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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篇 第十三章 生離

作者:明月



    趙伯謙單坐在天牢的監獄裡,看著這陰森潮濕的牢房,漠然的神情透露出無窮無盡的悲哀。也許,他早就知道自己會有這麼一天。

    在獲勝的奏折發出去多日也沒有回應後,趙伯謙就知道要出事了,身在官場多年的他當然知道刻意壓扣奏折的人是誰,當然也猜的到他想幹什麼,但是他萬萬沒想到這些會來的這麼快,這麼猛。

    自己打贏了仗,得到的卻是全家下獄,就算這是太子的陰謀,但是也未必太有效了吧,皇上應該不可能這麼容易上當啊,這一切是為什麼,為什麼。

    這陰森的天牢,也不知道曾經關過多少功臣名將,終於,現在是輪到自己了。也許,已經是遲了。

    可是自己一生忠心耿耿,到頭來卻連自己的至親都保不住,真是不明白自己半生所做所為究竟對還是不對。

    自己的家屬親人就關在對面的牢房裡,自己看的見他們,可是卻再也無力去保護他們了,尤其是自己的兒子,他才十歲啊,從小就重病纏身,想不到到頭來卻要為自己陪葬,自己真是好恨,好恨,自己又算什麼父親。

    可是兒子看上去卻一點也不驚慌,靜靜的躺在他母親的懷裡,面色十分安詳,也許在他這個從小多災多難的生命裡,早一點終結或晚一點終結並無什麼分別吧。

    哎,算了,即來之,則安之。已成定局的事,聽天由命好了。

    「父皇,兒臣願意以身家性命作保,趙伯謙決不會背叛大明的,請父皇明鑒!」養心殿內,賈王朱賈子神情激動,慷慨陳詞,敢冒天下之大不韙。

    朱元璋神情漠然,沉默不語。

    在他下旨捉拿趙伯謙全家之後,就陸陸續續的有朝中大臣或王親貴族為他求情,朱元璋知道趙伯謙為官一向人緣極佳,從不結仇,和他交好的大臣還真是不少。

    朱元璋為了避免麻煩,下旨不見任何求情的人,讓那些求情的人有話無處說。

    可是當他在將趙伯謙押解回京後下旨要將他問斬後,終於有兩個人憋不住了硬要見朱元璋為趙伯謙求情,這個兩個人就是朱賈子和朱棣。

    朱賈子苦苦哀求朱元璋網開一面,最低限度也請朱元璋准許他將這件事查一查,言辭悲切,意態堅決,真是膽子包天。而朱棣的言辭雖然沒有朱賈子堅決,但是同樣是懇求朱元璋可以法外開恩。

    可是朱元璋就是始終不表態,一聲不吭的坐著,在漠然的聽完朱賈子和朱棣的那一遍又一遍的說辭,終於開始發話了:「趙伯謙的事,朕已經查清楚了,根本沒什麼可懷疑的,他是罪有應得。」

    可是朱賈子決不是這麼認為,急道:「可是,父皇…………。」

    話未說完,已被朱元璋抬手制止,朱元璋不悅的道:「賈兒對此事仍有疑慮,是在懷疑朕做的不對嗎?」

    朱賈子抬起頭來就欲開口,一旁的朱棣一驚,深知朱賈子是個直腸子,當真是想怎麼說就怎麼說,只怕他真就要說出些惹怒天顏的話語,不但保不了趙伯謙,只怕連他們自己也搭上去,急忙搶過話頭,喊道:「父皇明鑒,賈王兄絕無此意,父皇英明,決不會錯的。」

    看著朱元璋臉色稍緩,朱棣接著道:「不過此事也太過突然,實在有些莫名其妙,加之趙伯謙素來忠心耿耿,兒臣猜想其中可能另有隱情,還請父皇三思。」朱棣一口氣說完,心想用些委婉的語氣勸奏,想來朱元璋不會責怪。

    可是他就偏偏猜錯了,朱元璋聽完朱棣的話竟然勃然大怒,吼道:「忠心個屁,趙伯謙這個傢伙身受皇恩,不思回報,反而勾結蒙古蠻夷,罪該萬死,棣兒你竟然還為他求情,真是夠糊塗的。」

    朱棣一下子就被朱元璋的震怒嚇住了,可是朱賈子卻還有話說,哭道:「父皇明鑒,伯謙他的確是被冤枉的呀。」

    「夠了!」朱元璋似乎很不耐煩了,猛的大喝一聲,猶如旱地驚雷,連朱賈子那般深厚的功力,竟也被震的雙耳發鳴,險些不能自己,朦朧中只聽到朱元璋道:「賈王朱賈子聽旨!」

    朱賈子頭腦一陣發昏,聽到此話條件反射的道:「兒臣接旨。」

    朱元璋喝道:「朕命賈王朱賈子代理征北元帥一職,即刻前往漠北,接管漠北軍務。」

    什麼!此時朱賈子已經清醒了過來,急忙想反駁聖旨,可是旁邊的朱棣先一步看出了他的意圖,拚命的扯動朱賈子的衣角,制止他的說話。朱賈子看了看朱棣,只見朱棣微微搖頭,不禁低頭細細思索,也明白此時已是木已成舟,終於無奈的放棄了。

    朱賈子放棄了,朱元璋卻接著道:「燕王朱棣是非不分,糊塗勸奏,朕命你閉門思過,好好回府反省去吧。」

    君命大如天,朱棣和朱賈子不得不從,他們也明白到了此事已然再無回轉餘地,惟有痛苦的接受現實了。

    天牢之中,趙伯謙的希望已經斷絕,背對著牢門,閉目靜靜的坐在牢裡。

    「侯爺!」突然一聲呼喚,猶如天籟之音從身後傳來,趙伯謙聽得精神一振,心中大喜,因為他已經聽出了這是誰的聲音,這個聲音讓他重新有了希望。

    回頭一看,上官無極從容得站在牢房門口,面帶微笑的看著他。

    「前輩?」趙伯謙苦笑一下,道:「敢問前輩是如何進來的。」的確天牢守衛森嚴,可稱滴水不漏,實在難以相信有人可以潛入。

    「很意外嗎?」上官無極淡淡的笑了一下,道:「我要去的地方,是沒有什麼可以擋住的。」

    是啊。趙伯謙心中暗暗的想:自己作不到的事未必別人作不到,也許自己只是一個井底之蛙呢。

    趙伯謙笑道:「不知前輩此時前來,有何事啊。」

    上官無極黯然的看著趙伯謙,心中默默歎息,在這種時候還笑的出來,真不知道這算不算大將之風。

    早在京中流言四散的時候,上官無極就明白事有變化,同時也料想到了接下來的發展,為了保存實力,是以先一步離開趙府,以求再做計較。

    可是此時已是覆水難收,一切以成定局,連他都不知道還能幫助趙伯謙什麼了,也許還有一件事,是他趙伯謙心中放不下的,也許也是自己唯一可以幫他做的,而自己正是為了這件事而來的。

    上官無極淡然的道:「皇上已經下旨,你因為謀反之罪,要滿門抄斬。」

    趙伯謙聽完了上官無極的話,同時也看到了自己親眷的那絕望的表情,慘然道:「前輩您會這麼說,我也早就預料到了,其實此次入獄,並非是因為太子的陰謀,而是皇上要我死。」

    上官無極默然不語,看來他也有此想法,趙伯謙繼續道:「皇上天縱英明,就算太子陷害進攙,也不至於連查都不查就將我全家鎖拿,這些日子我也明白了,根本是皇上想至我於死地,太子不過是點燃了這個導火索。」

    「皇上生性多疑,忌我軍功武功已經很久了,如今有了借口機會,是決不會防過我的,更不會放過我的家人,他如何肯留下後患,再說了,就算皇上肯,太子也是一定要斬草除根的。」

    上官無極默默的聽完了趙伯謙的話,一陣心酸,他明白趙伯謙的意思,但是此時此刻,他又能說什麼呢,黯然道:「可是你對我的救命之恩,我也是一定要報的,若是你還有什麼願望,我能作到的一定幫你達成。」

    趙伯謙露出感激的神色,道:「如果前輩還記得我的恩,就救救我的兒子吧,他還小,不應受到牽連,請前輩救救他,也好為我趙家留下一條根。」

    上官無極複雜的看著趙伯謙,答道:「好,我答應你。」說罷,轉身一掌,也不知用了什麼功法,關押趙氏家眷牢房的精鐵柵欄竟瞬間化為飛灰,難逃毀爛的命運。

    上官無極,搶步進入牢房,對著趙夫人道:「趙夫人,把孩子給我。」

    趙夫人感激萬分,道:「謝謝上官前輩的大恩,雲兒,快跟上官前輩走。」說著,就要將趙飛雲交給上官無極。

    誰知道趙飛雲死死的抓住母親的衣服,說什麼也不放開,哭著道:「不,我不走,就是死我也要和爹娘死在一起。」言辭切切,感人肺腑,趙府眾人無不悲從心來,泣不成聲,而趙飛雲母子早已經抱在一起哭成淚人了。

    這個情景確實很感人,但是發生的時間和地點都不對,上官無極深深的知道,此地凶險之極,多待一會就多一分危險,當下強忍心中那悲痛的感情,一把將趙飛雲拽住,趙飛雲猛的沒反應過來,而上官無極的拉力又大,一下子就被他提在手裡。

    『啪啪』兩聲,上官無極狠狠的摑了趙飛雲兩個耳光,這個從小就沒有被任何人打過的小子登時給打懵了,他完全不知道這是為什麼,不過他很快就會知道了。

    「小子,你給我聽著!」上官無極狠狠的道:「你父母是死定了,因為是皇帝要他們死,你就算抱著他們哭死也是於是無補,如果你真的想為你的父母做些什麼的話,就一定要保住性命,今後能為他們報仇的,只有你一個人了,你明白嗎!臭小子!」上官無極性格剛強決斷,行事決不拖泥帶水,要做什麼事都一定會選擇最直接的方法。

    趙飛雲被兩個耳光給打懵了,半天沒緩過勁來,上官無極的話基本上沒聽清楚,除了兩個字:報仇!

    對,報仇,我要報仇!在那一剎那間,從趙飛雲的心底湧出了無數千言萬語,到最後都歸結為這充滿殘酷和血腥的兩個字。

    趙飛雲長大了,他已經不再是小孩子了,當仇恨從他心底湧出的時候,他就已經徹底和這個複雜紛亂的世界融合了。

    一切天真和幼稚的情感在這一刻將遠離他而去,永遠永遠都不會再回來了。

    成熟,也許真是要付出太大的代價的。

    上官無極並不知道此刻這小子的心中所想,他只知道要盡快離開,當下抱起趙飛雲,轉頭對趙伯謙道:「侯爺放心,我一定竭盡全力保住令郎,一定。」

    趙伯謙深深的看著上官無極,眼中滿是感激之色,他明白,上官無極既然接受了這個條件,就一定會盡全力保護住自己的兒子,以他的蓋世武功,就算是千軍萬馬也絕對難損其分毫,兒子交給他,自己也就放心了。

    「謝謝」雖說大恩不言謝,但是對於一個即將死去的人,這兩個字已經是他唯一可以作到的了。

    上官無極並未回話,只是轉過身去,緩緩揮手,便抱著趙飛雲頭也不回的走了。

    「兒啊。」一聲撕心裂肺的慘嚎,趙夫人昏死了過去,她再也承受不住那生離帶來的刻骨悲痛了。

    趙伯謙看著上官無極那消失的背影,欣慰的笑了,他知道,他已經留下了他趙家的香火,等於保住了他那最後的希望。

    「兒啊,保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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