眠。一個小小的鳥巢,鳥兒張開羽翼,抱著小鳥們睡著,還有松鼠的窩,狐狸的洞穴…。全都靜悄悄的。

  時值春末,夜晚仍冷如水,舒鈴認為雷斯心思純潔,又一派天真,也就毫不避諱,乾脆把他當作熱抱枕,舒服的蜷在他的懷裡。月光照亮她的臉龐,發出柔和的光輝。雷斯癡癡的看著,看著首次擁有的家人,注意到她的美麗。他輕撫她的秀髮,不敢移動,深怕吵醒她。之後,他靜靜地閉上雙眼,帶著滿足,緩緩汲取天地的精華,補充精力和法力。

  第六章

  次日清晨,雷斯從睡夢中醒來,看見舒鈴坐在一旁,半沉思的把玩著裂靈劍。「早!」雷斯打了一個呵欠,昨晚為了補充精力和法力,汲取天地精華到半夜。「早,大哥!」舒鈴轉過身來,還劍入鞘,給雷斯一個甜甜的笑容。「在想什麼呢?」雷斯坐起身來,拿起一旁昨晚割下的生兔肉片,昨晚寒冷所以肉並沒有腐壞,吃了起來。「我在想我們該怎麼做。」舒鈴正容道,望著狼吞虎嚥的雷斯。「首先…。得替你弄到松陽學院的入學許可。」「嗄?為什麼?」雷斯滿口食物,模糊地問。「因為你是貴族,又是長子,一定從小學習宮廷禮儀,眼下就只能去松陽學院學了。」舒鈴開始折疊昨晚當被蓋的斗篷,收拾背包。

  雷斯嚥下食物:「可是要是嘉揚帝國的人聽說他們的救星才剛入學松陽學院,不太好吧?」舒鈴把斗篷用力塞進背包「我知道,但要是你不懂禮儀的話,他們不會相信你是我大哥。」雷斯抓抓頭「去打仗或招募士兵,應該不會用到那些儀式吧?應該看不太出來才對。」舒鈴搖頭道:「你可能要參加一些宴會,而且,學過禮儀的人舉手投足都會自然而然的流露出優雅的氣質,你…。」她苦笑地看著雷斯野獸般的吃相,心道:「貴族怎能這樣吃東西?」雷斯看到舒鈴一直看著他吃,自知吃相不佳,不好意思地說:「你吃過了嗎?」「不了,我不餓。」舒鈴答道,但腹中卻響了起來。「餓了就吃嘛,有什麼好客氣的?」雷斯遞肉片給她。「我吃乾糧好了。」舒鈴轉身翻找背包。雷斯大感奇怪,難道自己的吃相真的難看到會讓別人吃不下去嗎?還是…。「你吃不慣生肉,是不是?」雷斯笑問。

  「嗯,是有一點啦!」舒鈴暗想:「過了夜的生肉,新鮮的還好。」「那還不簡單。」雷斯把肉片全都堆放在一個碗口粗的樹枝上。「別生火,會被敵人發現的!」舒鈴弄不清楚他要幹什麼,連忙出聲警告。「別擔心,不是生火。」雷斯把最後一片肉片也放上去,然後…。

  「出來吧!炙虎!」火焰憑空出現在雷斯四周,向他胸前滑去,彙集成一隻由火焰構成,張牙舞爪的大老虎,飛撲出去,撞上放著肉片的樹枝,然後四下散開,從枝葉間落下,又如同出現時一般,憑空消失。肉片嘶嘶有聲,肉香四溢,底下的樹幹則完全變成了焦炭。

  「還好肉沒焦。」雷斯撿起一片兔肉,放在鼻前嗅了一嗅,隨即放入口中大嚼。「好吃、好吃,難怪你愛吃熟的。」雷斯口齒不清地讚道。此時一旁瞠目結舌的舒鈴,不但驚訝萬分,而且哭笑不得。炙虎是許多中階火系術士,遇到強敵才會招喚、法力消耗頗多的重級攻擊獸魔,更是許多高階戰士夢寐以求的養獸,而雷斯竟然招喚牠來燒烤早餐,絕對是空前,說不定也是絕後的了。

  「吃吧,趁熱吃。」舒鈴怔怔地接過肉片,只見雷斯一副自得其樂的模樣,不禁問道:「不會太耗法力嗎?」「什麼?」雷斯津津有味的嚼著。「招喚炙虎不會太耗法力嗎?」雷斯笑道:「不會不會,雖然我的法力一直沒有完全恢復,但這種程度的獸魔,招喚上百次也不會損多少。」舒鈴再次愕然。

  兩人吃完早餐,舒鈴在雷斯的幫助下才下了樹,她的腿傷雖已不再流血,但仍使她行走困難。

  雷斯變成一隻大灰狼,伏下身軀。「坐上來,我載你比較快。」舒鈴紅著臉,跨上了狼背。「準備好了嗎?」前頭雷斯的聲音傳來,大灰狼隨即站起身,大步平穩的走起來。

  晨曦陽光透入樹林,鳥叫蟲鳴不絕,中有一幕奇景。

  一匹巨大而美麗的灰狼,背上載了一個雙腿布紮的少女,在林子裡輕巧而迅速的走著。狼掌落地輕柔,踏在黃色落葉覆蓋的綠草地上,幾乎不發半點聲息。當灰狼經過樹林亮處時,金光照耀在牠如絲綢般滑順的毛髮上,反射出銀白的閃光,亮的讓人以為,牠是純銀鑄成的。

  舒鈴忍不住一再撫摸灰狼的毛皮,感覺那種滑順和柔軟,她不由自主地想到雷斯身上的灰色衣服,摸起來也會這麼柔軟嗎?

  「大哥?」她試探地問。「嗯?」雷斯的聲音從前面傳來。「你變成人的時候…。我是說你是人的時候,那件灰色的衣服,是你身體的一部份嗎?」舒鈴好奇地問道。「不是,那是我的獸玉。」雷斯輕快地回答,縱身一跳,跳過一塊橫躺的樹幹。「獸玉?」舒鈴覺得似乎在那裡聽過這個名詞。「你應該聽說過吧?不就有一塊掛在你的脖子上嗎?」雷斯說話完全不喘,腳下卻不稍停。「這個護身符啊?」舒鈴將綠色的晶體從脖子上取下來,放在手心端詳,陰暗時看起來近乎墨綠的晶體,在被陽光照到的瞬間轉為翠綠。「應該說它以前是獸玉。很多魔法物品上都鑲有獸玉,可以增強法術效果和造成一些複雜的魔法效應。」雷斯嗅嗅空氣,沒有敵人的味道。「什麼複雜的效應啊?」舒鈴大感有趣,順手把護身符戴上。「唔…。像是…。像是你的裂靈劍,劍柄內包藏熔岩之熊的獸玉,算是火系中的陰火,所以法師在製造的時候,就要考慮施陽火的封印術使這把劍完全偏向火屬性呢?還是施陰土的,使它能有生命力,自行成長升級?還是施陰風系、陽金系、陰水系、陽木系、陰木系、陽風系、陰雷系、陽土系…。等等,或同時使用數種,這些法術又會互相影響,和獸玉本身的特性也有牽連,造成不同的效果,是一門高深的學問。」雷斯打了一個呵欠,清晨的感覺真是舒服。

  舒鈴聽得頭都暈了,深怕雷斯還再說下去,連忙轉移話題。「你怎麼知道的?」雷斯用一種慵懶的聲音答道:「做過一點小研究。你知道,當你無事可做、無聊到極點的時候,去研究個東西也是不錯的。我還可以告訴你,獸玉吃起來沒味道,那種都一樣,真令人失望,是不是?還有,如果你對炙虎的獸玉同時下凍結咒和解凍咒,會很有趣,不過要先設保護結界,免得像我上次那樣被炸傷。但它居然能炸掉半座阿德烈山,真是大出我意料之外…。」

  「阿德烈山?」舒鈴大訝。阿德烈山佔地數百里,位在亞奈帝國西南,約三百年前突然崩塌大半,餘下的部分變得峭直無比,亞奈帝國的大祭司把山突然崩塌解釋為帝王無治國之德,一度引發亞奈帝國內戰和各國間情勢的動盪不安,居然…。

  「對啊,沒想到阿德烈山看起來挺高大,炸一下就垮了,亂中看不中用的說。」舒鈴差點昏倒。

  「你怎麼啦?」雷斯見舒鈴久久不說話,關心地問。「沒、沒什麼。」舒鈴苦笑著搓揉太陽穴,覺得還是談點別的較好。「獸玉是怎麼做出來的呀?」「要先修練元神,也就是意志力。再加上一些超級複雜的法術。好像只有獸魔能做的樣子,沒聽說過人類獸玉。」雷斯輕巧地跳上一塊岩石,背上仍十分平穩。

  舒鈴完全不敢問所謂「超級複雜」是什麼意思。「有什麼用途呢?」「用途可大了。」雷斯轉轉耳朵。「像可以變成利爪、衣服等等,最重要的功能是儲存力量。你知道,」他涉足入水,開始渡溪。「基本三項能力:元神、精力、法力,用掉之後會慢慢恢復,但除非特別修習它,否則量值都有一定限制。有了獸玉之後,就可以慢慢把力量存進去。久而久之,連低階獸魔都可以有和高階獸魔一搏之力。」溪水越來越深,舒鈴的腳踝也浸進水裡。過了溪後,雷斯先讓舒鈴下來,自己走回溪邊喝水,喝個痛快再用力把自己甩乾。

  「我聞到人的味道,」雷斯告訴舒鈴「我先去看一看。你可以先想想我們要怎麼過邊關。」亮光一閃,灰鷹揚長而去。

  舒鈴倚樹而坐,聽著流水叮叮咚咚的聲音,自開始逃亡以來第一次有安全的感覺,她不再孤軍奮戰,有雷斯會幫助她。雖然雷斯這傢伙做事有時有點異想天開,但感覺的出來是個可靠的人,也是個溫柔的人。想到這裡,舒鈴的臉就紅了起來。腦海中浮現雷斯帶點稚氣的笑容,他長得相當英俊,身材勻稱挺拔,雙腿修長,是她見過最好看的人,最特殊的是他給人的感覺,有一種若有若無的矛盾性。

  舒鈴回想起第一次看到他的時候,他用劍把敵人釘死在地上,在那一瞬間,舒鈴彷彿看到他身周散發出吞噬光線的黑影,如同火焰一般在周圍搖擺、燃燒,景物越接近他就越灰暗,有種被吞噬了、虛無的怪異感。那真的是讓人頭皮發麻的感覺,一直到他轉身面對她的瞬間,她仍很清楚地感應到,在一片黑暗瀰漫的情況下,他的雙眼卻異常明亮,有股很重的邪氣,讓她寒毛直豎。舒鈴打了個冷顫,想到就渾身不舒服。

  最令人困惑的是,之後,鬼魊感完全消失了,好像從不存在一般,取而代之的是這個溫柔、天真、充滿朝氣的雷斯。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呢?

  「前面不遠就是邊關。」雷斯對舒鈴說。他因為不放心舒鈴一個人,所以稍微看了一眼就趕回來。「還滿熱鬧的,守衛也很多。你有什麼點子?」「我還沒想到。」舒鈴沉吟道「我們先去,再看著辦好了。」「那麼,」灰狼再次出現「坐上來吧!」

  一人一狼躲在樹林邊緣,打量著眼前的小鎮。說是小鎮其實並不非常準確,因為居民都是準備過邊關的商旅,有些商人在這裡休息的時候,也不忘擺攤做生意,什麼南北雜貨、日常用品,乃至魔法道具,甚至雷斯還看到有人販賣一籠一籠的幼年獸魔。顧客除了商人外,還有一些換了班的邊防軍,以及商旅顧請的傭兵,人來人往,甚是熱鬧。奇怪的是,有一群扶老攜幼的人,在道路兩旁撘起帳蓬,人人身上都是灰塵,神態疲憊。

  雷斯想起統領說的話,頓時了悟這些人正是嘉揚帝國的難民。「那些人是嘉揚帝國的難民。」舒鈴的聲音從背上傳來,灰狼點點頭道:「戰爭還沒結束嗎?」「應該快了。」舒鈴歎了一口氣「從去年秋末打到春末,敵人應該會暫停攻擊,等待補給充足再進兵,因為耳撒帝國並不富裕,有德羅帝國資助,也撐不完這個春季。所以我們在松陽學院只能留到秋季結束,用冬季組織訓練軍隊,因為最快敵方在明年春天就有能力進行第二次攻擊。」雖然計畫如此,但敵方勢大,要在短短的一個冬季募兵和訓練,仍是過於傖促,偟論在缺乏物資和人員的情況下勉強拼湊出來的軍隊,能有多少勝算。舒鈴心中暗歎:「多半還是以卵擊石,但全國人民都把希望托付在我們身上,焉能棄之不顧?我也就罷了,無端端把雷斯拖下水,也太對不起他。」心中歉然,輕撫灰狼閃亮銀灰的毛髮。

  雷斯心中卻想:「一個冬季呢!時間有點短,不過真是越來越有趣了,還可以先去學院上學,好好玩耶!要去那裡弄個入學許可呢?嗯,反正偷拐搶騙,無一不是辦法,船到橋頭自然直。」想到正令舒鈴發愁的未來,他卻雀躍不已,恨不得趕快到來。

  第七章

  此地名為松陽,位於嘉揚帝國和亞奈帝國之間,地勢低平,少有丘壑。享譽國際的松陽學院,便在此地沿松陽湖而築。當松陽學院建立之時,此地位於各國交界處。北方兩小國佩格和納特,氣候寒冷、土地貧瘠,但多產中下級獸魔,所以人民多狩獵維生,性情強悍。兩國有監於人少地微,以通婚方式逐漸合併,在不動用武力的情況下成功聯合,共組耳撒帝國,第一任國王由原來兩國皇室通婚生下的次子擔任,據說當初諸位皇子之間曾爆發嚴重爭奪,但耳撒帝國國史否認這件事的存在,聲稱王位傳承一切和平,卻無法抹殺即位前後,皇子由二十三人變成剩下四人的事實。國史中記載:「該月氣候酷寒,五、六、九、十三皇子俱不幸染疾身亡,四皇子夜遊不慎墜崖,七、八、十皇子狩獵時被獸魔殺害,其中三皇子帶傷回宮,傷重不治。十一、十七皇子於行軍時落海,下落不明…。」事實上,耳撒帝國每逢新帝登基之月,皇子都大量死亡,甚至太子也常因「意外死亡」而臨時換人,該國國民早已見怪不怪,史官常常請辭,因為要替憑空消失的諸皇子編造合情合理的自然死因,常令他們頭痛不已。

  松陽東北有國名尼奧,東方有國名達納,東南當時尚為無人的荒野。尼奧國立於山間,境內多高山,以出產有神奇療效的各種魔藥聞名於世,但山勢高聳,采之不易,至使人民多為攀爬能手。耳撒立國後,尼奧國開始戰禍連年,許多人不堪其苦,便南遷達納國尋求庇護,許多人從此在達納國生根,不再回歸。不久,尼奧慘遭耳撒滅國,達納宮廷召開緊急會議,祖上為尼奧人的官員力主出兵助尼奧復國,以為達納和耳撒間的屏障,達納本國人的官員有的主戰,有的主和。當時國王瓦倫泰三世,採納了主戰派的建議,不幸兵敗身亡。王僅有兩位皇子,大皇子好武,二皇子厭戰,在危急混亂的情況下,大皇子帶著親手訓練的聖劍軍團和尼奧舊民等主戰人士北上迎敵。雖沒有得到全面性的勝利,但也奪得尼奧南部一部分土地。二皇子愛好和平卻也非軟弱之人,在國內佈防的同時,也命許多主和派人士前往南方墾荒,以做為長期堅守的後援。之後,大皇子已扼止耳撒帝國的南侵,發現國土倍增、治理不易,便告訴弟弟:「南方由你治理,北方由我管裡。」達納國於是一分為二。北曰德羅帝國,聖劍軍團為鋼鐵軍團之前身。南曰嘉揚帝國,開墾後氣候溫暖,物產豐饒,人民比較不喜苦練戰技,多習魔法,魔法師人數為各國之最。

  雖然後代史學家多方考證舒鈴和雷斯入關、入學後,到雷斯現身嘉揚城之間發生的事,但仍一無所獲。傳奇人物雷斯的時代史料損失嚴重,這要歸咎於後代某位皇帝,他對雷斯的生平極為好奇,大量搜集各國雷斯活躍年代的史書,死時又下令陪葬。雖後世頗有人企圖盜墓求書,潮濕的地底也早就銷毀了珍貴的史料。因此,這篇傳記只好採集民間傳說作為參考,再盡力考證,力求貼近事實。有個但書:在雷斯的時代正史不見得準確,讀者見耳撒帝國的情況就知道了。有不少史學家認為把雷斯視為震巽獸的型態之一太過荒謬,不過雷斯其人本身神秘色彩本來就很重,有關他的孩提時代和成長過程全是一團謎,更何況他和震巽獸的確有密切的關係,多方查證後,傳說的真實性竟很高,所以雖駭人耳目,在此還是將此事收入傳記之中。

  舒鈴和雷斯相遇於青龍七年春末,當時雷斯性情仍好玩活潑,甚至有點天真。但當雷斯再次出現,他似乎成熟穩重多了。時仍為青龍七年,秋末。舒鈴技淺術寡,雷斯留她在松陽學院繼續深造,隻身潛回人心惶惶的嘉揚首都(嘉揚城)。

  雖敵人暫時退兵,但城內精銳盡失,稍有戰鬥力的後備軍團被剛承被俘父王之位的太子阿博特□瓦倫泰扣在手中,打算若情勢不妙,便令他們護衛他逃亡。上位之人抱著如此心思,底下官員大都計畫著如何帶著家產安全逃往他國。極少數主戰人士心灰意冷,同時對城內士兵、存糧、軍備均不足的情況束手無策,除了每日會同魔法師加強防護陣勢外,只能坐以待斃。民眾能逃的幾乎都逃了,剩下老弱婦孺和數百名情願死戰的青年,面對未來近百萬訓練充足、軍團完備的聯軍,何只是螳臂擋車?在這樣的情勢下,震巽獸以故大將之子的身份,挾著舉世無雙的力量,旋起歷史的風雲,走出神話,走入真實。

  鋼盾上砍痕纍纍,清晨在城牆上放哨的士兵心疼地輕撫盾上的傷痕。原有的美麗鹿紋國徽,都被削去了大半,身上鋼甲同是滿目瘡痍,所幸自己倒沒受多重的傷。放眼望去,城牆上多的是缺手缺腿的傷兵,只要還能走兩步的,那個不被趕上來守城?還有一些老人和十多歲的大孩子。老的穿了鋼甲,行走不穩,小的力氣足,但毫無臨敵經驗,受過的惟一訓練就是瞭解軍中口令的含意,加上本身的一腔熱血。士兵搖搖頭,不久自己和他們的血都將染上石牆,也沒有什麼好說的了。傳言中的人真的存在嗎?就算是他,又有何能奈力挽狂瀾呢?

  有人!士兵收起滿懷愁思,一手握緊掛在腰際的號角,戒慎的打量來人。只有一個,且就算從城牆上向下看,也看的出來此人身材高大。藍衣黑披風,黑色短髮,五官端正,胸前繡了把被蛇纏繞的劍,勞斯家族的族徽…。

  雷斯微笑地看著夾道歡呼的群眾,這些人瘋狂的呼喊他的名字,彷彿他已是凱旋歸來的英雄。他們扯起身上的衣帽往上拋,頓時日為之蔽。許多人更是擠過來,想要拍拍他,嚇壞了座下的馬兒。

  「讓開!」護衛雷斯進城的守衛隊長娜蒂叱喝著聳動的人群,指揮四名城衛驅離擋路的人,一面恭敬地對雷斯說:「侯爵大人,您是否希望驅散他們?」雷斯平靜地答道:「不必了,隨他們去吧。」「是。」娜蒂心想:「這些人是向他歡呼的,我這個問題也問的笨了。」會心不在焉,和侯爵大人的長相有點關係。不但年輕俊美且溫和,不像一些高官貴族子弟趾高氣揚、目中無人。「娜蒂小姐。」「是、是。」娜蒂連忙應聲。「為什麼大家那麼興奮?」雷斯問道。人群中一張張臉龐尚留有憂愁的痕跡,淚痕、傷疤…。現在卻因為他的「歸來」而充滿歡愉。

  「因為您是他們的希望,您…。」同樣愉快的神情觸動雷斯的心靈「將領導我們、保護我們。」這句話如同投水之石,引起胸中震盪、連漪。也許是天真使這些人毫無保留的相信他,也許是愚蠢使他們不知懷疑,但既然他們全心相信他…。

  良久,「那麼,他們、你」雷斯緩慢但堅定地說:「將不會失望。」

  本來只是為了履行對義妹的承諾,但是也許…。這些人也同樣值得保護。無論如何,從現在起他們的命運將和自己連結在一起。雷斯深吸一口氣,拉緊韁繩,健腿一夾,座下馬匹突然人立長嘶,他順勢向人群優雅的一揮手作為感謝,愁城中爆出一陣熱烈的喝采。

  娜蒂看著馬背上英姿煥發的雷斯,有種奇異的感覺。他的話、他的行動似乎是做出一個承諾,應許這座絕望之城一個明亮的未來。

  新任嘉揚帝王阿博特,在後宮和寵妃們玩著捉迷藏。年齡約三十出頭,身材略矮,本來穿起來完全合身的狐皮裘、羽背心、錦緞褲,現因害怕敵軍入城而鬆了一圈。不久前對國事不聞不問、只顧吃喝玩樂的太子,聽說要他登基,驚得從馬上摔下來。根據時人私底下的記載,他即位時「侍臣入內,見帝爬窗而逃,外呼諸臣往尋,久不得見。後聞庭樹異聲,遂見帝隱其中。」要他做被兵臨城下的國君,顯然讓他大為驚恐,時常上演逃亡記。最後當權日官見實在不行,暗囑侍衛封鎖皇城,明為「保護」實為「監禁」。知道逃不出去,他就此認命,沉迷酒色,打算在死前玩夠本。國事丟給日、月兩官,不過反正國將滅,也就沒有人管了。

  「外面何事吵鬧?敵兵進城了嗎?」阿博特衝進大殿,嚇得臉青唇白,逢人便問。「快!傳令軍團護駕!」不待日官回答,他又轉身想帶寵妃們一起逃。「陛下勿慌,敵人並未進城。」日官早摸透了皇帝性子,非常技巧的踏步「碰巧」擋住阿博特的路。「大將長子雷斯□勞斯歸國護駕,百姓歡騰迎接,故而喧鬧。現正宮門外候見。」年邁的日官一說完,阿博特馬上重拾帝王尊嚴,怒道:「大將之子?什麼東西!小小一個侯爵也敢打擾朕,拉出去殺了!」

  月官大驚,前進奏道:「陛下,現乃非常時期,傳聞雷斯法力高強,乃一能士,斷不可自毀長城,望陛下三思!」

  阿博特煩道:「好了好了,朕就饒他一次,把他趕出去,別來煩我。」不耐的揮手,真不識相,剛才他差點找到愛妃了呢。

  「陛下,他請求領軍,是否…。」日官話尚未說完,阿博特瞪著兩眼珠子,氣勢洶洶地道:「現在只剩一個軍團了,他要軍隊自己去徵兵,別打後備軍團的主意。還有,軍備、糧食自己想辦法,現下國難,沒有餘力養他。」語罷,一下子又不見人影。日官月官相視苦笑,知他定是回後宮,玩樂去了。

  「侯爵大人,真抱歉。」侍衛長亞貝,向年輕(外表看起來)的侯爵傳達完日官的命令後,衷心地為他叫屈。有多少高官權貴逃的不見蹤影?難得有人自動回國,王上居然毫不重視。日官、月官商量後,覺得雷斯力量強弱誰也不知道,就算要死馬當活馬醫派他迎敵,兵權王上是絕不肯鬆手的。所以念在雷斯一片愛國之心,封了他一個「冬官」卻無法給兵。

  官位是很大,帝王之下為日官,再下月官,分掌四部。春官經濟、夏官民意、秋官刑罰、冬官軍事。連雷斯的「父親」也不過大將而已,不到冬官的地位。當下春、秋兩官尚在,夏官出使亞奈帝國求救,冬官早已陣亡,底下官員或逃亡、或戰死。所以把全國軍事總管的寶座大方的送雷斯當安慰獎,實際上他麾下一名可用之兵也無。

  「嗯…。」雷斯大感無奈,沒想到國王是這樣的人,國家不亡也難。要是他真是大將之子,不如掉頭走掉算了,報父仇靠自己說不定還比較有機會呢!

  「侯爵大人,如果您收人的話,我定會請調您麾下。」亞貝堅定地說。與其成天窩在城裡等死,不如出去痛快地廝殺,光榮戰死也好過做縮頭烏龜。「大人,我也是。」娜蒂接口道:「若只是躲著不出,起不讓後人以為嘉揚儘是懦夫!」

  看來國家還有點救。戰爭帶來的興奮感麻麻地掃過雷斯全身上下,他發現自己也滿好鬥的。「很好,那麼…。」雷斯英俊的臉龐浮起一個微笑「我們得先替軍隊找到士兵才行。」娜蒂皺起眉頭,這正是問題所在,稍有戰鬥力的青年早就被迫入了守城軍,要到那裡去找人?就算找到了,意願恐怕也不高。只要不是白癡,誰都看的出來嘉揚亡國在即,誰會加入敗軍?所謂錦上添花的人多,雪中送炭的人少,娜蒂心下感慨。平日高談闊論、豪勇自許的人,國難當頭就不知去向。現在雖有向亞奈帝國求助,但遠水救不了近火,更別說成敗尚在未定天。

  新任的冬官沉思著,他的雙眼定定望向遠方,位於城牆一角的魔法陣,許多身影搖晃著,舉著他們的手,將力量注入護城的魔法盾中。他的目光集結在那裡,但他的心思不在。沉思中,眸子裡隱含溫潤的光華,極勻稱的身軀彷彿凝住,氣息表現出來他那不符合外表年齡的智慧,藍色的衣領不經意的露出裡面的一小塊銀灰。

  不久,笑意再次暈開在完美的臉上。「可以試試…可以試試…應該會很有趣…我可以嚇嚇他們…」

  「大人?」亞貝疑惑的望著那微帶稚氣的笑臉,發現自己產生幻覺。侯爵好像正在發光,朦朧、柔和的光。更令他驚訝的是他發現那不是幻覺,當侯爵的手進入披風的陰影時,它照亮了暗處,雖然光不是很強,不易發覺。看起來不像魔法,因為它如此不明確。看起來倒比較像是…情緒的表徵?

  「我想我知到要怎麼做了。」雷斯心情很好,雖然他要去做一件可能對人來說有點恐怖的事情,但他覺得很好玩。

  亞貝發現,侯爵大人有時候笑起來滿邪惡的。

  震巽傳說第八章更新時間:08/19 20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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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耳撒帝國皇宮的走廊上,美麗的倩影在中央緩步。她白而纖細的手臂微微從袖中露出來,全身包裹在柔軟的白紗袍中,戴著兜帽,四周瀰漫著清淡的香味。她的柔弱似乎經不起風的輕拂,少許棕色細潤的髮絲逸出帽沿。

  宮中守衛們從來無幸見到她的臉,只看到她曼妙的身材和聽到白袍細微的摩擦聲。

  晶瑩如玉的白手握著一根鑲滿寶石的魔法杖,剛剛好被她手指環住的粗細,頂端放出柔和的亮光,照亮皇宮有些陰暗的走廊。柔光觸及的宮廷壁畫都是以戰爭為主題。戰爭、一場又一場的戰役、偉大的勇士、歷代國君和保護耳撒帝國的神祇,英勇的陽神。陽神威武粗曠的浮雕吸引住她的目光,她停在有陽神雕刻的門前,玉手輕扣。

  ┌進來。┘一個為沙啞的洪亮聲音從裡面傳出,她輕輕舉起魔杖,朱唇微動。門向兩邊慢慢打開,如同被看不見的手牽引著。

  ┌各位,這是小女夢妮。┘老國王說。輕便的獵裝掩不住一身發達的肌肉,唯一一隻剩下的獨眼閃爍著野心的光芒,當它轉到夢妮身上時,目光中卻多了激賞和隱隱的恐懼,在場的人都沒有發現,因為他們的注意力都轉到夢妮的身上了。

  議事廳泛起一陣輕蔑的耳語。在這裡,戰士的評價遠高於魔法師。手無縛雞之力,只能倚靠魔法的人被認為是懦弱。雖然戰爭中總少不了他們,但魔法師通常躲在士兵們的背後,喃喃念著鬼才瞭解的字句,大部分的耳撒人都不相信那就可以擊敗敵人。偏偏耳撒人又特別迷信,畏懼未知的力量,所以不屑歸不屑,表面上仍不敢得罪魔法師。

  夢妮默默走入,大門自動闔上,兜帽擋住了外界揣測的目光。老國王道:┌可以開始了。┘他並未刻意提高聲量,依然輕易蓋過眾人的吵雜。所有人立刻安靜下來,國家整體就是支軍隊,服從是最重要的軍紀。

  ┌陛下,我國現存的糧食約有五十庫…┘春官從座位上站起來,他的座位在國王的左手邊,議會桌的中間位置,拿起手上的卷軸,讀著耳撒帝國的經濟狀態。所有人都興致缺缺,他們愛聽有關戰爭的光榮事業而不是吃飽穿暖的俗事。夢妮注意到這點,泛起一個輕蔑的微笑。┌…戰馬三千匹、鋼甲兩千副、祝福過的鋼甲兩百副、鋼劍兩千一百把、祝福過的鋼劍五十把、箭十萬枝、弓三千、弩四百、弩箭三千枝、攻城獸十頭、掠風之鷹十頭,其餘軍備從缺。┘春官讀完後坐下,日官和月官皺起眉頭,國王看起來相當不耐煩,餘人心不在焉。

  ┌陛下,國民對這次的勝利十分高興,┘夏官起立報告,就如同古往今來所有的夏官一樣,習慣性的評估在場人士的心理。┌很少人注意到糧食短缺的問題,士氣高昂。但德羅帝國的人民不支持我們,他們認為和我國結盟是國王的錯誤決定,近期將發動抗議活動。另外,我國國民對今年秋祭的神明請示結果感到無比好奇,希望陛下盡快發表。亞奈帝國尚未決定是否出兵支援嘉揚,最近他們太子和西北的普萊斯帝國的女夏官相好,拋棄原來的太子妃。太子妃的父親是亞奈日官,所以他們國內鬧得風風雨雨,聽說可能發生叛變。嘉揚城的最新消息是,勞斯家族的長子雷斯。勞斯果然回國了,但卻沒帶一兵一卒,所以威脅性不大…┘

  ┌他是怎麼樣的人?┘國王不耐煩的打斷夏官。

  ┌…誰?┘夏官說的興起,一被打斷就忘了自己說到那裡。┌噢,雷斯啊…┘他恍然大悟,驚覺國王臉色不善,忙陪笑道:┌他的資料不多,我看看…┘一手在官服口袋猛掏,抽出一張紙。┌阿博特…不對…┘順手把這張紙放在桌上,另一張掏出來的是┌亞貝…┘接下來是┌羅易…日官…┘┌派迪…秋官…┘┌娜蒂…┘他在國王越來越陰沉的注視下手忙腳亂,抽出來不對的紙張丟的滿桌,一些飄落在地,他心慌意亂之下也沒發覺。

  現在全議事廳的人都注視著夏官,誰都看得出來國王在聽了一大堆無聊的報告後心情煩躁,眼下這種未盡職責的事又是他的大忌,所有人噤若寒蟬。國王是有名的殘忍,他殺人不眨眼,就算對自己部下也一樣。

  豆大的汗珠從夏官額上滑落,耳撒寒冷的秋季,他汗流浹背,雙手微顫,死命的翻找桌上現已一大團的紙堆,口中唸唸有辭,誰也不知他在說什麼。

  ┌陛下,┘月官試圖轉移焦點,畢竟夏官是他妹夫。┌您為什麼對雷斯特別有興趣呢?┘眾人心中也有此一問。

  就算雷斯是全世界最強大的魔法師,一個人也起不了什麼作用,面對百萬聯軍不異螻蟻罷了。嘉揚城也已無兵可徵了,根本不具威脅性。

  國王狠狠地瞪了夏官一眼,後者手一抖,剛拾起的紙張又掉了一地。接著獨眼轉到月官身上,久久不語。

  月官低下頭,頭皮發麻,心中大念禱文:┌偉大的陽神,求您保護我免於敵人的傷害,求您賜給我舉劍反擊的勇氣…┘猛然發現不對,國王不是敵人,自己是絕不能向他舉劍的。心中大悔,為什麼當初不偷偷信奉陰神?陰神的禱文明明白白就有一段:┌請您守護我所有的一切,不論敵人是誰,攻擊者將反受其害…┘

  ┌大祭司!┘國王大吼,月官差點嚇得跳起來。┌你來解釋!┘

  ┌是…是的。┘坐在末位的大祭司掏出手帕擦了擦臉,被國王這麼一嚇他懷疑自己會減壽十年。┌今年秋祭的時候,陽神給了我們有史以來最清楚的指示…┘

  與會眾人大訝,清楚?往年神的指示都像謎語,再模糊不過了。有人私底下懷疑這是神保護祭司的方法,要不是看不懂神諭,誰要花錢養祭司來解釋?有一年秋祭的神諭如下:┌跳動三圈如寶石,奇拉石頭殺人犯,羽毛魔杖椅子豬,浪河雲海米飯…┘祭司們的翻譯如下:┌所有人跳動三圈則國家會像寶石一樣美好,奇拉森林裡一塊大石頭旁有個殺人犯,有一種帶羽毛的魔杖可以把椅子變成豬,流動的河水、海浪、山上的雲海,不可以用米飯去丟,浪費食物會遭天譴…┘於是當年國王下詔所有人必須跳動三圈,衛兵去奇拉森林的一塊大石頭旁守候,把第一個經過的倒楣傢伙以殺人罪就地正法,國家頒布法令規定國民不可以用米飯丟河、海或雲海…

  不少人看到神諭和祭司們的解釋後狂笑不止,大祭司告訴國王大笑有益於國民健康。有一人活活笑死,進了棺材還是滿臉古怪笑容,讓家屬哭笑不得。

  ┌咳!是的。┘眾人表情古怪,大祭司連忙擺出莊嚴的樣子,無比嚴肅地道:┌往年神諭由於陽神頑皮的第三子孩童守護神朱迪思搗蛋,才會有奇怪的指示,偉大的陽神已親自解釋了,以後不會再發生…┘

  ┌說重點!┘國王皺起眉頭。

  ┌是…是。┘大祭司再次掏出手帕抹抹額頭┌陽神神諭如下:停止攻擊嘉揚城,剛回城的震巽獸,無論如何必須被保護。┘

  ┌震巽獸?好像在那裡聽過。┘日官低聲自語。其他人也一臉若有所思的樣子。

  ┌那是古老神話中的生物,自從陽神教和陰神教興盛之後,就鮮為人知了。┘大祭司解釋道,一面偷眼看國王的反應。┌由於不是正統的陽教史內容,所以我也不是很有研究…┘聲音越來越小,他見國王沒有明顯的怒意,暗中鬆了一口氣。此時夏官盡量不引起注意,終於輕手輕腳的拾起地下最後一張紙,連同桌上收起的資料,小心揣入懷中。

  ┌史官在那裡?┘日官向眾人問道。┌問他應該比較清楚。┘

  ┌大人,我們現在沒有史官了,您忘了嗎?┘秋官回道。

  ┌嗄?不是上個月才又新選了一個,那叫海曼的。┘日官困惑地望向秋官,後者偷偷指指沉思中的國王,再回掌向自己脖子一抹。

  ┌噢…┘日官恍然大悟,識相的閉上嘴巴。

  ┌我來向各位大人解釋。┘沉默已久的夢妮,用她醉人的軟語說道:┌震獸,陽系所有屬性皆具,外形為白色金鷹。巽獸,陰系,所有屬性皆具,黑色暗狼。┘

  ┌古老的神話中,世界初始三神:生命、陽、陰。生命之神最後造出的生物就是震獸和巽獸。之後,生命之神被殺死,究竟是陽神還是陰神下的手,神話中並未交代。┘夢妮柔柔的說完,所有人都不禁微微沉醉在她的聲音裡。

  日官首先清醒過來,問出大家心中的疑問:┌陛下,這和那叫雷斯的人有什麼關係?┘

  國王看了夢妮一眼,示意她說完。

  ┌震巽獸是世界上最強大的生物。┘夢妮的軟語中隱含一絲興奮┌我最後一次見到它們的蹤跡是在亞奈邊界附近,施了現形咒後發現有人的支配元神,那表示…┘她惋惜地輕歎一口氣。

  ┌有人降服了震巽獸,當了它們的主人。┘

  眾人騷動起來,難道是…

  ┌雷斯。勞斯。┘國王說┌雖不能完全確定,但他很可能就是主人。他一回國陽神就警告我們有關震巽獸的事,不是嗎?┘國王醜陋的臉微微抽搐┌我要嘉揚城,我也要震巽獸。不能等雷斯找到援兵,今年冬季結束前十天,就出兵。┘

  ┌陛下,┘冬官起立發言,武將總算沒被國王的表情嚇著,勸道:┌我軍最快要到明年春天才能得到足夠的糧食和軍備,新近徵召的人員訓練也太少,還不到能上陣的程度。何況普萊斯帝國最近有集結軍隊的現像,夏洛城郊有叛軍活動,陽神也不贊同…┘

  ┌閉嘴!┘國王大吼┌我已經決定了,你多什麼嘴?等到我取得嘉揚的土地,回頭就滅了普萊斯狗。我這隻眼…┘他憤怒地狂吼┌一定要普萊斯狗付出代價!┘冬官面色如土,其他人更糟,不自覺地往後一縮。

  ┌我等這一天以經很久了。┘國王突然柔聲說,獨眼中閃爍著瘋狂。┌拿下嘉揚,就能取得雷豹法杖。然後普萊斯的護城咒術、陰神祝福都會像薄紙般不堪一擊,那個嗜血的、只臣服於征服者的法杖…┘他平舉雙手,彷彿正握著它。┌將會服從嘉揚土地的新征服者,我!┘

  老國王喘息著,當狂野的光芒一斂,他彷彿突然老了十歲。皺紋、白髮悄悄出現,時間對這個充滿野心的人而言,是一個無法征服的敵人。最後,他會死在敵人的刀下還是時間的巨輪下?

  ┌散會。┘他說,所有人起立向他行禮後,用他們最快的步伐離開他。

  他終究會失去他用盡心機、耗盡精力建造的帝國,誰會繼承呢?┌夢妮,┘他叫住緩步離開的女法師┌我瞭解你。┘他的獨眼閃著冷酷的光芒,女法師的臉依然隱藏在兜帽下,讓人看不透。┌如果你是男人,肯定會繼承我的寶座,你的能力是他們之間最強的。你和我多麼相像,你的野心、殘忍甚至有過之而無不及。比我更高明的是,你將它藏在柔弱的外表下。┘他愉快的笑了,帶著一絲畏懼┌那些被你害死的人,恐怕到死都不相信吧?┘

  ┌你對我的所作所為有意見?┘夢妮輕柔地說。

  老國王暗地裡打了一個寒顫,強笑道:┌告訴我,我心愛的女兒。你支持眾多兄弟中的某一人嗎?你不會為了他們謀殺可憐的老父親吧?┘

  ┌當然不會,┘她柔聲道┌我支持他們之中較弱的,使他們勢均力敵。之後,當他們的爭奪停止後,你會發現…┘語中微帶笑意,內容卻讓人全身冰寒┌…剛剛好一個都不剩了呢。┘她吃吃地笑起來。

  ┌你知道我不能讓你殺光他們。┘老國王沉下臉來┌好歹必須有人繼承國家。┘

  ┌你打算怎麼阻止我?┘夢妮笑吟吟地說,但老國王看不到她那諷刺的微笑,笑聲柔柔的、軟軟的┌告訴他們?他們恐怕比較相信我。殺了我?你打不過我,侍衛們也打不過我。派其他人殺我?你的兒子們會先殺了你,對他們而言,我比你有用的多,而且…┘她輕笑兩聲┌我是個嬌柔可人的弱女子。┘

  老國王憤怒的低哼,他知道她說的都是實情。他必須想個辦法殺死她,否則耳撒帝國早晚會毀在她手裡。

  ┌我有個任務給你。┘獨眼不懷好意的閃爍著┌去查清楚雷斯。勞斯的底細,我希望弄清楚我在和什麼樣的對手打交道。┘

  ┌是的,父王。不過我很可能會一不小心,平安地回來呢。┘夢妮柔柔地笑著。

  震巽傳說第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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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人,我們到底要去那裡啊?┘亞貝跟著雷斯亂跑了三天,哀怨地問第二十三次。三天前雷斯吩咐他們準備馬匹和四天份的糧食,然後命令他和娜蒂跟著他。就這樣,三人三騎東轉西繞避開大道而行。亞貝剛開始憑記憶推算他們向首都的東北前進,中午停下來休息時轉向西,接下來變了三次方向到夕陽,亞貝仍能猜測他們正向首都北前進。但過第二天中午他完全迷失了,他們至少改變方向七次,亞貝已弄不清首都的方位。

  四周看起來都一樣,娜蒂無聲的歎口氣,他們該不會在繞圈子吧?這塊石頭怎麼這麼眼熟?她暗暗祈禱侯爵大人不是迷路了才好。

  ┌我們要去…┘雷斯終於受不了亞貝哀怨的眼神。後者屏氣凝神、全心全意地聆聽這問了二十三次才問出來的答案。

  冬官大人左右張望了一會兒,一聳肩:┌我也不知道。┘

  亞貝差點從馬上掉下來,總算他是個侍衛隊長,勉勉強強坐穩了。他的座騎不明白背上的人為什麼搖搖晃晃,不耐煩的跺蹄子。

  ┌大…大人?┘娜蒂也好不了多少,苦笑地問。

  ┌我不就正在找嗎?緊張什麼?┘雷斯伸伸懶腰,不改一貫的悠閒。

  一陣風起,壓得青草低頭。雷斯嗅嗅空氣。終於,風帶來他蒐尋已久的訊息。┌我找到了!就在那個方向!┘雷斯興高采烈的指著左前方,後方兩人的反應卻不如他所想的熱烈。

  ┌怎麼啦?┘雷斯回馬轉身,關心地問。發現兩人臉色有點泛青┌你們體力怎麼這麼差?我們距上次休息也才…啊…┘

  ┌兩天!大人,兩天了!┘亞貝歎了口氣,遲發現總比不發現好。不過大人同樣走了這麼久卻沒有疲態,兩人心裡是很佩服的。

  ┌噢…┘雷斯有點不好意思,三天來專注於跟隨氣味,渾沒注意兩個可憐的部下。┌這次保證沒錯,就快到了。┘

  兩人交換一個眼神,冬官大人的保證有幾成可信?

  ┌大人,┘娜蒂無奈的看著一臉無辜的雷斯┌這句話您說第四次了。┘亞貝有氣無力的點頭,他已經不想說什麼了。┌好歹您解釋一下吧?┘娜蒂續道。

  ┌抱歉,我還沒解釋過嗎?┘雷斯心裡暗暗好笑,這兩人滿可愛的,就這麼乖乖地跟著他走,很好欺負的樣子。所謂江山易改本性難移,雷斯行動必須中規中矩尊照禮儀,不過他發現這兩人將來可以用來解悶,得趁他們改變主意前調到自己麾下才行。

  ┌由於我們需要士兵,所以我決定徵召流民、盜賊、匪團。這些人從戰亂開始就變得很多。┘雷斯收起笑意,揮手示意兩人聽下去┌我知道你們要說什麼,問題的確很多。但你們想想,我們需要一批善戰、數量多、已武裝的人,除了他們還有誰更合適?┘

  ┌大人,別的不提,他們恐怕不會樂意。┘娜蒂困困地說。她拉一拉馬韁轉向左前方前進,雷斯和亞貝也先後跟上。

  ┌少數可能會自願加入,我是說那些想保衛家園的人。但大多數…┘亞貝搖搖頭,眼皮越來越重了。

  ┌別太悲觀,他們會全數加入我軍的。┘雷斯邪邪地笑。兩人已有點昏沉,沒聽清楚他說的話。┌看來你們真的是累了。┘雷斯終於注意到兩人疲倦帶來的恍惚。┌反正離他們不遠了,今天就在這休息吧!┘

  平原之夜,星光特別燦爛。美麗的灰狼趴坐在軟草上,守護兩個呼呼大睡的同伴。可能是當人當久了,特別想換個形體。當人是很好玩沒錯,當狼感覺較平靜詳和,鷹是自由自在、無拘無束的。

  星光撒上灰狼柔軟的皮毛,晶亮聖嚴。在銀河亮麗的時候,月光顯得較淡且模糊。灰狼的眼瞳映著充滿神秘感的月。這種時候,人們所謂的┌野性┘就特別強烈。吸引著他、牽引著他、誘惑…

  很想放縱自己一下,灰狼輕闔上眼,他只有三分之一是人類。很想奔馳跳躍、昂首長嗥。加入最近的狼群,和牠們一起坐下來對月吟唱。也很想振翅張翼,凌雲翔風,感覺呼嘯而過的氣流。可是…

  灰狼轉頭,注視身後的兩人,他自然不能放著他們在荒野沉睡,誰知道這裡可能隱藏著什麼危險?有時候,他真的覺得人的事情多的處理不完,而且還逐漸增加。他不禁詢問自己,到底打算介入到什麼程度?自己大概還是和以前一樣不會老化,這表示如果他沒有意外死亡的話,就會一直活下去。那麼總是要離開的吧?

  灰狼再次凝視夜空。這一次,眼中是銀河的倒影。他有了一個家人,將來可能有更多朋友,人的世界遠比狼的、鷹的複雜,他要做到什麼程度才夠呢?

  斜月西沉以前,他終於有些耐不住性子。設下一個強大的保護結界,半圓形罩住熟睡的兩人。灰狼化為灰鷹,一下子就沒入黑暗的夜空之中。

  為了保密,灰鷹在東方一點紅的時候就回到亞貝和娜蒂身邊,他顯然多慮了。兩天不眠不休的旅程讓兩人疲累無比,完全沒有醒來的跡象。雷斯輕手輕腳的走過他們身邊,套上外衣。如果他們知道他是獸魔,他們會有什麼反應?他拉緊衣領、扣上扣子。他們會像舒鈴一樣接納他嗎?還是像對待其他獸魔那樣,把他視為異類?雷斯繫上鑲著電光之狼護身符的腰帶,這是舒鈴送給他的。

  他沒沉思太久。著裝完後,接著檢查馬匹的狀況,確定牠們都保持在最佳狀態,再對牠們施一個體力增強的咒術,並且暗歎要是有一種能對人施的體力增強術,他就不必百般無聊的等他們醒來了。其實不是沒有這種法術,不過被施咒者會因為透支而減壽,雖然雷斯躍躍欲試,總算念在未來沒有人欺負很無聊的份上放他們一馬。

  兩人渾然不知逃過一劫,酣眠直到日上三竿才醒。三人匆匆吃了早餐上路,一路上有說有笑,像是郊遊一般。

  ┌聽說瑞達山上有一個隱藏的結界,裡面鎖著雷豹法杖…┘亞貝打了個呵欠。┌不對吧?我聽說雷豹法杖在皇宮密室裡。┘娜蒂用手指隨意理理凌亂的長髮,再重新把它們束起來。┌可是大家都說在瑞達山區…┘┌拜託!全國都知道它在皇宮,日夜由宮廷魔法師鎮壓它嗜血的慾望。┘┌不不不,全世界都知道它在瑞達山區好嗎?上次耳撒進攻的時候,一個宮廷魔法師親口告訴我的…┘兩人越鬧越僵,各執己見,直到雷斯忍不住插嘴:┌都不是啦!雷豹法杖是在賽薇亞拉的龍王塔。┘

  ┌那東西邪惡的很,你們可別打它的主意。┘發現自己說溜嘴,雷斯連忙補上警告。┌大人確定嗎?說法有很多種呢。┘娜蒂滿臉不服氣,亞貝也是。

  怎麼會不確定?就是他拿去封在那裡的。┌我很確定,那是…震獸封印在那裡的。┘震獸很討厭它,但巽獸很喜歡。當初震獸就是要讓它不被巽獸得到,才藏在那裡。那是人類的東西,震獸認為有一天也許人類會需要用到它,才沒將它毀了。現在兩獸合體,記憶相通,所以巽獸自然也知道了。奇異的恍惚感一下子模糊了雷斯的思緒,他同時覺得厭惡和喜愛,頭痛一閃即逝。

  ┌大人也知道震巽獸的故事?┘亞貝興奮的問┌我小時候最喜歡這個故事了。┘

  ┌聽過一點。┘雷斯含糊的說,沒想到人類間也有流傳他的事,會有關他失落的身世嗎?

  ┌我最喜歡的是震鷹有一次替獵人當獵鷹的故事和那個獲得巽狼力量的戰士的故事。┘亞貝笑道。

  ┌那是什麼啊?┘娜蒂奇道。

  ┌我講給你聽。說是震鷹很愛護同類,有一次大雨過後一塊大石頭砸向底下的鷹巢,碰巧有個獵人經過,他奮不顧身的救下那一窩小鷹。震鷹非常感激,當晚牠去敲那個獵人的家門…┘亞貝講的津津有味。

  ┌敲門?老鷹怎麼敲門?┘娜蒂插嘴問道。

  ┌震鷹和巽狼都有人類型態,拜託,你連這個都沒有聽說過嗎?┘亞貝被打斷老大不高興。

  ┌我有問過我爸,但他說神話只是騙小孩的玩意兒。┘娜蒂委屈地說┌牠們變成人長什麼樣?┘

  ┌震鷹是一團人形光影,巽狼是人形黑影。┘亞貝儼然專家的樣子┌後來震鷹應獵人所求代替他受了傷的獵鷹,那人真不會許願。世上最強獸魔耶!相較之下遇到巽狼的戰士比較聰明。他是古國納特的士兵,你知道納特吧?┘

  ┌當然,就是耳撒國的組成國之一嘛!┘娜蒂很快的回答。

  ┌嗯,┘亞貝有點失望,旋即續道:┌總之他非常勇敢,當他見到巽狼的時候,沒有像一般人拔腿就跑,反而鎮定的向牠行了一個軍禮。┘亞貝滔滔不絕。雷斯默默地聽著,他依然記得戰士堅定的臉龐,也知道那樣勇敢的外表下,巽狼依然感覺到他的懼意。不過已非常難得了。

  ┌巽狼看起來很恐怖嗎?┘娜蒂聽的入迷。

  ┌非常恐怖。我家隔壁以前住了一個老人,他說他有一次瞥見過巽狼,牠根本就是在夢魘中出沒的怪物。牠可以將恐懼種入人心,讓人全身癱軟。┘亞貝的語氣中帶著一絲敬畏。

  ┌總之,戰士請求巽狼賜給他力量,他詢問牠的真名。┘亞貝用夢般的語氣說著,彷彿為這個勇敢的行為讚歎┌牠回答了,戰士從此成為納特國的不敗勇者。┘

  ┌哇!好好喔!┘娜蒂的臉上寫滿了羨慕。

  好什麼?雷斯心中暗歎,後來權勢富貴漸漸腐化了他,這名將軍變得驕傲自大,一次法力、精力、元神皆不足的時候召喚巽獸,被召喚出來的分身反噬,屍骨無存。不由得想起舒鈴,現在她是全世界唯一知道他真名的人了,可千萬別召喚他。否則以她的程度,同樣難逃一劫。

  ┌喲!前面的!┘後方有人大喊,風迎面吹來,前方人氣也很濃烈,雷斯提高警覺。

  三人警戒地拉馬止步,後方四騎迅速的趕上。┌前方不遠有很多人,小心被包圍。┘雷斯低聲道。兩人以為他用魔法偵測,皆點點頭。

  後方來人中的為首之人年紀相當輕,一身華服,瓜子臉,扁扁的鼻子。餘下三人皆是一等一的壯漢,雖只穿著平民布衣,但總令人聯想到宮廷侍衛。他們神情高傲,對主子卻畢恭畢敬。

  ┌我們迷路了,這裡是那裡?┘年輕人問道,看的出來他並沒有無禮的意思,口吻中卻自然而然的透出頤氣指使的味道。

  亞貝心中暗笑,這叫問道於盲,且看冬官大人如何回答。

  雷斯還是漫不在乎的表情,正要開口,前方突然傳來一聲慘叫。

  年輕人嚇了一跳,三名壯漢迅速抽出武器,圍住主人,亞貝和娜蒂也抽出配劍,望向雷斯。

  雷斯一改散漫的樣子,目中精光閃爍,向兩名部下一點頭,三騎撒開蹄子,向慘叫聲的源頭飛奔而去。從前方小丘後飄來的氣味是…血…

  來自黑暗半身的興奮不知不覺中掌控住他,渴望加入戰場,渴望殺戮…

  在他毫無防備的時候扭曲他的心靈,他所大意忽略的本性,躲藏在暗處的黑影…

  他沒有發覺,但座下的馬卻清晰地感覺到那種令生靈窒息的壓迫,無名的恐懼。牠背上坐著所有生命最害怕的怪物。牠驚恐的狂跑狂跳,側搖旋踢,想把怪物甩下來,牠的努力顯的渺小而絕望…

  雷斯的思緒漸漸模糊,當血氣越來越濃的時候,黑暗獲得壓倒性勝利。身下的生物劇烈的反抗他。┌反抗我?┘邪惡的嘲諷笑意自唇邊揚起,馬匹血管中奔流的熱血吸引著他,在他弄清楚自己在做什麼以前,他要咬上馬脖子…

  突然,劇烈的頭痛襲來,像是一柄看不見的大槌子狠狠擊打他的頭,讓他迅速的清醒過來。疼痛很快地消失了,雷斯流了一身冷汗,他剛剛想做什麼?

  跑在前方的兩人沒有發現他的異狀,三人在小丘前下了馬,雷斯的馬驚嚇過度,嘶叫人立不已,驚動了小丘後正在打劫商旅的強盜。

  約二十名騎著馬的盜賊很快的將他們圍住。┌肥羊,值錢的東西留下!┘十數柄亮晃晃的馬刀對內,賊首看了娜蒂一眼:┌兄弟們,今晚我們又多一個女人了。┘眾賊歡呼。娜蒂氣憤中帶著驚慌,另一頭包圍商旅的起碼有五、六百人,護衛們都倒在血泊中了。

  ┌叔林古奈□奇美拉□牙卡□牙卡!┘雷斯吟道。腰帶中央淡藍色的護身符暴出強光,亞貝不由得遮住眼睛,等到他的視覺恢復正常,包圍他們的眾賊已不在馬上,他們呻吟著爬向同伴,白色的雷電在他們身上蛇般爬竄纏繞,衣服被燒破的地方露出焦爛的皮膚,他們哭號著,帶著一股人肉燒焦的焦味和滋滋聲。

  ┌還有人想試試?┘雷斯柔聲道。聲音不大,但清楚地傳進所有在場人的耳中。震懾於在地下扭動賊眾的淒厲慘叫,全場迅速安靜下來。

  ┌血…血…血…殺戮…┘他心底的黑影不斷覆誦這句話,誘惑似的輕柔且空洞,軟綿的黑紗蓋上他的理智,這一幕似曾相識,他想起和舒鈴聯手抵抗藍門傭兵團的時候,也曾很短暫的出現過,只不過,好像越來越嚴重…

  嗜血的慾望從靈魂的最底部竄出。再一次,黑暗籠罩他的思緒,使他興奮、狂野,他又逐漸失去自己,卻如同上次般的沒有人發覺,包括他自己在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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