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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末的運動會(5)

作者:八哭山人

  這麼多人在一起,而且自己是其中的主角,這種情況似乎讓文依勒非常地不適應。雖然極力地挺胸抬頭,但是坐在床頭的他看起來似乎還是想要縮到自己的影子裡的樣子。
  現在他是在那克丁市中的一間旅館裡,這裡的設施用旅步的話說就是「起碼可以肯定有床單。」在霞隱的決定下,大家決定他暫時可以隨隊前行,至少是今晚可以——讓與已無關的人自生自滅是一回事,但是在能夠伸出援手的情況下也放任一個大男孩在深夜裡危險地亂跑,是不合流炙他們的生存之道的。
  所以,現在他就坐在了旅步的房間裡,不知所措的看著週遭的一圈人。
  「好了,霞隱。你叫上他,是有什麼理由的吧。」旅步先開口了。
  「我是想確認一下一件事。」黑術士說。
  然後她直視著文依勒的眼睛。
  「你與別人不同。我關心的,就是那個。」
  文依勒低下頭,輕聲說:「我不知道……」
  「你知道我在說什麼。」黑術士說。
  文依勒沒有回答。
  「你害怕它。害怕自己。」霞隱的聲間放輕了一些,「但是你逃不掉的……無論多遠……」
  然後很快,霞隱的話轉為了命令式:
  「沒什麼大不了的,跟著我念:Der Steeed Ser thik.」
  「呃,啊……」文依勒不明白這一串音節是什麼意思,但是他還是結結吧吧的把它念了下來,然後緊張地看著霞隱。
  霞隱不置可否,接著念下去:
  「Kadfrelie Spnio Der.」
  等文依勒念完了之後,黑術士命令道:「現在連起來。」
  「啥?」
  「我是說,連起來念。」
  「啊……」文依勒有一點慌張,「Der Steeed Ser thik Kadfrelie Spnio Der.」
  一時間,屋裡的眾人有一種「天突然亮了」的錯覺,因為眼中突然充滿了在如晴天的光的緣故。但是,只是一瞬間而已,光的亮度並沒有在此打住。很快他們的眼睛就不得不瞇了起來,能看到的一切都蒙上了一層淡淡的紅色。然後,光又恢復了正常的亮度,只是大家一時都失去了視覺,能看到的只有紅的綠的斑塊。
  「霞隱,剛才是?」旅步眨著眼睛。
  「簡單的測試。」霞隱用手擋在低垂的臉前,「這能夠測試一個人的魔法直覺。」
  「直覺……」旅步像是不能理解似地念著這兩個字,「你是說,他是魔童?」
  霞隱點了點頭。
  旅步像是不可思議似地咂著舌頭。魔童那些天生就有使用法術的能力,被一般人所害怕,當作唯恐避之不及的人中異類。成年的魔童(如果成年的話)一定會因為沉醉於發掘自己的能力和使用魔法當中。
  「不可能!」文依勒大喊,「我怎麼會是那種……那種……」
  「怎麼不可能?」霞隱冷冷地打斷他,「給我一個不可能的理由。」
  「……」文依勒空張了張嘴,一句話也說不出來。最後,他低下頭去,身體縮得更小了,彷彿他的勇氣已經在那一聲大喊中消耗完了。
  「你是擁有龍血的高貴人等,終將有一天會踏上魔導士之路。你會排斥這樣的自己嗎?」
  所謂的魔導士,就是成年,開始從事魔法的魔童。與依賴學習和埋頭於書卷才能理解法術之力瑪那的流動原理的法師不同,他們視法術為一種藝術,使用法術更多的是靠直覺而非知識,因此和法師大多不和。不過,他們倒是沒有為此發生過什麼大的戰爭。
  「什麼擁有龍血……只是些自我安慰而已……被人們討厭的高貴人麼?」文依勒渾身微微發著抖,聲音低沉得幾乎只有他自己才能聽見。
  「或許是這樣,也可能不是。但是選擇的權力不在你手上。」霞隱的聲音輕柔而沙啞;「天生就瞎的人可以選擇不瞎嗎?天生就聾的人可以選擇不聾嗎?天生是男人的人可以選擇成為女人嗎?你只能將上天的賜與好好接受而已。」
  說得好,可是你真得是這樣在想嗎?旅步的手在空中一掠而過,手指寫出這麼一句話。霞隱看到了,卻直當作沒看到。旅步把手放下,輕輕歎了一口氣。
  「不論你說什麼也好,你是魔童,天生就是魔法的寵兒,必然會成為強大的術者。這是你的宿命。」
  「……那為什麼是我?……為什麼……」文依勒無力地低下頭。
  「這是個沒有人能回答的問題。若是問神,大概會有答案吧。」霞隱站起身來,向他伸出了手。
  「如果你明白了的話,就跟我來。」
  文依勒不說話,也不動身。霞隱卻也沒有再說話。空氣就這麼沉默了下來,只有燭火在無聲地搖晃著大家的影子。有點可怕。過了片刻,碧辛說:
  「霞隱姐,人家不願意,你就不要強迫人家了嘛。」
  「我不太明白。不過,霞隱,要過怎麼樣的生活,不是自己選擇比較好嗎?」
  旅步也說。
  「你們以為一個可以使用瑪那卻完全不能控制的傢伙可以有自己選擇的權力嗎?」這是霞隱的回答。
  旅步一時沒有明白這話的意思,所以沒有接口。但是,這句話卻好像讓文依勒下定了什麼決心。
  「我……明白了……,我……呃,請教我控制法力的方法。」文依勒抬起了頭。
  「我教你最基本的。總有一天會有一個真正的魔導士收你為助手。其他的,你可以向他學。」霞隱回答。
  文依勒跟著霞隱出了門,碧辛也回了自己的房間。旅步和流炙則回憶著今天發生的一系列的事情。「好亂哪。」這是流炙的感想。而旅步感覺到了一股滑稽的味道。人是無法預知將來的,而在人一不留心的時候,自己可能就走到了完全無法控制的境地。究竟是應該預防這種事的發生,還是盼望它呢?看著這樣的事發生是很有趣,可是當自己就是其中主角,而且可能會干擾自己的目的的時候,就不是說一句「真有趣」就可以算了的。
  第二天早上,旅步醒得很早。看一眼窗外,天才剛剛發白。不過他沒有醒了卻還要再睡的習慣,於是就走到門口。剛一開門,就有一個沉重的物體倒了下來,還挾著一陣風聲。旅步以多年隨團探險鍛煉出來的身手敏捷地閃開,然後就聽到了鈍物墜地的聲音。
  「我說……」旅步有點無奈地看著地上的物體,「你不知道床是幹什麼的嗎?」
  「……睡覺的吧……」倒在地上的文依勒用夢話來回答他。
  「那你幹什麼還睡在走廊裡?來來,起來。」旅步把橫在地上,半睡半醒的少年拖了起來,擺在自己的床上。文依勒一句話沒說就又睡過去了。
  「他以後一定長足七尺。」旅步笑道。
  「為什麼?」流炙問,文依勒倒地的時候他就醒了,只是不太清醒。
  「愛睡的孩子長得高嘛。」
  流炙沒精神和他鬥嘴,嘟囔了一句什麼就又倒在了床上。
  「你以後一定長足九尺。」旅步在走出門的時候說,然後用最快的速度把門關上。隨後他就聽到了枕頭擊中門的聲音。
  走到一樓的飯廳,看到一片空曠,還沒什麼人。老闆倒是已經開始作生意了。要了一杯紅茶和一點零食,旅步開始等候自己的同伴。在杯子裡第三次續上開水的時候,他看到了從樓梯上下來的碧辛。
  「好早哦。」碧辛看到他,也坐在了這張桌邊。
  「是啊,比平時醒得早。」旅步應道,「霞隱呢?」
  「還在睡。」
  「謝夫也是。他們昨天一定弄到很晚。」
  「霞隱也沒起嗎?」說這句話的是流炙,他剛剛才走下來,「那我們今天怎麼安排?」
  「這個嗎?」旅步有些漫不經心地回答著。他打算去給格多施回話,順便再談談條件。流炙則要去死鬥場看比賽,打探一下這裡鬥士的水平。他本想讓碧辛和他一起去的,但碧辛似乎一點興趣也沒有的樣子(「架有什麼好看?」這是碧辛的回答),但是她也不想留守,所以就和旅步一路行動。吃過早飯,給霞隱留下紙條說明之後,他們就各自出發了。
  
  那克丁的死鬥生意頗為紅火,所以死鬥場也有十分的規模。流炙對死鬥場一點也不陌生,但是他之前從來都是站在賽場裡面,從來沒有過站在觀眾席上,所以這一次對他來說倒是一次新鮮的體驗。
  這裡的觀眾席和其他地方的死鬥場一樣是階梯式的,交錢進場之後,流炙來到了最上一層。雖說下層靠近現場的坐位比較搶手,但是流炙關心的是可能會成為對手的選手的水平,所以他認為還是選個可以縱觀全局的地方比較好。
  比賽的形式很簡單,以組為單位報名,每組可以有一個到五人。由主辦方抽籤決定對戰雙方,任何一組人只要累積七勝就可以挑戰擂主,如果勝了的話就可以成為新的擂主,輸了就從頭再來。不過,如果累積五負,就得捲鋪蓋捲回家。到半個月後賽季結束,當裡的擂主就可以拿走獎品。至於比賽是單挑是群砍還是怎麼樣就由雙方自己決定了。
  上午只有一場比賽,是兩組各四人的大混戰。不過水平都不是很高,流炙一邊看一邊想,他們一組人上場的話,幾分鐘就把這兩組一起收拾了。
  看完了這場比賽——在流炙看來是拙劣的雜耍——,流炙一邊買了點吃的當作是午飯,一邊等著下午的比賽。觀眾席裡隨時有叫賣小吃和飲料的攤販,服務周到,令流炙大為感動。
  下午出賽的雙方有著極大的反差。一方是兩個人類加一個半獸人的三人組,其中有一個人類還穿著法師袍,而另一方是一個三十歲左右的人類女性,身穿黑色緊身獵裝,雙手拿著兩把穿甲劍。聽到周圍人的呼喊聲,流炙微皺了皺眉。
  「看來有一方是鬥場的明星了,不知是哪一位?」
  正在這麼想著的時候,比賽已經開始了。黑衣女人疾步前衝,但對手卻相對謹慎。半獸人舉斧,人類戰士挻劍,各自前踏一步站在兩翼,而法師用手在空中勾畫著,淡淡的光泛了起來。
  「來不及了。」流炙想。這是指那個女人。流炙有過幾次和法師戰鬥的經驗,他知道在她衝到法師面前之前,法師有充足的時間去完成一個簡單卻有效的法術。更何況,有兩個看來不弱的戰士擋在前邊。
  「黃金戰法」這個詞出現在了這個年輕卻身經百戰的鬥士腦海中。最初等,最簡單的法術——催眠術,油膩術,震攝術,虹彩噴射……可以使用的太多了。只要對手被制住,連小孩子都能殺了他。這樣的法術,他流炙遇到的就不知有多少。對付這樣的對手只有一個方法:先幹掉法師。
  不過在現在這種境況下,這個女子有什麼辦法可以辦到這一點呢?
  變故的發生只有一個瞬間。黑衣女人突然剎住身子,將右手的穿甲劍向前拋去。
  穿甲劍可不是適合用來投擲的兵器,因為劍身細而輕,同時劍柄和護手相對就重,在空中一定會打轉。不過,用在此地,卻有了意想不到的良效。
  在觀眾們不知是叫好還是奚落的呼聲中,法師捂著臉仰天倒了下去。穿甲劍的鐵柄正中了他的鼻子。如此一來,他的法術當然被打斷了。
  而在同時,她又立刻殺向了兩名戰士。在法師回復施法的精神力之前解決戰鬥,恐怕只要是有腦子的人都會作同樣想法。
  只是,她的動作未免也太快了吧。兩個對手根本來不及回過神來,她就已經衝到了面前。半獸人怒吼著把斧頭高舉過頭,正要砍下去的那個瞬間,黑衣女子左手的劍已經刺到了他的嘴裡。
  半獸人嚎叫著跪倒。如果把劍刺進人的嘴裡,會有幾種不同的情況。一般而言,如果是刺穿喉嚨可者是直接刺入顱內的話,人當即就會死亡。這也是最常見的。但是從這個半獸人的情況來看,他又不像是這種情況。從他這痛苦的表情來看,恐怕那個女人用的是最為費事和困難的一種手法。
  她刺傷了他的舌頭。
  流炙感到身上出了上層冷汗。在這麼激烈的戰鬥中,居然有著如此精確的準確性和精妙的力道控制,這是何等的好整以暇?她究竟有著什麼樣的實力?
  「或許,她真把這當是遊戲也說不定……」
  流炙自言自語。勝負以經不用看了。一方是以命相搏,而另一方則是在作著遊戲,這讓這個身經百戰的鬥士不寒而慄。但是,他必須在這裡看到比賽結束,他必須知道這個女人的實力可怕到什麼程度。
  起碼,要在他可以理解的範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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