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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整個一天，我都在和谷賢林老師談論，談香港科大，談教育體制，談我們的政治體制，談績溪的現狀和未來的發展方向。對於績溪的教育局的即將進行的人事變動，老師向我推薦了幾個人選。我當然相信他，我同時也告訴他，績溪政府現在肯定是發不出很高的工資，但我可以送一些我的公司的股份，只要我的公司上市了，他們就可以套現。還有，如果他們確實不滿意，我還可以給他們發「津貼」。對此，谷老師說道：工資的問題不是問題，只要能讓我們活下去就行，唯一的問題就是，你覺得績溪的改革能持續麼？

    這是個很不好回答的問題。我也始終都在迴避這個問題。我們已經詳細的研究了十數億年前的相同人物的資料。安徽的現任省長和書記都是改革派的，當年小胡的政治改革就得到了安徽的強力支持。但那是自上而下的，是GCD內的一派戰勝另一派的改革。但現在不同了，張前這縣委書記的份量和小胡不可同日而語，而這種改革不可避免的對既得利益者的侵犯。教育上的改革也許還好些，當改革進行到徹底的黨政分開時，當金融領域的改革逐漸進行時，壓力是否會使我們失敗？而小胡是否會由於我們將改革的提前而不能或是不願進行改革呢？一切都是未知數。

    看著我沉默了一陣，谷老師歎了口氣，轉換了話題。看到他突然黯淡的目光。我突然激動起來。「老師，你放心。我敢打包票，教育體制的改革不會有人能夠阻擋的。因為這是正確的方向——沒有人能夠將關係我們的子孫後代的教育停滯不前。」

    從谷老師的目光當中，我突然清醒了不少。這種擔心的目光，我在楊鋒眼中也看到過。但裡面沒有失望和悲憤。那是多少年鬱鬱不得志和為這個充滿黑暗卻無人去關注的世界的感傷。是的，我現在有最先進的科技，有大量的金錢。但是，除了這些，除了我的那些死黨，我一無所有。但我卻夢想著一夜改變世界！是的，我該清醒過來。羅馬非一夜建成。

    回到學校，臨近春節的校園裡冷冷清清。我一個人在沒有人的校園裡遊蕩著。和我的導師的通話讓他吃驚，想不到我說要給他提前拜年，他在電話那頭笑的挺開心呢。呵呵，明天看能不能把他拉到績溪去，吼吼，我在心裡竊笑。

    寒冷的北風吹進了我的衣領，好冷啊。但這樣的寒冷更能讓我清醒。也許楊鋒說的很對，還有一年多呢。凡事要循序漸進，再要他們把訂好的計劃放慢些，某些方面一定要做的小心，能迂迴的不讓人注意那就更好。縣政府裡各個部門的改革要一點一點的來，原來的一步到位的計劃帶來的衝擊太大了。要給自己留條後路——我忽然想起小胡也不是容易見的啊，看來得想辦法。得擁有想見小胡就能見到能力。

    「你在幹什麼？」一個冷冷的聲音響起，嚇了我一跳。

    太沒有警覺性了，我心想。雖說她躲在陰影裡，但這麼近的距離，我一點都沒感覺。看不清對方，只能聽聲音是個女生，看輪廓挺高的呢。

    「我在閒逛啊。倒是你在幹什麼呢？嚇人啊。」我調侃的說道。這麼冷的天，躲在這裡，八成是被男友甩了，我心想。

    「為什麼你不回家呢？在學校裡做什麼？」聲音跟這寒風一樣，冷冰冰的。

    也許是學校裡的女保安。對外經貿大學由於女生比較多，因此有女保安的。這下我不敢怠慢了。「我是有事才需要回學校一趟的，過兩天就回家了。這就準備回宿舍了。」

    「都快過年了，還有什麼事需要回學校呢？」女生從陰影裡走出來。遠處蒼白的路燈的燈光照著她的臉，只看的見一片慘白。

    真嚇人，我想。還好說了這麼一會話，要不還不得給她嚇個半死。不是保安，靠，沒事你問我這些幹嘛啊。還唬的我必恭必敬的。

    「有事就需要回唄。這有什麼好奇怪的。」我沒好氣的說道。不是我對女生的態度不好，實在是這樣的天氣裡沒有興趣和一個陌生人聊天。何況自己的思路被生生的打斷。

    「我只是問問嘛。」女生的聲音有了生氣。「整個樓房好像一個人都沒有，我怕。所以想找個人聊聊。」

    靠。我啞然。「所以你站在這裡嚇人？」我笑道，「既然怕幹嗎不回家啊。這時候人當然少啊。不過一個人都沒有倒不可能吧。」

    「真的。整樓都沒有燈，連樓管的房間都好像沒人了。」那女生好像回了氣，現在說話軟了些，還帶些女生害怕時的特有的顫抖味道。

    「呵呵，我那樓那樓管還在呢。她也是個小姑娘，你可以問問她可不可以一起住一晚。」

    「是嗎？你哪樓的啊？」

    「4號樓，走吧，一起過去。」

    「哦，那麼你是研究生啊。」

    走近大樓，門口的不算明亮的燈光下，仔細的打量了這個女生一眼。身材高挑，還真不錯，皮膚也好，臉蛋更是可愛，只不過眼睛不光紅紅的，還有些腫大，一看就知道哭過鼻子。

    樓管妹妹正和一個別的樓的阿姨聊天。我問她可不可以和這個膽小的女生住一夜時，她爽快的答應了。

    不過由於她正在聊天的緣故，那女生忽然就說先到我宿舍去，等會兒在回來睡。我不由的啞然。暗想難不成男人有了錢，也會變的帥些麼？

    「你為什麼留在學校裡呢？馬上過年了，你又這麼膽小，明天就回家吧。」

    「……」

    看她低垂著頭，一臉委屈的樣子。我恍然大悟。

    「呵呵。是不是和爸媽鬧矛盾了，賭氣出走了。」我笑道。

    「今天可是我生日啊。可是他們都不在家。他們從來就不管我，從來就不把我放心上。」那女生突然歇斯底里，一邊淚水就下來了。

    這麼點小問題啊，這應該是小孩子時的問題啊。都大學生了，居然還賭這種氣。

    彷彿看到了我好笑和不屑的眼神。她突然大聲喊起來：「你沒有經歷過這種事，你怎麼可以笑我！你不知道，他們已經6年沒有一起給我過生日了，今天他們竟然都不在。他們根本就忘了我了。……」看著她捂著臉，因抽泣而聳動的肩膀，我不知道怎麼說好。

    突然，我也放聲大哭。

    這一下倒把女生給嚇了一跳。不由的止了哭，吃驚的看著我，好一會兒才問：「你哭什麼？」

    我一臉悲恫的說道：「我23年了，他們就給我過過一次生日，你說我能不比你更悲傷麼？」

    這下她有些吃驚。不由的問道：「為什麼你爸媽只給你過過一次？」

    「因為我是農村孩子，過不起。」

    那女生很同情的低下頭。

    我淡淡的道：「但我一點都不介意，因為我知道他們是愛我的。有一次，我半夜發高燒，我媽連夜背著我走了幾里山路，到鄉醫院為我看病；以前我老貪玩，我媽因此而打我，那掃帚打的我腿上全是血痕，晚上媽媽用熱水給我擦腳，一邊擦一邊落淚……」

    我自己都快給自己感動了。偷看她，果然眼睛有紅了。呵呵。

    「我爸媽是那麼的愛我，沒有給我過生日，可我更沒有給他們過生日過啊。我的生日只不過是增加他們的勞累擔心而已。因此，我一點都不覺得我有過生日的必要。我離開家讀書，也從來沒想過給自己過生日過……」

    我盯著她：「我想，你應該也有過這樣的經歷吧。天下父母心，他們的心裡裝的都是子女啊。如果他們由於工作，由於別的事情，沒有和你在一起，但他們的心永遠都在我們的身上啊。」

    那女生的眼淚又下來了。想不到我現在真是巧舌如簧啊。連我都要佩服我自己了。

    這應該是那種很有錢的主，我心想，而且一直都被哄著，沒經過什麼風浪。我給她講些農村裡的好玩的玩意，將我的愉快的童年，講在綠油油的麥田裡奔跑，講不小心踩進自己埋設的陷阱——踩上一鞋的屎，講那可愛的松鼠在樹林間跳躍，講那泉水在山谷間的歡笑——喝一口，甜進心裡。我和她講著那些塵封已久的往事，恍惚間就回到了童年。

    她漸漸的鬆開了她的眉頭，偶爾的俏笑，靈動的眼珠，紅暈的臉瑕。忽然有種讓我恍如隔世的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