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庫首頁->《軍閥 返回目錄


第5章

作者:殤情

  「省城?!」,連三界的話又將眾響馬的心思說活絡起來,省城是啥樣子?城裡的花花世界好玩嗎?在場的絕大多數人連省城的城門怎麼開都沒有見過,立時對省城繁華世界的好奇心在與和洗城帶來的快感的鬥爭中穩穩佔了上風。也因為此,接下來連三界頒布的一系列軍令再沒有遇到大的阻力,宣佈完軍紀,連三界接著喊話:「大家對剛剛老子說的還有沒意見?有的趕快說出來,不想幹的也說,現在就走,我連三界決不阻攔!」說完他瞪著眼,兩手有節奏的拍著腰間雙槍,等待著不同意見的出現。

  半晌也沒有人吱聲,連三界又喊了兩遍後大聲喊了個『好』字:「既然眾兄弟都不出聲,那就是大家都沒意見,要跟著老子,跟著孫文孫先生干革命!……」說到這他有意停了一下,接著聲音在山寨上空迴盪著:「現在我宣佈,我們皖西18寨新老弟兄自此脫離響馬行當,再不是『匪』了,從今天起我們就是皖省第一支起義民軍,今天!……就要打下六安府,做出全省民眾的革命表率!」較場下爆出了一陣高過一陣的歡呼聲,於這陣歡呼聲中,連三界甩手一指衛子益和連狗子道:「咱們出兵放馬向來講究個吉利,馬上要打城了,不能沒個祭旗的,正好前幾日抓了2個滿青奸細,就拿這兩顆人頭祭祭旗,然後咱爺們就出發打府城!」

  聽連三界這麼一說,衛子益的臉刷一下又白了,邊上的年狗子也煞白著臉又想暈過去,卻被背後的人拎著脖領子和衛子益一起推到桿繡著「皖省民軍」的大旗下跪了。

  「難道真的要完了?」衛子益這片刻腦子裡像有群炸窩的馬蜂嗡嗡亂響,欲要想個法子挽救自己脆弱的小命,卻只得一片空白,手腳哆嗦著被身後儈子手從屁股上踢一腳,在身子前俯時辮子一把人被揪住,接著脖頸感到股子寒氣——那是儈子手的鬼頭刀在比劃著。

  衛子益於極端恐懼中腦筋又清醒過來,有那麼一忽他竟盼望著脖子後的刀能快點落下來,給個痛快,好解除他心理上的沉重壓力,等了片刻沒有等到大刀,卻等到了年狗子身上一陣陣屎尿臭氣,略扭了下頭看到身邊的年狗子又暈了過去,他略為不屑的撇撇嘴,雖然他褲襠也濕了,卻自認為比年狗子屎尿齊出要好的多。

  這時耳邊聽到連三界的聲音又響起來:「孫先生派來的歐陽先生說了,革命軍不興殺人祭旗,洋人打仗也從不祭旗,卻屢次打敗殺人祭旗的大青國。所以,殺人祭旗不但對打仗沒好處,反對兄弟們有不好的影響,所以,這2個人暫且不祭了,兄弟們!出發,六安府!」可以聽得出來,連三界對不能殺人祭旗是極端不滿的,以至於最後一句發兵的號令聲音都帶著濃重的火氣,不過那叫歐陽的新式學生權柄卻著實不小,硬是兩次救了衛子益的命。

  這個時候的衛子益對這個叫歐陽匯的學生再沒了先前的厭惡偏見,相反的,此刻的他恨不得給歐陽立上長生牌位,一生供奉。於感激中衛子益拚命抬起頭想再次真切的瞧清楚救命恩人的模樣,卻只見到歐陽跟著連三界走向寨門的瀟灑背影。此後10多年裡這個背影的主人,多次為衛子益帶來好運和轉機,並成為他最為感激和信任的朋友、兄弟,直到民國15年秋,一場鏖兵才使兩人徹底決裂,又成為碰不得面的生死對頭。

  儈子手許是感到了身下囚犯的不老實,又為鬼頭刀沒能喝到新鮮人血而不平,在衛子益拚命抬頭看歐陽時,將刀鋒貼著手上揪著的髮根一推,罵道:「便宜你個臭小子,不過大爺刀出鞘就沒空回的理,拿你辮子代頭吧!」說著將半截發辯往衛子益脖子上一扔,大咧咧走了。另一個儈子手也學著將年狗子發辯割了下來,才去追著同伴,邊上上來幾個『響馬』,哦!不,不是響馬了,是『皖省民軍』!將衛子益和依舊昏迷著的年狗子推搡著,拖拽著,重又送回了他們待了半個月的牢房裡,只丟下一句話:「歐陽先生和連三爺說了,等打下了府城和省城才能放你們走!」

  衛子益在焦急等待中過完了剩下的半天,這半天他焦慮著,即盼望這些響馬土匪在打城時,被官軍滅個乾淨,給自己出氣;又盼著他們能早日打下府城、省城,好放自己出去。

  等待中,年狗子也從昏迷中轉醒過來,見到黑黑的牢房和坐在牢房一角,默默瞅著牢門的衛子益,「衛少爺?我們,我們這是在哪啊?這,這是閻王殿嗎?」,隨著年狗子翻身坐起,身上的惡臭立即在牢房狹小空間裡蔓延開來,衛子益一邊掩著鼻子一邊說:「全指望你?有18顆腦袋也給人砍完了!放心吧,有我在死不了!……你個年狗子,一出事就昏倒,還拉了一褲襠的屎,你丟人不丟人?還是一個大老爺們!……還有上一次也是……」在年狗子的萬分羞愧中,一臉大義凜然的衛子益先將保住性命的功勞劃歸自己名下,接著義正言辭的訓斥了年狗子接連兩次發生這種懦弱非男人的行為是不可取的,以後想跟著他衛子益,在衛家混下去,這條是一定要改的,並在年狗子唯唯諾諾中正大光明的將自己剛剛也嚇得在褲襠中拉了一泡尿的事實遠遠丟在腦後。

  最後痛哭流涕的年狗子,自發跪倒在衛子益面前,對天發誓要一生一世忠於救得自己性命的衛少爺,以後如有危險定要以身護主,並主動請求將『年』姓改為『衛』姓,從年狗子變成衛狗子,從一個自由人變成衛子益的家奴。衛子益先是假意推脫,然後在年狗子的淚水攻勢下,勉強收留了已經改名叫做衛狗子的忠心奴僕。

  正是在山寨裡的這番磨難造就了日後的衛子益,不但鍛煉了他的膽量,使他從什麼都不懂甚至可以用不通世事來形容的破落少爺,變成了個有著生死經歷的人,半月時間他一下成熟起來。而刀口餘生後的他,憑著在極度恐懼後從天而降的清醒,在牢房裡進行了他人生中第一成功的投機,雖然投機的手段太過粗鄙,甚至可以說是幼稚可笑,成果也不過是一個不知道能不能靠得住,大字不識幾個,膽小無能的驢夫衛狗子。但是看到衛狗子一副感恩戴德的樣子,這種成就感和玩弄別人於股掌間的快感在瞬間征服了衛子益,日後的漫長歲月中,他不止一次的依照這次成功的藍本將對手變成自己忠心下屬,並由之繁衍出多種多樣的投機手段,錢財、地盤、名譽、美女……紛紛而至。

  時間已經到了半夜時分,山寨裡依舊寂靜一片,看著剛剛送來的的殘羹剩飯,衛子益沒了胃口,不是因為飯菜太差,比這還差的在這牢裡也吃過了;也不是因為衛狗子身上的惡臭影響了胃口,而是實實在在的吃不下——都半夜了,連三界他們怎麼還沒消息?六安府到底被沒被他們打下來?朝廷方面又是什麼反應,會不會派兵來剿?最好是官兵殺上山來,順便救下自己主僕二人,到時又如何運用自己今天剛剛學會的投機方法,在官爺前掙點功勞?

  這一切想的衛子益腦子都像要裂開般疼痛。衛狗子卻沒他那麼多想頭,吃了飯菜,早早的靠在牆角裡睡上了。衛子益在彷徨和焦急等待中迎來了第二天的黎明,也迎來了期待已久的消息——民軍攻打府城的行動失敗了,而且敗的很慘——1000多人只如喪家之犬般回來了不到400多,連三爺在攻城時被流彈打死,眾民軍沒了能服眾的首領,立時亂成一團被官軍衝出城,打了個落花流水,革命黨歐陽先生和他的一眾同志也在混亂中不知去向,許是死了,也可能是被官軍捉了去,現下山寨中最大的頭目就是把衛子益捉來的胡大牛。

  嗣後衛子益才知道,連三爺的聚集眾響馬的舉動引起了六安府的注意,一協新軍連夜從省城開到六安,雖然革命黨歐陽先生給民軍帶來了百多支毛瑟槍卻終沒能改變皖省第一次革命的失敗。

  失敗了的前響馬頭子,現民軍首領胡大牛仗著腿快地形熟帶著400多弟兄逃回了小迂山,回來後第一件事就是將寨中那面『皖省民軍』的大旗砍倒,然後大罵革命黨,當著眾兄弟們宣佈道:「咱還做咱的響馬,以後誰在提革命黨,提民軍,就別怪老子心狠手辣。」

  叨擾了整整一天,因為怕著官軍進山圍剿,胡大牛催促著底下兄弟收拾細軟做好了隨時棄寨的準備,在收拾東西時,有人便將還關在牢裡的衛子益和衛狗子提了出來,問怎麼處置。鬼使神差的,向來殺人不眨眼的胡大牛也不知如何想,竟揮揮手說:「放了,放了!等會兄弟們可能就要跑路了,哪有時間理會這兩個廢物!」

  於是衛家主僕兩人在鬼門關裡打轉了半個月,於10月23日晨,跌跌撞撞的從小迂山響馬窩裡跑了出來。


上一頁    返回目錄    下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