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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作者:殤情

  太陽逐漸開始西移,半空中的雲霞被陽光映射的血紅一片,天地萬物同樣都被渡上了一層淡淡金黃色。隨著肆虐了大地一天的毒辣陽光消退減弱,官道上的溫度也低了下來,幾乎整整一天都沒有露面的風兒開始把梧桐葉吹得嘩嘩亂向起來,路面上黃土和雜草在微風下打著旋磨飄舞著。

  衛子益本來熱極倦極後坐在驢背上打著盹,頂著瓜皮帽的腦袋隨著顛簸起伏著,那條油光大辯也無力的垂在身側,可這陣突然的涼風一下將他吹醒過來,抬起頭正好又是一陣風過,他的精神也為之一爽,這一路上的鞍馬勞頓立時去了一半。因早進了六安府界,正是年狗子說得容易出事的地方,他掃了一眼周圍,官道周圍農田裡的農夫們都已經在收拾傢伙準備回家歇息了,遠處在樹叢和山巒裡若隱若現的村莊中正冒著縷縷炊煙,和他結伴而行的尚有十幾號人,3個趕路的泥腿子,一支由8個行腳商組成的商隊,另外就還有2個結伴而行的新式學生。「這些人都一起走了半日了,不會有什麼問題。」衛子益一面用防備的眼神悄悄將這13個人過了一遍,一面給自己下了個安慰式的結論。

  然而一旦確認沒有威脅,他又開始不爽起來,原因無他,只因為那2個新式學生。要說新式學生,衛子益在省城原也見得多了,不過是上著洋學堂,學著洋玩意,跟著洋人後面鬼混,他從來就沒看得起過這些背宗忘祖的東西,再他看來讀書人不受聖人教化,卻去學洋人那些亂七八糟的玩意,實在是罪無可恕。

  不過這兩個學生卻和他常見的那些大不一樣,同樣是20多歲年紀,卻個比個的高大英挺,穿著齊整洋裝,水油油的大辯瀟灑的甩在身後,俊朗面龐上炯炯有神的眼睛透出堅毅神情。不論樣貌還是風範,兩人都比衛子益要強上許多,連原本對衛子益崇敬萬分的年狗子,也忍不住對這2個新式學生嘖嘖稱讚起來,還不時試圖與衛子益溝通一下相互的看法:「衛少爺您看人家,那樣子,那衣服,可精神了!」

  說了半晌見衛子益低著頭沒搭話,以為他正打盹沒聽見只得暫時住口,過了片刻見衛子益再抬起頭時又說:「衛少爺,看見沒,他們穿的那衣服,聽人說那叫什麼來著……西洋……哦,對了,就叫西服,是洋人穿的,全是洋布造的,可精貴著吶,沒想到咱中國人穿了也不比洋人顯得差……」年狗子在喋喋不休中突然發現衛家少爺的臉拉了老長,並有越來越陰沉的趨勢,猛然醒悟過來自己犯了忌諱,忙夾住了嘴,心裡直埋怨自己多事,默默走了一陣又開始變著法誇衛子益的裝扮怎麼精神、學問怎麼好,這才讓重新得回面子的衛家少爺面上有了一絲笑容。

  一行人彎過一座小土丘,面前不遠處仍就是一座不大不小的山峰,並不高的山頭帶著丘陵地帶特有的地形特徵,在一起一伏中向遠處的暮色裡伸展出去。年狗子將手一指:「衛少爺,過了眼前這座迂山就是六安府城了,咱加把力,眼見著天就要黑了!」衛子益又記起響馬的威脅來,忙催著年狗子:「快走,快走!」這時一起走的13人中3個泥腿子早不知從哪個岔路離了隊伍,只新式學生和行腳商仍和他們一路,行腳商似也聽說過這裡鬧響馬,個個趕著騾馬領頭疾走,2個學生卻似不知憂愁,一路上對著周圍指指點點,給遠遠丟在隊伍的最後面。

  然而,事情並不因為你怕他,他就不來了,相反還會來的更快、更讓你無法應付。當衛子益和商隊進到迂山半峰的山道上時,一聲呼哨,從路邊樹林裡跳出了三、五十條大漢持槍拿仗,將眾人圍在圈裡,打頭一人口裡暴出一聲響雷似的大喝:「呔!此山是我開,此樹是我栽,要想從此過,留下買路財!大爺我已經久侯了,你們怎麼這會工夫才來!」

  衛子益和年狗子在響馬們從樹林裡竄出來的時候就已經嚇軟了腿,抖抖縮縮靠著驢子抱成一團,反是8個行腳商滿面鎮定圍成一個小圈子,從腰間拔除幾柄小匕首,對準了周圍的響馬們。為首的一個叫周富貴的行商沖響馬略一抱拳:「各位朋友,咱們小買賣人,走南闖北賺點辛苦錢,但我們也知道朋友們討生活不容易,這樣,大家交個朋友,圖個以後見面的交情,你們劃出個數,我們幾個湊湊,你們看可好?」

  響馬頭子鄙夷的看著行商們手上的小匕首,再看看自己兄弟手裡的傢伙:30把大刀,4桿抬槍,6條毛瑟槍,還有自己手中的兩把駁殼快槍,於是他從心底裡放聲笑了起來:「小本生意?當老子是傻蛋啊,出來!」,剛剛同路的3個泥腿子出現在響馬頭子身邊:「大哥,甭聽他瞎說,我們從淮南府就盯上他們了,可身上有著大把銀兩,行蹤又鬼祟的很,估計騾子上帶也是紅貨,幹了這一票足夠兄弟們吃幾年的。」泥腿子們的話使得周富貴面色刷一下白了起來,響馬們則興奮的紛紛大聲號叫,響馬頭子對周富貴獰笑道:「朋友,聽到了吧,識相的把銀子和貨留下,老子放你們一條活路,不然……」他用熟練拔槍的動作替代了下面的話。

  周富貴在槍桿子的威脅下無奈點了點頭:「兄弟們,大家都把銀子拿出來吧,為了錢把命丟了可不合算。」說著他第一個扔掉了匕首向騾背上的貨筐裡取銀子,其他7個行商也紛紛效仿他的動作。眼見著大筆的橫財就要到手,包括響馬頭子在內的所有響馬都摒著呼吸,瞪大了眼睛看著行商們的動作,幻想著大筆銀子的摸樣有的人竟流下口水來。

  可是當他們看清楚以周富貴為首的行商們將手從貨筐裡拿出來時,所有的人都打了個寒噤,不自主的退了半步,16把嶄新珵亮的駁殼快槍,被握在行商們的手中,槍機大張著,黑洞洞的槍口閃著藍光在眾人間瞄來瞄去,每一個被指到的人都嚇的一縮脖子,向後一退,最後當4只槍口對準響馬頭子時,他也不例外的向後退去。

  周富貴再沒了行商的猥瑣樣子,代之的是一股子殺氣,這股子殺氣連殺人無算的響馬們也開始懼怕起來,他對著響馬頭子侃侃而談:「我剛剛說的還算數,給兄弟們50兩銀子見面禮,日後見面仍是朋友,要是真打起來,我們人雖少,可你們未必能佔到便宜,而且第一個見閻王必是你!」

  說著周富貴用槍口點了點對面的響馬頭子,這時響馬頭子早已經怯了,原以為是肥羊,誰知道竟是一塊帶刺的骨頭,可若是就這樣退了,自己日後在兄弟們面前定是威望大跌,弄得不好這個老大的位子就要換個人來做;可若要硬挺著,看對方的架勢自己的小命也定然不保。急切間早急得滿頭大汗,正做沒理會處,遠處猛傳來一陣高呼:「住手!都住手!都是自己人,不准開槍!」卻是剛剛落在後面的2個新式學生,看到這裡情形,一面高呼,一面奔了過來。

  響馬頭子根本就鬧不清自己什麼時候和他們是自己人了,不過這麼一個大好的台階,他連忙就勢喝道:「哦,都是自己人?那誤會了,誤會了,都把傢伙收起來!」,響馬們在頭子的招呼下將武器收了起來,周富貴一夥人卻不敢放鬆,依舊緊握著槍,眼睛死死盯著響馬們的動作。這工夫,2個新式學生已經跑到面前,顧不得喘氣就問響馬頭子道:「你叫什麼名字?是哪個頭領手下的兄弟?沒有接到不准再做案子的命令嗎?」「我,我叫胡大牛,奉的是我們連三爺旗號,今天就是準備出來做最後一單買賣的。」胡大牛遲疑了一下,見兩個學生說的有鼻子有眼睛的,囁嚅著回答了。

  一個高個子學生恨恨的低罵道:「成事不足,敗事有餘!」幾步走到周富貴身邊小聲商量起來,另一個稍矮點的卻緩著臉道:「胡大牛,我們正好是來找連三界的,你能帶我們去嗎?」「不行!」這一次胡大牛堅決的拒絕了:「我們連三爺要辦一件驚天動地的大事,他老人家現在待的地方誰都不能說。」接下來任矮個子學生如何說,胡大牛就是堅決不吐露連三界的下落,最後高個子學生有點不耐煩了,走過來道:「他連三界能有什麼驚天動地的大事?不就是要打府城嘛,告訴你,我們就是革命黨,我們不但要打府城,還要打省城,還要打到北京,推翻滿青的奴役和統治!」

  這幾句話說出來確實有石破驚天的份量,胡大牛一下就被震住了,結結巴巴道:「真……真的是你們,和連三爺說的一模一樣。」矮個學生和周富貴嗔怪的看了高個學生一眼,然後道:「是,我就是歐陽匯,他是梁鳴,這下相信了吧!」胡大牛點著頭道:「是,是,連三爺前天還說你們就要來了,然後我們就可以打到府城裡,大塊吃肉,大碗喝酒,堂子裡的姑娘隨便玩……」於是兩幫人馬合而為一親熱起來,將剛剛劍拔弩張差點火拚的尷尬忘了個乾淨,絮叨了半晌,胡大牛道:「歐爺、梁爺,我這就帶你們去找我們三爺。」轉身要走,周富貴卻喊:「慢,他們呢?」說著用手一指擠做一堆的衛子益和年狗子兩人。

  「這好辦,讓我做了他們!」胡大牛說話的口氣就像殺隻雞般輕鬆,並且說著拔出了匕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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