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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作者:殤情

  衛子益正算計著殺頭的可能性,周師爺推開密室小門,邁著八字步走了進來。衛家主僕在那日的夜審中知曉眼前這個精瘦師爺在知府大人面前還是很有份量的,忙亂著抹嘴擦手從桌邊站起來,恭恭敬敬等待發落,周師爺卻極為和藹,揮著手道:「吃啊,接著吃,別管我,我只進來看看兩位還缺什麼,我再叫人預備。」

  衛狗子瞅著桌上的酒菜,又看滿臉堆笑的周師爺,囁嚅半晌蹇步退到牆角處,眼睛還直勾勾盯著桌面,衛子益雖也不知這位師爺的企圖,卻強撐著哈了下腰:「官爺,我們吃好了,只是這……」說著他打量了下自己身上的稠衫,又看看被吃得碗斜盞歪的殘席。

  話雖沒說完,周師爺已經知道他的意思,哈哈笑著說:「不用怕,這不過是鄙人敬佩兩位的勇氣,特備薄酒,聊表心意罷了。」「勇氣?」衛子益楞住了,「是啊,勇氣!想我大漢子民千千萬萬,卻被滿人統治壓迫了數百年,實在是讓人痛心吶,兩位能投身革命,以推翻異族統治,復我大漢光輝為己任,為全國四萬萬,本省二千四百萬民眾的幸福,不惜犧牲自己,這份勇氣實在是讓老朽敬佩不已。若不是老朽老邁不堪重負,定要追隨你等革命黨人,為革命獻上一份微薄之力。」說話間,周師爺眼圈便紅了起來,搖著頭唏噓不已。

  衛子益卻被這番話驚的目瞪口呆,擺著手,結巴道:「大人,這,這從何說起啊,學生束髮既受聖人教誨,牢記君臣大綱,不敢生有異心,況我大青乃順應天心得掌天下,我等子民自出生既沐浴皇恩,自當捨身以報皇上天恩,又怎麼會加入革命黨吶?」他這番做派看到周師爺眼裡,便認做仍在推脫,心說,這革命黨人可真是狡猾,我都說成這樣了,還不相信我,難怪朝廷剿了這許多年,不但沒把他們剿滅,反成燎原之勢。

  接下來的一個時辰時間裡,無論周師爺如何和顏悅色,如何旁敲側擊,如何引導盤問,直說得他唾沫橫飛、口乾舌燥,衛子益就是不承認自己是革命黨人。說到最後周師爺想到知府大人還在等著自己的消息,心裡一急便惱了,伸手將桌子一拍,陰沉著臉道:「我算是好話說盡,將自己的家底全漏了給你,既然你不是革命黨,一旦出去隨便漏點風聲,我就要腦袋搬家。所以衛公子,到了黃泉路上你們主僕二人可不要怪我!」

  衛狗子一直站在邊上聽著兩人繞圈子說話,說的些什麼他也不太懂,注意力全被吸引在旁邊吃到一半的酒席中,一個時辰中他一邊嚥著口水,一邊盤算著周師爺什麼時候走開好讓他能繼續剛剛未完的就餐行動。直到周師爺拍桌子發火,才將他的注意力轉移過來,一個時辰中兩人說些什麼他記不住了,但周師爺最後一句話他卻聽的清楚,想的明白,要不認是革命黨就要沒命,若是認了看周師爺的態度,搞不好還能活著一條命。

  想到這,他一把抱住衛子益的胳膊哭道:「好衛爺咧,咱就認了吧,再不認,我們的小命就要丟了。」衛子益也被周師爺突然強硬的態度嚇了一跳,再吃衛狗子一哭,便軟了下來道:「認了,認了!我們……我們是革命黨!」他這一服軟可把周師爺喜壞了,面上卻不露聲色,依舊黑臉道:「現下關係到我自家性命,該輪到我不相信你們了。我問你,你們這次在六安府舉事是誰牽的頭?有多少民軍來打六安府?他們都是打哪裡來的?舉事那日又多少人逃了回去?現下聚在何處?你若是說的我信了,便放你主僕二人出去,若是謊言騙我,哼哼……」

  衛子益既然開口認了革命黨,就不打算隱瞞什麼,再吃周師爺一嚇便老老實實將自己知道的情況全說了出來:「這次舉事是由孫文孫先生派來的革命黨歐陽匯和連三界牽頭的,打六安府的約有千多人,都是本省響馬土匪集結起來的,打城那日逃回小迂山老寨的不到400多人,剩下的我就不知道了,大人求你放了我們吧!」「急什麼,那歐陽匯和連三界人呢?」周師爺一面壓著心中的狂喜一面厲聲追問。

  「歐陽匯不知道,許是死了,許是讓官府捉了去,連三界卻是在打城時就被流彈打死了。」說完最後一句,衛子益和衛狗子一起癱軟在地上,等待著未知的命運。

  周師爺卻並沒有為難他們,反叫來2名清秀的侍女,吩咐好好服侍兩位少爺休息,便匆匆去尋知府報喜了。衛子益和衛狗子如在夢裡般被2名眉目如畫的妙齡少女攙扶著送到有著兩張大床和香軟被褥的廂房裡,又服侍著兩人洗漱睡下,方在廂房裡點了息香,恭敬退出房外。

  「少爺,我是不是做夢?」衛狗子睡在從沒躺過的檀木床上,伸展下四肢,輕輕問著,似乎怕聲音略大點就把這美夢驚醒了。「可能吧,我也覺的是在做夢!」衛子益的聲音也飄飄的,像是從九天外傳到人間。「對了,狗子!」衛子益回味著剛剛侍女凹凸有致的嬌好身材,喚著衛狗子。

  「衛爺,有什麼吩咐?」

  「你把手放到腿上,掐自己一下,用力!」跟著衛子益的聲音,衛狗子猛一聲痛呼,從床上坐了起來,不滿道:「衛爺,幹嘛呀!我正做著美夢呢,非把我弄醒,這下好了,酒席、舒服的大床,還有漂亮女人,都不……」衛狗子突然發現夢裡的一切都還在,他揉了揉眼又掐了自己一下,直痛的齜牙咧嘴才再次確認這不是夢,衛子益呵呵笑起來:「你知道痛?這說明我們沒做夢,都是真的!」

  等到證實這舒服的大床不會跑掉,衛狗子興奮起來,用力在床上顛了顛,又打了個滾,才問主子:「衛爺,你說那周師爺幹嘛對咱那麼好?難道他真的和革命黨是一路的?」衛子益早被周師爺的反常舉動弄得頭昏腦漲,當下擺擺手道:「不理他,反正爺們就這樣了,他想怎麼就怎麼吧,我是猜不透他的心思了。」被周師爺折騰了一晚上的主僕二人,在有一搭沒一搭的對話中逐漸進入了夢鄉。

  知府王老爺於焦急等待中迎來了一臉喜色的周士匡周師爺,不等師爺進入書房大門,老爺便紆尊降貴親自迎了出去,還急切問道:「怎麼樣?他們認了沒?」。周師爺堆著笑容沖王老爺一躬身:「恭喜老爺,這兩人果然是革命黨裡的重要份子,他們已經招了,這次是由孫文派來的人和連三界牽頭……」

  周師爺將從衛子益那裡聽來得消息添油加醋說給知府老爺,王老爺聽完一拍腿:「這孫文是朝廷頭號欽犯,革命黨最大的頭目,這衛子益既能得知他的消息,看來身份不在那歐陽匯和連三界之下哩!」周師爺忙拍著馬屁順帶將自己的功勞也帶上一筆:「大人果然英明,這衛子益實是此次革命黨舉事的第三號人物,現下歐陽匯失蹤,連三界已死,他就是本府最大的革命黨頭目了,這可是小人費盡九牛二虎之力才從他們嘴裡挖出來的秘密哩!」

  王老爺久處官場自然知道周師爺是想討些獎賞,便笑著拍拍周師爺的肩頭道:「衡文啊(周師爺的字),別著急,我已經打聽過了,所有獨立省份,革命黨做一半主,易幟獨立有功的官員們做一半主,咱兩好好商量一下明日如何跟那個衛子益談談共同革命,易幟獨立的事,你不就是想個官當當嘛,只要和他談好了,想個官還不是一句話?還有府城裡的那些兵,新軍已經回防省城了,剩下的綠營標統童業是我的人,肯定沒問題,只那巡防營劉標統不好辦,只要能把他弄妥當了,六安府還不是我說了算?」

  周師爺聽了王老爺的肺腑之言,先是激動後是動容,一面打著千兒道謝一面開始在腦中籌劃起來,籌劃半晌方道:「大人,這六安府現下還是您說了算,革命黨根本沒什麼勢力,所以明天和衛子益談時我們不能顯得太急,一急就顯得我們怕了革命黨,這於我們並不有利,要慢慢談,要掉他的胃口,讓他來求我們,這樣我們就佔了主動,就好講條件了。另一方面,雖然全國局勢都對朝廷不利,可朝廷並沒有垮掉,當年長毛那麼凶不還是完了麼?我們要緩著來,看清局勢再動手,否則萬一朝廷翻過來滅了革命黨,我們可怎麼辦?還有,就是六安府離省城太近了,省城裡那麼多新軍,只要開過來我們就抵不住,所以我看,我們先將這個姓衛的留在府裡招待著,和他慢慢談著,私下裡做好易幟獨立的準備,卻先不忙動手,只看朝廷反應,真是朝廷要完了再宣佈獨立也不遲。」

  這番話說的王知府眉開眼笑連連叫好:「好!衡文啊,好!這才是老成謀國之言,想得比我周到,就是這話,明天就照你說的辦!」說著親自端了把椅子,扶著周師爺坐下,在周師爺誠惶誠恐中又說:「來,坐嘛,咱們先合計合計明天該怎麼拖著那個姓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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