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書庫首頁->《妖星變》 | 返回目錄 |
第二卷 星光下 第二十四章 妖 作者：弋人 「艾薇兒！」
細細的聲音。 那是雪萊，她已快要完全消失了，聲音也模糊不清。眾人都沒有能聽到，唯有艾薇兒全身一震，她聽到了！ 「不要！」雪萊艱難地說，她的手腳已化為了光影。 艾薇兒的手上的刀芒瞬間已經切到了弗瑞的脖子，一顫，堪堪停住。 「不要……」雪萊繼續說道，她的胸腹也漸呈透明，快要消失。艾薇兒不能殺弗瑞，這裡是考試中的幻境而不是戰場，要是真殺了他後果會怎樣真是難以想像，至少可以肯定的一點是艾薇兒一定會失去考試資格。意識逐漸迷糊，雪萊咬了咬自己的舌頭，卻沒有任何感覺，她低頭看去，眼前一片模糊，什麼也沒有。 「雪萊！」艾薇兒叫道，飛奔到雪萊身邊，一把抓去，卻什麼也沒抓到。光點在空中飄散，其中一些依附在了艾薇兒身體周圍發出的光芒上。雪萊，消失了！ 「雪萊……雪萊……」艾薇兒呢喃著，看著自己張開來空空的雙手，身體如生生被刮去了一部分，雖然她明白雪萊並不是真正的死去，但心裡還是陣陣發疼。靈魂深處似有什麼東西在蛹動著，忽然就衝了出來，那是悲傷，熟悉而陌生的悲傷！這感覺如恆古以來便已不斷聚集沉澱，此刻終於爆發，瞬間淹沒了她全部的心靈…… 好久沒有做關於那個藍色長髮，長著尾巴的奇怪女人的夢了，沒想到再次體會到那只存在於夢中的，沉重到幾乎讓人窒息的悲哀卻是在現在，在這個島上，在親眼目睹雪萊消失後的自己身上。 所有人都癡癡地看著艾薇兒，艾薇兒也癡癡地看著半空中由雪萊的身體化做的光點，而此刻在她的腦海裡出現的影像卻是一個長著尾巴的女人隔著長河正默默注視著她，正如夢中一般。 女人模糊的臉漸漸清晰，河水忽然間翻滾不休，浪花捲起，再落下，女人消失了。不，不是消失，她已來到了眼前。 她是怎麼來的？艾薇兒不知道。忽然之間那女人就越過了那看似不可逾越的長河出現在自己的面前，隨著她的出現，讓人痛苦的悲哀竟奇跡般全被驅散。 艾薇兒看著她，那是一團濃濃的白霧，女人的下體在霧氣中露了出來，她的腿！尾巴不見了，此刻在她那纖細的腰肢下延伸而出的是一雙線條優美的腿，腿末潔白的腳赤裸著踩在厚實的土地上。 女人從白霧中走了出來。 「你……」艾薇兒的目光從女人的腳望上移動，不止是腳，她竟全身赤裸著。這是一具潔白柔美，健康氣息四溢的女性胴體。她的雙腿交叉在一起，白嫩細長，曲線完美，腹部平坦而充滿彈性，胸部高高聳立著，豐滿挺拔，白皙柔嫩。 目光在那因霧氣而變得粉紅的細膩皮膚上緩緩瀏過，艾薇兒感到臉上在發燒，火辣辣的。有些熟悉的感覺湧上心頭！目光再移，看到了女人的臉，艾薇兒呆住了，這個女人的臉竟然和自己一模一樣。 女人也看著艾薇兒，驚訝的表情出現在臉上，忽又一斂，似明白了什麼，嘴角一彎，笑了。兩個深深的酒窩顯得無比甜美卻又透出些邪氣。 她是誰？艾薇兒的腦中滿是這個問題。很明顯，她不是那個長著尾巴的女人，而是另一個，一個艾薇兒從不曾見過卻又打心裡感到非常熟悉和親切的人。 女人收起了她的笑容，款款走向艾薇兒，直到她們的臉鼻快要挨著了時才停下來，彼此間，呼吸可聞。 「看著我，」女人說，她的聲音充滿了魅惑。艾薇兒不自覺聽著她的話，目光轉到女人的臉上。 「看著我的眼睛，」女人繼續用她那讓人無法抗拒的聲音說著。 艾薇兒乖乖聽話，女人的眼眸映入了她的眼簾，剎那間滿天的星光似都墜了下來，一一化做了那雙黑色眸子裡的光亮。 ※※※※※※ 外面，草坡上，艾薇兒身體周圍的光華突然劇烈波動，刺得眾人眼疼。艾薇兒散發出的魔力消失了，學員們一一醒了過來。 「嗚……」弗瑞使勁搖了搖頭，從艾薇兒的魔力中解脫出來，心裡若有所失。片刻後，心神才完全恢復。從艾薇兒身上發出的光芒逼人，他瞇了瞇眼，從地上爬起。 一隻大手從身後伸來重重地排在了他的肩上。 「弗瑞。」 弗瑞轉過頭，眼前是迪巴充血的眼睛。 「迪巴，我……」 話沒說完，拳頭已狠狠砸在了他的臉上。 「迪巴……」弗瑞踉蹌幾步，終於站穩，血沿著嘴角滑下。 迪巴衝上前又是一拳，弗瑞沒有閃躲，生生承受迪巴的憤怒。 一拳又一拳接連而下打在他的臉上、身上。 他，終於倒了下去。 「迪巴！」 「別打了！」 風行眾學員連忙上前拉住迪巴。 「你們走開！別拉我，我要打醒這個叛徒！叛徒！」迪巴兩手揮舞，大叫道。 「你們讓開吧！讓他來，讓他狠狠地打我吧！」弗瑞大聲吼著。叛徒？是的，我的確是個叛徒，一個違背了騎士精神的叛徒！也許，我不該再被稱為騎士了吧？迪巴的吼叫聲聲入耳，直刺心扉。殷紅的血自額角流下，滲進了眼裡，弗瑞一手抹去，爬起。腳上很痛，可能是斷了，肋骨也斷了吧，胸口腫脹難忍，呼吸困難。 弗瑞喘息著，努力維持住自己挺拔的站姿，一步一步向被眾人纏住的迪巴走去。 「你們！讓開！」弗瑞和迪巴同時吼道。 學員們一愕，看看迪巴又看看弗瑞，頹然鬆手。 「彭！」 迪巴衝了上去，一腳踹在弗瑞胸口。弗瑞的身體應聲拋飛，重重地摔在了地上，長草沾上了血被壓亂作一堆，在這黑夜裡島中唯一一處閃爍著光亮的草坡上現得格外醒目。 「起來！你給我起來！」迪巴叫道。 「咳……咳！」弗瑞劇烈咳嗽，斷裂了的肋骨經迪巴這麼一踹陷進了內臟，被撕裂的痛從胸腹傳遍全身，動一下也是難忍。 他，又再爬了起來。直挺挺面向迪巴，「來吧！你的拳頭真軟！」 「是嗎？那你就仔細看清楚了我的拳頭到底是怎樣！」迪巴再一拳打在弗瑞臉上。 一拳，又一拳。 弗瑞的血在空中飛濺，染紅了長袍，染紅了腳下的亂草，也染紅了迪巴的拳頭。 他已成了個血人。 這還是魔法師該有的戰鬥嗎？風行諸人下意識裡都不忍地閉上了眼睛。 弗瑞再一次倒下了。半晌，沒有爬起。草坡上，沉重的喘息聲急促響起，有迪巴的也有弗瑞的。 「就僅僅如此嗎？弗瑞，就這麼點痛苦就讓你趴下到起不來的地步了嗎？原來你也只不過是和那些只懂阿諛奉承、背地裡中傷陷害的軟弱貴族們一樣的傢伙嗎？」迪巴說。 「不……」弗瑞吐出嘴裡不斷滲出的血，模糊不清地說。手抓住了一簇亂草，奮力想要爬起，好痛！他咬牙忍住，扯住草莖，兩腿交叉拱起，用勁，身體一點一點離開紅色的草叢，弓向半空。「嗚，」肋骨深深刺進了彎曲的身體裡被壓著的內臟，手腳一顫，「彭！」他又重重地倒了下去。 「弗瑞……」迪巴低聲念著，誰也不明白此刻他的想法。 「現在，我就徹底結束你的痛苦！」迪巴向躺在地上身體還尤自顫抖著的弗瑞衝了過去。 「住手！」 一隻手牢牢抓住了迪巴的胳膊。 迪巴轉目看去，是隊伍裡一個年輕的魔法師。 「迪巴，夠了！弗瑞確實是犯了錯，但這只是個考試，考試而已！他已經受到了足夠的懲罰，別再折磨他了！畢竟，我們都是風行的學員而且你們兩人還是好友，不是嗎？」 「考試？是的，這的確只是個考試，現在這一切也不過是在幻境裡發生的，但是作為騎士，無論在哪個地方，在哪個時候都不該遺忘和放棄騎士的精神。我打他，不僅是為艾薇兒和雪萊，也是為了我們身為騎士的尊嚴！一個違背了騎士的精神和信仰的傢伙，又有什麼資格再能和我迪巴成為朋友？」 「迪巴！」年輕的魔法師猶豫了下，說：「其實就在剛才艾薇兒承認土系魔法球在她身上的時候，我也動了搶奪的念頭，而且不只是我，這裡所有的人又有幾個沒有產生過這樣的想法呢？」 「是嗎？我倒要看看你們中到底都有誰會有這樣齷齪的念頭！」迪巴的目光在學員們的臉上一一瞄過。 在迪巴尖銳的目光審視下，一個學員羞愧地低下了頭，又一個學員低了頭，學員們相繼默默地或低頭或轉目它方。 「這樣嗎？原來是這樣的嗎？」迪巴的臉色陰沉下來，每與一個同伴對視他的心裡就多上一份無奈和痛惜。在如今的羅沙，這個聞名秀之大陸的魔法王國中，人們的想法已經墮落到這種地步了嗎？而眼前的這些人還是區別與一般人的精英們，他們日後還會成為指引著王國前進方向的新一代統治階層！從古到今，在秀之大陸上不只是信仰著「帕拉丁」的騎士們，就是信仰眾神的魔法師和平民們也會在他們各自擁護的教義中被告知公正與仁慈吧？但現今，不過距眾神消失後不過兩千年的時間，這最該信奉著並時時刻刻引以為戒的眾神與先輩賢人們留下的教誨的魔法王國就如此的被消磨得破爛不堪了？以至於眼前這些羅沙的精英們能在大庭廣眾下理直氣壯地表露出貪婪的一面。 迪巴仰天長歎，千年來，羅沙貴族的軟弱與腐敗被一代又一代地繼承並加深，到如今，這個表面強大的古老國家已經失去先人們開國時的理想和驕傲，整個國家的文化和國民們的心態都在潰爛著，發出腐臭的氣味。陰謀、搶奪、女奴交易、官娼和私妓、官匪勾結、暗殺和一系列因土地資源而激起的貴族或地方武力的私鬥，對艾薇兒身上魔法球的貪慾只是其中小小的一個映射而已，在外界，在羅沙廣袤土地的各處還有多少貴族在用無恥的手段貪求著更多的財富和權利，還有多少國民在無數的街巷陰暗處作著讓人不齒的齷齪勾當？曾經無比光輝的騎士們正是在國民們逐漸的遠離和貴族無情的排擠中掙扎求存，也正是如此才造成了像弗瑞一樣的許多騎士家族的沒落和湮滅，而自己和自己的家族不也正在騎士階層搖搖欲墜的這一時代苛延殘喘著？和弗瑞不同的是，自己的家族依然還很強大還有著能讓那些早已想把騎士階層們完全扳倒並在事後盡情打劫的貴族們顧忌的實力而已，僅此而已！ 弗瑞躺在地上，努力不讓已經擠到了嘴邊的呻吟脫口而出。 看著他痛苦到扭曲變形，滿是鮮血的臉，迪巴似忽然明白了他，又似不太明白。 「崩！」戒指清脆的崩裂聲。 有人尋聲看去，艾薇兒身週五色的光華散去，在她左手佩戴著的戒指上，一道深深的裂痕出現，裂痕中大股的土元素洶湧而出，黃色的氣團代替了五色的光華以艾薇兒為中心緊緊靠攏。很快沒入了她的身體裡。 ※※※※※※ 在艾薇兒眼睛裡，一隻纖細的手正緩緩靠近點上了她的額頭。酥麻的感覺從額角被指尖接觸到的位置傳開來，被深藏了的記憶一陣波蕩，如水般沿著手指流過。 「姐姐，你這樣又何苦呢？」女人的臉上浮現出幽怨的表情。她埋下了頭，艾薇兒就感覺到滿天的星光都黯淡了下去。 不知在艾薇兒的記憶中看了什麼，女人忽又笑道：「嘻，真有趣呢！」 她抬起頭來，酒窩浮現，剛才的幽怨忽然間都煙消雲散。 春天來了！艾薇兒如此想到。女人的笑天真而逗人，她的眼睛微微瞇起隨嘴角的笑意一眨一眨，臉也跟著變化出各種優美的線條，整個人都似發著光，魅力四射。 「崩！」戒指清脆的崩裂聲。 土元素從天而降，匯成根粗大的光柱襲向女人。 女人皺了皺眉，眼中奇異的光澤閃爍，「尤利爾的力量？」 光柱襲到了面前，女人手一擋，光柱被牢牢接住，壓縮成團。 艾薇兒倒吸了一口氣，雖說是修習不久的初階魔法師，但她還是知道那寄居在戒指中的力量是尤利爾的神力。既然是神的力量，那就不是凡人輕易能夠接住的，除非這個女人也是神！可眾神中有這麼一位嗎？藍色長髮，黑色眼眸，和卡西莉兒很像，但卻不是她。艾薇兒是見過卡西莉兒的模樣的，在記憶中雖然她和這個女人的面貌相似但她們給人的感覺完全不同。卡西莉兒給人的感覺是莊重肅穆，這個女人卻讓人感到陶醉和新鮮，像是只妖精不住變幻著牢牢吸引住你的眼球，讓人忘乎所以。 女人手一抖，成團後的光柱被生生震散了，回歸到元素狀態。 看著艾薇兒吃驚的表情，女人得意地拍了拍手如同剛剛做了件像是理了理衣袖之類的事。 「好了，該我們了！既然哥哥姐姐們有意，那我就來玩玩這個遊戲吧，真期待呢！」女人說著，正面和艾薇兒緊緊貼在了一起，艾薇兒剛要說些什麼。只感到腦袋一熱，暈沉沉的再也看不清東西。只感覺到女人似乎走進了自己的身體裡，如魚回到了海裡。 ※※※※※※ 弗瑞劇烈咳嗽著，身體抽搐。 「可憐的人，哎……」一個悅耳的聲音說。 一隻輕柔的手撫上了弗瑞被血染紅了的胸膛。好舒服，弗瑞的咳嗽緩住，被觸摸的地方一片清涼，清涼的感覺在身體裡擴散開來，精神為之一震，週身的痛苦不斷被驅散撫平。就在弗瑞舒服得快要呻吟時，那隻手忽然離開了他的身體，清涼的感覺截然而止。 「不要！」弗瑞輕哼著睜眼往手的主人望去。是艾薇兒！ 「她似乎不願意給你療傷呢！」艾薇兒說著，俏皮地挑挑了細眉。 她？弗瑞不解地看著艾薇兒，不敢相信她會給自己療傷。 「艾薇兒，你沒事吧？」迪巴問道，神情緊張。從艾薇兒的魔力中清醒過後看見她呆跪在雪萊消失的地方，兩手懸空動也不動，讓他的心也糾緊在一起。 「呃？」艾薇兒一愕，深深看了迪巴一眼，嘴角一彎，嫵媚而邪氣的笑浮現在臉上，「沒事的。」 被艾薇兒漆黑如墨的星眸一照，迪巴感覺自己像是被看透了般，臉上忍不住一紅。 學員們看到艾薇兒臉上的笑，不禁齊齊一愣，驚艷的感覺襲上心頭。在這個外表平凡的女孩的身上，誘人的魔力重現，而這一次並不是在施展魔法的情況下，可那陣陣傳來的隱含著挑逗的醉人氣息卻比之先前更加來得猛烈和真切。 只是一笑，艾薇兒立刻捕獲了所有學員的心，不分男女。 她還是剛才那個艾薇兒嗎？迪巴不禁想到，裝束沒變，黑色的頭髮和黑乎乎的皮膚也沒有變，聲音也沒有變，艾薇兒那清清脆脆的聲音十分獨特，聽過一次就不會忘記。可恢復過來的艾薇兒卻讓他感覺有些不一樣，讓人頗有些手足無措。 艾薇兒臉上的笑容斂起。 眾人無不在心底暗自歎息、遺憾著恢復了心神。 「他，你打算怎麼辦？」迪巴不自在地指著弗瑞問艾薇兒。他搖了搖頭，努力驅散心裡那異樣的感覺和腦中紛亂的念頭。 艾薇兒伸出手，弗瑞一個大男人被她輕輕地扶了起來。「還能動吧？」語氣輕柔，如一汪清泉潺潺撫過光滑的石面。 弗瑞點了點頭，心底迷茫。 「就這樣讓他走嗎？」迪巴沉聲問道。 弗瑞沉默，他知道即使艾薇兒和迪巴會放過自己，但要繼續留在這個隊伍中已是不太可能。對叛徒，驅除是最輕的懲罰！ 「你願意走嗎？」艾薇兒問。 弗瑞正要回答。 艾薇兒又說道：「你還是走吧，不然她會不高興的。真是任性的人呢，一點也不珍惜生命！」 她？又是她？她是誰？弗瑞不明白艾薇兒的話，「不珍惜生命」那又是對誰而說的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