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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卷 人肉饕餮 第二章

作者:phan

    早上安詳的氣氛被張子洛愚蠢的行動搞得一塌糊塗,他自己也悻悻的不知說什麼好。一賭氣,把他們兩個都趕了回去。估計倆人又會有一場鬥嘴了。

    剛吃過午飯,賈貝貝又偷偷的溜進了我的房間,問我:「外國姐姐,剛才那個好凶的哥哥呢?」還沒等我打出手勢,她又道:「外邊天氣這麼好,你一個人呆在房裡不悶嗎?我們一起出去轉轉好不好?」

    我正好一個人無聊透頂,聽見當然一百二十個同意,連忙點頭,努力的爬下床,在貝貝的攙扶下,坐電梯下樓來到花園。一路上賈貝貝也不管我有沒有在聽,一張小嘴嘰裡咕嚕說個不停。

    原來他爸爸是某個局裡的司機,媽媽在很久以前就死了,在貝貝的記憶裡就沒留下什麼印象,他爸爸非常疼愛她,可惜她的心臟天生就有毛病,大概是母親的遺傳,她是這個醫院裡的常客,醫生護士都混得非常熟,所以她爸爸可以讓她一個人呆在這兒,放心得去上班---這些她昨天已經說過一遍了,不過再說一遍我依然聽得滋滋有味,因為我正好在努力的學中文,而中國話特有的節奏用她幼嫩的嗓音說出來格外好聽。

    貝貝邊玩邊說,我靜靜的坐在靠椅上聽---除了我,大概沒有再好的聽眾了---聽她說那個醫生追了那個護士多久了,聽她說哪邊的花在春天開得最漂亮,可是過敏症病人就不敢過去,聽她說最近醫院裡的新聞,有人時常在半夜裡聽見開門關門的聲音,貴賓樓我們那層三天內連死了三個女病人,都是併發症造成的,又傳說第七層是被詛咒的一層,因為莫名死亡的多半在這一層。這使我想起了早上聽到的撕心裂肺的哭喊。

    說實話,這個小孩真是有夠貧嘴的,整個兒一話癆。,如果可以分一半,不,三分之一話給我說那該有多好!

    我生下來就是個啞巴,奇怪的是在醫院裡檢查下來卻發現我的發聲器官沒有任何問題,也就是說我不該是個啞巴,可我就是說不出聲音,從小到大看了不知多少醫生也沒有用,後來皈依了主,教宗對我哥哥說我是個特別的女孩子,在我主耶和華要我出聲音的時候我自然會說話。不過我想那還是安慰的成分居多。就好像我把我的噩夢告訴我哥哥和張子洛的時候他們對我說的話一個意思「沒事阿茜,那只是夢,醒來就什麼也沒有了對嗎?」

    我沒有反駁,但是我心裡知道絕沒有那麼簡單。

    ※※※

    那個馬伕站在我的面前,強壯的好像一隻熊。迷霧在他的臉上拂過,掩住了他的一切表情,只留下冷酷無情的目光透過霧氣看著我,好像在看著一件物體而不是一個活生生的人。

    我愣愣的看著他,沒反應過來究竟他要幹什麼,他張開嘴,露出一付焦黃,被蟲蛀透的牙齒:「先生叫你過去。」嘶啞的聲音,好像是從喉嚨裡硬擠出來的。

    先生?他為什麼不叫主人?難道這輛馬車是租的?還是借的?我可想不起在這個骯髒的城市裡哪兒有這麼漂亮馬車出租。

    胡思亂想著,我來到馬車門前,門上有一大塊陰影和周圍顏色不同,估計是掛家徽的地方,畢竟這些大人物出來尋歡作樂也是要顧及些面子的。那個馬伕緊跟在我的後面,伸手敲了敲門。門開了,裡面黑乎乎的,只能勉強看見有一個人影,帶著高高的禮帽,手裡還拿著手杖,但是我能夠感覺到他正在看著我,眼光火辣辣的讓我都有點難為情。

    「多少錢?」簡單直接,沒有一點多餘的話。

    「半個克朗……不!兩個先令。」看著這麼豪華的馬車,我壯著膽子把價錢提高了四倍。最近傑克搞得大家人心惶惶,還有幾個好姐妹餓著呢。

    他好像輕輕的笑了聲,在黑暗中伸出只手,帶著縫製考究的手套,手指修長,一看就不是干粗活的。我拉住那隻手,微微借力上了馬車。在一瞬間我感覺到他的皮膚在手套下滑動,顯得如此細膩柔嫩,看來我是交上好運了。

    「砰」的一聲,車門關上了,我陷入了無窮無盡的黑暗中。

    ※※※

    再次睜開眼睛,我還躺在病床上,窗外夜色正濃,「砰」的一聲還縈繞在心頭。

    那不是夢中的幻覺,真的是有人關門,而且就在隔壁。

    隔壁就是賈貝貝的房間。現在是半夜,為什麼有人會跑來跑去?我被好奇心驅使,爬起來開開門,把頭探出去。

    一條小小的身影剛拐過彎,雖是驚鴻一瞥,我卻可以斷定是賈貝貝。

    會不會是夢遊呢?我躡手躡足的跟了上去。我知道夢遊的人最怕就是被突然驚醒,所以我也不敢驚動她。

    看著貝貝七拐八拐,進了樓梯間,然後又向下走,七、六、五……一直走到了地下室,推開門,走廊裡雜七雜八的堆放著一些拖把水桶掃帚什麼的,貝貝靈巧的在裡面繞來繞去,終於停在了一間房間門口,一推門,,我看到裡面有燈光射出,她閃身走了進去。

    我來到門口,側耳聽了聽,沒有任何聲音,門口也沒有標誌,大概是雜物間吧。我想。推了推門,沒有鎖著,我就推開了,裡面漆黑一片。我記得剛才貝貝進來的時候還有燈光的,難道是貝貝關了?我在牆上摸索到了開關,按了幾下,卻沒有動靜。沒辦法,我試探著往裡走去。

    兩邊是高高的金屬架子,架子上放著玻璃的瓶瓶罐罐,都沉沉的好像裝著東西。原來是標本室,我接著向前走,也許是風吹過,我的脖頸後邊一涼,門「砰」的關上了,我就像我夢中一樣伸手不見五指。

    沒辦法,我接著向前摸索,房間很大,滿滿的都是架子,好一會兒,我突然覺得腿上一痛,我撞在了什麼東西上。摸上去好像是一張床,是金屬的,涼涼的鐵架子架著一塊鋼板。我的頭好像也碰到了什麼,往上摸去,原來是一個圓圓的東西,上面我摸到一個突起,好像是開關之類,我試探著按了下去。

    光線是如此的強烈,以致我要閉上一會兒眼睛,然後才能睜開看東西。

    我的面前是一張巨大的手術台,上面是無影燈打下的光線,賈貝貝躺在手術台上,閉著眼一動不動。衣服已被解開,露出還沒發育的身軀,手術台旁邊的器械盤裡放著手術刀,剪子,止血鉗等東西,眼前的一切表明有人正準備為賈貝貝做手術。可是為什麼做手術要在半夜裡到地下室裡來做呢?到底是做什麼手術呢?貝貝的爸爸也沒看見,這到底是什麼地方呢?我環顧四周,架子上瓶子裡的東西吸引了我的注意。

    手術台在這間房間的最深處,我回過來仔細的觀察瓶子裡的東西,那都是些及其噁心,你想都想不到的東西,或者說怪物:在一個瓶子裡,一大堆大腦,在下面連著顆心臟;在另一個裡,一隻手的中指和食指上張了兩隻眼睛;還有的心肝脾胃腎中間居然有一張嘴,嘴裡卻生出一個男人的陽具……雖然說我的膽子一直是比較大的---比魯道夫大是一定的---可是看到這些也不由得汗毛直豎。

    我突然心生警覺,好像後面有人在看我,一回頭,賈貝貝正站在我的身後,眼睛直勾勾的看著我,我疾走兩步,上去蹲下來,抓住她的兩隻手臂,表示出我的焦急和不安,可是她只是盯著我,一言不發,那種眼神,我的心一緊,這是我夢中馬伕的眼神,冷酷的沒有絲毫感情色彩。

    貝貝掙脫了我的手,向架子後面走去,我連忙跟著他,或許是我的錯覺,我突然覺得瓶子裡的一隻眼睛突然眨了一下。

    我以為自己眼花了,湊上去仔細的看著這顆眼珠,黑色,生前一定是一顆明亮透徹的眼珠,我甚至可以感覺它所表達的情感,它也直直的頂著我,然後眨巴了一下。

    很奇怪是嗎?這只是一個眼球,沒有眉毛睫毛眼皮神經肌肉等等等等,只是一個眼球,可我卻清清楚楚地看到:它眨了一下眼。

    我受到了絕對的驚嚇,不由向後退去,靠到後面架子上,突然一隻手搭在我的肩膀上,還拍了拍,好像要安慰我。我一把拉住它,轉身一看,卻原來就是那只長著兩顆眼珠在食指和中指上的手。

    如果我會出聲,這時候一定在大聲尖叫,周圍不知什麼時候,大堆得爛肉內臟從它們所在的玻璃瓶裡湧出來,蠕動翻滾著,向我靠近。

    一抬頭,賈貝貝在牆角看著我,用那種眼光,好像要把我的靈魂也要凍僵似的。

    各種各樣的人體部件,在地上,架子上好像鼻涕蟲一樣的爬行,我被它們團團的圍在中間,防腐劑的氣味在空氣中瀰漫。可是它們好像太小看我了。一頓足,我躍起一米多高,在旁邊架子上一接力凌空翻滾,我穩穩的站在它們的外圍,突然下腹部隱隱約約的一陣疼痛,我知道那是我的縫合處,也許有些裂開了。背後鐵架子翻倒在地,砸在不少的器官上,瓶子稀裡嘩啦的摔了一地,原本就有些嗆人的福爾馬林味道更濃了。就在賈貝貝的前面,一把抱起貝貝(我相信她是被人催眠了)轉回身想故伎重演,向門口突圍。

    還沒等我跳起來,所有的器官---從帶頭髮的舌頭到長著指甲的盲腸,猛地聚集在一起,不斷的蠕動,不斷的組合,不斷的伸展,終於變成了一個有三米多高,臭味撲鼻,相貌醜陋的人形怪物。

    擋住了我的去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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