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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卷 星光下 第二十三章 剎那 作者：弋人 「迪巴？」雪萊輕聲喚道，眼中滿是希冀的光芒。
迪巴再與風行諸人相視一眼，終於似下定了決心，向皇家學員們斷然說道：「魔法球不能給你們！」 「迪巴！」雪萊的臉上綻開了笑容。 迪巴微笑回應。 「風行、皇家歷來勢同水火，既然是我們的學員得到了魔法球，沒有道理讓給你們！」 「你！」伊露心情暴躁，對迪巴吼道，雖然她也明白皇家的要求近乎蠻橫和天真，但卻無法第一時刻冷靜下來。費爾多納的攻擊讓她第一次嘗到了面臨死亡的味道，雖然是精神體但那種突然而來的恐懼顯得極為真切。自己這是怎麼了？伊露想著。她並不知道在費爾多納無聲無息的巫術影響下，自己的心神已經受到了很大的衝擊，像是斯古和達羅也是如此，所以才會一個眼睜睜看火球落在自己身上卻無法動彈，而另一個也只顧得逃跑最後被火焰一擊即中，灰飛煙滅。其實費爾多納並不是他們想像中那麼強，如果當時三人能合力反抗還是有很大的機會會取勝，但費爾多納現身之前已經在暗地裡施展開了巫術，精神上的攻擊在他出現的一剎那就迅速攫獲了三人的心神讓他們產生一種對方無比強大，不能反抗的錯覺。巫術，正是如此匪夷所思！ 聽到迪巴的話，艾薇爾心裡長長舒了口氣，他的護衛讓她有些心慰和溫暖，但也有些失望，失望？是的，艾薇爾清晰地感受到了這一盤旋在內心深處的感覺，可又說不清楚這是為什麼。 皇家一行人不過寥寥幾個而且都是初階魔法師，而自己這邊卻有近十個初階上位魔法師，實力懸殊，如果打起來，那麼戰鬥的結果毋庸質疑會呈現一面倒的形勢。這一點，相信伊露他們也不會不懂。無用的戰鬥或順勢退走，擺在皇家等人面前的只有這兩條路，他們，會怎樣選擇呢？艾薇爾猜測著。 朝向風行的學員們，皇家一行人叫嚷著，咒罵著，卻是毫無辦法。 「土系魔法球是我們皇家的人先得，她不過是強搶過去，希望你們能還回來！」這樣的話，伊露自己也覺得好笑，在場的人幾乎都來自貴族家庭，任誰都十分明白「利益」和「自私」的含義，沒有誰會傻到想以此來說服風行一行人乖乖送上魔法球。 既然迪巴說了不給那就是不會給了，在這種情況下，不想造成傷亡的話就唯有退走。 「你們讓開吧，我們還要繼續尋找其他的魔法物品，沒有時間在這裡和你們浪費時間。當然，如果你們堅持要魔法球的話，我們會以實力來改變你們的想法！」迪巴的目光一一掃過皇家諸人，慢慢說道。 沉默。 伊露再又跺了跺腳，恨恨說道：「我們走！」 「你們記住了！」 「我們一定會報復的！」皇家的學員們看清了局勢，已經打算離開，紛紛作著口頭上的攻擊。 迪巴微笑著，目送這些人慢騰騰地離去。 他並不懼怕這些人到處散播土系魔法球已經被艾薇爾得到的消息，島上這許多人的目標不只有土系魔法球一個，而且即使有哪些不長眼的傢伙尋隙而來，他也絕對相信自己這行人的力量。在這島上，他們的力量可以說是巨大的。 皇家的人不甘地走了，伊露臨走前還狠狠地分別瞪了迪巴和艾薇爾一眼，從她的眼神裡，艾薇爾感覺到不止是憤怒和怨恨，還有其他一些意味深長的東西，似乎帶著些幸災樂禍等著看好戲的味道。艾薇爾聳聳肩，無視於她最後的表情。 「我們走吧，」迪巴說，招手要大家繼續前進。 「好！」雪萊應道，迪巴剛才的態度給她產生了很好的印象。這是一個可靠和正直的人，雪萊如此想。 眾人正要前行，一個痛苦的聲音忽然從背後的密林中響起：「等等，哎呦，我……」 「弗瑞，是你嗎？」迪巴轉頭問道。 「是我，我的腳……我的腳在剛才過林子的時候不小心被樹枝絆到了。」 「哦？」迪巴向弗瑞發出聲音的位置走去。 「雪萊，你能過來扶一下嗎？」弗瑞在林子裡見到迪巴要走過來，趕忙叫道。 「啊？我？」雪萊問。 「嗯，能扶我一下嗎？一下就好！」弗瑞說，聲音裡充滿了期待。 「好的，」雪萊的心情正好，笑著答應了，看了艾薇爾一眼，走了過去。 這個傢伙！迪巴好笑地搖搖頭，弗瑞這小子自從見到雪萊後就圍著她轉個不停，那興奮勁讓誰見了都知道他在想些什麼。大家在這島上考試的時間已剩下不多，這時候這傢伙受了傷還惦著要雪萊來扶，該不會是連這傷也是裝的，目的就是想佔人家的便宜吧？ 「喔，好，就這樣，對，舒服多了……」弗瑞的聲音。雪萊一手扶著他的胳膊內側，兩人從林子裡走了出來。 看弗瑞一臉幸福的表情，眾學員忍不住一陣哄笑。 弗瑞可不理這些，尤自陶醉在雪萊柔軟的手和那隱約傳來的體香中。 這個傢伙！艾薇爾目睹了眼前這一幕，在眾人熱心的解說之下，不禁有些好笑又有些吃味。她已經習慣了一個人獨享雪萊那讓人感到舒服的懷抱。 「雪萊……」弗瑞對身邊的雪萊輕聲喚道。 「嗯？」 「你再幫我一個忙，好嗎？」弗瑞說。 「啊？」雪萊側頭看向弗瑞。 「是這樣的，」弗瑞說著，湊耳過去，突然一把把雪萊抱到胸前，手腕一抖，一把藏在衣服內口的匕首抵在了雪萊潔白的脖頸上。 「啊！」 「弗瑞！你這是幹什麼？」 學員們愣住了，片刻之後紛紛大叫。弗瑞把匕首抵在了雪萊的脖子上，這……實在是讓人不敢相信。 「雪萊！」艾薇爾擔心地叫著，「弗瑞，你……」 「弗瑞……」迪巴從震驚中恢復過來，也向弗瑞叫道。他，想幹什麼？ 「別過來！」弗瑞大叫，阻止住正要向他靠近的艾薇爾和迪巴。 「你！」他手中的匕首朝向艾薇爾點了點，旋又抵在雪萊的脖子上，「把魔法球交出來！」 「弗瑞！」迪巴沉聲喝道，神情嚴峻。 「迪巴！」弗瑞決絕地說，「你什麼也不用說，我知道自己在做什麼，其實……」他說著看了看在他懷中已經被嚇呆了的雪萊，「我是很喜歡雪萊的，這一點相信大家都知道，但是……但是我必須得到那個魔法球！」 「理由呢？」艾薇爾冷靜地說。雪萊被挾持令她心亂一下，瞬間又恢復了過來，恢復速度之快讓她也頗感吃驚。 「我……」弗瑞臉上露出了一絲痛苦之色，忽然手上匕首一緊，說：「別問這許多了，我只問你，給不給？」 「弗瑞！」迪巴的憤怒終於爆發出來，「你到底是在幹些什麼！和那些腐敗的貴族不同，我們都來自崇高的騎士家族！正直、榮譽、憐憫，這不正是我們長久以來一直奉行著的精神嗎？你看看自己，你現在的行為，哪一點配得上你的身份！配得上騎士的驕傲！」 「……」弗瑞的頭深深地埋下了。 「騎士弗瑞，立刻放下你手中的匕首，並且向這兩位小姐道歉！」迪巴深深吸了口氣，嘗試著讓自己平靜下來。 弗瑞的手鬆了一鬆，又緊緊地抵在了雪萊的脖子上，「不，」他輕輕地說著，「不！我必須得到那顆魔法球！」聲音漸漸大了起來。 「弗瑞！」迪巴吼道，瞪圓了眼睛。 「夠了！」弗瑞大叫，匕首隨身體一抖，尖銳的鋒刃在雪萊的脖子上劃出了一條血痕。 雪萊吃痛，忽然肘部一屈，狠狠頂在了弗瑞的肋部，手迅速伸到弗瑞架在自己脖子上的臂彎裡，穩穩抵住了他持有匕首的手。 「啊！」弗瑞叫著，手上再一鬆。 雪萊側身，反手扯住弗瑞的長袍，前斜，腰用力一彎，背投！弗瑞的身體在雪萊的肩背上一滑，騰空而起，一道弧線出現，他被重重地甩在了地上。 那是背投！艾薇爾曾經對提卡施展出的招數。雪萊當時見識過這一奇特的招數後非常好奇，曾纏著艾薇爾要學，但一直沒有學會，沒想到在這個危險的時刻突然爆發施展了出來。 雪萊撇開落在地上的弗瑞，奔向艾薇爾。 一道風刃在她的背後飛快聚集現形，朝她的背部急射而來。 「雪萊！」艾薇爾驚叫，一隻手凝起土元素罩向雪萊，一隻手召來火焰直射弗瑞而去。 身邊的人也驚叫著，紛紛施以援手。迪巴衝向雪萊，他要在風刃擊中雪萊之前阻擋住它的去勢。 風刃來得太快，迪巴遲了，其他的人也遲了，只有艾薇爾的土系元素罩在它切在雪萊身上前一剎那堪堪抵住。 可由身為風系初階上位魔法騎士的弗瑞所施放的風刃並不是剛剛入門的艾薇爾所能完全抵擋的。 「啊！」雪萊一聲慘叫，傾斜著倒下。 艾薇爾衝向前抱住了她。 「雪萊！」 艾薇爾大叫。 眾人紛紛奔了過來，查看雪萊的傷勢。 「艾薇爾……我……」雪萊的臉一片煞白，風刃雖然不能對她現在的身體造成實質上的攻擊，但也不是能輕易承受住的。 「雪萊！」在這黑夜裡，艾薇爾發現雪萊的手逐漸變得模糊，像是要消失了。 「雪萊，雪萊……」看著痛苦的雪萊，艾薇爾的眼睛又綻放出奪目的光芒。在她的胸口，項鏈陣暖陣冷，腦袋裡似有一根弦忽然繃斷了的聲音。能量在激動的情緒鼓動下衝擊著隱藏的封鎖，缺口被打開了，澎湃的能量流瞬間充斥整個身體。在她的左手尾指上，尤利爾之戒光芒四射，變為了銀白色，能量被它不住釋放，但能量太過洶湧與龐大，一時間不能釋放完。 艾薇爾渾身籠罩在濛濛白光裡，她俯下身子，手罩在雪萊的背部想要用水元素的魔法力來阻止雪萊的消失，她要讓雪萊恢復過來。 「嗚……」雪萊呻吟著。水元素的魔力讓她越發得痛苦。 艾薇爾腦中一醒，索德說過，水魔法的治療對自己和雪萊兩人是不起作用的。雪萊還在呻吟著，艾薇爾趕緊縮回了手，停止聚集水元素。難道就這樣眼睜睜看雪萊在自己面前消失？那該死的詛咒，該死的弗瑞！ 艾薇爾胸中湧起一股殺意，各系元素受到召喚紛紛向她聚集，白色光變成了五色光，她把雪萊輕輕放在地上，轉身一步步向弗瑞走去。我要為雪萊報仇！ 弗瑞見傷了雪萊，兩手抱頭，口中呢喃著：「我不是有意的，不是，不是……」對艾薇爾的走近似沒有發覺。 沒有人敢於阻擋在此刻的艾薇爾面前，也沒有理由阻止她即將要做出的事情。艾薇爾的力量的突然爆發讓他們震驚不已。 各系元素在艾薇爾的周圍翻滾著，怒吼著，她的腳下，長草在元素的肆掠中化為了粉末，三尺之內的一切都被無聲無息地摧毀了。艾薇爾整個人漂浮起來，風中依稀可以聽見清脆的迸裂聲。 「弗瑞！」迪巴吼道，似在怒吼又似在提醒弗瑞艾薇爾的走近。弗瑞和他是從在風行一級班時就認識了的，雖然弗瑞的家族已經沒落，但同為騎士出身，相同的想法和嗜好還是讓他們很快成為了好友。這次的事情讓他感到無比驚訝和痛心，但在內心深處他還是相信著弗瑞，相信他有著自己的苦衷，相信他不曾忘記身為一個騎士的榮耀和尊嚴。他並不希望看到弗瑞毀在艾薇爾的手上。 「我……我……」弗瑞的目光終於凝聚到艾薇爾的身上，他困難地吞嚥著唾沫，呼吸沉重起來，沒有人能夠體會到他現在的恐懼。在艾薇爾奇異的目光注視下，他感到整個世界都褪去了顏色，大地在震顫，天空開始崩裂，每一道風過都是剛才自己下意識向雪萊施放的風刃在壯大了千百倍後向自己報復。生命剎那間本能地顫抖起來，呼吸苦難，頭腦暈眩，胸口處難受的似要爆炸開來。 艾薇爾走近了，她的手舉了起來，五色的光芒在她的手邊聚成一道巨大的鋒銳長芒，似長刀，如有實質。從旁而過的氣流全被切了開來，呼嘯而去。 就是這樣了嗎？就這樣，我就失敗了嗎？弗瑞痛苦地想著，長期以來鍛煉出的強壯體魄和精神力使得他能一直苦苦支撐到現在，沒有立刻在艾薇爾那類似於巫術一般的精神攻擊下立刻崩潰。迪巴的吼聲還在耳邊徘徊，可是弗瑞卻再也沒有了躲避和反抗的念頭，即使是有也不可能付諸實際了。在現在的艾薇爾面前，除了等著被毀滅，再也找不到其他辦法。他不行，迪古不行，在場的人甚至是小島上的所有人都不行，沒人能在此時此刻阻擋住艾薇爾的步伐！ 就這樣，我就要失敗了吧？弗瑞沮喪地閉上了眼睛。 曾經金碧輝煌，門庭若市的大宅；曾經意氣風發指點著歷代英雄典故與秀之大陸大好山河教給他什麼是騎士精神，最後卻因貴族排擠而耗盡心力，重重挫折之下精神崩潰終日瘋瘋顛顛，以酒度日的父親；還有慈祥的母親，現在仍然還清晰記得她溫柔的笑，溫柔的吻，溫柔的話語的母親，而今她也長眠在了地下；還有那許許多多為了讓他和他的父親能逃脫曾經的對手的迫害而上下疏通關係卻一一被連累得家破人亡的族中親人和朋友們……畫面一幕一幕在弗瑞的腦中閃現。 錯了，自己真的是錯了，為了通過考試得到平步青雲的機會，自己真的是錯了啊。如果父親還沒瘋，他一會嚴厲訓斥自己不是他的孩子，不是萊茵家的子孫，不是個合格的騎士！要是母親還在，她知道後還會那麼溫柔地對我嗎？即使是族中的其他親友知道了想必也會為之唾棄不恥，再也不會為我，這個無恥、下流的人而勞碌奔波了吧？可是，失去了這次機會，我還能在這剩下不多的時間裡找到其他的魔法球嗎？我還能談什麼振興萊茵家族的話嗎？我…… 弗瑞猛地一醒，精神從艾薇爾的魔力中逃了出來。不，我還不能退出這場考試，只要有一線希望就不能放棄！ 他站起身來，頭一抬正對上艾薇爾的眼睛。 那是一雙怎樣的眼眸啊？ 憤怒讓她的眼眸璀璨發亮，在那雙燦爛的黑色眸子裡卻依稀有著無窮的悲傷在流淌，隨著那悲傷的海洋而去，一個個浪花激起，似一個個迷離的夢境讓人欲拔不能。只是一個眼對眼的接觸，弗瑞再次迷失在了艾薇爾奇異的魔力裡，而這一次，他已經完全喪失了自我，陶醉在了艾薇爾的眼眸裡。 艾薇爾的手舉了起來，長芒在她的手中光華閃爍，照亮了整個草坡和四周的密林。 她的長髮在背後揚起，長袍緊緊貼在了身上，獵獵作響，每響一下，眾人就都被她感染，心裡的悲傷再多上一分。她纖細的身軀被包在一團五彩的光亮裡，偽裝後的臉在光華下凸現出來，那完美的輪廓似集天地間所有的靈氣於一處，動人心魄。 她要殺人了！她要殺了弗瑞！所有人都很清楚地感受著這一信息，可就在這即將要動手殺人的艾薇爾面前，他們卻控制不住自己的思緒，忘卻了一切，只深深的被她所吸引。 迪巴歎息著，歎息還沒出喉嚨就截然而止了，他也被此時的艾薇爾所散發出的極端的美麗和無比的悲傷給牢牢吸引住了。她要殺弗瑞！迪巴知道，可他卻再也不能繼續他的想法和感受，此時此刻的他也被感染著，迷失了。 沒有人知道──雖然在這裡的所有人都是以精體的形式存在於這個島上，只要受到一定限度的攻擊，意識就會自動離開這個島回到外界自己的身體裡去，可這對弗瑞來說卻不是如此。艾薇爾的力量之強是大會制定者和監督者都沒有想像的到的，如果弗瑞被艾薇爾擊中，他的精神體一定會立刻全面崩散，完全消失掉，而他的身體就算是在外界也會受到被艾薇爾的情緒所感染而聚集起來的元素的攻擊。在他的精神體被攻擊的同時，他的身體也會遭到毀滅性的打擊。而此刻，外界的人們也正在為無端端聚集而來的各系龐大的元素而議論紛紛。可在這個島上，在這片滿是瘡痍的草坡上，沒有人意識到這一點，只除了倒在地上，身體幻做光點快要消失了的雪萊。 光華忽然大盛，艾薇爾手中的長芒向著呆滯的弗瑞揮了下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