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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末的運動會(9)

作者:八哭山人

  接下來的幾天可謂是一帆風順,平和之致。基本上,一連十幾天沒有挑戰,幾人也就樂得在那克丁裡歇了下去。當然,雖然說是在歇著,但是也不能真的就躺在旅店裡睡覺。雖然在死鬥場出賽有獎金可以拿,但是無論如何,旅店裡的房錢和飯錢也還是要自己出的。
  首先,情報的收集是必要的。這一行人並不是無所事事遊山逛景的冒險者,為了達成最終的目的,找出下一步的行動依據,各式各樣,大量的消息就必須知曉。還有,對於自己的僱主,他們還抱有相當程度的疑心。想要弄清楚這個有錢人那被豐碩的脂肪包裹的心裡到底在打什麼主意,也得想辦法去獲取大量正面和側面的情報。由於這問題遠比上一問題要近在眼前,所以其重要性被暫時排在了第一位。當然,出門打探的工作都是交給經驗豐富的旅步來作的。碧辛也會跟去,但多半都是半是觀光半是湊熱鬧罷了。
  「情報」的含義還遠不止這樣。無論目的為何,這幫人也好歹是死鬥場的戰士,而且他們的目標被簡明擾要地訂在了冠軍上。因此可能成為對手的鬥士的資料也不可或缺。不過這些情報的來源就簡單多了。因為畢竟有一位「著名死鬥士巴多親傳弟子」坐鎮,這圈內的事,當然也就交給圈內人去作了。
  每天晚飯的時候,大家會在一起討論一天得來的情報。沒有用的會被拋掉,而看來有用的會被分門別類,找出它的用處。最多的討論是關於他們的那位僱主,流炙本來認為他的行為很有可能是一個陷阱,而旅步情願認為格多施的行為是為了藉由得到那枚傳說中隱藏了聖王力量和寶藏秘密的戒指而獲得利益。但是在一步步的調查中,表露的事實無法說明任何東西。
  一般在這種時候所有人都是在一起的,就連文依勒也不例外。但是這一天不知為什麼,霞隱缺席了。
  「我也不知道,霞隱姐姐只說是要去買一些卷軸來就出去了。」文依勒在被旅步詢問的時候這麼回答。
  「卷軸?」旅步不明所以。
  「啊,是這樣。」文依勒解釋道,「她說她知道的法術都教給我了,所以就得讓我自己解讀卷軸來學。」
  「這樣呀。」旅步點了點頭,頓了一下後想起了什麼似的說:「可是這個城市裡有法術師商店沒有那麼遠呀,怎麼用了這麼長時間?」
  「那我就不知道了。」文依勒搖了搖頭。
  旅步點了點頭。他只是有點擔心而已,雖然他心裡也明白這種擔心是毫無道理的。霞隱又不是小孩子了,當然不致於一個人在外邊走丟。以她的實力,也不會有多少麻煩會是解決不了的。更重要的是,以他對霞隱的瞭解,她不是會惹麻煩上身的人。
  不過,很快他的心思就被轉移了,因為他發覺文依勒的話裡有些東西引起了他的注意:「她知道的法術」。
  旅步拉過文依勒,小聲問他:「你剛才說,霞隱把她知道的法術教給你了?」
  「是啊。」
  「那麼……」旅步斟酌著詞彙,「她自己能用那些法術嗎?」
  「可以呀。」文依勒有些疑惑地說。
  「……那是些什麼法術?」
  「呃,都是一些很簡單的,我也能用的。」
  「這樣呀。」旅步吐了口氣。
  「怎麼了嗎?」文依勒的聲音裡有一些擔心的成份在裡面。
  「不,沒什麼。」
  旅步的回答裡有明顯的心不在焉。他想起了之前自己作的推理遊戲。
  奉神者使用的法力稱為「神力」,是只有神的信者才能使用的。而霞隱可以使用魔導士和法師的「魔法」,是不是就是說,她真的有魔導士的天份呢?
  他的想法沒有持續下去。因為就在他想到這裡時,飯廳的門開了。
  進來的是霞隱。甚至沒有向門的方向抬頭,旅步就可以肯定這項事實。因為有久違了的陰冷而寂靜的寒風向店面裡面捲來。雖然只有那麼一絲絲的感覺,但是對於旅步來說,這麼熟悉的感覺是不會弄錯的。
  霞隱進來之後,就直接坐在了旅步身邊,同時把手裡的一個小包身文依勒遞了過去。
  「這個是幾個法術卷軸,你自己去解讀一下吧。」
  旅步給霞隱遞上一杯水,看著她一飲而盡。然後,他關切地問:「怎麼了,你好像心緒不寧的樣子。」
  「我沒有。」
  這麼說過之後,霞隱又從身上掏出一件東西,交給了旅步。
  「是這個吧。」她說。
  「什麼呀?這是?」碧辛湊了過來。不過那東西實在不是什麼少見的寶物,只不過是死鬥場的挑戰書而已。每場比賽之前,照例會有一方向另一方寄出挑戰書,這只是一種死鬥賽的慣例而已。不過,信封上的名字倒是遠比挑戰書本身來得讓人吃驚:
  「夜影·德拉尼沃爾得斯 恭送」
  「這個人……」旅步皺了皺眉,抬頭看著流炙,「是那個……?」
  「沒錯,就是那個使雙劍的黑衣女人。」流炙肯定了旅步的話。
  霞隱心緒不寧的原因就是這個嗎?旅步心裡這麼想,但是沒有說出來。看來那個夜影和霞隱的過去有一些很複雜的關係,旅步不想去深究。他信任霞隱,而窮追朋友的過去不是一個好習慣。
  「比賽在哪一天?」他問。
  「三天後。」流炙翻著信,突然露出了可怕的表情;「她一個人要挑點我們全部。」
  「你認為這是在小看我們?」霞隱問。
  「不……」流炙沒有立刻回答,而是作了很長時間的猶豫,彷彿這個答案從他的嘴裡說出來是一件很困難的事;「恐怕……這是她的自信……。」
  「沒錯。」霞隱低聲應道。她的話彷彿還有下文的樣子,但是她只是動了動雙唇,沒有說出來。事實上,大家注意到,她的聲音少有地些微有些發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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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天後。聖歷五一二年九月十八日。
  那克丁市的死鬥場依然熱鬧非凡。這一天上午上場的比賽的雙方都有著相當獨特的風評。一方是無論對手是多少人,一律隻身挑戰的強大女戰士夜影,另一方是涵蓋了女孩外表的活火山、著名死鬥士親傳弟子、流浪的貴公子還有黑術士神秘組合,雖然都只是在這個夏天才出場的非專屬戰士,但是以強大的戰力和傲人的實績建立了高度的人氣,而他們兩者間的比賽也引來了觀眾人數的激增和價格的飛漲。當然,一大半是因為了夜影的功勞。
  雙方的出場陣容已經站在了場上。到了這個時候,旅步才有機會看清他的對手——這種說法讓他覺得困惑,因為在他經歷的大多戰鬥中,有不少甚至是直到打倒了對手,才有機會看清他長相的。但是,流炙和霞隱兩人對這個女人的態度讓他覺得有一點心驚:倒底是什麼樣的人物會讓他的這兩個朋友害怕,他十分有興趣知道。
  但是站在對面的對手顯然並沒有什麼值得引起他注意的特點。夜影正如流炙說的一身黑色的皮獵裝,在死鬥場上不多見,但是卻是山林裡的常見打扮。要說有什麼特別,就是這一身獵裝從外表看不出是什麼材料的;雙手各拿一把穿甲劍的樣子十分獨特,但是使用雙武器的人他從前也不是沒有見過。至於長相,由於隔得太遠沒法看得很真切,但是大略看來沒什麼突出,既不是絕世的美貌也不見得難看,十分普通。不過,一眼看去的感覺卻和霞隱有幾分相像。
  「難道說……」旅步又開始胡思亂想,「她也姓德拉尼沃爾得斯……」
  九月已是秋季,但是烈陽依舊如火。此時時未致午,正是氣溫漸升。旅步迎著光辨認對手的樣貌,覺得眼前陽光晃動,頭裡一陣陣地竟有些暈眩。
  「沒事吧?」身邊的碧辛覺出他有些異樣。
  「沒事,大概是沒睡好的關係,有點頭暈。」旅步回答,心裡就覺得奇怪,這兩天老是覺得頭暈,該不會是因為在野外生活慣了,對城市過敏吧。看一看其他夥伴,流炙正在調整著呼吸,全心準備應付面前的戰鬥,而霞隱靜靜地站在後面,輕皺眉頭,手指輕輕地劃過空氣,畫出某種符號。
  「不專心可不好喲,旅步·格依度!」一個甜美的女聲傳到耳邊,是夜影在說話。
  「叫我旅步就可以了。」旅步回答。
  「哎呀,別這樣客氣嘛。怎麼說你也是霞隱的同伴呀,要是因為不專心而輸得太快就不好了喲?」夜影應道。她的腔調多少有一點奇怪,但是旅步關心的不是這個。
  「你果然認識霞隱嗎?」
  這個問題,他還在猶豫是不是該問出來,戰鬥就已經開始了。
  流炙低聲念過幾句話,烈火就從四面捲來,包裹了他的身體。一開始他就打算使出全力。
  旅步輕輕呼喚著他的盟友,展開翅膀身空中浮起。
  一般的飛行術並不適合用於戰鬥,因為它只能讓人飛在空中,而靈活性和機動性遠不如在地面。但風的使者不同,他們可以和風溶為一體,在氣流的擁抱下他們有著與飛禽一般靈動的動作。曾經有人形容旅步的空中戰「就好像是縮小的獅鷲、不會吐息的龍」,而旅步本人對這個評價並不客氣。
  他們的對手將雙劍交叉在身前,身他們疾衝過來。她的動作輕盈得讓人認為她的身體沒有重量。
  不過,最先得手的是霞隱。
  在戰鬥一開始的時候,黑暗已經像戰甲一樣披在了她的身上。在這層影子之下,她伸出右手食指,輕輕地念了一個字。
  「死!」
  一道灰色的細線從她細長蒼白的手指中射了出來,指向疾衝而來的夜影。夜影急停下來,雙手交叉護住頭臉,擋下了那道灰線。在灰線擊中目標的那一瞬間,分明是靜得出奇,但是眾人卻覺得聽到了一聲巨響,震得靈魂也從身子裡面鬆脫了。夜影的身體被一團透明的灰色的影子罩住,向前仆倒,但立刻又取回了平衡站穩。放下手來之後,她的臉色變得也像那影子一樣發灰,但是立刻就回復了。
  「哎呀呀霞隱呀,你怎麼可以下這麼重的手呢?你知不知道,你那一下子可以把我打死吶!」
  神色平復之後,夜影並沒有上前,而是對霞隱這樣大喊。
  霞隱冷冷地回答:
  「如果這樣你就會死的話,那就用你的劍刺你的頭試試吧。」
  「啊啊啊!你怎麼可以這樣無禮!你怎麼可以這樣刻薄!到底是誰這樣教育你的啊!」
  霞隱暗地裡咬了咬牙。
  「都一大把年紀了,別像個小女生似的哭天喊地!」
  「好!」
  用這個字作出回答之後,夜影發出了一聲低吼。聲音如同漫卷的水浪,緩緩地,但是氣勢洶湧地推了過來。旅步感到這聲音在他的體內震動,五臟六腑似乎在一起發抖。拿刀的手在微微地發顫,好像已經失去了全部戰鬥的意志,看著夜影一步步地身前走來,刀卻始終拿不到眼前。
  突然,身邊的碧辛發出一聲震耳的長嚎,高舉起斧頭,向夜影衝去。流炙錯開一步,跟在她的斜後邊。她的聲音喚醒的旅步搖了搖頭,在空中劃出一道漂亮的曲線,從高空向對手俯衝過去。
  夜影見狀,加速向碧辛迎去。跳起閃過碧辛攔腰掃來的斧頭,夜影竟踏著斧頭的側面跳了起來,飛昇過一個令人匪夷所思的高度之後,右手劍鋒直指正要俯衝下來的旅步。旅步一驚,將刀柄橫過,擋住了刺來的穿甲劍。夜影借力反彈,直衝下去,左手劍正指向流炙。流炙衝勢正勁,眼看收不住身子就要撞上劍鋒,他左手揮動,一直浮在身邊的幽暗火球飛向夜影的臉。夜影急抬右手腕護著臉,劍路稍偏,從流炙左肩上帶起一溜血珠。
  甫一落地,流炙的刀又向夜影的脖子砍了過來。夜影后退半步正要舉劍還擊,旅步從半空衝來,銀環刀就要劃過她的手腕。夜影又退兩步。
  旅步浮在半人高的空中,不再上前,一身的冷汗竟把貼身的衣服全部濕透了。想起流炙剛才的傷,他不回頭地問:
  「你怎麼樣?」
  「皮外傷。沒什麼影響。」流炙動了動左手,似乎的確沒有什麼事的樣子。一個新的炎球在他的左肩上空漂著。
  夜影抬起右手端詳著,由於被流炙的火球從正面擊中,她的右腕已經冒起了煙。只是看起來並沒有什麼受傷的樣子。等到她開口說話時,更證明了這一點:
  「好過分哦……這是人家最喜歡的一件衣服啦!」
  「別像個郊遊的貴族小姐似的!」霞隱的聲音還是一樣沒有什麼感情,不過怎麼聽都像是牙縫裡擠出來的,她的右手向前平伸,手掌上黑色的影子緩緩流動著;「你是來幹什麼的?這種無聊的遊戲你怎麼會有興趣?」
  「哎呀,別急嘛,從小你就這麼沉不住氣。」夜影安慰似的說,一邊還擺了擺手,「我當然不會對這麼沒有玄念的戰頭感興趣啦,不過就算沒有玄念我也不會有興趣就對了。我的目的嘛——你猜不出來?」
  旅步忽然心念一動:
  「你難道……」
  「哎呀,格依度先生果然是名符其實的探險者,腦子很靈光嘛!我的目的,當然就和你們一樣羅!」
  「你說的是!」
  「你看看你又急了!既然和你們一樣,當然是!七·眼·蝶!」
  聽到這句話,霞隱猛地皺了皺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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