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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卷 民國 第10章

作者:殤情

  臘月剛剛過去,因比往年要冷得多的天氣,但更多是因為剛剛過去的那個動盪不安的新年,使得大多數的中國老百姓依舊藏在家裡不願出門。從六安府到省城的官道上幾乎看不見行人,沿官道兩邊一眼望不到頭的田地裡依然一片素白,雖然是正午時分,但太陽卻被層層烏雲包裹著,只偶爾從雲間縫隙中露出一縷黯淡的光線,剛剛使人感覺到它的存在就又被暗雲迅速遮擋起來。昏暗的天空似乎比往常也低了許多,緊緊壓在地平線上,大片暗雲湧動著在凜冽寒風中迅速自北向南移動著,並越來越低沉,隨著雲層的移近,天色愈加黯淡起來,只偶爾露出的陽光射在雲層上才使得天地間多了一抹暗紅。整條官道上連寒鴉的鳴叫聲也沒了,除了一陣緊似一陣的北風呼嘯,便被一陣讓人壓抑的寂靜統治著。

  突然一陣不緊不慢的馬蹄聲打破了這種寂靜,遠遠的一彪人馬緩緩自官道西邊向著省城方向奔來。因省城大都督的均令,六安府督府衛子益帶著自己的衛隊正兼程趕往省城,參加皖省第一界革命工作報告會議。在大都督均令剛到的同時,革命同志歐陽匯也來了信,讓衛子益盡量多帶人馬前往省城,為副都督壯聲威,並伺機剷除舊朝勢力,進行二次革命。於是衛子益便想著要把六安府6營兵全數帶上,為二次革命添磚加瓦。然而首席智囊周師爺卻極力反對說:「如今省城的形勢很明顯,大都督握著兵權哩,副都督雖然有著南京支持,但南京的兵暫時還派不到我們皖省來,所以我們皖省還是大都督佔著優勢,他副都督再怎麼還是沒有兵哩,咱們不幫著大都督就罷了,怎麼還能幫著副都督呢?何況我們六安的形勢也不穩定哩,王承恩和童業兩人依舊有著很大影響,不少兵們依舊對這兩逆們有著舊情,一下子把人都拉到省城,六安要是出了亂子怎麼辦?」

  衛子益心下就躊躇開了,但他還是想著和歐陽匯恩情,想著兩人在小迂山上的約定,便依舊想著如何為二次革命出力,就想著少帶點人馬,去了省城之後看情形行事,周師爺卻依舊反對說:「少帶人馬不如不帶人馬,我們這樣把人馬開到省城,副都督要讓您老打大都督您老打還是不打?打,是肯定打不過的,不打,就得罪了副都督和南京政府。何況這麼多人馬到了省城,萬一要讓大都督起了心,把大軍開過來,恐怕不但六安府我們待不了,連回小迂山做響馬也不能了。」

  周師爺說得很有道理,連胡大牛和衛狗子也贊同起來,紛紛勸衛子益:只有保住六安府的革命成果才是硬道理,省城大都督副都督要打便讓他們打唄,咱誰也不幫,到最後誰贏了就承認誰,只要還有兵,還有這六安府,誰也不能把咱爺們怎麼樣。但衛子益卻因自己兩種提議都被否決,覺得很沒有面子,便拍了桌子:「我們是革命黨人嘛,什麼叫革命黨人?就是要不怕犧牲,不記個人生死成敗,怕死就不要革命,省城副都督和南京大總統都在看著我們哩。我們能這樣只為自己打算,置民族革命的大業於不顧麼?所以這副都督我是一定要幫的,朱家寶這個舊朝官吏也是一定要討的,你們若是不願意,可以回家抱孩子去,哪怕只有我一個人,也要革命到底!······」

  衛子益的演講持續了將近10分鐘,從最初的惱羞成怒和慷慨激昂冷靜下來後,他這才意識到自己手下的這些進言是完全正確的,和自己那夜在小迂山所悟出的「只要有了兵,便有了一切!」這個規律是符合的,副都督雖然有著革命的真理,雖然有著歐陽匯先生的幫助和面子,但他沒有兵,沒有了兵便沒有了一切。自己能夠保持中立,不幫著有著很多兵的大都督已經是很為難了,決不能再去給沒有一兵一卒的副都督和歐陽先生當炮灰。於是緊接著他的話音又轉變過來:「當然了,革命也是要講究策略的,不能一味的蠻幹,你們說得也有一定的道理,所以大家要商量出一個既能革命,又能最大限度保存我們革命實力的辦法來嘛·····」

  於是商量到最後的結果就是由衛督府和周師爺親帥衛隊前往省城參加這次革命會議,胡大牛領著部隊留守府城,同時為了應付副都督和歐陽先生,在衛子益的堅持下,由馬力統領著他的營遠遠跟在衛子益身後,保持著50里的距離,這樣既不會讓大都督覺得不放心,又可以交代過去。臨行前又為了怕實心眼的胡大牛不是王承恩的對手,便又將王承恩拖進了進省城的隊伍裡這才放了心。

  衛子益強忍著屁股上的酸痛,勉強控著坐下的棗紅大馬隨著大隊慢慢前行,並不時招呼著緊貼在兩邊的護衛:「你們他娘的給老子看緊點,別叫這畜生將老子掀下來!」。身後的衛狗子一邊策馬左右亂竄一邊笑著道:「衛爺,放心吧,這馬老實著哩,決不會有岔子的。」衛子益一瞪眼剛要說話,胯下的棗紅馬卻極不安分的晃動了一下,使得他忙不迭俯下身子,緊緊拉著馬韁,這時一邊的護衛才到:「衛爺,小心,這裡有個坑!」

  晚到的提醒換來了督府大人一記白眼,衛子益顧不上理會護衛的馬後炮,待到穩下身子後,一面詛咒著這條該死的道路竟然敢差點崴了自己的馬腿使自己差點從馬上摔下來,一面轉過頭對著另一邊的王承恩表示自己的不滿:「王老大人,我就不明白你以前這個知府是怎麼當的?到底為六安府民眾辦了那些事?怎麼府城到省城的官道如此難行也不修一修。不要整天就記著怡情閣的婊子嘛,也要為大眾民生著想一下嘛!」王老大人經歷了去辮事件的磨練之後,刻下顯得更為沉穩,就在馬上一躬身,連忙表示等從省城回來就立即發動一切力量把這條官道修葺一新,決不讓這種差點崴了領袖馬腿的事再次發生。

  衛子益對王老大人的表現很不滿意,倒不是說老大人態度不夠恭敬,差事應承的不好,而是他的態度太過恭敬,凡事辦得太過周到,使得自己無法找毛病、挑刺。根據他與周師爺的最新計議,對於王承恩這種有著深厚根底的舊朝官吏,毫無理由的罷免廢黜只會使得六安府依附革命的官員士紳們感到惶恐不安,甚至會影響到原舊朝軍隊的士氣引起嘩變,所以必須要找到合適的借口來辦。但王老大人似乎也覺察到了這一點,打疊起精神對督府大人態度恭謹,凡事做的滴水不漏,縱使衛子益百般刁難卻總是找不到什麼痛腳。

  貫徹著這個思想,衛子益雖找不到王老大人的把柄卻依舊訓斥道:「老大人,你這麼說就不對了,修這條路決不是為了差點崴了我的馬腳,而是為了不崴了廣大往來這條路的民眾的馬腳,而且這條官道是我們六安府的臉面,將來要是省城大都督或者南京大總統來我們六安視察,也是要走這條路的,要是到時候崴了他們的馬腳,我們六安豈不丟人?我們是革命黨,是為了民眾辦事的政府,決不是舊朝那些為了個人謀私利的官員,作為我們革命官員,你的這種利己思想是一定要改正的!」

  面對衛子益的刁難斥責,王老大人依舊迎著笑臉連連點頭:「那是,那是,這個是老朽的疏忽,衛督府果然是愛民如子啊,一等開春,老朽就要人將這條路修好,將我六安府的這條臉面修好,不但大總統、大都督、督府大人的馬腳不能崴,連所有路過這條路的民眾的馬腳一概不能崴。」

  面對王承恩恭敬的態度,雖然沒有抓住他的痛腳,但衛子益已經從心裡上獲得了滿足,便放了他,轉而想起自己半年前經過這條官道時的情景。那時是怎樣一副模樣?如今呢?他轉頭看著身後百多個荷槍實彈的督府衛隊和搖頭晃腦顯得逍遙無比的衛狗子,心下一陣感慨:這革命果然是好事吶,不推翻舊朝,短短半年,我怎麼能從一個落魄書生到如今的地位?想著想著,便從心裡對革命愈加贊同忠誠起來。

  衛狗子卻沒有注意到主子心裡的這番感慨,反湊了上來:「衛爺,這馬上就要到省城了,您老如今可算是衣錦還鄉了,連帶著狗子也威風起來了!」這一番話立即將衛子益的心說得活絡起來:「嗯,不錯,一旦回到省城不少人都是必須去『拜訪』的,第一個便是稻香樓的老闆娘,想來那個狗屁知府已是死了吧?便是沒死,如今也不怕他了,革命了嘛,老子既然是革命督府難道還怕一個舊朝知府?接著是誰?對了,那個該死的錢管帶,以前和老子喝酒時是什麼樣?那日去求他時連面都不見,竟還讓手下的兵們打老子!······」

  想著想著他竟有些迫不及待起來,抬頭略看了看越來越暗的天氣和那大片的烏雲,不由緊了緊身上的大氅,扭頭對著緊跟在身後的衛狗子道:「狗子,看著天莫不是要下雪了?我們還要多久才到省城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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