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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作者:殤情

  從陰暗潮濕的牢房裡再次回到朗朗乾坤中,雖然身上污穢不堪,引得蒼蠅亂轉,但獲得重生的喜悅卻使衛子益、衛狗子主僕兩人的心情大好起來。由於怕響馬們(這時皖省民軍自然變回了響馬)改變主意,儘管腿腳無力兩人下山的速度仍舊快的驚人,直到小迂山從視線中消失,才又放鬆下來,接下來的第一重要事就是找個溪河洗去半月來的污穢,尤其是兩人的褲子,經歷了2次『洗禮』實在是不堪到極點了。

  衛子益在清理工作進行到一半時猛聽衛狗子一聲慘號,以為不是響馬改變主意又追了來就是碰到什麼猛獸,嚇得裸著身子從小溪中竄了出去,往一邊密林裡就要鑽,接著一陣嚎啕大哭中隱隱聽得衛狗子叫道:「我的辮子,辮子!這可讓我怎麼見人啊!」這才瞭解並無危險,又回到溪中,看到衛狗子赤身裸體坐在小溪邊石頭上,對著水中倒影抱頭大哭。

  見到衛子益,衛狗子忙撲過來哭道:「衛爺,我的辮子,辮子呢?」衛子益摸摸自己的半茬頭髮道:「嚎什麼喪啊,當時要辮子就沒腦袋,要腦袋就沒辮子,你選哪個?我的辮子不也沒了嗎?再蓄個幾年就長出來了。」「可是沒了辮子叫官府抓住,一樣要掉腦袋的!」衛狗子一番話,提醒了衛子益,在大青國沒辮子一樣掉腦袋,現在革命黨這麼多,他們第一條要求就是割辮子,所以官府拿住沒辮子的就一個字「殺!」。

  一時間衛子益也沒了主意,泡在水裡想著對策,耳朵聽著衛狗子號喪似得哭叫心裡越發煩了,訓道:「還哭,還哭!把人招來了,你第一個死!」吃他一嚇,衛狗子才將眼淚收住,瞪著一雙眼淚汪汪的眼睛瞅著衛子益,希望主子能找出什麼好辦法。「狗子,有刀嗎?我們把頭髮剃乾淨了,官府要問就說是天生的禿子!」「刀?沒啊!」「那……有了,我舅家就在六安府外夏家村,咱們悄悄投了去,安頓下來,到時求2根假辮子戴上不就得了!」「行,衛爺,小的聽您的!」

  然而兩人再沒了能活著從響馬窩跑出來的運氣,走出沒20里地,就被四處搜尋革命黨的官軍們捕獲了,任由兩人如何分辨,帶隊的哨官認死了一條理:沒有辮子就是革命黨。所以兩人再次坐著囚車,被送入了六安府的大牢裡,大牢裡關滿了疑是革命黨和亂匪的人,但衛子益卻沒有看見歐陽和他的同志們,估計不是跑了就是死了。

  其實這大牢裡關的沒一個真正革命黨和亂匪,昨天的戰鬥中,響馬們被新軍的火力打死了200多,其他的都作鳥獸散了,等到膽小的官軍認為安全可以出城後,連響馬的屍體都沒剩下幾具,只得胡亂抓了些流民乞丐湊數,為此知府大人正大發雷霆,認為沒抓到革命黨的重要人物,無法向朝廷交代。現今聽說抓了兩個沒辮子的,還有一個似是讀過書的,六安知府王承恩王老爺大喜過望,直覺認為這是革命黨的重要人物,遂連夜提審了衛家主僕。

  讓王老爺沒想到的是這些個革命黨骨頭硬的很,矢口否認自己是革命黨,並口口聲聲說自己是省城的生員,是被革命黨綁架強去了髮辮的朝廷良民,還列舉出大堆的人名和幾年來省城大小事件,說的王老爺差點相信了他們,不過幸好老爺辦案經驗豐富才沒有被這些革命黨人矇騙過去。由於時間已經到半夜,王老爺的大煙癮又犯了,還有個又嬌又媚的六姨太在床上等著自己,於是便命令衙役們將頑固不化的革命黨送入大牢,改日再審。

  剛剛從響馬或者說革命黨的牢房裡放出來,現在又被當成革命黨送入朝廷的大牢,衛子益面對著衛狗子的苦瓜臉覺的自己這個主子當的不好,不稱職,便躺在牢房草蓆上對衛狗子道:「狗子,我沒用啊,不但沒能帶你去省城下館子、開開葷,還又把你帶到了這個六安府大牢裡,我看你還是別跟著我了,還是改回你原來的姓叫年狗子吧!」

  一席話說得衛狗子感激淋涕,哭著說:「衛爺,別這麼說,自您說要給我銀子娶媳婦開始我就覺著你是個好主子,昨天在小迂山響馬大牢裡,我已經發了誓了,這輩子就跟著爺了,就是明天要殺頭也有狗子陪著您。」末了還感歎的說:「這都是命,是咱們主僕的命啊!」衛子益也被衛狗子這番話說的感動起來,也哭道:「好狗子,有你這句話就行了,要是咱們命不該絕,出得這大牢,你就是我弟弟,不是奴才,有我一口吃的,決餓不著你!」說著說著,兩人抱頭痛哭起來。

  接下來的幾天裡知府王承恩老爺白天忙著追剿亂黨,安撫城民,接受士紳們表達對老爺打退革命黨感激之情的宴請,晚上又要照顧姨太太,一時也沒顧得上關在大牢裡的這兩個革命黨。而衛子益卻盼著知府老爺找到自己的舅舅,說明身份將自己放出大牢,雖然大牢裡的伙食比響馬窩裡的要好的多,卻過的更加度日如年,更加艱難萬分。

  直到10多天後,王老爺於政務家事繁忙間突然記起了這兩個頑固狡猾的革命黨,待要再次提審,局勢卻已發生了巨大變化,隨著武昌軍政府的獨立全國上下都動作了起來,過半的省份紛紛通電獨立,拒不承認滿青政權,宣佈恢復大漢民族,剩下的省份也爆發大規模的新軍起義和民軍運動。皖省在長江以南部分已經通電獨立,並要求全省民眾加入革命,江北地區的民軍也鬧得很凶,看來大青國大勢以去,王老爺突然想起來該為自己打算打算了。

  由於有著剛剛打敗民軍和大力圍剿革命黨的光榮政績,所以六安府的革命黨人基本已經絕跡,現下想要和革命黨聯繫上著實不容易,就是找到了,別人也不敢承認,這也著實讓王老爺頭疼不已。可若是等別人都從了革命黨,圍了六安府,以自己殺了那麼多民軍和革命黨人的事實,不但想繼續做官不容易,恐怕連活命的機會都沒了。所以這幾天,王老爺謝絕了一切交際活動,連姨太太的房間也很少走動,帶著師爺整日關在書房裡苦思對策。

  府城裡的革命黨基本剿殺盡了,小迂山雖是革命黨老巢,卻沒人知道他們的大寨到底在哪裡,況且也不敢大張旗鼓的去通『匪』,聯絡外府外省的革命黨吧,時間上又來不及,也不敢隨便相信人。焦急中王承恩的心腹師爺周士匡卻突然想起了前幾日捉到後一直關在大牢內的2個革命黨人,便向王老爺提了出來:「大人,咱們牢裡不還關著兩個革命黨嗎?把他們提出來,試試口風,許能和革命黨聯絡上呢?」

  「可是這兩人怎麼也不承認自己是革命黨,還說是城外夏家村夏遠長的親戚,而且說的有鼻子有眼,搞不好是底下的誤抓了。」王老爺皺著眉,心裡暗怪自己前幾日對革命黨剿的太過,想著想著又記起當時都是這個周師爺攛掇的,說什麼剿殺革命黨越多越狠,報到省裡和朝廷上功勞也就越大,結果現在搞的自己連退路都沒了,心裡怒氣便湧上來,狠狠瞪了周師爺。

  周師爺看到王承恩的神色便知道主子定是又想起自己關於猛剿革命黨的進言,連忙再次進言道:「老爺,當時任誰被抓到也不會承認自己是革命黨,就算他們真是夏長遠的親戚,難道就不會是革命黨了?除了革命黨誰還敢割辮子?況且我問了抓他們的哨官,這兩個就是在小迂山革命黨老巢附近被捕獲的,被捕時行為極端鬼祟,他們不是革命黨誰還是革命黨?」見師爺說的有理,王老爺點點頭:「那你先替我去探探口風,有什麼情況趕緊來報,記住了,可不能讓劉標統知曉了,他這幾日正到處尋我的把柄,怕我和南邊一樣反了。」「老爺,你放心,我省得!」周師爺領命去了。

  帶著知府王老爺王承恩的重托,周師爺於知府官邸的一間密室中再次提審了衛氏主僕,不過這次的審問不同於上次,審問開始前兩個囚犯被引領著洗了熱水澡,又進頓豐盛的大餐,大餐內容之豐富,味道之鮮美,不但衛狗子從沒見過,連衛子益也僅在當年家世仍盛時吃過幾次。

  兩個革命黨穿著簇新長袍,帶著沐浴後的舒暢,狼吞虎嚥的享用著拿官府銀子置辦的大餐,吃到一半時,衛狗子突然想起一事,見著周圍沒人,便用剛換上的稠衫抹著油漉漉的大嘴悄悄問:「衛爺,我聽說凡是官府要殺頭的前一頓,定會好好招待,眼下官府對咱們這麼好,是不是要被殺頭了?」,衛子益聽說,便一驚,一根魚刺卡到咽喉,直折騰了好一會才緩過勁來,心下思量著口中卻訓斥道:「誰見過官府殺人又給洗澡又給衣服,還給這麼好的席面讓吃?,最多給幾個饅頭,一塊肉讓做個飽死鬼罷了。定是官府見了我舅,知道誤會我了,才要好好招待一頓,放我們出去。」聽衛子益這麼一說衛狗子便放下心來,重又投入面前的好酒好菜中,他吃得香了,衛子益卻思量著殺頭的可能性,望著面前一席狼籍沒了吃喝的興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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