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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卷第七章天怒人怨（一）

    等了半晌，刀刃並未落下，四周打鬥的聲音卻止歇了。方蓮睜開眼睛，只見小瑛子嬌小柔弱的身軀顫抖地擋在自己身前。她一邊哭著，一邊強自把頭抬起來，直面青龍堰月刀森冷的刀鋒。

    諸葛益皺起了眉頭，喝道：「小瑛子，你給我滾開！」

    「不！」小瑛子哭道：「姐姐是好人，我不能讓大家殺了好人！」

    諸葛益怒喝道：「五虎上將，給我把這小不點連著那女人一起砍了！」

    關羽的喉嚨裡咯咯響了幾下，高高舉著青龍堰月刀，身體卻僵在原地，沒有動靜。其他四人也是如此，一時都沒有動彈。

    諸葛益怒道：「小瑛子，你對他們做了甚麼！」

    小瑛子道：「沒有！我只是和大家說，不能殺這位姐姐！」

    「混帳！」諸葛益忽然虛空出掌，砰的一聲，將小瑛子小小身軀震得橫飛了出去，遠遠地撞在庭前一棵大樹上，再也爬不起來。

    眼看這諸葛益出手如此凶殘，方蓮喝道：「你對一個小孩子的亡魂下這般重手，到底有沒有人性！」

    諸葛益嘿嘿邪笑了起來：「有實力才有道理，人性算得甚麼！五虎上將，還不動手！」

    這一次，馬超手裡的銀槍終於刺了出去，化作一抹白光，直奔方蓮的背心。小昭一聲怒吼，從旁撲出，再次與馬超殺在一處。

    倒地不起的小瑛子哭叫道：「大家住手啊！不能殺了姐姐！」

    五虎上將乍然間又聽到小瑛子的聲音，都是一陣巨顫，行動也猶豫了起來。清冷的月光下，方蓮赫然發現，這些人的臉上不知何時，竟然都掛著兩行殷紅的血淚！

    方蓮此刻已然知道，這些人偶其實是用村中死人的精魄填充而成的，這些死後的精魄原本該與屍身一同腐朽，成為英魂轉世投胎的憑籍，可如今卻被諸葛益這樣妄用。精魄雖然無知無識，卻終究與地府中的英魂有關聯，這些血淚，只怕就是地府中的村人們悲傷憤恨和無奈的表露罷。

    鬥到此時，方蓮法力損耗已經頗多，加上剛才強自回氣，早已受了內傷。她度量了一下戰局，忽然召回了小昭，兩下合力，衝破了關張趙三人合圍，來到了小瑛子身邊。

    諸葛益怪笑道：「原來地仙也會逃跑。沒那麼容易！」

    說著，手中羽扇一揮，五虎上將登時將方蓮他們圍在了核心。

    方蓮在小昭耳邊說了幾句話，起初小昭始終不肯，只是搖頭低吼，又躍躍欲試地要和敵人廝殺，方蓮怒了起來，喝道：「你這麼不聽話，我當初幹嘛要祭煉你！」

    小昭被她這麼一喝，低低嗚咽了幾聲，終於屈服了。

    諸葛益在旁笑問：「在下倒想知道，你們主僕在談論些甚麼？」

    方蓮道：「你不是一身諸葛孔明的打扮麼？想必腦袋也不會笨到哪裡去。自己動腦子想想罷！」

    諸葛益聽她譏刺，拉下了臉道：「臭丫頭，死到臨頭還敢嘴硬。五虎上將，動手！」

    他一聲喝令，五虎上將齊聲大吼，刀矛劍槍弓，化作五道凶光，同時向方蓮襲去。

    方蓮這時伸手入懷，掏出了一個黃燦燦的物事。

    噹噹噹噹當，五聲爆響，五虎上將的兵刃竟全部刺在了一道金光罩壁上。反震之力更是讓五人立足不穩，搖晃著退了數步。

    就是這一點空隙，小昭猛地裡叼起了倒地的小瑛子，甩到自己背上，從金光罩壁中電閃而出。它速度極快，左穿右插鑽出了五虎上將的圍截，堪堪就要衝出正殿大門時，尖利的嘯聲由身後傳來，「嗤」的一聲，小昭的右腿已然中了黃忠一支勁箭。它痛得仰天長嘶，卻藉著這股狠勁拔地躍起，逃到了祠堂外，一路向武侯鎮疾衝。

    小昭初時奔行極速，但過了一會，黃忠利箭留下的傷勢開始發作起來。它本身沒有形體，全靠一股元氣維持。如今主人方蓮不在身邊，傷處不能恢復，全身精氣飛快外洩，只過得片刻功夫，小昭終於身子一側，滾倒在地爬不起來了。

    小瑛子由小昭背上跌了下來，她自己也是受傷頗重，一時站不起來。只能用手支撐，爬到小昭身邊，推著它的身子，哭道：「大貓，大貓，快起來。姐姐等我們喊人去救呢！」

    小昭拼盡全力掙扎了幾下，終究不能動彈。無論小瑛子如何哭求，它此時也以無能為力了。小瑛子喊了一陣，赫然發現小昭的身體竟慢慢變得透明起來。她雖然不知道何謂「劍靈」，但隱約間也知道這樣決不是好事。心頭大急之下，登時又哭了出來。

    這一次，小昭卻沒有吼叫，也沒有掙扎，一雙金色的眸子卻緊緊盯著小瑛子，惟其不能說話，不知道要表露甚麼。

    小瑛子哭了一陣，終於看到了小昭的眼神。她呆了一呆，試探問道：「你要我一個人去武侯鎮找人？」

    小昭眼睛眨了眨。

    小瑛子急道：「那你呢？你怎麼辦？」

    小昭這一次卻把眼睛閉了起來，身形愈發透明和模糊了。過了會，它的身子閃爍了一下，終於完全隱去，變回了那把紫鯊魚皮鞘的「朱綸祭劍」。

    小瑛子呆呆地注視著地上的寶劍，自言自語道：「大貓是姐姐的好朋友，我不能丟下你。」

    說著，她咬咬牙，將這把「朱綸祭劍」抱在懷裡，搖搖晃晃站了起來。

    這把「朱綸祭劍」是道門至寶，雖然小昭此刻傷重隱去，但除妖辟邪的靈氣依然還在。她一個幽魂亡魄，如何能夠禁受得起這股浩然正氣的衝擊。還沒走得幾步，小瑛子的身上已經冒起了縷縷輕煙，胸前被灼傷了好大一塊。

    她多抱得一刻，受到的苦楚便加深一分，但小瑛子卻始終不肯撒手。她一邊向前走著，一邊喃喃地自言自語：「大貓，我們一起去找人救姐姐。我不能丟下你。」

    月光下，小小一個瘦弱的身影踉踉蹌蹌地在田野裡移動，一步一挨，一個跟頭摔倒在地，掙扎著爬起來，繼續向前走下去。

    也不知道走了多久，更不知道走了多遠。小瑛子終於再也支持不住，雙腳發軟，緩緩跪在了地上。昏昏沉沉間，她聽到身前一個女子聲音說道：「東方師兄，這個亡魂抱著方師妹的寶劍。」緊跟著，她便感覺到一股清涼的氣勁由額頭轉遍了四肢百骸，舒服之極。她知道，終於遇到姐姐的救兵了。

    小瑛子精神剛剛恢復，便拉著為她療傷的東方未明喊道：「大哥哥，姐姐出事了！就在郊外的大祠堂裡！」

    東方未明點頭道：「我都知道了，放心吧。」

    他給小瑛子渡了一些玄陰之氣，幫她穩住了傷勢。便對站在身後的沈天香道：「沈師妹，你幫我照看一下這個孩子，我先行一步，去把師妹救出來。」

    沈天香接過小瑛子的小小身體，道：「東方師兄儘管前去，我也隨後跟來。」

    東方未明揮了揮手，人已電閃而出。